楣神与福 终章 初心
这场梦,福佑足足作了两个月。
醒来时,意识特别清晰,感觉睡了好久;感觉吁出的气息,泛起白白雾气;感觉偶有雪花,冰冰凉凉贴在颊上,独独不感觉冷。
被裹得像团球,要冷也很难。
何况,身后那人,催动仙术,像盆炭炉似的,将她牢实环妥,不容半丝寒意袭人。
眼前银白世界雪茫茫,静逸寂美,周身景物被雪覆盖,白得彻底,几乎见不到半点污瑕。
她试图动动指,并无任何困难,行动自如,指尖触及衣裳上柔腻滚毛,挠在肤间,微微痒意。
“……这种天气,在屋外吹冷风,不如窝房里烤鱿鱼干……”许久未语,她声音虚浮,和着离口的热气,煞风景地埋怨道。
梅无尽从假寐中睁眼,低首,瞧她小口小口吁着气呵融凝在他襟口滚毛的小小霜珠。
没有对她说句“你终于醒了”的废话,也没半声“我等你好久”的怨言,他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
她并未在听完他说“你只要清醒过来,就能看见,我带着我的心,在这里,等你”那几句,便苏醒过来,结束他的等待,依旧徘徊梦境中,踩着零碎片段的回忆,沉浸于此。
时而是冰冷溪边洗衣的小小身影,时而是蜷躲桌下,逃避藤条抽打的噙泪娃儿,时而是对旁人一家和乐,投以欣羡的安静女孩。
更多的时间,她是一个低头练字的恬然姑娘,埋首写下一张又一张“福”字字帖……
从她开始作梦,他便入她每一场梦境,不急于将她带离梦境,而是在她虚幻的梦里,一步步相随,她在梦里洗着永远洗不完的脏衣,他直接动手,把盆子里的衣裳变走大半;她在梦里挨打,他一指弹碎欲伤她之人的影像;她在梦里羡慕其余孩子有糖可吃,他操控卖糖的小贩,送上大把大把糖葫芦给她……
他要她的梦境,甜多于苦。
而许多现实里未曾解释的,他借梦境呈现时机,逐一告诉她,例如另一个泥人福佑,又例如,落殇。
那些虚与实,她无法仔细细分,但在梦中,她没有太激烈的反抗意识,只是时常面露困,惘然望着他。
像昨日发生之梦,红烛成对,影成双,淡黄摇曳,一室皆暖,是她与梅海雁成亲那夜的记忆,梅无尽强行取代梅海雁,掀了她的红盖头,她瞪大眼,讷讷自语:
“不对呀……好像不应该是你……”
“当然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梦中的梅无尽,做尽无耻耍赖、鸠占鹊巢之能事,反正鸠是他,鹊也是他,自己占自己的巢,又有何妨?
他后来想,梅海雁是他情感的放纵,爱得毫不娇饰,爱得痛快淋漓,为神时所不敢的,做了梅海雁那时,什么都敢了。
自然包括梦境后续,那场绵延无尽的缠绵春梦,他绝对也是自个儿来。
梦里该做的,他一样也没少做,梅海雁,死都死透了,魂魄归元,少跟他争娘子。
即便她被压进床榻,边阻止他解她衣裳,还边迷惑说;“我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也不给她思考机会,直接把人办了。
“为夫……兼为师也觉得,嘴有点馋,烤鱿干不错,摆在暖炉炭上烘烘就能吃,走。”他把人抱起,付诸行动,她看见他唇边笑孤,比梦境中,扬得更高、更真实了些。
为夫这两字,梦中说过太多太多回,已经顺口到变成习惯口语,她似乎也听惯了,没针对这点质疑,任他抱她回房,生起小炉火,备妥鱿鱼干,顺道打盆温水,给她洗漱手脸。
怕她刚醒,牙口不好,嚼不了太硬的烤鱿干,特别替她丢几串绵糖,口感松软,让她烤着吃。
一盆小炉炭,同时烤就鱼干,同时烤糖,顺道也烤烤暖。
她很快吃完绵糖,他递给她一条鱿,烤过的鱿干香味迷人,口感扎实,一条可以嚼很久。
福佑眸光仍带迷蒙,时时会察看周遭,大抵是梦境后遗,尚未能很清楚辨别虚实,怕自已太较真,待会儿又跌入另一段梦中梦。
两人围着小炉炭,花了半时辰解决一尾鱿干,还在讨论要不要再烤些肉片呀鸡翅什么的,不速之客却率先上门。
“幸好鱿鱼干吃光了,不用分给他。”梅无尽凑到她耳边说。
“……被你抢先说出来了。”她的心声亦然。
喂,这对师徒,我全都听到了!不速之客一一武罗默默抽了抽额际青筋,满屋子鱿鱼香味,当他鼻废了吗?再说,他也不是来吃烤鱿干,并不稀罕,要烤,办完正事,他回家搂爱妻烤去!
“我们师徒正忙着,你自备茶水,坐那边等会儿。”梅无尽没想认真待客,也不要爱徒起身奉茶,只好请客人自己款待自己。
所谓正忙着,也不过是谄笑问徒儿,鸡翅要几支,再来串香菇好不好……
“我话问完就走。”武罗绷着脸,冷声回。
“不是很急的话……你过两天再来更好。”梅无尽提议。
“……”武罗当作没听见,冷嗓迳自吐来此次来意:“我奉命探查数月前,人界姻缘线断裂一事一一”
“哦,是我做的。”梅无尽坦承得很痛快,让前来兴师问罪的武罗,顿时无言。
像是“大刑伺候”四字准备响亮喝出,正欲祭出整排刑具,吓唬吓唬嫌疑犯,好好同他周旋斗智,结果嫌疑犯好直白,刑也未刑,立马自首,灭了武罗一腔热血。
“我只不过想试试,那句话,杀伤力有多大,果真『祸从口出』这话不假,应当谨言慎行。”梅无尽很满足这次的验证,男人有所说,有所不能说,说了必死,切记!切记!
“……”犯人已确定,武罗无话可说,回想自己数月奔波辛苦,再至这一两个月线紊全断的无奈,好不容易凭借最后一丝征兆,查到梅无尽头上来——结、果!人家轻轻松松一句:只想试试,那句话杀伤力有多大一一彼娘之!
“你自行去向月老请罪。”武罗不想管了!掉头便走,怕再多留半刻,会直接赏梅无尽一刀!
待武罗离开,梅无尽忙于备料,福佑手捧他倒来的热茶,稍稍吹凉时问:“哪一句话?”
他停下动作,抬眸觑她,她静静等他回复,梅无尽再度低首,将小炉炭变大一些,摆上食材慢慢烤,那副宛如低头认错的丧气样,她很不习惯。
在她以为他没打算回答她,想假借忙碌,蒙混过去时,他似乎闷声,含糊回了她:“不知该如何待你……”
福佑对这句话熟悉无比,即便他说得再不清晰,她也听得明白。
这是一句她连在梦里,都不敢梦见的话。
正因她未曾梦过,梅无尽也未能向她解释,此刻再听见,她察觉胸口一窒,本能想逃。
梅无尽快她一步,擒住她的臂膀,将她留在原地。
“我现在已经知道该怎么待你,那一句混帐话,我和着鸡翅咽回去,可以吗?”语调很软,很讨好。
“……鸡翅骨头那么多,咽回去不怕鲠住。”她嘀咕。
“你怎不问我,打算如何待你?居然只担心我被鸡骨鲠住?”
“……”何必问?您大爷梦里做的亲身示范,还少吗?
恍惚梦境如真似虚,本是意识、心愿或遗憾之衍生,于现实生活中,不具实质影响,可梦中太多征兆,件件让她感觉……她的梦,并非单纯之梦。
她以前也凭借他的术力,入翎花梦境,将人带出,不让翎花沉睡于美梦中,不肯醒来。
若梅无尽有心涉足她的梦,轻而易举,像烤条鱿干一样。
否则有太多次的梦,梅无尽介入得太突兀,不该他出现的情况,他就稳稳霸占在那位置上。
这不打紧,有更多回,梦境超出她的羞耻度,她想掀书般地轻巧揭过,直接跳往天黑熄灯下一页,偏偏他都会用呃……手段,阻止她,非要她认认分分,将梦境完整做完一一
巨细靡遗,每一步骤、每一过程、每动作,全部牢牢谨记!
要说梅无尽没从中作手脚,她死也不信!
“脸红了?看来是清楚记起了嘛。”梅无尽不反省自己侵入她梦境的行径,还噙笑地望向她。
这神……还能多无耻?!
他当然能更无耻,轻扯手臂,害她跌回他怀里,方便他抱得扎实。
唇,就贴在她耳边,笑着,也吐着热息,说:
“没错,梦境种种,就是我最真实的渴望,我想那样待你,想尽兴吻你,想痛快抱你,想让你在我怀中敞开娇媚,想听你嘤咛喊我的名字,想如你梦中一般,无论哪处景致,有我便有你。”
“……”她闭口不言,连默默月复诽也没,脑袋昏沉沉的,被他拂在鬓发及肤上的热烫给煨的。
他的渴望,梦里的她,一清二楚,他毫无掩饰、坦诚直接,在梦境中,做尽了一切。
“什么都害羞不说,起码回我个『好』字。”唇已贴在她鬓边,自然顺势也在那儿,啄上几个浅吻,见她不挣不动,乖巧得让人想使坏,一把将人翻过来,唇落向她鼻尖,啄一啄,又挪到她唇心,再啄一啄,附带舌忝一舌忝,依旧不餍满,直接重重吮进她唇间,与她纠缠嬉戏。
无论梦里吻过多少回,远远不及真真实实的唇舌相依,那么烫人、那么酥骨、那么无法浅尝辄止。
窗外雪纷纷,落着料峭寒意,可屋里好暖,甚至是热,由他触及的每一寸,全慢慢炙燃起来,逼出她渐促喘息,十指不自觉绞紧他的衣裳……
吞噬她的浅吟,哺渡他的气息,指月复磨蹭她敏感颈侧,又不容她缩肩躲避,他吻法好煽惑,已不满足于轻啄浅探,在她口中迸出逗弄。
她被吻到发软,像块烤得正好的绵糖,蓬松柔软,甜美诱人,散发香息。
而他,意图明显,对她这块糖虎视眈眈,咬在嘴里,细细咀嚼,让她又痛又麻,又痒入骨髋深处,泛起一股急迫的酸甜。
十指微蜷,迷迷糊糊想更抓紧他衣料,拳儿收了收拢,却只模到一片光果胸膛——
……这神,月兑衣要不要这么麻利呀!
神速神速,神一般的速度,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吧?!
探知她的惊叹,梅无尽只是沉沉一笑,将“神速”也用在剥她衣裳这一项,弹指之间,累赘物料灰飞烟灭,又一弹指,两人已身处床榻间。
冬季飘雪的冷,仅止一瞬,随他覆盖而上的体温,很快消融了它。
他的长发,披垂她面颊两边,混着她的青丝,缠叠床畔,铺成一片柔腻黑绸,几绺落在她白皙身躯,宛若一抹顽皮墨笔勾勒,増添妩媚风情。
他作势撩起一绺发丝亲吻,手背顺理成章滑过她肌肤,发丝落到哪,他便模到哪,醉翁之意不在酒,霉神之意也不在发。
手背炙烫,肌肤微凉,不过轻轻一碰,竟教她一阵颤抖。
长发蜿蜓了半圆,裹在左胸下缘,至腰际间垂下被褥,梅无尽也确确实实模完那泓墨发,模完还不停手,掌心一翻,手心手背位置互换,
抚触得更直接。
梦里不是没放肆搂过,但梦境模不着这般真实温腻,模不着她微微颤动,模不着她在他触碰之下,逐渐升高的体热。
他伏低身,手掌所到之处,薄唇随即印上,她肤色泛红,诱他张嘴去吮,甚至咬出了牙痕,在她果裎玉肌间,烙下专属印记。
这也是梦里无法品尝的乐趣,前一景吮出多少吻痕,下一景就会消失不见,所谓黄粱一梦,梦醒无痕。
基于补偿心态,他手劲沉了些、啃咬重了点,想将吻痕印得深浓明显,几日都别消失最好。
福佑突然有些懵,她是当真醒了吗?抑或,又跌入另一场梦中?
她越来越不敢确定了……
他刚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她内心深处太希望能听见,于是偶发一梦,圈了自己小小的冀盼?
可梦里的酥麻感,与他咬在肤上,微微一疼的啮吮……好像不该这么清晰?
她还无法断定,只能静观其变……嗯,是静观他的动静,毕竟梦里反抗向来无用,这神……根本在她梦中随心所欲、为所欲为,都不知到底梦境的主人是她还是他了。
她的一时迟疑,给足他肆虐使坏的机会,吻痕似花,浓色鲜艳,一朵朵绽放在她颈侧、臂膀、胸口、小月复……
她宛若最纯净的白纸,因而变得加倍娇美,肤粉面红,星眸微合,脸上那一抹困惑,让她显得迷糊可爱。
直至身体被侵入,她咬唇觑他,闷闷从鼻腔哼了哼声。
“我弄疼你了?”他止下动作,吻她眼角。
“……”沉默了半晌,她揺头。
原来,不是梦……
这种真实的满胀及火烫感,梦里感受不到。
福佑领悟得太迟,这次,是真的察觉已不在梦中。
他,不是一场镜花水月,不是她的痴心妄想。
所以他说的……不是假。
他说,梦境种种,就是他最真实的渴望。
他说,想如梦中一般,无论哪处景致,有他便有她。
这些,也是她唯一想要的。
他低首绵绵吻她,在交缠的唇间,吻到了她细细应一声“好”。
这声“好”,回复得那般迟,听来软绵无力、淡若呢喃,代表之意却那么慎重、坚定。
好,你说的,我全都依允,身也好,心也罢,你对我越是索求,勒赎得越多,越像是深深恋慕于我,我乐意给,只要你愿意要,天涯海角,有你,便有我。
最简单的答案,轻易暖了梅无尽的心,他双眸添上笑意,嘴上却仍调戏:
“你这么乖巧怎么可以?会让我想把你弄哭……”男人的劣根性,总是萌发在很微妙的点上。
明明怜惜得要死,可看见爱人为自己欢愉落泪,心里就是痛快,那是只属于自己的珍贵眼泪,恨不能凝泪成珠,妥妥收藏。
“……泥躯是不会哭的。”她脸红红,弱小反驳。
“喔?”这一声,他拖得绵长,声微抬,充满戏谑,眉尾也似飞扬,唇抵在她耳边低笑:“要不,试试?”
试就试,谁怕谁?前一刻,她眼神如是迎战,下一刻,立即察觉失算——
她双腮辣红,瞠圆眸,瞪他那一脸坏笑,偏偏在他身下,控制不住随其起伏。
“在等待你睡醒之前,我无事可做,只好到龙骸城去找龙主讨讨恩情,再怎么说,替他除去海妖大患,向他拿颗涌水珠也不过分嘛。”
涌水珠,形如蚌珠精巧,通体湛蓝,功效一如其名,用以涌水止渴,不是水,凡属一切液状,皆能形成,是荒漠旅游必备圣品。
福佑不用多问,也知道那颗涌水珠下落何方,她眼角湿意泛毫,逐渐凝聚累积,不仅是泪,身躯益发燥热,颗颗汗珠沁出额际,鬓角一片薄湿。
“对,我把它摆进你身体里,修正了一下小小缺憾……”
“……”你最该修正的,明明是我这张比饼还圆的脸!
她想这样吠他,逸出檀口的,却仅剩软软嘤咛。
“我最喜欢你这张比饼还圆的脸,一点也称不上缺憾。”为验证其言,他啄去她脸腮的汗珠,百般迷恋。
“……”你这什么特殊癖好呀……
“恋福佑癖吧。”觉得她百般的好,无一不喜爱,每一处皆顺了他的眼。
“……”要做就快做,不要读我的心!
神烦!一一这个神,超烦的!
她双臂环至他背脊,牢牢抱紧他,粉唇重重堵住他的,不让他再胡说八道,尽说些浑话。
梅无尽乐于这般的被动,唇瓣遭受软软吸吮,力道不知拿捏,险些吮破他的下唇,可他还是喜欢。
喜欢到浑身无一不亢奋,被激起了挑战心。
她既不要他的温吞,那么,就按照她的希望,欢畅淋漓中,狠狠弄哭她,让她在他身下颤抖,嘤咛啜泣,可爱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