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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守护神 第二章 进城找活计

一无所知的阴曹这一夜连翻身也没有,直睡到鸡鸣才不甘愿的张开一只眼睛。

是的,一只眼。

这是不甘愿的起床啊。

怎么好像才躺下天就亮了?

照旧翻身就起,哪晓得下一瞬间又栽倒在炕上。

阿娘喂,她的膝盖……昨晚真不该偷懒,要是去拔点草药捣碎敷上去,过一夜应该就没事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肿成馒头似的。

算了、算了,不管它,痛个两天也就自己好了,她今天还有事,她可是打定主意要进城。

胡乱的把裤管放下来,一拐一拐的洗了把脸,从水里见仪容没什么差错就出门去了。

她一向就是这样,短暂的悲苦后,坚定的擦干眼泪,贫困无法让她低下头,劳苦也无法压弯她的脊梁,现在如此,将来也是一样。

虽说到树城不过十几里路,平常走走跑跑也就到了,可今天阴曹的腿痛得她想哭爹喊娘,来到树城已经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有着三百年历史的树城是座小巧的县城,靠水又靠山,城里车水马龙,人烟阜盛,民风纯朴,是个很美的小城。

青石板路上,挑着菜担子的老爹,卖面的大婶,在门口对着路人打招呼的茶铺伙计,普通百姓的穿著算不上好,但朴素整齐,处处带着安详和蓬勃的朝气。

当然也不可讳言,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只有光明,无赖痞子、小奸小恶的人也是有的,但十恶不赦的倒是未见,所以,整个树城可以说是非常适合人居住之地。

阴曹赶到城南最热闹的乌衣街时,着实倒吸了一口气,只见人龙绕了好几圈,她已提早出门了,想不到许多人比她还要早,这是势在必得啊!

娘的,早知道她昨夜就不睡了,连夜进城,起码得到工作的机会比较大。

“小伙子你也想来抢工作啊?瞧你这小身板,还是趁早回去吧,这活儿没你的分。”回过头来的大叔长得五大三粗的,嗓门也大,是个粗人没错,却很好心的给阴曹建言。

“既然都来了,总得试试看,大叔您说对不对?”模模鼻子就走不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只是这里有这么多人,要等什么时候才轮到缀在尾巴的她啊?

大叔连正眼都懒得看她了,挥苍蝇似的。“要是我才不浪费这时间,赶紧找别的活儿去。”

他的话引来更多人的讪笑,什么对手不对手的,就是个不自量力的雏儿。

阴曹嘿嘿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她没有半点想离开的意愿,那几个粗汉子也就不理她了。

阴曹没等多久就看出来,长龙般的队伍消化得很快,一次五十个人进去,大概两炷香时间,很快就淘汰一批出来,从那些个被淘汰的人垂头丧气的叨念中得知,原来想进大匠的手下当学徒,要先能扛起单包重三十斤的泥袋两包,来回在广场走上一圈,还得要脸不红气不喘,没有两把力气的人根本应付不来。

阴曹咽了咽口水,两包三十斤的泥袋,根本比她体重还重了,但看在那三十个铜板的分上,说什么也不能打退堂鼓,临阵退缩。

被录取之后总不会天天都要扛泥袋吧,如果是这样,那她不如去码头当脚夫扛谷包去。

不管啦,硬着头皮上就是了。

不得不说,即便是个面试的宅子也大到没边,阴曹和另外四十九个人一同进了院子,只远远看见廊檐下的太师椅坐了个看不清面貌的人,一侧是已经被录用的人,一侧就是他们这些人,院子中央则有一堆放得歪七扭八的泥袋。

没有人发话,他们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太阳底下。

冷不防,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朝着他们这群人喊,“这里有识字会算术的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要是会识字读书,早就在家里跷脚当大老爷了,哪还用得着来这里干这种粗活?

管事的眼光慢吞吞地巡梭过去,直到落在阴曹身上,她因为个子小,被淹没在一众高头大马的糙汉子里面,要不是他眼尖,恐怕还看不到。“小兄弟,你会写能算数吗?”

“基本的都会。”不是她吹嘘,八岁前她还在那个家的时候,祖母为了怕人家说她厚此薄彼,也请来启蒙的先生教她识字。

她读过《千字文》、《弟子规》、四书五经,因为她学得快,先生也教得勤,打下好底子,后来跟了三花神婆,神婆大字不识一个,她只能自学,有不懂的文章还是字句就去请教村子的老秀才,老秀才也没嫌弃她,反而谆谆告诉她,尽管她不是他的学生,又家境贫寒,但也不能妄自菲薄。

要她说,这笔墨纸砚都费钱得很,要不是老秀才逼着她,把家里多出来的笔墨砚和两刀宣纸都给了她,还称赞她是什么遗落的珠玑、难得的才女,后头还感叹她为什么生为女子之类的,否则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她完全排斥这种没有用的赞美,赞美再好听也不能拿去换钱,再说她也不想花时间去练字读书,呃,好吧,她承认,如今得空,她还会默一两篇文章,写几页书法,为的是拿去让老秀才高兴一下,完全不是为了听那些溢美之词喔。

文人能功成名就的实在少数,她一介女子,科举与她无缘,书读了也是白读,但读书能明事理,起码不受人欺辱,识字也能赚钱,譬如替人写家书、卖年节春联,甚至写戏文,还是能贴补一点家用。

有钱人家里常养着戏班子,最缺好的戏文了,老秀才是个戏迷,知道她家境窘迫,给她介绍了个人,于是她就写了几部戏给对方,报酬很是丰厚,只是名字挂的是那人的,她就是个枪手。

她没想过要出名,也就随他去了。

当然,这种事没必要让老秀才知道,他介绍的人侵吞了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作品,那只会让老秀才难做人。

“因为坊里的小管事家里忽然有事,临时需要个能读会写的,你来把这个念写一遍给我看,如果行,这个活儿就是你的了。”

大匠是大户家族出身,喜欢分工细致,层层下来,各司其职,不容易出错,只是想在大匠手下谋得活计,不是随便懂几个大字就能捧得起这碗饭的。

阴曹照个大管事给的册子朗声读了一遍,还圈出几个错字,大管事模着稀疏的胡子,表情十分满意,挥手让阴曹跟着,穿过回廊,将她领到了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男人面前。

靠得近了,她看清楚那一身白衫男子的容貌,虽说发型不同,还多了那两撇短胡子,阴曹发誓那张脸和某妖简直是一模一样。

阴曹忽然觉得牙疼。

虽然传说这茫茫世间每个人都会有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但是这种相似度,应该只有双胞胎兄弟才有的吧?

有人会相似到连方而微翘的下巴上都有条小沟吗?

这也说不定,始是妖,谁知道他那一脉或者是他家族的支脉有没有人传承下来,血缘多年混杂,生出个和始长得一样的人,这也是有可能的。

再多看一眼,唔,他看起来比始大上那么一点点,约莫二十三、四,若是剃掉小胡子和始站在一块儿,别人说不定真会以为是双生子呢。

但是这都不重要。

“东家,已经找到人选,奴才带来给您过目,若是东家认可,奴才就领他下去做事。”大管事对那男人甚是恭敬。

那男人还没反应,身边的一列子弟兵倒有人先跳出来,看来是众人中辈分最高的。

他淡淡的启齿道:“这点小事还要劳烦师尊,高管事,你都干什么吃的?”

高管事也不敢轻慢,态度仍旧缓和又和气。“这阴兄弟能读能写,还把小李管事没注意到的错处都挑了出来,反应敏捷,小小年纪,殊是难得。”

大匠旗下有三个徒弟,都是各世家家族最出挑的子弟,这少年便是落九尘的大弟子孟清风。

一般说来,世家门阀的子弟绝不会委屈自己来做一个匠人的徒弟,但是落九尘不是普通的匠人,他身分微妙,传说甚嚣尘上。他是先皇垂垂老矣时才得的么儿,一出生百鸟绕着皇宫飞舞,祥云蒸腾。

先帝对这老来子宠爱异常,洗三当日便请来皇觉寺的老和尚弘一大师为他批命,却说此儿命不长矣,除非出家剃度,或许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尚在襁褓中便被送进了佛寺,师从弘一大师,不过就算在寺庙里面,待遇也不输给皇室中人,直到十二岁才还俗。

传说他若是不曾剃度出家,如今的江山未必有白华帝的分。

弘一大师是什么人?没有人知道,亦没人清楚他活了多久,他的年纪一直是个谜,自从开国他就是云澹国的国师,先帝继位后他便退居皇觉寺,不再涉及国事,到了白华帝登基,曾几度想延请他入宫,可惜弘一大师皆以不问世事回绝了白华帝。

也因为这层关系,白华帝对这位年纪轻但辈分极高的弟弟不仅另眼相待,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皇家人行匠人之事,难免被言官诟病挑刺,说是与民争利,这话有没有传到落九尘耳中无人知晓,但让白华帝听见了,骂那言官拿朝廷俸禄,却着墨此等小事,吃饱撑着,让他回家吃自己去了。

可见皇帝对这么弟的维护,百官再也不敢撄其锋。

然而落九尘才不管旁人怎么说,依旧我行我素,他既不盖民宅,也不建商铺,什么与民争利?压根是硬扣上去的帽子,无的放矢,无聊至极。

但不得不说,由他手里造出来的帝王宫苑还是寺观园林,都得到士子文人极高的评价和赞叹,甚至有邻国的皇帝想重金礼聘请他去造园,可他向来随心所欲,你来请,不见得他就肯卖你这个面子,还得看他当时的心情如何。

因为他这不羁的个性,名声更为响亮。

这回他破例来树城为大学士建造私人园林,是看在早年两人有那么点弯弯绕绕的交情分上,又刚好他住厌了大京,领着几个徒弟就出门了。

孟清风是落九尘的大弟子,生就一副玲珑剔透的心,面目俊逸,难免自视甚高了些,又因为落九尘经年云游四海,对外事务一应皆由孟清风统筹处理,诸多的细节便交由高敞料理。

在他以为,高敞连这么点小事都处里不好,自然冲着他发火了。

孟清风看阴曹小小年纪,身材单薄,穿着灰色粗布短褂,虽然没有补丁,却洗得发白,幸好十分干净,一把不算黑的头发挽在头顶,用一块方巾固定,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样,很难取信于人这小子能有什么能耐。

孟清风是世家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养大,不怪乎他用那样的眼光看人,以衣饰取人,是人的通病。

“小兄弟,你走吧,这里的活不轻省,不是你这小身板能胜任的,你干不来的。”

“嗯,我们要的是力气大,能干粗重活计的汉子,你走吧。”

二弟子郭轸也是美男子,但不同于孟清风的飘逸,他的相貌稍微带着点古典的厚度,是一种要耐心欣赏的俊美。

三弟子虞鹿,唇红齿白,是三师兄弟中穿着最为考究的一个。

虽然师兄弟三人都是一色象牙白的软缎箭袖滚兰草长衣,腰束水蓝腰带和玉佩,但是他硬多了素冠和一把扇子,优雅不停的搧着风,还未表示意见,落九尘就出声了——

“你上前来。”

落九尘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魅惑,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三伏天里喝了一杯冰凉沁心的凉茶,让人五脏六腑都觉得无比舒畅。

虽说来之前就知道这活计没什么希望,但真的被人嫌弃,阴曹心里难免失落,此际因为落九尘这几个字,她又生出了另一股勇气。

她乖觉的上前,这一近看才发现落九尘穿的是透气的棉麻雪白直裰,脚踩道鞋,头发用青玉簪束在头顶,清贵和高冷的气度像极了山巅上的蔼蔼白雪,给人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感觉。

他五官中最精彩的是那双眼,和始的锐利不同,他的长睫下是一双黑润宁静的眸子,带着浅浅的温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要是能成,这可是未来的东家、老板、金主,阴曹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屏气凝神,显出几许气度出来。

别问她为什么面对和始同样面孔的落九尘,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因为她也不知道。

也许是有求于人吧,很自然的就想把自己比较好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落九尘用他那黑得像是会发出星辰般亮光的眼看了阴曹一眼—— 竟然是个青苗似的姑娘家。

他知道诸多穷人家的女孩子为了家计,会出来找短工做,身板粗壮些的,浣衣洗涤,有些专长的,或是绣娘、或是厨娘,也能挣点钱贴补家用,又或者是到富贵人家去为奴为婢,也是一条路子。

这么秀气的小姑娘,还是个孩子,竟然学人来应征粗工,她觉得她是凭什么呢?

穷急了?还是觉得好玩有趣?

她姿色中等,小青苗一株,看起来因为营养不够,以及劳动过度,身材干瘪又瘦小,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容貌,是她那小脸蛋上流露的坚毅,那努力求生的光芒非常的扎眼。

“妳叫什么名字?”纯粹男性的声音,沉稳,干净。

“小子姓阴,名叫小曹。”在他人面前她都是这么介绍自己,不想多费唇舌向人解释自己姓名的由来。

落九尘没多说什么,咀嚼了一下她的名字,“高管事说妳识字能读?”

“诗词歌赋那个小的不行,但是普通的算筹文字,小的粗略懂得。”

“哦?”

“小人八岁以前启蒙过,四书五经都认得些皮毛。”

“只是临时的一份工,妳还愿意做吗?”正主子回来就要把活儿交回去了的。

“愿意。”她回得毫不迟疑。

落九尘唤来孟清风,“带小曹去账房,让她把去年的账册都理出来,要是她理得好就留下她,要是不成就打发了。”

当着阴曹的面把话敞开讲,是想看她的实力,要是高管事的话没有灌水,这女娃儿真是个可用的人才,加上她的谈吐,他愿意给这假小子机会。

有实力,这份工作就是她的。

阴曹是一跃三跳从那五进大宅院里出来的,一路上不只脚步轻盈,看什么都顺眼,就连阴了半天、已经浸润起霏霏细雨街道的那苍茫的一蓑烟雨都觉得美得好不真实,宛如仙境一般。

她没像路上的行人赶紧避雨去,更不在意已经湿了半身的衣裳和踩过水洼、鞋里满是水的脚。

要是可以,她真想痛快的吼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她得到了一份好工作,不是一个月三十个铜板、做得累死累活的苦力,是她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位置—— 账房。

一般能当上账房的多是东家身边的老人,甚至一些关键岗位上的工匠也是东家的人,像她这样什么根基都没有就得到赏识的,机会趋近于零。

明日开始干活,一个月工钱有两贯钱这么多,管一顿饭不管住,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老天开眼,终于看到她的诚诚恳恳了是吧?

她这是入了大匠的眼啊!

大匠,不,该喊东家,真是个大好人!

呃,她也要谢谢高管事,要是没有他,她恐怕连东家的面都见不到就被打发了。

她要不是手里的钱不够买一串炮竹来放,否则她一定会买上一串到三花神婆的家去放,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小姐……”

“不是告诉你我是公子?我是公子!”转弯处传来因为紧张有些口齿不清的声音。

这一路上老是有男子跟他搭讪,他都已经重申过多少遍了,为什么没有人听得懂?

明知道要避开麻烦,但阴曹已经煞不住脚,正好看见脸红心跳的锦衣少年对着一个纤细美丽、宛如少女的少年拦住去路不放。

“小姐,妳不用怕,本公子不是坏人,我只是想知道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可否告知,我想回家请长辈上门提亲。”

哪来这般清丽绝伦的姑娘,他在树城里居然没见过,她脸红的样子实在太好看了,看得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无尘好想哭,他是堂堂正正的大男人,不

`是什么小姐,公子你能不能张大眼看清楚?

“我没说你是坏人,但是你拦了小道的路,害我过不去了。”他脸红得几乎要抬不起头来。

自己穿青色道袍,头上挽着道髻,身后背一口宝剑,就算构不上气宇轩昂,到底哪里和女子扯得上边?

那锦衣公子满脸灿笑,听话的让出一边来,但是眼睛仍牢牢固定在无尘身上不放,随身的几个小厮不用主子吩咐也靠了过来。

在阴曹的认知里,那是个少年没错,只是看起来就像寺里壁画中的飞天丽人一样,就差手里没有拿着团扇、鲜花了。

难怪他被错认,他整个人都像少女一样的端雅细致纤柔……

管不了那少年有没有很硬的后台,阴曹快步冲上前,一把缆住无尘的肩膀,笑嘻嘻的道:“阿姊,不是让你在对面的茶楼等我吗?既然你都出来了,快走吧,阿爹、大伯父、叔叔、婶婶还有大哥都在,就等你一个,别落了单,阿爹要出门的时候不是交代过了,要小心拍花的?”

她的手顺势滑下,拉起无尘的手,就往码头的方向而去。

锦衣公子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怕坏了自己在美人心里的观感,犹豫的那一剎那,居然就让阴曹给糊弄了过去。

她拉着无尘的手,泥鳅似的专往巷子里钻,一阵让人眼花撩乱的左拐右弯,东穿过人家庭院,一迭声喊抱歉之后又从角门出来,无尘只觉得头昏眼花,等站定后人已经在城门边上了。

他也没敢抽出手来,两丸澄澈如同明月星辰的大眼羞答答的瞅着阴曹,脸孔还直发烧。他这羞怯的毛病怕是永远改不了了,师祖也说他就是太怕羞了,就算于茅山术上大有成就,仍要他下山历练,回去才能接掌茅山宗。

他对接掌门派没什么兴趣,但能下山游历,他倒是乐意。

好像烫手山芋般放开无尘的手,阴曹不禁背抵着城墙直喘气,这跟逃命有什么两样,她呼呼喘着,“……到这里……那登徒子应该追不上了……小兄弟,就此别过……”

至于他要去哪里,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妳是第一个没把小道错认为女施主的人,不知道这位兄弟……姑娘怎么称呼?”无尘拱手,态度谦和有礼,一派端方,给人的好感若是三分,也会被对方放大成十分。

“萍水相逢,没有互通姓名的必要,我要出城去……呵呵,小道士好眼光,你也是第一眼看破我身分的人,不过,嘘,这件事要请小师父保密,我还得靠这装扮混饭吃。”知道她真实身分的人越少越好。

无尘看着她的装扮,了然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

见无尘顺从的态度,阴曹忍不住鸡婆,“若你要在城里行走,自己要多谨慎,要不,把自己弄丑一点吧。”抹点泥还是什么的,他这模样,分明就是个招烂桃花的。

他长这模样,他爹娘……就更无法想象了。

“施主妹妹也多珍重,妳的忠告小道会考虑的。”

哈,她喊他一声姊姊,这会儿就要占她便宜了,这小道看起来比她还小,居然叫她妹妹,真是不吃亏的性子啊。

无尘方才跟着阴曹一路疯跑的时候就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妖气,但凝神再辨时又没有了,为了感谢这位小姑娘施以援手,他也礼尚往来,虚拈剑诀,舞起无形的剑花,脚踏禹步,召神官,做了一场简单的祓禳,将阴曹身上的妖气给净化了。

没有任何感知的阴曹哪里知道无尘为她做了什么,两人在城门口分道扬镳,此时天际已经放晴,雨后的天气湿润又清新,阴曹管不上半干半湿的衣裳,往家里赶,沿途明媚的天光下,叶子上的雨滴还在往下掉,蝴蝶也在野花丛中飞来飞去。

“我说,妳到底是不是女子?不只爱强出头,救的还是一个跟妳毫不相干的人。”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阴曹耳边响起,她猛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路边蹦过去,很不幸,这一蹦,崴了脚。

她又惊又怒,几乎要泪崩。

就算过了一段时日,她还是接受不了始这种不吱一声、想出现就出现的方式,再多来个几次,她不只得去收惊,还要挂伤号了。

这只每回遇见就没好事的臭妖怪!她捏起了拳头,不满道:“为什么不先打声招呼?你吓到我了!我很不高兴。”最后一句简直用吼的,“跟我说对不起!”

始不为所动,一脸鄙视。“难道妳要我敲锣打鼓?谁叫妳胆子这么小,还好意思说。”

对不起?门都没有!

嘶,这是嘲笑她被吓破胆活该?!

阴曹的怒火噌噌噌的往上冒,她真的怒了。

她的脾气虽然说不上温驯,但该忍的她能忍下来,不该忍的事情她会斟酌自己的能力开解自己,尽量不要与人冲突,当然,这一切都是以面对的是“人”为前提。

就算这只是件芝麻小事,可这只妖不给他一点教训,他真没把她放在眼底。

“始。”

她的声音向来偏中性,碍于她假小子的身分,她更是压沉着嗓子在说话,这会儿更是轻柔缓慢,语调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却让始微微凛了下,不得不应了个“是”字。

他恨言灵。

“你忘记要称呼我什么?”此时她若不压住他,以后会后患无穷。

他表情僵了下,极不情愿的道:“主子。”

“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主子,就做好你式神的本分。”她从来没想过要拿主子的派头来压迫他,她个性平和,他人敬她一分,她自然会善待他人一分,但是这只妖,给脸不要脸,非要她拿出主子的架子来才要听话。

始暗暗磨了牙,眼神沉了下去,却被传来的哈哈笑声给打断——

“想不到你这只大妖没死,却成了小施主的式神,此一时,彼一时也,想不到你为了活命也有今日。”

顺着坡走上来的是和阴曹才分手没多久的无尘小道长。

始凝眼看去,“臭道士,是你。”他那丝缎般披泄到地的长发无风自动的飘飞起来,宛如蛇信。

“毁了你的金身,你就该魂飞魄散,归于虚无,不料你居然还能凝聚一缕精魄,撑到现在,果然是上古大妖。”无尘的目光在始和阴曹身上巡梭了一遍,知道阴曹身上的妖气从何而来了。

一妖一道之间气氛剑拔弩张,好像要厮杀起来,无尘捏起手诀的同时却还有空朝着阴曹绽放笑容,“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小道长。”她微微颔首。

无尘嘟起嘴,“方才妳叫我姊姊的。”他听得可心花怒放了。

“道长年纪看起来比我小。”你要不要专心一点?有只妖看得出来已经怒火冲天了。

“小道满十七岁了。”

他话刚说完,始箕张的五爪已经往无尘而去,“朕还未找你算账,你这牛鼻子道士自己送上门来了,找死!”

“斩妖除魔,乃是我辈职责,小道今日不收了你,替天行道,誓不罢休!”

两人还没过招,原来清静美好、有一大片野花盛开的荒野骤然刮起狂风,不论杂草还是野花都拔地而起,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阴曹被风刮得满脸的土,几乎要站不住,不会吧!要不要这么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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