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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好食光 第二章 凤临的关注

往年从三月到十一月都是京城的宴会季,赏诗、品香、鉴花、曲江宴、桃花宴、探春宴,什么名目都有,令人目不暇给。

其中又以凤汝公主举办的赏花会最为出名。

凤汝公主和当今大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姊弟,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分外得宠,还未出嫁已经拥有天子赐与的公主府邸,在皇室公主中风头无两,因此,能收到凤汝公主的请柬,向来是上层阶级中互相较劲的一件事。

这样的宴会一年一回,是夏魏宗室间难得的盛事,除了给少女们大出风头的机会外,也不乏给那些未婚少年少女相看表白的机会。

收到请柬的女儿家最大的烦恼是,出席这宴会如何展现出挑才艺,衣饰服装如何不与别人重复又令人耳目一新。

这不难理解,要是表现得好,女子适龄又未婚,宴会后提亲的人也会多起来,所以许多人每年便是为了这个机会。

霓悦悦对这场宴会并不看重,一来她年纪小,二来好吃好玩的宴会多得很,没必要去参加这种规矩大过天的宴会,三来,这样的宴会她上辈子还参加的少吗?

所以她去不去都无所谓。

再说那凤汝公主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虽说长袖善舞,但是也很记仇,但凡不合她的意就会倒大楣的。

她上辈子与凤汝公主没有什么往来,她进宫时凤汝公主已经嫁人,却因为抓到驸马与人苟且,按理说遮掩一二也是能的,她倒理直气壮的驸马把给休了,这件事闹得京中沸沸扬扬,后来,无计可施的皇帝索性把她嫁到小国去和亲,落了个干净。

她阿爹是当朝宰相,天子的左右臂膀,所以霓悦悦十几天前便收到了请柬,只是她没在意,就让青苗收一边去,再也没理会过。

今儿一早她却让房氏叫了过去,为的便是这个赏花会。

“不去,为什么?”房氏知女儿的意愿,也没特别惊讶,因为一个十一岁的小娘子去赴那种宴会,还真的没什么好玩的。

“阿穿和窦千约了要去逛东西市大街,下个月是她弟弟窦禹的生辰,她要去寻礼物,她几日前就和我约好陪她去挑选礼物的。”

“既然生辰在下个月,过两天妳再陪她去也是可以的,凤汝公主的赏花宴妳就带霓挽和几个姊姊一起去吧。”像这种正式的场合,要是没有个代表家族的人带领,霓挽这样的庶女是万万没有机会自己出门去见世面的。

就算身为相府庶长女又如何,人家一知晓妳的身分,立刻就与妳划清楚河汉界了。

世道如此,嫡庶就像一道鸿沟,身分一亮高下立判,尤其上层社会,人家来往具名邀请的对象只会是嫡子女,庶子女与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上,哪边凉快哪边去吧。

听她阿娘这话,莫非是巴姨娘求到阿娘跟前来了?要不就是霓挽出的歪主意,绕了一圈求到她阿娘这里来。

的确,霓挽快及笄,是到了担心婚事的年纪了。

“要不,我把请柬拿来,阿娘爱给谁就给谁吧。”她不想当那搭桥的桥板,尤其是霓挽的。

平常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会儿有求于她了,没道理她得满足她的想望。

“阿穿,姊妹互相提携也是应当的。”

这是觉得她小气,不懂事了?她这娘,有时候霓悦悦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霓挽要是想去参加赏花宴,让她自己来跟我说吧。”别说她没给她机会,有求于人就该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霓挽那边小院的动静可大着,一会儿是彩衣坊的人来量制新衣,一会儿是巧宝坊的人来送订制的簪子,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可惜的是她霓悦悦偏偏坏心的不想如庶姊的愿啊!

不爽,放狗来咬她啊!

霓挽得知霓悦悦的态度之后,自然又是对着巴姨娘一番泣诉,当然也惊动了霓在天,霓相自然又把女儿给招去了。

霓悦悦装傻充愣,“那种宴会无聊得很,阿穿就是不想去,要不阿爹人面广,再去拿张帖子给大姊就是了。”

霓在天横眉竖目,却拿小女儿没法子,人家公主的帖子都是具了名的,为了小儿女的事情要他拉下老脸去要帖子,这算什么?

不过两日后,霓挽还是低了头,她好声好气的问霓悦悦那赏花宴能不能捎上她?

霓悦悦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霓挽立刻变脸,恨不得抓花霓悦悦的肥脸,但自己有求于人只能忍耐,这时候,她怨自己的姨娘为什么要自甘为妾,就算平常吃穿用度都一样又怎样?遇到这种事,她就硬生生矮人一截!

捉弄归捉弄,赏花宴这天,霓家三姊妹分乘两辆马车来到公主府。

对于那些庶姊,霓悦悦向来是眼不见为净的自己搭一辆马车的,霓挽却是不想跟霓媛坐一起,让她姨娘另外给她准备一辆马车,霓媛就可怜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要上那一辆马车是好。

她把拳头攥得死紧,她姨娘在府里是个没声音的,不像霓挽有个掌家的姨娘,能为所欲为,所以她什么都得靠自己。

正当她咬着唇,还在跟尊严搏斗时,却看见霓悦悦笑容灿烂的向她招手——

“阿姊来跟阿穿坐一起可好?”

她如释重负的坐上霓悦悦的马车。

公主府前早有不少马车停驻在门口,门里门外的喧闹不说,还隐约可闻丝竹管弦的音乐声传来,妥妥一派歌舞升平气象。

霓悦悦刚下车,就遇上也往前来的窦千和她的二姊窦长溪,窦国公府是武将出身,这些年夏魏朝看似四海升平,武将没有太多发挥空间,但是天子恩宠仍不断,那些个文官也不敢小看,京中大小宴会,窦家女也常是邀约的对象。

窦千的二姊窦长溪颇有才名,和霓挽有着相同的毛病,都爱用鼻子看人,基于礼貌,霓悦悦颔首打过招呼,便与霓媛和窦千相携而入。

霓媛很识趣的落后一步,不卑不亢、不近不远的跟着。

“就为了她啊?”窦千勾着霓悦悦的手,呶着嘴,意指着故意和她拉开一段距离的霓挽。“妳也太好说话了!”

“让她来亲眼看看自己的处境也没什么不好。”霓悦悦促狭道。

“有句话怎么说的,马不知脸长,猴子不知红,就是这个理。”窦千对霓挽这个庶女印象好不到哪去,就喜欢摆架子,她可看不上,至于霓媛则是个书呆子,跟她更没什么话说了。

“怎么妳也来了?”她并没有随着窦千的话说下去,自家人再不好,在外头她也不能跟着落井下石,要被人听去,自家人狗咬狗一嘴毛,丢的还是自家的脸面。

“妳还敢问?要不是那个某某人放了我鸽子,说要参加这无聊的聚会,我会来吗?”窦千鼓着腮帮子道。

哈,她就是那个某某某。“瞧,我带了什么好玩意给妳?”

“还知道要来收买我?”窦千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了。“快点拿出来,什么好东西?”

“一会儿进门,寻个无人处再拿给妳。”她得了一条镶宝石的软鞭,用来送她刚好。

“妳要随便拿个玩意糊弄我,我可不依啊阿穿!”

“呿,我什么时候糊弄过妳?”霓悦悦啐她。

两人妳一言我一语,笑闹着进了门。

至于窦长溪则是自视甚高得很,连一眼都不想施舍给霓挽和霓媛。

这是明晃晃的看不起她们庶女的身分,气得霓挽在心里把她骂了八百遍,可霓媛老僧不动,就算落后的更远,已经殿后了也无甚表情。

无视三人之间的暗潮汹涌,霓悦悦的上辈子不算,这辈子年纪虽小,因着霓相嫡女的身分,这种聚会,她从落地便跟着她阿娘参加过几回,所以对她来说一点新鲜感也没有,会来,不提为了霓挽,她是冲着公主府御厨的美食来的。

几人虽然分批走,但是门口早有婢女侍立,负责登记访客名册,收取发出去的请柬,然后随着仆妇入内。

所以一行人在门口站了一下子。

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哗然和几声行礼问候,她们回头一看,俱抽了口冷气,赶紧避让到一边。

从车驾上下来的是大皇子凤临和窦国公府的长子窦璋。

大皇子凤临向来甚少与公卿们往来,就连皇子们间的聚会也甚少见到他的身影,不过,这也难怪,贞德皇后的嫡长子,生下来接受的就是太子教育,读不完的史册,见不完的大儒,经常还需要上朝议政,被皇帝召见,哪来的闲情逸致参加这等聚会?

再说,他向来和名士儒生走得近,所以名声在外,武将却是不曾有多少接触。

原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突然连袂出现,怎么能让人不好奇。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要问窦璋,他两手一摊,老实说,别问他,他也不知道。

不得不说,时人欣赏像凤临这种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粗犷的像棵大树的窦璋和丰神俊秀的大皇子凤临站在一起,简直让人掩面,窦璋也万般不自在。

霓悦悦随着众人看过去,差点就忘记要呼吸,陛下,年轻版的陛下……

不,这会的他还没上位,就连太子也还不是,他不是一向最厌恶这种聚会,怎么会来?

电光石火间,她下意识的就往窦千身边一躲。

“阿穿……妳这是做什么?”窦千可懵了,她正想上前行礼,却让霓悦悦扯住了衣服,动弹不得。

“嘘。”

“呃?”这是怯场了吗,不像啊,阿穿不是这种小家子气的人。

霓悦悦哪里知道她的吨位无论窦千怎么掩护也遮不了,反而显出欲盖弥彰的效果来。

说人,人就过来了。

凤临噙着笑,神情颇为愉悦,单是这番风仪,已经引得不少女子注目了。

“大殿下,这是舍妹。”窦璋看见妹妹对他挤眉弄眼,无法,只能把凤临引介给她们。

窦千哪里知道她这是好心办了坏事,躲她身后的霓悦悦很不客气的掐了她腰上的软肉一把。

“窦千给殿下见礼。”因为吃痛,这礼就行的有些不伦不类了。

“妳就是窦十一娘?”

“大殿下认得奴?”

“奴”字在夏魏朝含意很广泛,各种阶层人士的小名、闺名都常拿来用,对尊长的自谦也行。

“久闻大名了。”

姑且不论凤临所谓的久闻大名有多少水分,面对一个气势高高在上,如孤崖青松的俊俏少年,窦千的少女心有如小鹿乱撞。

“家兄没有在殿下面前说奴的坏话吧?”

凤临微微一笑,宛如泗水之畔的青莲,目光却来到了霓悦悦身上。“这位可是霓相府的霓五娘子?”

“劳殿下垂问,就是。”情窦初开的窦千立刻把好友给卖了,顺道把她拉了出来。

霓悦悦见躲不过,也大大方方的走出来,行礼如仪。

这人眉眼沉静,下巴线条干净,鼻梁修长笔直,瞳色幽深。

凤临见她胳膊圆滚滚,脸颊肉嘟嘟,腰身也是肉滚滚的,手指都是肉肉的,本该是漂亮的巴掌脸也成了鹅蛋脸,非常珠圆玉润。

凤临不禁要怀疑,这样的身材看似笨拙却在马背上灵动活泼,还射得一手好箭,小小年纪就有此等身手,还威胁奴仆不让人知道呢。

其实,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神采照人,浑身上下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和柔软,他觉得这样略为丰盈的她其实并不难看。

唔,不过,她那肉肉的小脸,捏上一把,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霓悦悦哪里知道凤临突然从心里冒出来的恶趣味,但他眼底带着某些叫人无法琢磨的神情,让她心里的警钟登时大响,根据她上辈子和这人交手的次数看起来,肯定有鬼。

她面上表情保持不变,却拉着窦千这面盾牌倒退了老大一步,“殿下先请。”

哟,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凤临看到她这么恭敬,也不好继续说什么,陆续到来的人个个睁着眼往这瞧,他顺势迈步,本来这小插曲也就这样揭过了,哪里知道他心血来潮的余光往后瞟了眼,只见霓悦悦以极快的速度用食指拉下眼睑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她万万没想到凤临会回过头来,被吓得差点岔了气,小脸顿时红成了一块大红布。

凤临莞尔一笑,如云破月来。

真真是个孩子……

“殿下可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窦璋傻不愣登的问道。“可是舍妹方才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

“无事,我们先进去占个好位置吧。”

公主府的赏花宴非同小可,这种宴席,彼此大都家世相当,女眷们互相认识,男宾女客各自分开,却又巧妙的安排在能看得见的地方,一等活动开始,未婚男女能玩到一起,适龄的,要是彼此有意,还能借着各样的机会暗中递个小纸条、让婢女传点悄悄话什么的。

因为来的宾客都是知根底的,凤汝公主也不玩男女分席那一套,她把宴席合并成一处,听戏、吟诗、骑马、蹴鞠,年纪小点的瓜果糕点侍候,由资深宫女们带领着玩耍去了。

霓悦悦不上不下的年纪,她可不耐烦陪那些贵夫人们看戏,就算请来的是京城当红的戏班子也一样,她怕自己听着听着会打瞌睡,反而失礼,至于那些别有想法的娘子们,她就不奉陪了。

她问了霓媛,她却是想留在那里看戏,虽然霓媛是头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但她对于当她们两人的小跟班并无兴趣,霓悦悦也不勉强,拉着窦千去放纸鸢去了。

而头一次参加这种宴会的霓挽,看她在众人中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别说开口说话,连大气都不太敢出的鹌鹑样,霓悦悦才懒得理会。

再说,她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被家中娇养得不知自己有几斤重的人是该来尝尝人情冷暖。

这样,更容易让她看清自己的分量在旁人眼里有多重?

这些人可不同于家人,随便一个出来,身分都比她贵重百倍,谁会吃她那一套?谁又会把她瞧在眼里?

她已经把人带来,其他的,就看霓挽自己了。

公主府替这些小郎君、小娘子们准备的京中老字号纸坊出品的彩色纸鸢,鹰蝶鱼燕什么都有,作工精致,色彩鲜丽,当然价钱也不便宜,霓悦悦挑的是个美人纸鸢,窦千则挑了个寓意好的“百鸟朝凤”,两人寻个地势高的地方放起了纸鸢。

窦千一让纸鸢飞上天就随手交给了婢女,她跑到还不知磨蹭些什么的霓悦悦身边,“要是不好弄,就叫银苗来啊。”

“窦十一娘子,是我家小娘子不让人插手呢。”银苗可委屈了,趁机告状。

窦千回过头看着霓悦悦把几根小小的弓弦和竹哨绑在纸鸢上,这才让银苗放飞。

“阿穿,妳这是做什么?”窦千可好奇了。

“我这是在试验要送给妳家十二郎的生辰礼。”她站在高处,看见银苗很快把美人纸鸢放上了高空,正朝着她露出亮丽邀功的笑容。

“就这个?”纸鸢?还不是她出钱买的,这会不会小气过头了?

“嗯,就这个,妳先别作声,听听,我的纸鸢可是会唱歌的。”

窦千先是不信,侧耳后慢慢的品出什么,但仍一脸狐疑。“呜啦呜啦挖哇哇……这是什么?”

普通纸鸢是不会发出声音的,说奇好像也奇,阿穿这纸鸢居然会奏出呜呜的声音,但……好像也仅仅如此。

抑或是她笨,所以听不出所以然来。

“一百四日小寒食,冶游争上白浪河,纸鸢儿子秋千女,乱比新来春燕多……霓五娘子,这首前朝诗词大家郭麟吟的竹枝词可就是纸鸢上系弓弦想表达的意思?”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令人感觉不到突兀,好像他一直都在两人的身边。

霓悦悦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略带英气的长眉,但语气倒也平常,“大殿下。”

“殿下果然是人中龙凤,听得出来深意,奴实在听不出什么。”窦千就是这性子讨人喜欢,她不吹嘘,不懂就是不懂,但如果是她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凤临信步从桃林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亦步亦趋的窦璋,后者看着妹妹,也是一脸“我也不懂”的表情。

凤临向前两步,与霓悦悦站在同一块草皮上。

今日的他穿着圆领玄锦软袍,外罩薄如蝉翼的纱衣,腰束金丝蹀躞带,蹬着银云皮靴,温文尔雅中带着英姿爽飒。

霓悦悦只觉得脑门有天雷滚过,不是躲着这厮吗?他怎么寻来了?

不管他在她重生的这辈子会不会成为太子,甚至坐上大位,她都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往来,当年她罪没入宫是没得选择,老天爷给她这一生,一定不会希望她再走一遍同样的路。

“不必如此生分,唤我大郎便是。”他亲切得像邻家大哥。

霓悦悦可不敢真的这么喊,别人以为他好相处,那是没见过他心机深沉、杀伐决断的一面,又或者他现在年纪还不到,等到他被立为太子,成为东宫,位置不同,那些和兄弟间的斗争开始白热化,每个人都会被现实磨砺得心狠手辣起来。

霓悦悦一笑置之。“奴这是雕虫小技,被大殿下看穿了。”

凤临也不纠结霓悦悦对他的称呼,“愿闻其详。”

人家都这么客气了,她也不能甩脸子走人,她的家教和出身不允许做出这么失礼的动作,还有人家笑得宛如朝阳,让人无法生出恶感。

“其实很简单。”

这时银苗已经将她的美人纸鸢取下来了,因为听到纸鸢唱歌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往他们这边过来了。

霓悦悦接过银苗递过来的纸鸢,指着她结上弓弦和竹哨的地方,“说破了不值一文钱,因为这些东西,当纸鸢升空,强风通过弓弦,引起弓弦和竹哨的颤动,就会奏出鸣声。”

霓悦悦说得简单,好像每个人只要加上那几样东西就能得到同样的效果,但是凤临知道,要让鸣声产生音阶,如同歌调吟唱一般,并不容易。

这小娘子并不只身材圆润而已,脑子是有些东西的。

凤临摩娑了那几样东西,“其鸣声如筝如琴,纸鸢不如改称为『风筝』或是『风琴』如何?”

“大殿下金言玉语,风筝,这名称好到不能再好了!”窦璋抚手称好。

一旁围过来的人听到凤临居然因为一首歌曲,给纸鸢改了名字,都觉得风雅无比,看向霓悦悦的目光便带着些许的嫉妒和羡慕,不过看过她的身材和年纪之后,心里那点不愉快马上就释然了。

不过就是个孩子,能吸引殿下的目光也是一时的,根本不足为虑。

凤临看似亲切,可他在京里的名声可没有面貌这么可亲,他出了名的冷心冷情,众所周知,他的身分摆在那里,品貌俱是上上之选,但是他又没有其他皇子的矜贵骄奢,要是没有什么差错,未来的太子位便是他的囊中物,想跟随谄媚他的人恐怕不止八条街这么多。

尤其家中有适龄娘子的人家,虽然不敢诉诸于口说想把闺女嫁给他,但是,这种高枝,谁不想攀?

可想归想,明白人都知道,不论是皇子身分的他还是将来可能是太子的凤临,他的婚事就连他自己也作不了主。

太子妃或皇子妃需要册立,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但是就算太子妃构不上,侧妃或是良娣、孺人什么的,流流口水也不犯法。

也许等他年纪再稍长一些,就算是暖床小妾怕是也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自动送上门。

当年,他的后宫可不比前朝任何一个皇帝少。

也就是说,这位占了嫡长的皇子殿下,是一个活生生通往荣华富贵的高梯,就算只能沾上个边也是好的。

待在大草坪上的人几乎都来了,霓悦悦趁乱赶紧示意窦千此时不溜更待何时?瞧瞧那些个娘子,面对凤临这样的美郎君时一个个眼冒绿光,她和大殿下站在一起,跟箭靶子没什么两样。

她可不想为了准备窦十二郎的礼物而把自己赔进去,树立一些莫名其妙的敌人,好看的女人是祸水,好看的男人是祸根。

她溜走,人家了不起说两句她失仪无礼,但那又如何?

她是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不会有人计较的。

哪里知道凤临根本没让那些人近身,眼一凝,把窦璋推了出去,让他去打发那些娘子军们。

霓悦悦和窦千毕竟是娘子,步子再快也没有男人快,“五娘子躲得好快啊,这么不待见本殿下吗?”

“不敢,那边人多不好放纸鸢,奴这是要送人的生辰礼,还想多测试几回,免得到时候闹笑话了。”霓悦悦说道。

他那一派翩翩君子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可霓悦悦只要想起上辈子和他打交道的次数尽管屈指可数,但每回都是恶言相向,不欢而散。

毕竟她一个罪臣之女被没入后宫,能有什么好待遇,她满心愤懑,视他为毁家仇寇,就算帝王见她有几分姿色,可见了面就想杀他的女人,他又不是活腻了,会把一条毒蛇放在身边?

她乖僻不驯,帝王转过头就把她贬为最低贱的宫女,谁都可以使唤她、践踏她,想在皇宫活下去,以一个刺杀皇帝为活下去动力的女人,嫔妃宦官女官……连最低等的太监也没把她当成人,她的下场自然凄惨无比,最后活成了人不人、鬼不鬼,在冷宫无声无息的活完了一辈子。

重活这一世,老实说她对凤临没有怨恨,地位不同,视野也不同,她该恨的是背后那只将相府推向火坑的黑手。

她只想改变这辈子的宿命,一定要设法让她阿爹再也不要和夺嫡沾上边,选错队站错了边,万劫不复;选对了鸡犬升天。她私以为,他们家谁的队也不站,往后谁继位,霓相府就只忠于帝王,这才是万全之道。

没有前世那些偏执的想法,人家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她也摆不出坏脸色。

“是谁的生辰礼,要让娘子这么大费周章?”他那一派翩翩君子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

“是奴的弟弟十二郎窦禹。”窦千见缝插针刷一下存在感。

“大殿下还有事吗?要是没有奴就先告退了。”霓悦悦道。

她们站的地方已经离宴会厅不远,穿着同样服饰的宫女仆役来来去去,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再来她也没想过要和凤临有什么深谈。

偶然一遇,到此就好。

“本殿下腆着脸追上来是想请问五娘子,如果有上好的竹子做成能负重的骨架,人想搭着纸鸢在天上翱翔,应该也是有可能的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霓悦悦却在他那双凤眼里看见了火花。

霓悦悦没有敷衍,想了下才启齿,“春秋有巧匠鲁班,善建筑、机械,被奉为工匠祖师,就连戏班也奉他为师,传说他发明一种依靠升力和利用气流原理的滑翔机,能使人在空中掠过城墙。”

“五娘子从何得知?”

“奴爱看闲书,传奇话本子里多得是稗官野史。”

凤临看她浏海下的那对眼,眼里映着自己,但是没有任何心动的神采,就好像他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夏魏朝的贵族女可以纵马过市,可以身着男装,可以蹴鞠,可以骑射、跳舞却不流行琴棋书画诗酒花,一个小娘子正是坐都坐不住的年纪,她却能看书?

“家父有个藏书楼,他很忙,没什么时间去藏书楼看书,奴不想见人的时候,多在那里,待着待着,便随意拾起书来看了。”她不是什么努力向上的学子,纯粹是打发时间罢了。

“霓相忙于国事,日理万机,想不到还有这嗜好,本殿下不日定要到相府拜访,看看霓相的藏书楼。”

皇子说要去妳家拜访,这可是无上的荣幸,任谁听了不该赶紧表示蓬荜生辉之类的话吗?

霓悦悦却是四两拨千斤。“奴听闻皇宫藏书更多,有数万册之巨,我们家的藏书楼里的书不是什么典籍史册,而是家父知道奴爱看书,替奴搜罗来的杂记、小品,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和皇室藏书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哪敢劳驾殿下挂心。”

她拒绝得很是巧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历代以来任何民间的藏书没有一处比得过皇室,他要有心,皇宫里的书够他啃几辈子都啃不完。

这时,公主府的宫女过来道宴席已经要开始了,请客人就坐,霓悦悦和凤临这才终于结束谈话,分别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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