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夫纳妾 第十四章
第十章
覃振和李如锦领着三个女儿回到梧桐苑,先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吃食。待三个女儿都吃过晚饭,小玩一阵后,安置她们各自歇下,两人这才回了正屋。
李如锦去铺床,让覃振先去沐浴。不料,覃振却没往沐浴间去,反而走到她身后,环腰将她抱住。
“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头上,脸颊似有意、似无意地蹭着她的耳朵和脖颈。
“我不觉得委屈。”李如锦停下手上的动作,想转头给他一个微笑,却被他突然吻住了嘴。
李如锦愣了一下,似乎是感受到他情绪中的异样,尽管她此刻毫无心情,依然没挣扎,任由他亲吻着。如果这样可以安抚他内心的躁动和失落,她愿意为他去做。
可是,出乎李如锦预料的是,这个吻很长、很久,却又很轻、很浅,明明带着浓浓的情绪,却又丝毫不夹杂情|欲。
她知道,今天的事其实让覃振很难过。
长兴伯夫人在他心里始终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从来都是无可取代的,因为知道长兴伯夫人曾经的不容易,所以覃振格外的爱重这个母亲。可是今天为了她,他竟然顶撞、忤逆他的母亲。看着长兴伯夫人难过、生气,他心里一定也在跟着难过吧?
李如锦紧紧地反手回抱着他,像是在无声地安慰他一般。
过了良久,她说:“相公,我们明天一早去给母亲认个错吧。”
覃振沉默了片刻才用低哑的声音说出一个字,“好。”她总是这样通情达理,明明下午是母亲为难了她,她却能站在他的立场,顾及他的感受,主动提出去道歉。
他真的是三生有幸,才能娶到这样一个贤慧的好妻子。
夜里,两人刚睡下没多久,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通报,“二少爷、二少夫人,不好了,夫人自杀了!”说话那人的语气满是惊慌、无措。
闻言,覃振和李如锦几乎是蹦着跳下了床。两人也顾不得许多了,匆匆套了一件长外套,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直奔长兴伯夫人居住的长兴院而去。
此时已经是子时初,本该夜深人静的时候,长兴伯府却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覃振心中着急万分,脚下的步子迈得极快,极大。李如锦一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被石子崴了脚也强作镇定,装作没事人一般。
两人很快到了长兴院,此时院子里站满了人,正屋大门却紧闭着。
“母亲怎么样了?母亲怎么样了?”
覃振甫一踏进院门,就急声问道。
院子里站着的大多都是长兴院的下人,见覃振和李如锦到来,一边给他们让路,一边宽慰道:“二少爷放心,幸亏发现得及时,夫人并无大碍,伯爷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听说长兴伯夫人并无大碍,覃振松了口气,可心里却仍然没能完全放心。他三两步跨到正房门口,正要推门进去,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长兴伯,只见他一脸寒冽地走出来,看到覃振连话也没说,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便与覃振错身而过。
覃振也顾不得父亲此刻的态度了,着急万分地走进内室。
长兴伯夫人躺在大床上,顾妈妈站在她床前,俯身一边给她掖被子,一边和她说着话。见到两人进门,顾妈妈轻声跟长兴伯夫人说:“夫人,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来看您了。”
闻言,长兴伯夫人连看也没朝他们看一眼,便一扭头,面朝里。没等两人走近床前,她又冷冷地开口说:“让那个女人出去,我不想看到她。”
“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呃。”顾妈妈劝解道。可是长兴伯夫人拒绝的态度却分外坚持,顾妈妈无奈,只得迎上前,歉意地对李如锦说:“少夫人,夫人心情不好,还是让二少爷陪她说说话吧。老奴陪您到暖阁坐坐,那里暖和。”
长兴伯夫人的话并未压低声音,所以李如锦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想让覃振为难,顾妈妈的好意,她自然不会拒绝,和覃振知会了一声,便跟着顾妈妈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覃振和长兴伯夫人母子二人。
覃振走过去,蹲在床边,双眼通红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长兴伯夫人,“娘,孩儿来看您了。”覃振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我还没死,用不着你来看。”长兴伯夫人冷冷地说,依然不肯转过头来。
“娘,我知道错了,我先前不该顶撞您的,您原谅我好不好?”覃振伸手进被窝,紧紧地抓住长兴伯夫人的手,任凭她怎么挣扎,就是不松开。等到她不再抗拒,他将她的手移出被窝,低头将脸贴了上去。
“娘,您别跟我置气了好不好?从小到大,爹最疼的是大哥,可是娘却永远只疼我一个。我知道,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您一定舍不得跟我生气的,对不对?”
长兴伯夫人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儿子又多久没在她跟前撒娇了?她又有多久没听到儿子说这样暖心窝子的话了?
“你就是我上辈子的冤孽,这辈子来跟我讨债的啊!”长兴伯夫人恻过身来,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拍打着覃振的肩背,力道看似很重,可打在身上却并不痛,明显是舍不得。
见母亲终于肯开口跟他说话了,覃振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一半。
“娘,我知道错了。您只管打我出气,别再做傻事吓我了好不好?您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孩儿就只能抹了脖子跟您作伴去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长兴伯夫人又气又恼,狠狠地给了他两巴掌,这回没再手下留情,拍得覃振直想咧嘴。
母子俩终于和好如初了,可是那个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名字却依然存在。最终还是覃振率先开口道:“娘,如锦和我一样担心您,您见见她吧。”
提到李如锦,长兴伯夫人脸色一沉,可念及母子间难得的温情,她终归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是坚持道:“见她,可以,但是你必须先答应我纳妾的事。”
长兴伯夫人的意思很明确,她可以不提休妻的事,接纳李如锦。但是,覃振也必须同意纳妾的事。
“娘!”覃振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为什么兜了一大圈又绕回来了,“您为什么非得让我纳妾不可?您明知道我爱如锦,只爱如锦,为什么非要在我们中间插进一个人来?您当初不也因为一个张姨娘,痛苦不堪吗,如今为何非要把这种痛苦强加在如锦身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娘。”
长兴伯夫人抽回被覃振握着的手,豁然从床上坐起身,精神抖擞地厉声数落覃振道:“我为什么逼着你纳妾,你不知道吗?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你有个儿子,为了让你讨你父亲的欢心,让你父亲将爵位传给你!
你也说了,你父亲一直以来最疼的就是你大哥。好在你大哥是庶出,虽然娶了个高门豪族家的嫡女,可这么多年来也没生下儿子来。你是嫡子,这长兴伯的爵位本就该是你的,你父亲虽不甚喜欢你,可若是你能有个儿子,你父亲一髙兴,说不定就请旨立你为世子了。”
“娘,我从来没想过要继承长兴伯府,更没想过要跟大哥争夺这个爵位。长兴伯是个武爵,可是我自幼便不喜武艺,如今也不善舞刀弄根,更无力领军上战场。
反倒是大哥深得父亲真传,熟读兵书,武艺超群。不说父亲属意大哥继承爵位,就连我也打心底里觉得大哥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覃振终于将心底的实话说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知道母亲对他的期待,可是他却根本无意于此,一直隐而不说,只是不想看到母亲失望、难过。
“我不管你合适不合适,也不管你爹属意不属意你,你是长兴伯府唯一的嫡子,这长兴伯的爵位就应该是你的。”长兴伯夫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道:“凭什么张氏抢走了你爹的爱,她的儿子还要夺走属于我儿子的东西?我不许,我绝对不能容许!”
覃振被长兴伯夫人的话震惊了。
原来,这才是深藏在母亲心底的秘密,这才是母亲执着于让他纳妾,让他生儿子,让他继承长兴伯爵位的真正原因。
因为张姨娘,她失去了父亲的爱。因为张姨娘,她曾一度失去了作为长兴伯正妻该有的尊荣与体面。更因为张姨娘早早地离世,她甚至连扳回一城的机会也没有了。提到张姨娘,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难堪。
他是母亲唯一的儿子,而大哥是张姨娘的儿子,在母亲看来,爵位的继承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立谁、不立谁了,而是她和张姨娘斗争的延续。她已经输给了张姨娘,所以她的儿子绝对不能输给张姨娘的儿子。
这样的理由让覃振根本无力反驳。
他不能代替母亲承受当初的苦难,也不能销除母亲心底的执念。可让他妥协,让他答应母亲纳妾,他又做不到。
他能做的,唯有解开母亲心中这个死结。
长兴伯夫人终究迀是没肯见李如锦。
覃振从长兴伯夫人屋里出来,去暖阁叫上李如锦,两人一起出了长兴院。
“母亲怎么样了,她还好吗?”李如锦关切地询问。
“母亲还好,你别担心。”覃振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将母亲的心结说与李如锦知道。
“那就好。”
两人沉默着,谁也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