坑妻食谱 第三章
当余疏影把这个噩耗告诉孙熹然的时候,孙熹然的反应比她还大,“疯了,怎么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
为了培养和促进同窗之间的感情,余疏影一般都是住学生宿舍的。她住的是四人宿舍,其中两人是美术系的学姊,她们忙于实习很少回来,而剩下那位,则是她的同班同学孙熹然。
孙熹然和余疏影做了两年的室友,她们的关系很要好,余疏影有很多小秘密,孙熹然都知道。譬如说,余疏影的梦想是当一个西点烘焙师,她之所以主修法语不是为了像父母那样教书育人,而是希望日后可以到巴黎游学。
三个月前,“倾城食谱”发了一条微博,大意是,国内屈指可数的西点烘焙师严世洋将开班授徒,授课的地点就在距离S大学不远的欧洛西餐厅,而授课的日期就是外语系休课的那段时间。
严世洋自外国学成归来,就在故乡开设两期西点烘焙培训班,一方面是想让更多人接触这个行业,而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够与本土的大厨或烘焙师交流切磋。
由于名额有限,余疏影和孙熹然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名额抢到手的,她原本打算以交易会作为幌子就可以顺利地瞒天过海,没想到……
余疏影趴在书桌上,一脸唏嘘地说:“时也,命也!”
孙熹然伸手往她脑门敲了一把,“妳应该说人定胜天!好不容易盼到大师的培训班,妳忍心就这样放弃吗?”
“不忍心,可是没有办法呀……”余疏影悲痛欲绝,继续软绵绵地趴在书桌上。
孙熹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拿出水果刀削苹果,并顺口安慰了余疏影几句。
余疏影正要放弃时,突然计上心头,转头对孙熹然说:“这培训班有两期,一期是在早上,一期在晚上,我能不能跟晚班的人交换?”
孙熹然说:“就算有人愿意跟妳交换,妳也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去上课吧?去年去展馆做了两周的翻译,整整歇了两个月我才缓过来。”
余疏影托着下巴,说道:“哪有这么夸张,况且我爸怎么说也是周睿的老师,他应该不会太为难我,把累活重活都分配给我吧?”
孙熹然耸了耸肩,“这个周睿,我好像听说过他的事儿。”削好皮以后,她分了半个苹果给余疏影,一边吃一边说,“听说周睿修了两个学位,一个是工商管理,另一个就是法语。他毕业那年,余教授被学校委派到法国交流学习,当时他还带了一个学生随行……”
余疏影点头,“这个我知道,我爸带的人就是周睿。”
孙熹然“嗯”了一声,接着又说:“周睿随妳爸爸出国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一直留在巴黎一家大公司工作,有小道消息说是妳爸爸动了人脉关系,他才会被录取的……这事妳有听妳爸妈说过吧?”
余疏影很遗憾地说:“没有,而且我爸去法国那年,我正好上高三,每天都忙得要命,哪有精力管别人的事情。”
孙熹然开玩笑,“余教授这么严肃正直,居然会格外偏爱周睿,还可能动过人脉帮他,妳说他会不会是妳爸爸的私生子?”
余疏影哭笑不得。她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私生子,但她可以确定周睿能留在巴黎工作并不是她父亲的功劳。她父亲向来刚正不阿,私相勾结、以权谋私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做。
文雪莱和余军的学生众多,偶尔会带几个回家作客,余疏影跟他们的交集大概只到点点头、问声好的程度。不得不说,她父母跟周睿的关系确实比其他学生要亲密得多,那时候她年纪小,对这种事并不敏感,因此不会探究其中缘由,更不会向父母提问,在她脑海里跟周睿有关的记忆不多,因而那天在咖啡厅才没有一眼就把人认出来。
躺在床上,余疏影努力地回想了很久,才堪堪记起些许跟周睿的往事。
那时候她正读高中,每周只有一天半的时间待在家里,并不常在家碰见周睿。
如果她没有记错,周睿以前是戴黑框眼镜的,他喜欢穿深色衣裤,鞋子总是很干净,脸上总是没笑容。在那个年纪,她迷恋的是笑起来很温暖的班草,周睿虽然也很帅很英俊,但不是她欣赏的类型。
周睿很少跟她说话,一是因为他很忙,总是窝在书房里查数据,而另外一个原因大概是他们之间缺少共同话题,或许他根本不屑跟她说话。
他们只单独相处过两次。一次是她父母临时要开会,中午家里没人做饭,秉着哥哥照顾妹妹的原则,周睿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厨房……余疏影敢对天发誓,她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黑暗料理,若非看在他很用心的分上,她早就丢下筷子跑掉了。幸好他后来良心发现,说了句“别吃了”,就带她到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
至于另一次,余疏影倒是闯下大祸了。为了完成作业,她进书房找散文集,当时周睿正专心地敲着键盘,她好奇张望时不小心踢掉地上的插座,眨眼间,屏幕上的东西就全不见了。
那个年代用的还是桌面计算机,一断电就什么都没了,余疏影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周睿看起来挺凶的,父母都去给学生上课了,她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打人。
没想到周睿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她,接着又看了看插座,没说半句话就把主机的电源线插头插上。
直到计算机重新启动,她才怯生生地问周睿,“你刚才在做什么?”
周睿握着鼠标,语气淡淡地回答,“写论文。”
余疏影凑过去看,“有自动存档吗?”
当着她的面,周睿把文件夹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她比他更着急,“那怎么办?”
周睿把好几本原文书同时打开,头也不抬地说:“重做。”
余疏影以为他至少会指责自己两句,不料他只是默默重做,平静得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内疚,并一个劲地跟他道歉。
时至今天,余疏影还记得周睿说了句“没关系”,随后在口袋里掏出一百块塞给她买零食吃。她想周睿肯定觉得她太吵,若再不把她请出去,他就会疯掉……想到这里,余疏影不禁笑出声来。
在寂静的深夜里,这点低笑亦十分明显,恰好孙熹然也没睡着,她嘿嘿地笑了声,问道:“想什么想得这么高兴,该不是在想周睿吧?”
余疏影翻了个身,声音含糊地说:“余疏影已经睡着了,妳说什么她没听见!”
除去这段小插曲,余疏影的生活一切照常。她每天在学校、饭堂和宿舍间来回奔走,上课时认真听讲,放学后认真上网,睡前跟父母用Line聊聊天,日子并没有什么波澜。
距离交易会开幕还有两天,余疏影在下午放学时接到了周睿的来电。
“我在学校东门等妳。”周睿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切断了通话。
余疏影只好抱着厚重的教材去找他,刚走出东门,就看见倚在车身旁边的周睿。她走过去,问道:“周学长,找我有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只说:“上车。”接着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半推半带地将她塞进车里。
夕阳西沉,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际。秋色正浓,道路两旁的树木挂着半枯半黄的叶子,凉风乍起,落叶飘零。
这一路上,周睿都专注地开车,最终驶到了一家综合型的购物中心。
当他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时,余疏影忍不住问他,“要买东西?”
周睿转头,顺手替她把安全带的卡榫解开,“先吃饭。”
听见他说吃饭,她很乐意地拉开车门下车,两人搭乘电梯时,周睿问:“想吃什么?”
想到他刚从法国回来,余疏影就说:“法国菜?”
周睿知道她迁就自己的口味,因而说:“听说这里有一家粤菜馆很不错,要不要试试?”
“粤菜啊?”余疏影禁不住诱惑,瞬间就改变了主意,“也可以呀。”
点餐的时候,周睿翻了两下菜单就阖上了,“妳点吧。”
余疏影有点为难,“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很多年前,周睿带她到餐厅吃饭也是这样,菜单都没翻完就让她拿主意。当时她年纪小,人情世故什么都不懂,周睿让她点餐,她就点了一桌子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难为他一个大男生要拿着小勺子挖焦糖布丁。
周睿似乎也想起了这件往事,他微微地朝她笑了笑,“那就选妳喜欢吃的。”
服务生还在旁候着,余疏影只得翻着菜单,快速地选了两道家常小菜和一个玉米羹。
候餐的空档,余疏复印件想滑手机,但是周睿这大忙人不碰手机,她也不太好意思拿出手机。
他们就这样干坐着,余疏影觉得有点无聊。周睿向来话不多,她只得开口,“你回国多久了?过得习惯吗?”
周睿回答,“还不到一个月,没有习惯不习惯的。”他放松身体,背靠在椅背上。
余疏影理所当然地说:“你的适应能力真强,都不认床的呀?”
周睿顿了下,应道:“有时间休息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什么闲心管那床究竟是怎样的。”
余疏影惊叹,“这么忙?”
周睿说:“最近忙着筹备交易会的事情,是比较忙。”
听他提起交易会,余疏影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权衡着要不要问周睿,她到底能不能五点半离开。
上周她跟一个烘焙培训班的夜班学员交换了名额,没有意外的话,她会挤出晚上的时间上课。但根据去年经验,在展会当翻译或者工作人员并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若展馆的人数流量大就会忙到很晚,甚至连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
既然如此,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周睿打声招呼,光明正大地走;二是跟自己的搭档沟通好,再偷偷模模地溜。
余疏影很纠结,若周睿能够点头固然是好;若他果断拒绝,同时知道她有早退的念头,那她可能连偷偷溜走的机会都没有。再退一步来讲,就算周睿不拒绝,他要问明原因,她还是回答不上来的。
早在填报志愿时,她就表明过自己想学习西点烘焙的意向,可惜被父母一致否决。
文雪莱和余军都是实实在在的学术派,思想传统、作风保守,在他们看来女孩子就应该多读点书,日后找一份有意义的工作,最好能像他们那样教书育人,然后跟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得知她的想法以后,他们轮流劝说女儿直到她放弃这个念头,保证今后好好学习,他们才消停下来。
尽管父母阻止,其实余疏影仍背着他们自学,假期还到西餐厅打工,借机进厨房偷偷学。
今年暑假,孙熹然给她介绍了一份兼职,是在一家咖啡厅当厨房助手。这家咖啡厅的烘焙师是地道的法国人,而她又恰好会说法语,他很喜欢找她聊天。听闻她对烘焙感兴趣,他很大方地教了她一些小窍门,有时候还给机会让她练习裱花。
至于这次的培训班,余疏影觉得机会难得,不想就此放弃,至于到底要不要告诉周睿,她实在拿不定主意,毕竟他到底是敌是友,她现在仍然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