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小姑娘 第十二章 改朝又换代
当!当!当!……
远在京城的皇宫中,子时三刻传出九九八十一声的丧钟,惊醒了睡梦中的人,文武百官着素服入宫,市井百姓把家里贴红的东西都一一收起,换上素色。
天一亮,家家户户门口挂上白灯笼,满城尽是一片白幡飘动,看不到一丝鲜亮的颜色。
在位十四年的玄武帝驾崩了,卒年五十九岁。
皇子披孝,恭迎圣灵,女眷一身素白,哭着跪迎,孙辈十余人排成两列,哭声宏亮的跪灵。
玄武帝这一生在政事上的功绩不多,他唯一的贡献是生了不少儿子,最大的快四十岁了,而小儿子比孙子还小,刚满四岁。
只是儿子多不见得是好事,民间有句俗谚——儿多饿死老父亲,意思是儿子一多就担心父亲分产不公,谁都认为别人分得比我多,为什么我要奉养年迈的老父亲,分得多的人去养才公平,于是谁也不愿承认自己分得最多,分完家产后,一文不剩的老父亲就被弃养了,活活饿死在家中。
玄武帝便是那位老父亲,他的皇位太诱人了,人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他的儿子们就为了那个位置私底下不知过了几回招,盼着父亲早死,好光明正大的争位。
如今人真的死了,储君之位悬而未定,几位唿声高的皇子纷纷跳出来,靠着身后的势力一较长短。
“谁会是下一任皇上呢?”身上穿着浅白衣裙的陈若娴也悲秋伤春了起来。
牛双玉笑道:“管他谁当皇帝,管饱就好,咱们百姓要的是太平日子,谁给饭吃,谁就是好皇帝。”
“你呀!尽说些歪理,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想过你的婚事怎么着了吗?”上门提亲的人家不少,可她一个也没点头,真把人给急死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歪理也是理,说通了便是道理,嫂子去问问村子里的人,有谁晓得皇帝姓啥叫啥,他们只知要开始缴粮税了,三年的免税期已过,以后就要勒紧肚皮了。”至于婚事,不急,还不到高中生的年纪嫁什么人哪!
现代婚姻观念仍牢牢记在牛双玉心头,她身子已是少女体态,玲珑有致,古人嫁得早,十五岁便已做好为人妻、为人母的准备,村子里不少同龄人或是比她年幼一、两岁的姑娘都在备嫁了。
只有她八风吹不动,不动如山,毫无嫁人的意念,对她来说十四岁真的太小了,即使十五岁及笄,那也是个孩子,她接受不了“早婚”,起码要过了十七岁以后再说。
可是正主儿不急,所有人都急,怕她一日大过一日,一年蹉跎过一年,只要她一天没定下来,牛家人都不会安心。
可她没事人似的照做她的事,每天不是巡看药田便是回屋看帐本,要不就是去油坊看看新榨的油品鲜不鲜亮。
事实上牛双玉能做的事并不多,经过三年多的淬炼,牛家人大多能独当一面,连快十三岁的小弟牛丰玉都把姊姊送给他的一千两百亩田地管理得很好,前两天才送出第一批药草,接着要采收快要熟成的下一批药草。
油坊有油坊管事,田庄有田庄管事,大致上用不到她出面,他们都管理得很好,只是她闲不下来,隔个几天便去看一回。
“妹妹呀,你就不能认真点吗?关心关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看你要择什么样的夫婿,说出来我们盘算盘算,嫂子不会害你。”要不是她家的兄弟都定了人家,要不真想把小姑回聘娘家,带旺她陈家。
“嫂子也别急,该来的总会来,难道你还怕我赖在家里一辈子,和小侄子抢食?”牛双玉目光看向大嫂隆起的肚皮,里面的小崽仔三个多月了。
自从去广济寺上香回来没几个月后,陈若娴就有孕了,初初怀了孩子的头月,吐得胆汁都出来了,把牛家上下吓得不轻,以为得了不治绝症,赶忙请来村里的老大夫看诊。
这一诊,喜脉,大家都笑了,转忧为喜,商量着怎么照顾孕妇,孩子是男是女,要准备什么样的小衣。
总之,还挺乱的,手足无措,后来向村中生过孩子的妇人讨教,这场混乱才逐渐平息,未再大惊小怪。
“该来的总会来……啊,你不会在等着那位表哥吧!他看起来不像我们这种小地方出身的人。”一身贵气,双目锐利,行塞i间透着一丝杀伐果决,令人望之生畏。
陈若娴没和失忆时的越君翎相处过,因此对他有几分畏惧,不敢靠得太近,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叫人不寒而栗。
可她瞧牛家兄弟对他倒无人感到生疏,像亲兄弟似的勾肩搭背,大声言笑,语带亲昵,完全拿他当一家人看待,那时她常想,这家人都这么迟钝吗?看不出他的天生霸气。
一提到越君翎,牛双玉也想着她许多日未见他了,心里怪想念的。“嫂子放心,他若不是与我一心人的话,我也不会痴缠不休。男人嘛,多得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原本还有盼头的陈若娴听她一说,感觉事情更没着落,她说起男人的口气像在说个登徒子,连越家表哥那样的人她都看不上,要上哪找更好的姻缘呢?
在既忧且惊的日子里,秋粮收上来了,八个月生的药草也熟成了,全株都可入药,趁着农闲时,附近几个村子的劳力都到牛家药田打零工,几百人火热的开工。
锄土的锄土、拔株的拔株、去土松泥的去土松泥,一捆一捆的药草堆在田埂上,一车一车的空马车等着运走。
打从玄武帝驾崩后,京城那边为了争帝位闹得不可开交,皇后所出的三皇子诚王为嫡出占了正统,不日登基为帝,但其他人不服,认为立贤为大,想拉下诚王自己坐上去。
闹到最后居然打起来了,不认诚王为帝的众皇子群起攻之,各有各的势力,并退守封地谋定思动。
人的野心是无法填满的,有了还想更多——有的相互联盟,创出更大的局面。,有的直接并吞封地周遭的城池,因此打过几场小仗,攻城略地的想扩充实力,谁也不肯退让。
打仗最大的消耗不是粮食,而是药草,商会那里讨得急,牛双玉加了两成还是供应不足,而军营里的需求量更大,越君翎的人直接派人来盯着,一有收成立即装上车,也不管要不要晒干,一点也不留的把徐半月会长等人气到跳脚。
这一天,药田里热火朝天的开采,这一次只采花,其他不要,胸前挂着竹蒌子的男人、女人双手齐下的采摘,动作相当熟练,采过几回也采出心得了,速度飞快。
蓦地,一人一马奔驰而过,扬起的风沙漫过石子路,一路奔进牛家大宅。
“小玉,快走,流匪来了!”
“流匪?!”
他们清江县一向很平静,天高皇帝远,皇子们闹得再凶也不会波及这个位于北边的小城,嫌地小人稀,走三步路就看到城墙,占了也没用,因此没人看得上这地方。
怎么打着打着就有流匪了?稍有脑子的人都晓得百里外的叶子城才是富裕大城,里面住了不少富户,若要抢就要抢富得流油的叶子城,随便逮几个富人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我看是冲着你来的,你快把行李收一收赶紧走人,别再逗留了。”面上染尘的段青瓦口气急迫,催促着义妹尽快离去,杀人不眨眼的流匪才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一刀砍下毫无人性。
“冲着我来是什么意思,说明白。”知道得越清楚她才晓得如何应变,不致慌了手脚。
越是紧急时牛双玉越镇定,她冷静沉着,分析接下来该做什么,不让慌张乱了思绪。
“听说诚王的阵营中有人打探到逍遥王三年多前曾落难被救,救他的是一名住在牛头村姓牛的姑娘,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王爷对她情根深种,什么两情相悦的小情人、暗生情愫的风雨夜归人……”传得绘声绘影,简直像亲眼目睹似的。
闻言,她脸色一变。“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活捉我,用我来威胁越君翎,对吧!”
段青瓦苦中作乐的一笑。“你一向聪明过人,反应灵敏,不难猜出其中的严重性,若你被他们活捉……”
后果不堪设想,局势将大为逆转。
逍遥王那个性情冷漠的人,却心心念念于她,一旦她有了危险,恐怕他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放下一切,不再受制于人,毁了多年的精心布局。
“你不会要我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以身殉节吧?”她面容恬静的浅笑着,眼神清亮如湖水。
他干笑,不敢说出确有此意。“哪儿的话,你可是我义妹,我哪舍得你引颈就戮,千万别乱想。”
段青瓦暗想,真到了那时候他下得了手吗?
答案是:能,因为他想活下去。
想想他也觉得心寒,才短短几年,侯府的谦谦君子怎么变成怕死的小人,宁可牺牲别人也要保全自己。
远在京城的平远侯已被迫投靠诚王,他的一嫡妹一庶妹也嫁给诚王为侧妃和小妾,有这样的关系在,一旦诚王事败,平远侯府就真的只剩他一人了,其他都得折进去。
“是你乱想还是我乱想,若在生死关头,你会毫不犹豫将我推出去吧。”指望狗官有人性?除非他是个人。
笑得有点僵的段青瓦揉揉发涩的脸皮。“当务之急是避开这场匪乱,根据京里的飞鸽传书,流匪之中混入不少诚王的人马,他们怂恿匪首往清江县而来,人已在五十里外。”
约一天的行程就到了。
“那你还不回去守城,城一旦被攻破将死伤多少无辜百姓!”他堂堂县令不能做一次有担当的事吗?
“不用守了,我出城前便下令全城撤离,把能带的都带走,不要顽强抵抗,守城和我县衙的官兵一共不到两千人,而对方却有近万,你说守得住吗?”他也不想兵戎相见,死更多的人。
“都是你没有积极征兵,得过且过的心态,才落得大家得弃城而逃。”依照编例有五千名驻军驻守,但段青瓦嫌人太多浪费米粮,私下裁减了两千名送往其他卫所。
而后不是忘了发饷便是迟迟不发,让人感觉到没有出路,因此纷纷请调,只剩下一些胸无大志的人。
遇缺不补的情况下,清江县岌岌可危!
不过段青瓦采用的“空城计”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净空一城百姓让匪贼穿城而过,见不到人又抢不着财物,最多砸一些死物泄忿,过后便会离开,不可能一直停留不走。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我以为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不会引人注目,做做样子也算给上面一个交代,没想到人家来狠的,直接把土匪引过来。”诚王那伙人真不是东西,居然使这种阴招,叫人措手不及。
“是呀!自作聪明的人往往被自己害死。”他不是笨,而是不肯用心,混吃等死。他苦笑,表情是让人说破的尴尬。“往西三十里有晋王的军队,你可以先去那里避一避……”
“那我的家人呢?”一脸坚毅的牛双玉看向面色惶然的大嫂,她心乱如麻地抚着自己六个月大的肚子。
“你还想带上他们?”她疯了吗?
大难来时各自飞,先保住自己的命。
“不,我不走,也来不及。”仓促而逃只会死得更快,没有万全的准备时,走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你不走?”段青瓦傻眼了,哪有人死到临头还要找死。
“喜妞,去把你爹娘找来,让他们分别找上你两个哥哥,把我大哥、二哥带回来,再让人去地里叫三爷,说家里出事了,赶紧返回。”不管去哪儿,他们一家都会在一起。
“是的,姑娘。”
喜妞两条麻花辫子在身后甩呀甩的,飞快的往屋外跑。
“妹妹,你想怎么做?”看到小姑不惊不慌,处之泰然的神情,陈若娴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一些。
“咱们入地窖。”她没想到有一天能派得上用场。
“地窖……”躲着吗?
“你们家有地窖?!”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儿,大惊小怪的段青瓦讶然一唿。
牛双玉冷笑的横了一眼。“谁家没地窖,你问问村里的人家,不然冬天里哪来的腌菜、腌肉。”
好一会儿,牛家的男人陆续回来了,心急如焚地围着牛双玉七嘴八舌的问发生什么事,然后……
“立刻下地窖,把能吃的东西都搬下去,还有那几床被褥。”牛辉玉当机立断的带全家人下地窖避难。
牛丰玉急了。
“那我们家的药田呢?”还有一些地根类的药草尚未起出。
个子长得比姊姊高的牛丰玉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待会知会村长一声,让他通知村民避一避,等流匪走了再出来,我想那些不是粮食,他们应该不会抢。”大概会当成杂草吧,最多一把火烧了,伤不到土里的根。
“是吗?”他红着双眼,有些不甘,姊教他种的药田才刚渐入佳境,土匪来了就有可能毁于一旦。
几个主子、下人动手整理了一下,把该带上的物件一样不漏的带着,地窖入口盖得很隐密,在两座重叠的假山下方,里面是中空的,够两人回身,脚踩的地方是一块石板。
石板一掀开,地上有扇土色的木门,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里有扇门,会以为是泥土。将木门往上一提,露出一条从底下透光的楼梯,几人陆续往下走,走在最后面的陈大壮拉过石板覆在木门上头,他一步一步下阶梯,石板连同木门往下压,盖住入口。
一切恢复原状,像是没人来过。
“你……你说这是地窖?!”段青瓦惊讶的两眼发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他揉了揉眼睛再看。
“这不是地窖是什么。”少见多怪。
“应该是地宫吧!”明亮清爽,内有疏木。
牛双玉发挥建筑长才,仿现代风格建了一条地下街,东边是储藏室,藏着百人可用一年的食粮和各种肉类,西侧是夏天用的储冰室。
另外有放衣料布匹的库房,和一些杂物的储物间。
这儿还有五间房间,布置得像一般屋子一样,盘了炕床,炕上铺着牛双玉编的草席,能睡三、四个人,有床、有被褥、有枕头,还有小小的熏香炉子,可熏走地底下的湿气。
更离奇的是还有个六尺宽的小池子,池里的水不知打哪来的,仔细一瞧底下有个装了铜管的小口,还有小鱼顺水流进池子。
那是牛双玉的巧思,用铜管连接到屋子外头的溪流,利用水位差调整池水的高低,可以维持在一定高度。
即使下大雨溪水泛滥,只要把铜管口堵住就行,地窖不会淹水,池水可以用来净面、净身,煮沸了当茶水喝。
当初牛双玉的巧思便是设计来避难用,打从兴家后就开始秘密动工。
三年多下来便是如今的规模,挖出的土则堆积成今日的假山。
段青瓦说的没错,这就是一座地宫,大小约是以前牛家小院的两倍,原本采用的是油灯照明,越君翎回来后,便改成鸡蛋大的夜明珠,地窖内明亮如白昼。
“你……你说用银丝炭做什么?!”他当官的还没平民百姓过得舒坦,这日子叫人怎么活呀!
“煮饭烧菜。”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她会遭天谴。
“不然你说用什么炭不生烟,不会被人发现有烟从地窖口飘出去?”她也不想用到银丝炭,太贵了。
“这……”一噎,他说不出话来,甘败下风。
到了夜里,果然听见纷沓的脚步声,人数之多震动了地面,来回的走动、叫骂,翻箱倒柜,浓浓的酒味飘出。
如此折腾了一夜,上面才渐渐没了声音。
可是躲在地窖里的人还是不敢探头去看人走了没,一直过了三天,牛头村的村民才有人从地窖中走出或从逃难处回村,过起正常的作息。
可是牛家人却未出现过,整整三个月不见踪影,连牛头村的人都以为他们走了,躲避匪祸。
其实牛家有条通往村外的地道,一日机伶的小厮打算回村里打探情形,不意遇到一群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潜入牛家,他藉着地利之便跟在身后,听到其中两人的对话。
“上面有令要捉到牛家那丫头,其他人不用留了,全部……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总要回家,主子的意思是守株待兔,看谁熬得过谁……”
他一听,惊得连忙回去禀报,牛家人再无动静。
“双玉,对不起,我来迟了。”
等再一次看见天日,陈若娴的肚子已经很大,九个多月快临盆了,少了阳光的照射,脸色苍白如纸。
其他人的情形也差不多,都有种病态的白,地窖里能动的地方并不多,因此该瘦得不成人形的牛家人反而胖了。
“从京城快马加鞭赶回来不用半个月,你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去哪里了,想等着回来给我们收尸不成……”
看到神色樵悴的越君翎,眼眶泛红的牛双玉不是喜极而泣的投入他怀抱,诉说别后的思念与不舍,而是河东狮吼,对害他们宛如囚禁的罪魁祸首不假辞色,破口大骂。
但骂着骂着,她自个儿也难过了起来,忍不住哽咽,泪珠儿在眼底打转,却始终不肯流出来。
“别哭了,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可好。”不顾她的挣扎,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娇柔人儿。
“谁让你回来了,你害我有家归不得,像只无处可躲的老鼠只能往地下钻,我不要再吃腌黄瓜,好酸……”整天腌肉、腊肉、肉干、干豆角、腌罗卜、酸菜,她吃得都快反胃。
“好,好,不吃,从今天起天天大鱼大肉,瓜果蔬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拦着你我把他送到边关扫马粪。”逍遥王越君翎一遇上不跟人讲理的牛双玉,他是全然没辙,只能哄了又哄,轻声细语百般顺着她。
“去了哪里呀?是不是看到美若天仙、温柔似水的佳人就软了腿,舍不得软玉温香的温柔乡。”她用力一擤鼻,报复地把黏稠的鼻涕往他身上抹,她受那么多活罪都是因为他。
什么两情相悦的小情人、暗生情愫的风雨夜归人,漫天飞舞的流言差点害死她,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散播的。
当日出走的百姓也回城了,当时来不及逃走的老弱妇孺以及家业庞大、走得慢的富户死伤不少,但大部分人都平安无事。
“哪来的佳人,在我心目中再也没有比你生得好看的人,你是我心里唯一认定的妻。”她便是最好的,再无其他。
“你就不怕我死在流匪的乱刀之下?他们像一群蝗虫似的蜂拥而至,若我没有因灾年储粮的忧患意识而挖了地窖,这会儿我都是腐尸一具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外头兵荒马乱的,说不定他死得更快。
“我在京城收到你平安的消息,而我回信让你等我……”要不是知晓她并未受害,他哪能安心地走完最后一步布局,让皇子们一个个自相残杀,同归于尽。
“等等,谁传给你的消息?”为何她毫不知情?
“不是有飞鸽传书……”
蓦地,两人同时想起一个人。
“段青瓦——”
吓!起风了,怎么有点冷的感觉?
另一头吃完葡萄的段青瓦又吃西红柿,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过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就继续的吃吧!
西域那边的商人送来好多蒌新鲜的果子,他得努力吃才吃得完,不然可浪费了。
“那个狗官,我这次一定要剥他的皮,吃我的、住我的,还嫌弃服侍不周到,从地窖里偷走我自个儿都舍不得的黄蜂酒,有做官的还兼当贼吗?他到底要不要脸!”牛双玉气恼得快暴青筋了,谁叫有人仗着义兄之名耍无赖。
“好,我帮你剥,过两天我在山里摘两个蜂窝,捉黄蜂给你泡酒喝。”段青瓦,你该升迁了,越君翎眼中幽光闪闪。
觉得自己哭得有点傻气,牛双玉脸微红的拭泪。“你怎么知道我们躲在地窖,从外头看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因为这个。”他手一摊开,露出紫玉双螭玉佩。
“咦!我以为掉了,和喜妞找了许久也找不到。”她有时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你掉在假山外了,大概走得太匆忙。”他让暗卫解决了外面的鼠辈后,迫不及待地入屋寻人,却只看见一屋子蒙尘的破碎家什,他当下心都凉了,以为真来迟了一步。
但没发现牛家人的尸首,越君翎不死心的屋前屋后找了一遍,忽然一道紫光闪过,他循着光而至,看到遗落的紫玉双螭玉佩,便想到众人的藏身处可能在地窖,牛双玉有跟他提过这地窖的用途。
打开石板和木门后,他们果然就在底下,他有种被老天爷厚待的感觉,她还活着,他找到她了!
“也许吧,我们都不敢走地窖口那边,除非必要才从地道探出头瞧一瞧,据说那些人一直不走,不时的在村子里来回走动。”她苦恼极了,想着用调虎离山的法子将人调走。
看她略带惊慌的神色,心口一紧的越君翎黑瞳发冷。“别担心,他们不会再来骚扰你们。”
“死了?”莫名地,她身子一颤。
“嗯。”一个不留。
“外头的事都摆平了?”可别再来一次,她的小心脏负荷不了,整天躲躲藏藏的日子快将人逼疯了。
牛双玉怀疑自己快得幽闭恐惧症,地窖虽大,但他们人也多,这人走过去,那人走过来的,看得她非常烦躁。
“我等新帝即位后才得以出京,不参予登基大典,新帝不让我走。”他辈分高,不留下说不过去。
“新帝是谁?”争来夺去,最后胜出的却是出人意表的那一位,穿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
有善于隐忍的,不显山不显水,如穿越小说的最爱男主角——四爷雍正;也有捡漏的,兄弟们都斗死了只剩一名皇子,皇上不立他都不行,即使蠢笨如猪也是皇家血脉。
“老十。”贤良谦厚,偏好读书。
果然不在争储的热门名单内。“其他人的下场呢?”
“老三被老五派出的女探子刺杀在床笫间,老五又被急于报仇的老三长子下毒毒死了,六皇子陈郡王刚与东昊国联盟想瓜分汾阳三城,就被晋王的兵马打得反而丢失萧城等二城,最后被出师不利的东昊国君王给杀了……
“七皇子、九皇子等被囚禁在皇家别院,为先帝守陵,无诏不得返京,也不得离开囚禁地。”
争来争去,争得镜花水月一场,究竟能得到什么?
“玉佩收好,别再弄丢了,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目光深情的越君翎将紫玉双螭玉佩放在牛双玉翻开的手心。
“什么定情信物,当初你扔了就走,我还以为等我缺钱时能拿去典当。”她真的这么想过,但后来种药草发了家后,她便没再有过这个念头。
“你敢!”他故作生气的一瞪眼。
牛双玉眼睛瞪得比他大的反瞪他。“缺钱我就敢。”
一文钱逼死好汉,人没银子时胆子就横,什么事都敢做。
“好,你敢,别再瞪了,小心把琉璃珠子似的眼珠子给瞪掉了,这只玉佩是我父皇临终前三日给我的,他大概知道大限快到了,便拉着我的手把紫玉双螭玉佩给我,眼中带泪的跟我说,朕不能看着你长大,朕累了,想歇一歇,这只玉佩给了你,哪天你遇到心爱的女子想娶她为妻,便以玉佩为聘,将人定下来……”
“我不晓得……”牛双玉低喃,面上略微动容,原来身为帝王的皇上也有慈父的一面。
“今生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我来报恩了,你可愿许我一生一世?”越君翎语轻意浓。
“我考虑一下。”身为女子总要矜持。
“你是初一出生,早过了十五及笄,我让花轿过门来迎娶,你准备一下。”反正两人都上无父母,一切从简。
越君翎急着娶老婆,他不想要过程繁复的繁文褥节。
她一听,怔了。“你想抢亲呀!”
她还没同意呢!
他居然点头。“抢亲就抢亲,我堂堂逍遥王还不能抢一门亲,你给我等着,等我来抢。”
“越君翎,你……”土匪吗?
“咳咳!妹妹,你们说完了吗?我好像有点事……”陈若娴忽然打断他们,扶着鼓胀的肚子,笑得有些牵强。
“嫂子,你怎么了?”牛双玉尴笑的挪挪脚步,她堵在地窖的出入口前,她不走开,底下的人没法上来。
一阵掩唇而笑的笑声让人脸颊发烫。
“我……唿!唿!要生了……”一说完,她痛得申吟,下唇紧咬,额头冷汗直冒。
“什、什么,要生了?!”
不知是谁发出惊惧的尖叫声,大伙儿七手八脚的将孕妇送出假山,但被破坏的屋子根本不能住人,又脏又破,只好借住村长的屋子充作产间,还找来产婆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