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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来福 第四章 取名来福

“所以蒙御医的意思是,她现在的状况有所好转?”帐房里,冯珏搁下了从其他庄子收回来、才看没几页的帐本,直睇着刚替她诊治完的蒙御医。

“依照姑娘今儿个的脉象,情况确实有所好转,但我听她说起自个儿失忆,想起以往在宫中时有本医书提过,伤及脑时,带瘀难散,恐引发失忆,也许她脑袋的瘀血散了,记忆也会跟着恢复,不过这只是推论,老夫并未亲眼瞧过这种例子。”蒙御医在宫中养成的习惯,说话时总会替自己留点后路。

冯珏垂敛长睫。“恢不恢复倒不是那般要紧,要紧的是能散瘀,别教她老是头疼。”

“听姑娘说这几日没再犯头疼,所以老夫想就继续服用这帖药,还有……”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二爷,这药丸的配方和药帖是一样的,要是姑娘又犯头疼,先让她吃下一颗,省下熬药的时间,可较快缓解。”这种顺手赚点人情的手法是在宫中养出的恶习,可他给的绝对是派得上用场的。

冯珏接过手,嘴角轻扬。“多谢蒙御医。”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若有需要,过个十来天,我再进庄子替姑娘诊治。”

“多谢蒙御医,届时我会让尔刚去接你。”

蒙御医朝他拱了拱手,便让尔刚亲自送回疏郢城。

冯珏把玩着瓷瓶一会儿,起身朝外走去,停在西边的梢间,没有先知会一声,便迳自推门而入。

房内不见半个人影,教他不禁一顿。

这儿是他拨给她的房,还特地要郝多儿白天到这儿伺候她的,怎么两个人都不在房里?敢情又巡田去了?

正要离开,突地听见细微的水声,他精准地望向屏风,沉声问道:“谁在那儿?”

回应他的是她的尖叫声和哗啦啦的水声,他这才意识到她可能正在沐浴,随即背过身去,懊恼地瞪着门板。

“二、二爷?”她在屏风后头唤道。

冯珏沉着脸问:“郝多儿呢?”不就是要她看顾着,哪怕是沐浴时,她都应该守在她身侧才是。

“多、多儿去帮我拿可以替换的衣裳,她她她很快就回来了。”

听她说话都结巴了,他的眼角抽搐了两下,正要再开口,又听见细碎的水花声响,随是布料的窸窣声……他知道她正从浴桶爬出,取了布中擦身,他理应立刻离开的,免得坏了彼此的清白,可是接着他又听到啪啦一声,他的心儿一紧,似乎是她出浴桶时没踩好凳子,摔倒了,他关心的问:“你没事吧?”

没听见她的回应,他又问了一次,却只听见她发出细碎隐忍的申吟声,想要差尔刚去将郝多儿找来,又想起他送蒙御医回疏郢城了,不知道郝多儿还要多久才会过来,这天候正转冷,要是她又摔到头……

思及此,他回头的同时说道:“失礼了。”他褪下自个儿的外袍,快步走到屏风后方,快手拿外袍将她整个裹住,随即将她抱起。

这一抱,他才发现她好瘦,身上根本没几两肉。

不再细思,他将她往床上一搁,急着问道:“伤到哪儿了?”瞧她眉头紧锁却不回应,他更加心慌。

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伸手指着自个儿的膝盖。

真的好痛,她是整个人直挺挺地撞向地面,痛得连心都差点停止跳动了。

冯珏伸手拉开衣袍一角,果真瞧见她的右膝红肿渗血,轻触了下,听她又嘶了声,他连忙抽回手。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忍忍,我总得瞧瞧有没有事。”他说着,动作飞快地按着她的膝头,在膝头上下几寸的位置来回抓了几下,庆幸骨头并未错位。“该是伤得不重,一会儿再找个大夫诊治一下就好。”

垂眼瞧她疼得龇牙咧嘴,五官都皱在一块儿了,湿漉漉的长发滴着水,他随即起身抓了条大布巾往她头上一包,再见她身上裹着他的外袍,可纤白滑腻的手脚都露在外头,他心烦地抽过被子将她盖个严实。

“怎么也不小心些,又把自个儿摔伤,要是又撞到头,成了痴儿,我这不是亏大了?”心底有股担忧化成了伤人字眼,恼她伤势根本没好个十成十,也敢无人在侧时沐浴,没摔残真是她好运气。

她委屈不语,心想要不是他闯进来,她又怎会吓得赶紧起身,结果没踩好凳子摔了自己呢?

说到底,不都是他的错?

可这话,她只敢想,不敢说。

“还疼着?”瞧她吭都不吭一声,他的心一迳往下沉。

她轻点着头。

冯珏直瞪着她苍白的小脸半晌,突然想起这房里搁了不少药,他开了柜找着,再拉开被子替她上药。

她疼得紧闭着双眼,咬着下唇,蜷缩在被子里。

他直瞪着她膝上的伤势,见她痛得眉头都快打结,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大手动了动,只能按了按她的头,拉出她的长发替她擦拭着。

不该这么做的,只因这动作是夫妻间的闺房事,她不过是个伤患,是他捡回的一个丫头,但膝上的伤是因他而起的。

垂着眼,正巧对上她张开的眼眸,那双红通通的眼湿润晶亮,泪水还在眸底打转,却布满了难以置信。

她为何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正忖着,门板被人一把推开,他回头望去,就见郝多儿瞠圆了水眸,随即又关上了门。

冯珏攒起了眉。“郝姑娘,还不快进来。”

“可、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他问着,感觉手中的长发被抢了回去,回头瞬间,他瞧见了她雪白的肩颈染上诱人的绯红,更瞧见她胸前大片的雪脂凝肤,他立刻别开眼起身,这才明白郝多儿为何要关上门,而她又是为何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拉起了长发竟一并拉开了被子和外袍……这情境,还有人证,她不会胁迫他纳她为妾吧?

“多儿,你赶紧来帮我,二爷不知道要怎么照料人,我的脚快摔瘸了。”她有些哽咽的唤道。

郝多儿犹豫了下,抱着衣服进来,瞧冯珏背对着床,她往床边望去,惊见她膝上的伤口,急声问:“这是怎么着?好端端的怎么又添了伤口?”

“我起身时没踩好凳子,结果就摔了下来,幸好二爷经过听见我的唤声,才把我给带上床的。”

冯珏没回头,但她的话意分明是替彼此避嫌。

郝多儿瞧被子里头有件男子外袍,想起冯珏的坦荡磊落,立刻明白是自个儿误解他了,可女子清白之重要,二爷真不该莽撞的,不管怎样都该等她来,或者将她给找来。

“二爷,既然我已经来了,二爷还是先到外头吧。”郝多儿委婉开口。

“往后,别让她一个人待着。”话落,冯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他回到帐房,才发现本是要交给她的药瓶竟然还在身上,他到底是去做什么的?他暗咒了声,想将心思放回帐本上,可不知怎地,她那白晳染着绯红的肩颈老是浮现在他脑海,他有些烦躁的闭了闭眼,又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心绪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莱菔苗叶大展,已分出数叶,底下更可见隆起的根,光是从叶子就能判断出这些莱菔长得极好,可以预见一个多月后即将丰收。

“是长得好,可这叶子太多,反倒吃了土里的养分,折掉一些,可以让莱菔长得更大更肥美。”她蹲在田埂间,指着上层的叶子,示范着如何折叶。“还有,收成后,记得这些叶子要切到根部,如此一来,可以保存得更久,不会因为放久而口感变差或变涩。”

“原来还有这些道理。”经过这件事,李魁对她相当信服,要庄头让底下的庄户趁今儿个天候好,赶紧折些叶子。

“是啊。”她轻点着头,像是想起什么,又忙对着庄头们道:“这叶子可别丢了,要是太老的,可以入肥,还脆女敕的,可以腌菜。”

入冬的菜色极少,一般衣户都会在入冬之前将一些菜腌渍起来,一来好封存,二来不怕入冬桌上没菜味。

“你倒是懂得多,忘了自个儿倒没忘了其他技艺。”李魁低笑道。

她干笑一声,一边折着叶子道:“也许我是做了一辈子农活,所以才会把自个儿给忘了,没忘了农活。”

她疑惑抬眼。“魁叔?”怎么她觉得他的口气,像是识得未失忆前的她。

李魁对上她的眸光,犹豫着该不该将他所知的事告诉她,可说与不说都教他倍感为难,毕竟就算说了,对她而言也不见得是桩好事。

“谁让你又跑到田里的?”

几步处的声响教两人同时望去,是冯珏正徐步走来。

“二爷,你回来了。”她扬笑喊着,拍了拍手站起身。

二爷虽是在丰水庄等着莱菔采收,可是人压根没停歇过,天天到疏郢城附近收租和洽商,有时一去四、五天也是有的。

冯珏淡淡地睨她一眼,目光随即落在李魁身上。“李魁,我不是说了别让她进田里?”为何每每他回庄时,总见她赖在田里,而李魁总在她身旁?

李魁的年岁不小,已是三十好几,妻子在几年前去世,膝下无子,却似乎没有意愿再续弦。

“二爷……”面对他质问的目光,李魁直觉得啼笑皆非。

“二爷,跟魁叔无关,我今儿个找魁叔是要问他之前那批空心的莱菔如何处置,适巧瞧见这叶子长得太多了,得摘掉一些,好让品质更好,我是在跟他说该怎么折而已。”怕魁叔受她牵累,她一鼓作气地解释道。

冯珏睨了田埂上搁着的叶子,倒没再追问什么,只是淡声道:“头还疼吗?”他要离开庄子的前两天她又犯头疼,服下了蒙御医给的药丸,缓解得较快,但不知有再发作否。

“不疼,我找魁叔问那批莱菔,就是因为我想要挑些还成的做莱菔饼。”

“莱菔饼?”

“那可是睢县的特产,在疏郢城也是随处可见的吃食。”

“搁了那么久了,还成吗?”

“该是还成,毕竟已经入冬了,不至于全都坏了。”

“想吃莱菔饼差人去买回来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还能吃的何必浪费,况且不只做莱菔饼,下段的还能做成腌物,就连那些叶子我都不想浪费。”

“怎么,莱菔还有分段啊?”瞧她止不住嘴角的笑意,莫名地,他也被感染了好心情。

“二爷,这可是学问呢,莱菔的上段清香,最适合爆炒或炖汤,而中段最是鲜甜,用来刨丝凉拌是一绝,最下段的偏辣,拿来腌渍最适当。”她摇头晃脑地说着,有几分夫子讲课的模样。“二爷,不是非得要在睢县才能栽植出最好的莱菔,而是要依什么土质什么气候为判断,正所谓在适当的土质播种,适当的天候添肥,适当的时机除草,它就会在最适当的时刻收成。”

冯珏瞅着她,笑意逐渐在唇角泛滥。“这么懂莱菔?”

“就懂得这一些。”她很谦虚的,只说她办得到的。

“姑娘、姑娘,你要的东西都备妥了,大娘们问你莱菔挑好了没。”远远的,就听见郝多儿喊道。

“好,我马上就来。”话落,她朝冯珏欠了欠身。“二爷,我要去挑莱菔了,一会儿饼要是煎好,马上就给你送去。”

在她走过身旁时,冯珏突地扣住她的手腕。“我突然发现你一直没名没姓的也不是办法。”

“二爷要给我取名吗?”她也想要个名字,要不大伙儿都是姑娘姑娘叫着她,有时她压根不知道是在唤她呢,况且二爷答允她留下,就是她的主子了,主子要替下人取个名是天经地义的。

“来福吧。”

李魁和他身后的尔刚闻言,不禁别开脸憋着笑。

“怎、怎么会是这种名字?”她愣愣地问。

“来福不好吗?”取莱菔的谐音,横竖这莱菔之所以吉利,不就是名字讨喜?莱菔来福,多念个几次,福不来都不成。

“可是咱们庄子里养了条狗,那条狗叫福来……”她小声地抗议。

“庄子里总是要讨几分吉利的,来福,福来,都好。”

她偷觑着他,瞧他脸色如往常,没有半点捉弄人的意思,可是……“二爷,换个名字吧,随便取都好。”她不要当来福,好像跟福来变成拜把了。

“怎能随便取?来福极好,就这么着。”冯珏淡淡地向其他人吩附道:“你们就跟庄子里的人说,从今天开始她的名字叫来福,别再姑娘姑娘地唤了。”

“二爷,真要唤她来福?”尔刚强忍着笑意问。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笑吗?”

“二爷,我不要叫来福,要不叫福儿也应啊。”

“来福好,念着叫着,福就来了。”冯珏话落,便转身朝自个儿的院方向而去。

她追上前几步,冲着他的背影道:“二爷,再想想吧,其实有很多名字都很吉利的,要不吉祥也好,要不叫如意也行……我不要叫来福啦,二爷,你故意捉弄我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我到底是哪儿惹你不开心了?”

冯珏完全不理会她,自然也没有停下步伐,惹得她不甘心的跺脚。

李魁看了尔刚一眼,低声问道:“二爷心情很好?”他怎么想都觉得二爷是捉弄她的。

“不,二爷心情不好。”尔刚道出他中肯的见解。“二爷不捉弄人的,当二爷会故意让人不开心,定是他心情不好,找人撒火。”

他跟在二爷身边这么多年了,岂会看不逶?一路上二爷绝口不提她,可回庄子必定先去探她,方才不见她在房里,二爷的眉眼沉得教他头皮发麻。

可她不过是犯头疼罢了,歇个一天也就够了,到外头走走又有什么不对?二爷为何要如此罚她?

名字很重要的,真的。

从此以后,她名唤来福,事情拍板定案。

有了名字,照理说要觉得开心的,可是当她端着莱菔饼进帐房时,脸臭得像是被欠了几百两的债。

冯珏窥着被刻意重放在案上的碟子,微抬眼就见她正瞪着自己,他将毛笔一搁,双手环胸与她对视。“谁惹你不快?”

她抿紧了嘴不语。

“嗯?”他问着,拿起了饼轻咬了口,饼皮酥女敕,内馅爽脆多汁,是莱菔特有的鲜甜,没有一丝生味。“这饼是你做的?”

“嗯。”

“不错。”

“真的?”原本臭到发硬的脸,一听到他的夸赞,随即喜笑颜开地凑到他身旁。“二爷,方才在厨房里,大伙儿都说我做的莱菔饼是一等一的好呢。”

“你倒是奇才,懂得种也懂得做吃食。”他三两口就吃完一块莱菔饼,他明明肚子就不饿,可是她做的饼就是教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甚至拿了第二块吃了起来。

“哼哼,我还拿了叶子做腌菜,明儿个就能尝了。”她像是想到什么,又问:“二爷吃辣吗?”

“还行。”

“那么明儿个的腌菜,二爷肯定喜欢。”她喜孜孜地道。

“明儿个我要去疏郢城。”

“要去一整天吗?”

“去个几天吧。”

“噢……没关系,等二爷回来,刚好可以尝尝腌莱菔。”她算着时间,要他一回庄子就有腌莱菔可尝。

“你也一起去吧。”

“我?”

“顺便让蒙御医再替你诊一诊脉。”虽说她的气色已经好上许多,但这头疼的问题不能落下,得确切有效地治愈才成。

说起这事,她不由得神色一黯。“二爷,让蒙御医看诊,所费不赀吧?”她是后来听多儿提起才知道,后来那位大夫以前是宫中的御医,如今年岁到了,荣退回家的。

御医出诊、调配的药材……她都不敢问到底要价多少。

“你这般本事,往后赚了银子还我不就成了?”

“嗯,我知道了。”她就努力栽种莱菔替二爷日赚斗金。“啊,对了,二爷,东三间那几亩田,我瞧栽植得最好,留下一亩当种吧。”

“既是栽植得最好,为何要当种?”

“现在取一些品质好的种子,日后再栽下时,品质会愈来愈好,也比较不怕病虫害。”

“既然你这么说,就这么着吧。”

“我一会儿跟魁叔说去。”见她转身就要走,他下意识二把拉住她,她不解地回头望着他。“二爷?”

“你这段时日跟李魁走得太近了。”

她疑惑地皱起眉。“可是二爷不是要倚重我的长才?既是如此,我自然要将我所知的告诉魁叔,不是吗?”

“就算如此,也犯不着时时碰头,哪怕是在庄子里,迟早也会传出流言。”他面不改色地道。

庄子里发生的大小事,只要不影响农活,他向来是不管也不想听的,因为郝奇待在这儿,就是要疏通那些大小事。

“不会,魁叔待我就像小辈,没有非分之想。”她很笃定地道。“而且庄子里的人都很好,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其实她有点想笑,笑他想得太多,她和魁叔?唉,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待她的好。

“你又知道了。”她才待在这儿多久,就将庄里的人性情都模透了?

“我当然知道。”顿了下,她轻声道:“二爷知道庄子里有个屠大娘吗?”

冯珏瞪着她没吭声。丰水庄里上上下下岂只上百,他哪可能记住每个人?

“屠大娘及笄时嫁给疏郢城里一家小铺子的管事,生了两男一女,这般听来该是不错,可实际上,屠大娘的相公迷上了赌,甚至将屠大娘给卖进了青楼,屠大娘不依,逃了出来,在外头流浪不敢回家,最终遇见了魁叔的大哥,两人相恋相守,随着魁叔的大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似美好,但有一天屠大娘的相公找上门,进官府告了魁叔的大哥,魁叔的大哥因而一病不起,在屠大娘被带回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冯珏神色淡漠,不明白她说这故事的用意。

“后来,屠大娘知情后,心痛欲死,可夫家人不准她去祭拜,她一直守在夫家,直到她相公去世,孩子们都长大后,她独自一人在魁叔的大哥坟冢附近盖了草屋,白日就在丰水庄里做些零活,入夜就守着坟。”

“然后?”故事有点长,他只是想知道结果。

“照理说,屠大娘被夫家带回去后,哪怕被沉塘,都不会有人置喙,但大家需要她干活还赌债,所以留下她的命,而她在丈大死后,守的不是丈夫的坟,于礼大大的不合,遭人唾弃都不为过,然而丰水庄的人却接纳了这样的她。”

“所以?”

“我是要跟二爷说,丰水庄里的人都很好,有着柔软的心肠,不会生出什么蛮短流长。”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告诉他,那日她在房里摔着,哪怕他啥都没瞧见,他都已经毁了她的清白,这事多儿是知情的,可她从没在庄子里听到半句议论。

“所以你说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大娘的故事,就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一点?”

“不是红杏出墙。”这是重点吗?

“还不算是红杏出墙?”

“她不过是所嫁非人罢了,如果是二爷,你会将你的发妻卖进青楼吗?”初初听闻这事,她也觉得惊世骇俗得紧,可再仔细想,这逼良为娼的行径要是落在她身上,她也是非逃不可的。

冯珏闭了闭眼,连回答都犯懒。

瞧他不吭声,她又道:“屠大娘唯一的错,就错在出阁后恋上其他男子,可这又该如何说?有些事是由心不由人,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成就的是错误的一辈子。”

他微眯起眼。“你和李魁倒是聊得不少。”这些私密事她说得鉅细靡遗,不是李魁说的,又会是谁说的?说也就罢了,竟也让她生起了这惊世骇俗的心思,李魁到底是在做什么!

“二爷?”为什么话题又绕到魁叔身上了?

“好了,下去。”冯珏不耐地赶人。

“喔。”她欠了欠身,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又猛地回头问:“二爷,咱们明儿个几时走?”

他后悔了,可还是回道:“辰初。”

“知道了。”

瞧她离开的身影,他不禁抚着额际。

他这是在做什么,怎能将她带在身边?不该这么做的,可谁要她像张白纸啥都不懂,天晓得他不在庄子时,她和李魁走得有多近。

真是的,他做什么如此心浮气躁?

一下马车,来福一双大眼就不住地瞅着大街两旁的铺子,自然也没遗漏摆在铺子前的摊子。

她像个乡下姑娘初次进城,那样样好奇的神情,教冯珏不自觉放柔了目光。

待门房通报后,冯珏迳自走在前头。“走吧。”

蒙御医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他替来福诊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问:“姑娘近来还会常犯头疼吗?”

来福想了下,回道:“不常疼了,只是一疼起来,比以往更厉害了。”

“是吗?”蒙御医垂眼继续诊脉,半晌后道:“可这脉象已是无大碍,也许姑娘头疼是跟记忆有关。”

“蒙御医的意思是,她要是再头疼之后,说不准会恢复记忆?”冯珏在旁问道。

“这点倒是说不准,医书上关于这病症着墨得太少,又或许该说人的脑袋最难捉模,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姑娘恢复得相当好,要是再犯头疼的话,记得服下药丸,缓解便是。”蒙御医说完,又问道:“药丸还剩多少?”

“还很多。”其实不多,但这药丸肯定要花费不少,她想精省点。

冯珏瞅她一眼,便道:“麻烦蒙御医再备上一瓶。”

来福慢慢地垂下脸,暗恼他怎么又多花了一笔钱,届时她要怎么还?

“这得要一点时间。”

“无妨,一会儿我要出城,约莫两日后会再过来。”

“这就好办了。”

谢过了蒙御医,本要搭马车出城,却见她一直望向街尾,冯珏问:“想去逛逛?”她笑得怯怯的。“会耽搁二爷的时间吗?”

“不碍事。”

他话一出口,负责驾马车的尔刚不禁瞪大眼。

到底是哪里不碍事?要是不赶紧启程,掌灯前进不了常县,就得要露宿外头,这天候会冻死人的!

二爷是不是忘了,他要不要提点二爷啊?

想归想,瞧二爷真的带着来福往街尾的方向走去,他只能将马车寄在蒙御医这儿,默默跟上。

只是……二爷真的很怪,明明有事在身,为何要将她带在身边?多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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