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哪有这么萌 第十九章
第十章
“消息正确吗?”
自暗处幽幽传来苍老的嗓音,昏暗的落地灯光线投映在说话的男人身上,阴影交叠,投射两路秀丽门上,洒出一抹单薄身影。
放眼望去秀丽门上由同一幅墨迹大笔挥洒行草围绕而成,合室内摆设风格看得出主人为人沉稳内敛。穿廊外另一名男子恭敬地正座着,等着下一步指示。
“给菅野义行吃点苦头。记住,不要弄出人命,给他一点警告,要他收敛锋头,早已退休的右派大臣不应该再干涉选务。”
“是。”
为首的男人,仙谷房彦,乃左派人士,因家世背景熏陶,年轻时从选务基层人员做起,在政坛上一路平步青云,少有挫折。参与选务以来,仙谷房彦在民间已累积不少好评,与当时锋头正健的菅野义行并称“左右双雄”。
菅野义行在参众两院中右派风格十分显眼,也从不掩饰自己强硬的革命派作风,他们常在议会上针锋相对,他视菅野义行为可敬的对手,加上菅野义行比他年长六岁,他对菅野义行是抱持尊贤心态。四年前菅野义行无预警宣布自政坛引退,不再参加选务,对外宣称是自己年事已高,想好好享清福。
但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菅野义行极欲栽培孙女菅野悠子成为他的接班人;菅野悠子从助理做起,正要在日本政坛中崭露头角时,却突然失去踪影,曝光率过低结果就是渐渐被民众遗忘。菅野悠子不在菅野义行身边出现的那段日子,明眼人都看得出菅野义行有多么的愤怒和痛心。政商名流的聚会上,菅野义行必定将孙女带在身边,以便在政商间扩展她的知名度和重要性。菅野悠子或许是可造之材,但他看得出她的心并不在政治上,眼里只有平和的人,是无法在斗争激烈的政坛立于一地。青涩的女孩,向往的是更自由更开阔的无拘束生活。聪明如菅野义行,又怎会看不出孙女的心并不在政治上,无论她对经济趋势的掌握多么敏锐,心不在此,也是徒劳矣。
莫许是爱贤心切,菅野义行太过信任自己的直觉,忽略了人性本善的力量。一个人的本质是哪种型态,本性便足以用信念扭转一个人的一生。菅野义行惯以军事作风行事,才让菅野悠子这只小兔子误闯政治丛林后,逼得她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兔子适合的是能够愉快奔跑的青青草原,而非危机四伏的丛林。
直至前一段时间,菅野义行召开记者会宣布孙女即将下嫁内阁里极有可能担任财务大臣的樱井博之,时间点太过巧合,加上樱井博之与菅野悠子相差二十三岁,菅野义行的行为,令他不得不为下届内阁改选的选情担忧。
樱井博之是内阁改选当选呼声最高的人选名单,他在两院中的声望不错,处事中派,无偏左右政党色彩。樱井博之丧妻多年,他爱妻如命,妻殁后未再娶,也从未沾染花边新闻,清廉爱妻形象深植人心。如今突然传出即将再娶消息,对象还是年纪足以当他女儿的菅野悠子,教人如何不起疑窦。
唯一的可能,便是菅野义行想拉拢无左右色彩的樱井博之成为他在内阁的心月复。以菅野义行在政坛的声望,樱井博之向他靠拢并无坏处,反而省去许多麻烦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菅野义行为了达成自己的野望,连孙女的幸福也可牺牲。
如此恋栈这让他叱咤风云的位置吗?仙谷房彦扯嘴冷笑,岁月并未磨损他的眼神,冷锐眸光在阴暗底下显得特别神亮,沧桑岁纹在他脸上推出一条又一条的皱褶。
年老,并未损折仙谷房彦的意气。他与菅野义行的棋盘仍未到终局之刻。
菅野悠子便是他和菅野义行再一次对决的筹码。
小女孩,要怪就怪疼你至亲的祖父吧,他若不将你拉下这蹚浑水中,你的婚宴不会诸多波折……
去参观北野天满宫的游若雷一行人,正好赶上天满宫绽放早梅的季节,神社进行祈福仪式,现场有为数不少的祭师和巫女,以及静肃观礼的四方游客。
游若雷在参观的途中一直感受到一股视线,他忍不住回头往身后张望,身后只有和他们一样观礼祈福仪式的游客。
“你在看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乐悠悠见他怪异举动,轻声问。
“你没感觉到一种很不舒服的视线吗?像窥探般的……”游若雷两眉一蹙,这种视线太不怀好意了,从他们离开菅野家后,这视线一直尾随着。
乐悠悠也朝身后望了望,对他莞尔一笑,“我倒是看见巫女和神官一直盯着你瞧呢,该不会……”
她凑近他耳旁,嘻声道:“巫女的灵力发现你其实是人鱼伪装的吧?”
“我跟你说认真的,你还有心情开我玩笑……”
乐悠悠笑容可掏的说:“我也跟你说认真的呀。”
游若雷将她拉近身前,两手护箸她,又往后偷偷瞄去,看见远方有亮光微微闪烁后立即隐去。这异状让他全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
“若雷,你真的怪怪的耶……”她抱住他的手臂,在他怀中仰首探问他的举止。
“我真的感觉到有人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喔,你说这个啊,”她拍拍他的手,轻松安抚他,“应该是爷爷派的保镳暗中保护我们啦!”
“……你确定?”但这视线让他感觉并非善意之流。
“我一出门爷爷一定会派保镳跟着我,保护我,但我跟他提过我不喜欢被人跟着,很不自在。有一阵子我常跟保镳大玩捉迷藏呢。”
“是这样吗?”游若雷仍是不甚放心,牵着她的手,嘱咐她跟在他身旁。
“呵呵,被你这么细心保护着我也很开心。”
她在他怀里感受这份窝心幸福,他低首深情一笑,完全忘了有旁人在场,又开始释放亿万伏特的超级大闪光。
秦淑芬和游霆瑞不约而同拿出墨镜戴上,以便阻挡身旁儿子发出的甜蜜光芒。
“儿子啊,要恩爱也要看场合。”看看住持都朝他们这边猛瞪了呢。
菅野义行招待贵客来访,那人正是被他无辜拖下水的樱井博之。
“博之,很高兴你愿意赏脸。这次因悠子关系让你当了挡箭牌……”
“不,您千万别这么说。当天若非有记者埋伏,又恰巧拍下我出入菅野家的照片,媒体捕风捉影下……”
两人相互客套寒暄一番,菅野义行难得敛下严肃气息,亲昵地拉着樱井博之的手,不断歉诉自己无奈的私心之举。
“我明白您的心意,所以当您主动发布悠子将下嫁于我时,我深觉必有内情,面对媒体询问也并未多做回应,当日您也亲自跟我说明事情原委,我了解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
“博之,你虽不怪我擅作主张,把拖你下水,我始终却对你抱着一份愧疚。”
“就当作政圈一场娱乐效果戏也无妨,”樱井博之双手合握,神情泰然。
“这件事也替这次内阁改选增添一些喜气插曲,无伤大雅。”
菅野义行坐在樱井博之的对面,想象着当媒体知道真相时会有多么的错愕,他也忍俊不住地笑了。
菅野义行看着樱井博之不禁觉得惋惜,以他的成长背景和政治手腕,若做菅野家的乘龙快婿未无不可,只是……博之年长悠子二十三岁、加上丧妻这点,真是可惜他了。
想到游若雷,他早已将他的来历背景细细检查过,经济能力条件都不错,相貌嘛……这点是出乎他意外的英俊,那张脸很容易博得女性欣赏,倘若那小子婚后敢对不起悠子,他绝对会打到那张俊脸变猪头。哼哼哼……
“您笑得如此开怀,想必是想到您疼爱的孙女。”
“让你见笑了。”菅野义行尴尬的笑了笑。
“您十分疼爱孙女悠子这点,大家都知道。”
菅野义行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感叹了起来,“连你这外人都看得出来我对悠子的用心,但悠子总认为我对她太过严苛,我为她安排的一切并非是她想拥有的。”
“子女该有子女们自己的人生。”
菅野义行闻言,抬眸看着他,静默不语。
“我想无论悠子多大,她在您眼中仍然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这是当然,当年有仁和沙也加不幸飞机失事罹难,留下悠子一个人,她才五岁,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母。我给她最好的、最安全的生活、接受最好的女子高等教育,无论时间经过多久,悠子在我眼中依然是当年在夜里哭着要爸爸和妈妈的小女娃。”
“小女孩长大了,懂得追逐自己真正的梦想,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樱井博之侃侃而谈,他虽然膝下无子,但也是做人子女,一路走来的心境转让变他深深体会。
“悠子的梦想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前些日子无意中从悠子口中得知,我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从小悠子就特别黏秋月,我懂得,秋月身上有一股家的气息,洋溢温馨的和平感,待在秋月身边总能让我感到安心和放松。”
“唯有最爱,才能让自己得到那份独有而珍贵的情感。”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谈情说爱什么呢。”
“我认为情爱和时间并无冲突,就拿我自己来说,一直到此刻,我仍感受得到我的妻子仍在我身边,即便我触碰不到她。”
“想不到你是个浪漫的男人。”菅野义行讶异地注视他,在政坛上只看见樱井博之可圈可点的表现,却联想不起他与浪漫竟能画上等号。
“您不也是?”
是爱,或是时间,夺走不了珍贵的记忆。
菅野义行闭眸回想,这屋子里有太多属于他和秋月的回忆,在每一个角落的回眸里,总见秋月含蓄凝望的浅浅微笑。
“我懂你话中所指,莫许是这原因我跟你特别投缘,你与我某种特质上特别接近。”
在台面上,菅野义行和樱井博之的交情并不热络,但谁也不晓得他们私交笃厚,樱井博之时常向菅野义行请教一些棘手问题,在菅野人脉的打通下,许多事情也得以安然解决。菅野义行是值得樱井博之敬重的重要人物,无关派系色彩,单纯是指菅野义行的本格色彩。
“我必须提醒您一些事情,这是我最近接到的消息……”
樱井博之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菅野义行也收起心情,专注聆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根据我的人探查到的消息,仙谷房彦的人私底下开始进行某件黑函任务,我想应该是与悠子的婚事有关联。”
“仙谷那家伙……”菅野义行听到仙谷房彦的名字,眉宇一皱,心头不禁沉了半分。
他和仙谷房彦在政坛上足足缠斗了二十多年,至今未有胜负,他人都昵称他们是永不妥协的敌人。
而如今……仙谷房彦仍是要与他一决高下吗?
“您能否听听博之的看法?”樱井博之建言道。
“但说无妨。”
“以我的判断,该是和下届选举有关联。仙谷一直很忌惮您拉拢我倾向右派,对局面而言不利于他们。”
“莫非他们想破坏悠子的婚礼?”
“我认为还有更大的负面效应。”
“负面效应?”
“是的。您应该已将正确的婚礼消息发布给媒体记者了吧?”
“没错,文宣和邀请帖都已交代属下处理妥当,这一两天就会有媒体记者收到消息。”
“那就没错了。”樱井博之神秘一笑。“无论如何,我和您的关系早已曝光,仙谷应会抓稳这次机会,一击一石二鸟。”
“连你也不放过吗?”菅野义行抚着下巴,深思盛大举行婚礼的严重性。
“我这部分已是无可避免,最重要的是,如何杜绝让仙谷的人制造负面新闻,达到影响选情的效果。”
“这次连累你的大选……”
“您无须为选情罢碍,难打的选战赢二才特别丰硕不是吗?何况,我并不认为这事件足以动摇我这些年在民间和两院奠定的基础。”
菅野义行击掌朗声大笑。“不愧是博之,我就是欣赏你豪气不输人这点。”
“您过奖了。”
菅野义行心思一转,两眉深拧,再三踌躇后,仍觉疑虑与不妥,他说:“不如折中,将婚宴改为全程在台湾举行,你觉得如何?”
“我认为全程该盯紧的是悠子的行踪,仙谷的人应该会在台湾下手。”
“台湾也有仙谷的暗桩,这真让我惊讶。”
“根据我方得到的线报,仙谷有一心月复大将与台湾黑道某组织交情匪浅。”
“哪一组织?”菅野义行神情凝重。
“三方大会之一,玄武会。”
“居然是玄武……”菅野义行起身,来回踱步,越想越不妥,转身道:“不,我不能让悠子有任何闪失,那是她一生中最美丽的婚礼,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您是否考虑将这件事告诉悠子和游家人?让他们有心理准备,也好有个对应防范……”
“不,这怎么行!”菅野义行立刻否决,“让亲家知道这场婚礼充满危机,我这张老脸往哪摆?行不通,这事儿一定要对他们保密。尤其是悠子,她根本瞒不住心事,倘若让她知道她的婚礼或许有大事发生,她绝对会露了马脚,岂不是如了仙谷的意。更何况,游家没什么傲人背景,只是普通人,我可不想弄糟亲家对我们菅野家的印象。”
“这的确棘手万分了。”樱井博之为难道。
“博之,为了悠子的婚礼,该去请轩辕再帮忙这一回了。”
“轩辕?莫非是……”樱井博之难掩惊讶之情。
“D.T.B境外者。若能得到境外者的援助,管他玄武还是凤凰都不必担心悠子的婚礼会有什么风波。”
“但传闻境外者的人脾气古怪、性情难以捉模,行事以自我好恶为准则,想请动境外者的人前来援助,恐怕不易。”
“上次找回逃家的悠子就是轩辕黑将她从台湾带回日本。菅野家与轩辕家族也算是有一段渊源……就算是卖我这老人的面子,也必须让轩辕黑再帮我这一回。”
“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协助您的,尽管开口,我非常乐意。”
菅野义行颇感叹地伸手搭上他的肩轻拍示意,并道:“博之,仙谷那方面请你替我多加留意,对方有什么动静请立即回报,还有……台湾那方若能得到白道的支持,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博之懂得,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