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有贞操 第十六章
第五章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龙谜岛,兰苏容觉得自己像丑媳妇就要见公婆那般紧张。
龙谜岛主要对外商港是这几年才渐渐规划成城镇,以因应岛上越来越热络的交易活动,几乎所有从大燕到龙谜岛的船,都是由这儿上岛的。
当初这座商港与都城的命名很多人都有意见,那位京城来的首富程嵩还提议把这座港口取作“进宝港”,至于城市就叫“聚财城”。
还好这提议被铁宁儿给挡下来了,最后这座城就照原来的地名叫龙爪城,但很多当地人更喜欢聚财城、进宝港这名字,甚至嫌龙爪城这名字带煞气。
所以,兰苏容一下船,就看见了——“进宝港蓬荜生光”、“聚财城所有居民热烈欢迎少主夫人”、“少主夫人早生贵子”、“英雄美人百年好合”的花环和布旗,其中有的布旗上的字还写错了。
东方长空有些丢脸地揉了揉眉心,只得硬着头皮指着船下冲着他们热烈挥手的百姓介绍道:“不知道是谁多嘴,整个岛上的人都知道我到京城去讨媳妇,而今天是带媳妇回来的日子。”追究谁多嘴并没有意义,因为整个衡堡都是大嘴公和大嘴婆!
兰苏容忍不住笑了,这次她不再矜持地笑着朝底下那些百姓挥了挥手。
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么可爱?因为这样,才会养成像东方长空这样的男子吧。
“对了,怕你误会,其实这座城和这座港的正式名字叫『龙爪城』。”
“聚财城……这名字很有趣。”她含蓄地道。
东方长空一脸无奈,“那是你们京城人取的,你们京城人的品味真让人不敢恭维!”
“……”这并不是他们的品味!可是当下她只是觉得好气又好笑,对这座岛又多了几分好感和好奇。
东方长空说的没错,从来到聚财城开始,过去那段时间马不停蹄的步调已不复见,在岛上他们休息的地方都是东方家的行馆,不华丽,但有住在家里的舒适。让她讶异的是,不少百姓都主动送食物和美酒过来,兰苏容还因此吃到一顿满月酒席。
接下来到明珠城的路途就宛如散心一般的优闲了,东方长空惯于骑马,他们在龙爪城休息了一日,再出发时他却当起了她的车夫,沿路陪她说话解闷,并向她介绍这座他生长的岛屿。
这个以前她从没想过,会远嫁至此,在她过去十八年的人生里认定是远在海角天涯的岛屿,将是她半生归属,而且和她过去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三天后,整队迎亲人马,正式抵达了明珠城。
喜宴让整个明珠城在夜色下欢腾,即便新房所在的院落位于衡堡深处,长窗外依然能眺望那一片灯海。
衡堡的建筑样式与大燕不太一样,它是石砌建筑,屋顶特别高,一座座院落围绕着主体堡垒依山而建,因此前方的院落群会较后方的院落群来得低。
许多院落都能俯瞰整个明珠城,身为长子的东方长空所住的“天阁”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屋梁较高,堡内的窗几乎只有下雪和下雨时才关,因此在秋冬之际也就特别的冷。幸而屋子里的角落和四柱大床的两侧搁了几个大火盆,兰苏容进房时炕烧得正热,倒是比方才拜堂时暖了许多。
八娘问她要不要先把凤冠取下,东方长空恐怕不会太早月兑身,她不如先歇歇,其实兰苏容正怕一个人呆坐着无聊,也就乐得答应了。
从京城远嫁到龙谜岛,东方长空安排她在城内东方家的庄子里换上凤冠霞帔,再坐上花轿。她还记得今天一大早,还没进城时,远远的已经能看见这座雄伟的古堡,内心赞叹不已,而如今眼前的一切就是她对衡堡的第二印象。
房间很宽敞,很高,很大。所有的摆设与她印象中,王侯与权贵之家的精致奢华大不相同,当然那些东西仍然是难得一见的,例如挂在墙上的织毯,来自遥远的异域,京城贵族得到了一条就视若珍宝,设宴时还会拿出来显摆。
但他们家墙上一挂就是十几条,拿来隔绝石墙透人的寒气。
还有那无色的琉璃灯罩,京城的贵族宝贝地藏在珍宝库里,偶尔才拿出来赏玩。
他们家直接摆在桌上,而且显然已经使用了好些岁月,上头有烧灼的痕迹。
就和这明珠城第一眼给她的感觉一样。这岛上不是只有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人,乳白的皮肤,金的红的茶的发色,在京城难得一见,在这儿却稀松平常,更有些人的肤色深黑,她连见都没见过;而那些来自遥远异域、京城难得一见的珍宝,在这里随处可见。
她想起东方家送到兰家的聘礼当中,一整盒罕见的黑珍珠,颗颗硕大而无瑕,打开时家里那些女眷一个个眼睛都瞪得老大。
这房里除了必要的摆设,没有太多东西,八娘见她打量着房里的一切,才道:“其实房里本来搁了不少大少主收藏的弓和刀剑,但他怕你不喜欢,而且也不想在新房里摆这些打打杀杀的武器,前几天才捎信来让人收起来。”原来如此。他特地为了她而收起那些珍藏,她其实有些惋惜,也有些莞尔,不过反正来日方长,如果他真的很喜爱那些收藏,她会建议他物归原位,她又不是连弓都没拿过的胆小女子。
卧房对门的方向是一排长窗,由于这间卧房很大,深三架,面广四柱三间,其中正对大门的那一间窗外是露台,从天阁的露台和长窗望出去,眼力好的话,还能看到夹抱海湾的两座灯塔,当有船接近时,灯塔便会点亮。
她驻足窗边看了一会儿夜色,这时厨房送来她的晚膳。
“夜摩的习俗是新娘和新郎一起在喜宴上接受恭贺,但堡主夫人不勉强你人生地不熟的就抛头露面,可吃还是得吃,这些让你先垫垫肚子,待会儿喝酒才不伤身。”
“有劳您了。”兰苏容看着八娘让奴仆将桌上摆满热腾腾的菜肴,全是她爱吃的家常菜。这才想起抵达龙爪城那晚,东方长空曾问过她平常爱吃些什么。
“哪的话!吃吃看合不合胃口,太咸太淡都记得提醒厨房,他们才知道少夫人的口味。”外头不时传来男人们喝酒划拳,大笑起哄的吵闹声,甚至连摔碗翻桌的碰撞声都有,八娘见她对底下宛如打仗般的阵仗一脸吃惊,笑容有些尴尬,“他们就是这样,这阵子在外头不敢造次,回到家后就原形毕露了。所以一般吃饭时堡主夫人是和我们这些女眷一桌的。少夫人也不必大惊小怪,咱衡堡这些男人啊,老的小的都一个样,就是跟自己兄弟战友怎么撒野胡闹,回到家里面对婆娘还是安分的,这点你可以不用担心。”兰苏容点头,“我明白。”说话间,又是一阵翻桌子砸椅子,锅碗酒杯碎了一地的乒乓声,然后有人大喊:“打架啦——”接着男人们大声叫好,像烈火烹油一般地爆沸奔腾。
兰苏容心头一惊,八娘又笑得一脸尴尬地道:“这个……偶尔也是会发生的,大概两三天一次吧,这些猴崽子嘛,衡堡有校武场,打一架就没事了,越打感情越好,呵呵呵……”八娘徒劳地想用自己夸张的笑声掩盖那些野蛮人围观打架时的欢呼与吆喝声,当然还有不绝于耳的粗口。
“揍他——”
“操翻他!”眼看八娘那副深恐她对衡堡印象大坏,恨不得冲到底下去揍人的隐忍模样,兰苏容只得安抚道:“那也许是他们的逍遣,我不会大惊小怪。”八娘抚着胸口,一脸感动,“相信我,这些熊孩子对女人还是不敢动手的,你瞧瞧!”她走到窗边,平时天阁内的长窗都是大开着,那儿能看见底下喜宴所在的广场。
同一场喜宴,广场上可谓泾渭分明,女眷们和孩子说说笑笑地在比较干净的那一侧吃酒席。
比较乱的那一侧,桌椅倒的倒,人也都走光了,可以听到遥远的某处传来未曾消止的鼓噪与叫好声。
尽管男人们闹得凶,从方才到现在未曾听见女人或孩子的哭叫声。这种分两边吃酒席的习惯,不知为何让兰苏容有些无语,又觉得好笑。
“堡主夫人吩咐过,今晚不准闹洞房,所以您可以放心安歇。有什么吩咐,阿日娜跟绿岫就在耳房候着,因为听说您的贴身婢女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这两个丫头都是堡主夫人亲自挑选来伺候您的。”兰苏容听见婆婆特地挑了两名婢子过来,思忖了片刻,才道:“阿日娜和绿岫是你们少主的屋里人吗?”如果今日是嫁进定国公府,她未必会这么问,因为十之八九是肯定的,而且新婚夫婿婚前那些通房和小妾也会先来向她奉茶,但是来到全然陌生、习俗又大有差异的衡堡,为了怕应对进退失了分寸,她才会直截了当地问了。
八娘楞了好半天,才听懂兰苏容的意思。“少主没和您说过,堡主夫人不准他们在娶妻以前纳妾,更不准有通房吗?”兰苏容涨红了脸,“没有……我是因为怕错待了夫君的人,总要问清楚。”八娘嘴张合了半天,有些怜悯,又不好表现得太直白,只好委婉地道:“堡主夫人是夜摩贵族出身,夜摩族只有一夫一妻,男人或女人婚前那些有的没的,婚后都得断得一干二净。少主们不会在家规上违逆堡主夫人,衡堡里这些丫头,年纪大了若没有放她们回去,也是要作主帮她们找婆家的。”这可怜的孩子,要是真嫁给了京城某个贵族,恐怕也会宽容大度地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吧?八娘自己是夜摩人,对这样的婚俗可是一点也不苟同。
兰苏容想起东方长空为了让母亲放心,甚至不惜冒险上京城挑媳妇,“是我见识浅薄,谢谢八娘的提点。”
“千万别这么说,老身看得出来少夫人您是有见识之人,但是您初来乍到,若有任何不懂之处尽管来问,老身保证知无不言。”兰苏容为这位朝夕相处半个多月的大娘流露出来的豪爽,感激地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