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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儿不敌娇娘子 第八章 王爷受重伤

魏旻带着陆溱观要回王府,路上药效发挥作用,她身上的毒解了,神智回笼,精神恢复些许,只是身子仍然疲软无力。

无碍的,睡一晚就好,今天够折腾的了。

可是当他们走到王府门口,却发现王府灯火通明,人车往来频繁,不时有人在大门口进出。

深更半夜的,又不是青楼妓院,怎会这般热闹?

陆溱观满头雾水,魏旻却是脑袋轰的一声,表情更显严肃,那人竟选在今夜动手?该死的巧合、该死的知府、该死的蠢妇!

他脚步飞快往里冲,王府下人见到他,也不拦阻,反倒一个个对他躬身行礼,唤道:“魏爷。”

陆溱观错愕的看着魏旻,这些下人的态度这样尊重,口气如此谦恭,莫非……一个念头蹦地跳出来,她顿时感觉到一股火气往上窜。

魏旻不理会迎面而来的下人,一颗心焦躁难安,他压根忘记自己还抱着陆溱观,迳自往王爷院落走去。

远远地,陆溱观看见季方和济世堂的庄大夫,扯扯魏旻的衣服,逼着他回神,她挣扎着下了地,刚站定,庄大夫和季方便快步迎上前。

她问:“发生什么事了,王府里头有人生病?”

“王爷被人横腰砍一刀,极深,见到肠子,怕是救不了了。”

庄大夫刚把话说完,季方想起陆溱观在家里给母猪切肚子、缝肚子的事儿,如果姑娘有这等本事,那么王爷……希望升起、笑容微勾,可不过短短两息,他的嘴角又往下拽,他没忘记姑娘有多气王爷,还让王爷永远别出现,她会不会见死不救?

为降低她见死不救的机率,季方接口道:“今晚府里闯入一拨刺客,其实那些人不足为惧,王爷早有安排,定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

“可是姑娘把水水和小世子送回来,王爷只好拨出一大票人过去保护他们,没想到来人武功高强,王爷一不小心着了道,府里已经请来了七、八个大夫,可他们一个个都说王爷没救……”他刻意强化她的罪恶感。

陆溱观无遐多想季方这么说的用意,对魏旻说:“扶我进去看看。”

扶?那得走到什么时候?魏旻把药箱往季方身上一抛,再次将她抱起。

他不介意当人力车,而陆溱观无力反驳,三两下功夫,她被送到贺关床边。

贺关的情况严重,但他运气够好,这么长一刀,竟没有切到大血管。

陆溱观看着像座山般高大的男人,如今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跟前,一动不动失却生气,她莫名心慌。他于她只是个陌生人,真的不太熟,若非要攀出两分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该是……嫌弃、旧恶、心结。

可是嫌弃、旧恶、有心结的陌生人,在眼前无助地昏迷着时,她竟有说不出口的压抑恐惧,她害怕了。

“能救吗?”魏旻问。

强行压下惊惧,吞下不该存在的哽咽,陆溱观对季方和魏旻说:“有救,情况有点棘手,但不是没有半分把握。”

站在两旁的大夫瞠目结舌,像见鬼似的盯着她。

她就是最近棹都颇有几分名声的陆大夫吗?可她的能耐不是妇科吗?了不起卖几瓶药丸,但王爷是男的啊,难不成她还能唬两句宫寒吓吓人?

分明是救不得的伤,她竟敢说有得治,真真是好大的口气,想扬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这可是蜀王爷呢,弄不好会满门抄斩的。

但这会儿没人出声反对,一来是气氛已经够凝重,里里外外的府卫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要是话没说好,大刀砍下来,怕是自己得死在王爷前头。

二来大伙儿正愁找不到机会躲掉这场灾祸,现在有个脖子硬、肯顶缸的,感激都来不及,谁还会傻到出言讽刺?喜欢出头就让她出头吧,反正头长在人家的脖子上,现在最重要的是找机会走为上策。

一名颇有些年纪的大夫站出来,对陆溱观道:“姑娘医术高明,尔等万万不能及,既然姑娘能治,王爷就麻烦姑娘了。”

一名中年大夫接话,“姑娘还得为王爷治伤,咱们快点离开,免得耽误。”

紧接着一个个拱手,恭维两句、落荒而逃,三两下功夫连个影儿都看不见。

他们的背影让季方气得双眼发红,要不是这会儿没时间生事,他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暴打一顿……算了,先记在帐上。

陆溱观没心思理会他们,吩咐道:“再给我两张桌子,把三张桌子并起来,铺上干净的床被,将王爷挪到桌上。”

“是。”众声齐应。

“取几坛烈酒,魏旻,你负责环境消毒,让采茵过来帮忙,我的手术刀也要消毒。”平常她练习手术时,也会顺道教两人相关的知识,他们是她最好的帮手。

“是。”

“季爷,我欠缺体力,你让人把人蔘切碎,熬得浓浓的,每半个时辰送一盏进来。”

季方也看出陆溱观身子不对劲,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愿意出手救人,他感激涕零,连忙应声,“是。”

“准备好担架,腾出隔壁房间,待会儿你看看魏旻是怎么做的,那房间也要像这屋子一样彻底消毒。动完手术后,会直接把王爷送过去安置。”

“是。”

季方领命下去,众人分头行事。

不多久,所有东西准备妥当,贺关已经移至桌面上,采茵站在陆溱观的右手边,魏旻站在对面,陆溱观深吸口气,朝两人点点头、开始进行手术。

从贺关月复间横过的那一刀,砍得够深、够长,外露的肠子也有些损伤,陆溱观必须慢慢修补,一层层缝合,她把准备的羊肠线全用上了,才结束手术。

幸好贺关身体底子够硬,手术过程比预想中要好得多。

把贺关安置到隔壁房后,陆溱观深吸气,力量像被人抽干似的,累得两条腿直打颤,眼前一片晕黑,在采茵的搀扶下,才能走出屋子。

方才挪房间时没注意,这会儿陆溱观才发现,阿璃和水水双双坐在台阶旁。

水水睡倒在阿璃腿上,身上裹着小棉被,阿璃眼下一片墨黑,显然是整晚没睡。是担心吧?

看见陆溱观,盈袖连忙上前解释,“采茵姑娘离开,小世子就躺不住了,非要到这里来候着,水水小姐见小世子不睡,也跟着出来,奴婢劝过,可……”

陆溱观笑道:“没事的,孩子们只是关心。”

见姑娘体谅,盈袖松口气,弯腰抱起熟睡的水水。

阿璃双脚发麻,却挣扎地站起来。“观姨……”

这么一个倨傲小子,就是生病时,眼睛也是长在头顶上,白眼见人的时间比黑眼长,他傲娇、自负,却从没有过这般茫然无助,肯定很难受吧?

陆溱观柔声说:“你爹能熬得过的。”

“很危险吗?”

“是,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你要相信你爹,他是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再大的阵仗都见识过,这次肯定也难不倒他。”

“对,他骄傲自负、很讨厌,但很少事能难得倒他……”阿璃低下头喃喃道。

陆溱观心想,娘教的遗传学果真有趣,这对父子简直是一个模子打出来的,模样像、性情更像。

“这么讨厌的人,你干么为他忧虑?”陆溱观的口气很温柔,却堵得阿璃无语,她倒也没有再逼他,而是安抚道:“过去你生病,你爹撑着你,现在他受伤了,得轮到你来撑着他,所以你得把精神养足,才有力气照顾他,先回去睡一觉吧。”

阿璃知道男人不能郁郁寡欢,不能遇事便焦躁不安,身为男人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才能当女人的靠山,他吐了口气,牵起陆溱观的手,说:“好。”接着他转头叮咛盈袖道:“把水水抱好,走稳些,别把她吵醒。”

他心情这么烦乱,却还惦记着水水?陆溱观不由得失笑,难怪水水对他念念不忘。

她累惨了,怀念起魏旻的人肉轿子,两条腿像灌铅似的,一步都不想走,但看着阿璃,他无助而哀伤,他深深依赖着自己,她必须走得又直又稳,当他的坚实靠山。

也许是魏旻等人轮流用内力为主子疗伤,也许是贺关始终放心不下,所以贺关清醒了,比陆溱观估计的更早。

“爷。”魏旻发现贺关醒来,高兴得冲到床边。

季方看一眼魏旻,他竟然眼眶发红,只差没掉两颗热泪下来。

这家伙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爱表现啊?知道他崇拜爷、尊敬爷,把爷当成祖宗,可是有必要兴奋成这样吗?有必要搞得像生离死别吗?

季方一句句“有必要吗”,问得自己也鼻头发酸,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他揉揉鼻子,却揉出魏旻没有掉出来的眼泪。

这几天大家都提着心、憋着气,只是谁也不敢表现出来,好不容易爷清醒了,众人堵在胸口的那口气才敢松开。

魏旻看他一眼,把手伸到他脸前。

“干么?”季方推开他的手臂。

“擦泪。”说完,魏旻用衣袖往他脸上抹了两下。

贺关性子清冷,乍见魏旻和季方这般,嘴角忍不住抖了两下。“贺盛呢?”

“抓了。”魏旻答。

“其他?”贺关问。

“砍了。”魏旻答。

“漏网?”

“有。”

“伤?”

“没事。”

季方受不了,这算什么,又在表现他们心意相通、心心相印、默契非凡?

这不是正常的沟通方式好吗!季方插嘴道:“爷,贺盛已经抓到,是属下作的主,挑断他的手脚筋,还用铁线穿过他的琵琶骨,他已经变成半个废人了。”

贺关诧异,贺盛再坏,也是凤子龙孙,即便先帝被他逼宫,明妃被他害死,即便他犯下如此逆伦大罪,先帝都要保他一条性命,季方怎么敢?

季方将主子的错愕看在眼里,莫名的感到一肚子不满,肯定是自己形容得不够仔细,他可以再说清楚一点。

贺盛一只眼睛被剜出来,右脸颊少了一片肉,手指断掉六根,右脚板不见,有人建议割掉他的舌头,是他突然想起来,万一爷要问话,没舌头会麻烦许多。

季方闷声说:“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爷顾念他是手足,不愿对他痛下杀手,可他呢,那一刀差点儿要了爷的命,爷可知道,当时棹都的大夫几乎都请到了,一个个只会摇头却不敢说话,还有个胆子忒肥的,居然要属下给爷办后事。

“幸好魏旻抱着陆姑娘回来,知道爷伤重……天晓得,当时陆姑娘连站都站不住,还硬用蔘茶吊着自己,勉强把手术做完,才把爷从阎王殿里给拉回来。要不是陆姑娘……小世子怎么办?属下怎么办?王府怎么办?”

他的口气哀怨,目光哀怨,态度哀怨,摆明变身深闺怨妇。

季方说了这么多,贺关只听见最重要的那一句,他斜眼瞄向魏旻,问:“抱?”

“中毒。”

“谁?”

“钱大夫人。”

季方用力跳脚,又来又来,多讲几句话是会死人吗?,个比一个省话,是能省出什么?

他用手肘把魏旻推开。“爷,魏旻讲不出重点,让我从头告诉您,您才晓得其中关键。

昨儿个魏旻和采茵带小世子和水水回来,爷吩咐他守着姑娘去,魏旻满肚子不满意,心想不过是去治个病,还能治出危险来?哪里晓得人心呐……”

季方娓娓道来,比茶馆里头说书的讲得更精彩,虽然废话不少,但确实很能挑人心弦。

于是魏旻讶异了,季方怎么能把他的心思模得如此透澈?

于是贺关愤怒了,还没下床就想让钱知府好看。敢对陆溱观下手,胆识倒是不凡嘛!

“叫文二爷。”

“是。”魏旻大步一跨往外走去。

季方没停下嘴巴,继续说着整治钱知府的计划,才刚说个大概,魏旻已经快手快脚地把文二爷带进来。

贺关道:“照你的法子做。”

“是。”季方抬起下巴,连凤子龙孙他都敢下死手了,小小的知府算什么?要是没把人往死里整,换他喊钱知府爷爷。

“爷,您身子还好吗?”文二爷忧心忡忡地看着主子爷。

“没事。”

“倘若爷还有精神,那么我来说说事儿,若是爷觉得可行,便照老夫所言去做,如何?”

“说。”

“爷受重伤,隐卫们混乱,昨晚有七、八个人逃走,季方机警地在他们身上撒了落地香,府里猎犬一路追踪,追到和平山山脚?还记得和平山谣言吗?”

落地香是文二爷的药粉,味道极淡却能持香相当长久,人们闻不到,但府里的猎犬却闻得到,可供追踪使用。

去年谣言传出,和平山乌云罩顶,下黑雨,溪水染红,狂风四起,天生异象,是警告天下百姓,皇上不仁,疫疾四起,苍生刍狗,盗匪为祸……

说来说去竟牵扯出贺盛,说他本是天命所归,当年灾星降临,致使他流落民间,如今紫金星大盛,他将顺应天命等等之类的鬼话,传得沸沸扬扬。

便是这些谣言,让贺关有足够借口,提早回蜀州一探究竟。

这种话当然不是有人传就有人信,当今皇上做得如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不过去年确实有几场瘟疫,造成不少百姓伤亡,也确实在不少地方有盗贼为祸。

奇怪的是,太医到当地治疫疾,发现有人为操控因素,而那些盗匪武功也未免太高强,几次派兵与之对垒,发现竟是同一批人,他们在全国像老鼠似的到处乱窜,东边剿灭就跑到西边。

圈禁中无故消失的贺盛、谣言、江湖人士,贺关有九成的笃定是贺盛的手笔,于是他双管齐下,一方面让济州说书人讲故事,彻底惹毛贺盛,等他主动攻击,一方面命人进和平山“剿匪”,可惜入山几回,却无功而返。

“和平山搜过。”

“老夫也深感怀疑,但猎犬目标清楚地朝和平山方向跑,爷可知道,有些民族会将屋子建在地底下?”

听到此言,贺关有了联想。

去年卫总管发现有人大量从外地运粮进蜀州,原以为有新商家打算加入商行竞争,可来回巡视过几遍,都没发现新粮铺,且粮米价格没有变动,而自家粮铺生意正常,正奇怪那些粮去了哪里……

“二爷打算……”

“老夫想以贺盛为饵,先在和平山里埋伏一支军队,再于府内重新布置,待部分逆贼闯入王府拯救贺盛时,军队便循着盗匪下山路径上山。”

在名单尚未曝光之前,贺关已经猜出,就算有江湖人支持贺盛,数量不会太多,虽说他想要举事、覆灭朝廷,手下可用之人就少不了,但太平盛世,有能耐本事的,基本上都混得不差,谁会跑去落草为寇?

因此贺盛能够聚集的,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只要多数武功较好的江湖人出洞,剩下的便不足为惧,让专掏鼠窝的军队上山,肯定能抓到不少硕鼠。

两方一起动手,定能将贺盛的幻想一举歼灭。

“上回本王轻敌,此次……”

“这次有陆姑娘帮忙,定能让那些人有来无归。”

“溱观?”贺关不解,关她什么事?

说到陆溱观,文二爷突然兴奋起来。“爷不晓得吧,陆姑娘与莫老怪有关系。”

现在他只要一想到陆姑娘,就忍不住想大喊一声“天呐”,这是想芝麻却送来一颗大西瓜呀!

“讲清楚。”

文二爷从怀里掏出魏旻带回来的紫色药瓶和药粉包,送到主子跟前。

“这是钱大夫人用来放倒姑娘的迷药,迷药很普通、不难找到,难的是陆姑娘居然用起魂丹来解毒,起魂丹能解百毒,还能强身健体,这是莫老怪最得意的药方之一,魏旻告诉老夫,此药是姑娘亲手所制,那么……”还用说吗?她肯定和莫老怪关系匪浅。

想至此,文二爷笑得嘴巴都要咧到后脑杓了。

“莫老怪?”贺关没听过他。

“他有一身好医术,曾有传言,只要是他想救的人,连阎王都收不了,可真正认识莫老怪的人便晓得,他治毒的本领比医术更高明,所以更正确的说法是,他想杀的人,阎王不收都不行。

“有这样的本事,自然是人人吹捧,可他性子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与人治病只看心情,当年老夫不过有机会与莫老怪学几日医术,一手医技便能在不少地方横行,而陆姑娘能炼制起魂丹,肯定在他身边学过不少时日。”

贺关明白了,难怪她敢放弃程祯、敢展翅,原来她有丰富羽翼,只是深藏而已。

“爷,我找姑娘谈谈?”文二爷问。

“可。”

得了令,文二爷笑得眼睛眯成线,有陆姑娘相帮,不仅仅是如虎添翼,这下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爷身上那一刀,他会让他们百倍千倍还回来。

惹谁不好,敢招惹他们家主子!没探听清楚吧,他们这群人不仅仅是跟着主子爷水里来火里去,革命情感深厚,他们谁没受过主子再造大恩,主子就是他们的活祖宗。

文二爷年纪大、阅历深,不像季方和魏旻那种小家伙,见爷清醒就哭鼻子,他感激感动,脸上依旧挂满笑意,彷佛没发生啥大事,但一个转身,想到爷的伤口,他弥勒佛似的笑脸上便出现一丝狰狞。

陆溱观清醒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了将近八个时辰。

起身吃过饭,她打算去看看贺关,不料文二爷上门。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陆溱观,他细细观察她的脸。

她的眉毛弯秀没有太多杂毛,有这种眉毛的人重情义。

她的双阵清澈明亮,两眼细长,眼尾微微上翘,此为益子面相。

她的额头圆滚饱满、额角有发,耳朵颜色白净、轮廓分明,鼻梁有肉,唇色红润……这是再标准不过的旺夫相。

难怪程祯娶她之后能够高中状元,可惜啊,他竟为马氏弃此妇,他的损失大了。

他身为王爷的资深幕僚,怎能不替自家主子爷争取这么好的女子?

他拱手躬身道:“陆姑娘,老夫是王爷的属下,大家唤我文二爷。”

“文二爷。”

陆溱观也审视对方,此人目露精光,一张笑脸看似亲切,实则深沉,这种人不会普通平庸,是贺关身边的重要人物吗?

“老夫过来,一则是感激姑娘的救命之恩,王府上下人人都感念姑娘恩情。”

“这是身为大夫该做的事。”她不居功。

文二爷微微一笑,续道:“昨天姑娘亲眼看见的,不少大夫临阵月兑逃,个个都怕担上责任,可没人像姑娘如此仗义。”

“趋吉避凶乃人之常情。”

“没错,他们那是人之常情,姑娘这可就是再造之恩了。”

“文二爷客气。”

“另外,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

“文二爷请说。”

他从怀里掏出紫色药瓶道:“听闻此药是姑娘亲制。”

“是。”

“不知姑娘与莫老怪有何关系?”讲到这里,他整个人兴奋起来。

“那是我娘亲的师父,曾经在家里住过几年。”

“所以姑娘是莫老怪的亲传弟子?”

“师公说这样会乱了辈分,不肯认我为徒,但确实手把手教过我制毒制药。”师公老爱模她的头,说她有脑子、有天分。

所以马茹君够傻也够大胆,若是自己一个心性不定,她有十条命都不够用。

这话听得文二爷小心肝颤个不停,手把手……几年啊……那她得有多大的本事?

“太好了!那么这事非得姑娘出手,才能防止一场祸国殃民的大灾难。”

“什么意思?”陆溱观不解,她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然后文二爷开始演讲了,从若干年前的东宫之争起头,讲到贺盛、江湖人……一桩桩说得仔细而清楚。

季方的口才好,顶多是说书人等级,能够讲得高潮迭起、扣人心弦。

文二爷的口才好,是谋士等级,扣人心弦算什么?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动摇人的意志,他要是有那份心思,鼓动军队叛变都是小事,所以心地善良的陆溱观怎么扛得住?

目前满府上下最想做的事,是将贺盛大卸八块,不对他动手,不是因为害怕他身分高贵,而是要留着他钓鱼,把那群丧尽天良的匪类统统变成死人!

“……姑娘可不可以帮老夫这个忙?”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陆溱观皱眉,她曾对师公说:我不爱学害人的玩意儿。

师公回答:谁说害人的玩意儿不能救人?

那时候她年纪太小,不懂师公的话意,现在……望着文二爷,她有些明白。

倘若毒物能抑制某些人的蓬勃野心,让百姓不必遭受战争流离之苦,是的,害人的玩意儿确实可以救人。

在文二爷三寸不烂之舌的鼓动下,她点头道:“可以。”

她肯定的回答让文二爷吞下一颗定心丸,他道:“多谢陆姑娘,另外还有一事也想请姑娘帮忙。”

“文二爷请说。”

“此计若成,王府必将迎来一场动乱,王爷伤得严重,禁不起再一次危险,我们必须将王爷和小世子送出去,老夫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可行,不知姑娘可否收留王爷和小世子几天?”

他的屋宅多到可以半买半相送,怎会找不到可以暂住的地方?

陆溱观看着文二爷笑得像狐狸的双眼,她知道她应该反对的,可是又听到他说——“爷的伤需要人照料,一事不烦二主,只能求姑娘辛劳些。”

若嘴皮子能杀人,文二爷的嘴皮连放火都能。

他太会说话,说得陆溱观头昏脑胀,说得她认真相信,倘若不收留贺关,自己就是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的大坏蛋。

在脑袋晕乎乎的状态下,她点了头。

然后志得意满的文二爷,笑弯一双狐狸眼,笑歪脖子,并且揣测起主子爷的本事,不知道爷有没有办法在短期内降服旺家女?

陆溱观终于体会到何谓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

人家都说客随主便,可霸道王爷加上霸道世子,才刚入住便反客为主,事事都是他们说了算。

“水水在那里学不到东西。”

阿璃这一声令下,陆溱观一年的束修就白缴了。

司马昭之心啊,他分明是不想让水水和李成功在一起……

她强烈反对,但阿璃怎么说、水水怎么应,什么都是“哥哥说了算”。

对于女儿的没出息,陆溱观生气了。

然后贺关说:“我解决。”

猜猜他解决的办法是什么?抓起自家儿子狠训一顿,告诉他,他没有权利影响水水的人生?这是正常的解决方法,但是这对父子都不正常。

所以家里迎进一位大儒,从此以后水水和阿璃由他亲自授课。

是谁给那对父子的自信啊?自信他们的安排,别人会乐于接受?

还有还有,她应该到济世堂坐堂的,那是她的正业,但王爷的“伤势”更重要,所以她连济世堂都去不了。幸好他无法阻止黄宜彰上门,否则新药厂的事那么多,真停摆了她可接受不了,那是她发家的想望啊。

况且说到伤势,若不是贺关身上那一百多针是她亲手缝的,他哪里看起来像个病人?

这天,魏旻到贺关床前禀事。

如果到这会儿,陆溱观还看不清楚魏旻是谁的人,就真白费了她一双明亮的大眼。

就连采茵也很值得怀疑,因为她居然知道贺关的生活习惯,居然和季方熟得像家人,居然和文二爷感情颇深……

好吧,她只能又跑到贺关面1则抗议。

“魏旻是你的人?”她这来势汹汹的问句,摆明是在质问他——你凭什么安排人到我身边?

他听出来了,却没解释,只回道:“是。”

害她不得不多费口舌问:“为什么?”

“保护。”

她刻薄地冷笑两声,问:“我是娘娘还是王妃,谁会没事跑来害我?”

然后他一句“钱知府”,就把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给堵在肚子里。

她蔫了,那确实是个恩将仇报的坏蛋,若非魏旻暗中保护,若非他打出蜀王名头,说不定她走不出那扇门。

她又问:“采茵呢?也是你的人?”

“是。”他不对她说谎的。

“为什么?”

“照顾。”

“我已经二十一岁了,照顾自己这种事还难不倒我。”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照顾水水。”贺关说。

陆溱观又蔫了,没错,没有采茵照顾水水、整理家务,她腾不出手来做许多事。

他的话很短,却总是一针见血,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呀?

她只能瞪他,瞪到自己头痛,然后转身跑掉,刚进门时的气势,在走出那扇门时,消弭殆尽。

不过贺关的全力相挺,让他和阿璃的父子感情上升一大步。

在贺关住进陆家的第十二天,事情解决,该落网的落网,该抓的抓,和平山里藏了近三千人,虽是乌合之众,却不能否认他们对于偷鸡模狗确实有几分本领,这票人若真是闹到京城去,虽掀不起大风浪,但肯定会让皇上伤透脑筋。

文二爷坐在桌边,气定神闲地瞧着贺关,看样子爷在这里被照顾得很好,红光满面的,嘴角还不时逸出笑意。

他可不敢居功,说自己差事办得好,让爷心花朵朵开。他更相信,爷开心是因为院子里某个正在晒药的女人。

“清理干净了?”

“一只鸟都没来得及飞走。”文二爷回答。

贺关点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外飘,这两天她连进屋帮他把脉都省了,要是让她知道事情已经解决,恐怕她会迫不及待把他们父子俩打包送回王府。

“贺盛呢?”

“那是个没出息的家伙。”文二爷轻嗤一声。“今天一早我去见他,把和平山被剿、三千余人尽数歼灭一事告诉他,他哭了,还疯狂尖叫吼骂,我在他面前放一碗酒,告诉他,喝完一了百了,可是他居然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还说先帝遗旨,让皇上保他一命。”

府里上下都想到贺盛跟前折辱几下,可他那副没骨气的模样,让大伙儿完全失了劲头。“他想活?”

“是,还自称紫金星下凡、救民救难的活菩萨呢,原来不过蝼蚁一般。”

“好,便让他活。”他会让他活得比死更痛苦。

这时,院子里传来童稚的嗓音,贺关下意识转头看去。

“水水为什么不上学?”

李成功闪亮亮出场,和往常一样,后面跟着一排丫头,只不过这次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礼物,有风筝、九连环、绸缎、糖果蜜饯,全是在棹都最贵最好的店家买的,他炫富的本事持续进步中。

陆溱观客气地道:“水水有师父来家里教她,以后不上学堂了。”

李成功感觉到一股邪火猛地窜上,怎么可以!“什么师父能比汪师父厉害?”

冷笑传出,阿璃靠着门说:“井底之蛙最可怜之处,是不晓得自己住在井底。”

李成功怒道:“你骂我?”

“这么明显的事,需要质疑?”

“凭什么?”

“汪师父不过是个小小秀才,水水的师父是一品大官致仕,请问,云和泥、天和地,要怎么比?”

他尖酸刻薄的口气,一脚把“青蛙”踹回井里,还跌了个鼻青脸肿。

李成功恼羞成怒,又跳又叫,“都是你,你没来之前,我和水水玩得好好的,谁叫你来的!”

“玩得好好的?自以为是真是种可怕的毛病。”阿璃口气凉凉的,不愠不火,但那副得意张扬的模样,实在很欠揍。

明明白白的嘲讽、清清楚楚的鄙夷,李成功恨得咬牙切齿,冲到水水面前,抓起她的手怒问:“你喜欢那只弱鸡,还是喜欢我?”

李成功这话踩到阿璃的底线,阿璃嘴角微勾,寒意藏在眼角。“水水说清楚些,免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材听不懂。”

这个问题水水连思考都不用,她拉起阿璃的手,笑咪咪地说:“水水最喜欢哥哥了。”

一锤定生死,李成功气得鼻翼张张缩缩。他对她那么好,在学堂里都是他在罩她,他给她买好玩好吃的,他什么都替她想,她居然选择弱鸡?

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可他只是个七岁的小纨裤,不需要顾虑这种事,所以他冲上前,用强而有力、圆滚滚的拳头往阿璃鼻子揍去。

阿璃顺着他的拳风往后仰,倒……接着砰的一声,着地……

“啊,哥哥……”水水吓着了,呜呜咽咽哭起来。

旁观的陆溱观实在很无言,什么跟什么啊,多大的孩子就玩这一套?

水水很生气,用力站起来、用力转身,举起双手,使尽全身力气捶打李成功,一边骂道:“李成功,我最讨厌你了啦!”

屋里,贺关和文二爷定眼看着这一幕,好半晌,文二爷轻飘飘地说了句,“青出于蓝胜于蓝。”

什么意思?贺关拉回视线,落在文二爷身上。

文二爷捻捻胡子笑道:“小世子懂得以弱示人,女人旁的不吃,这招肯定吃,爷,如果你想在这里待久一点,身子就甭恢复得太快。”

他不信爷看不出来,小世子那一跤,跌得有多做作。

文二爷离开,贺关认真思考他的话,以弱示人?他抬起头,看看在陆家院子急得团团转的小胖墩,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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