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不哭 第十四章 开始收网了
几日后,乌玄度伤愈,进了宫便往刑司而去,那日行剌他又企图趁夜再下毒手的那名剌客,就押在牢里。
乌玄度仔细打量过他,瞧他四肢几乎都被卸下了,却还如此硬气,不由笑道:“看来确实是名死士,然而你偏做错了两件事。”那人连一声都不吭,乌玄度也不以为意地继续道:“跟错了主子,还有……娶妻生子。”
那人猛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我这人虽然是心狠手辣惯了,但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取你妻儿的性命,而且我还能够护他们周全,只要你日后在堂上坦承是兵部尚书唆使你行凶即可。”乌玄度字句肺腑,只因他曾失去,他懂得那份苦。
然而那人敛着眼,依旧没吭声。
“姓孟,行九,所以就唤孟九……”乌玄度像是自言自语着。“妻子娴秀,儿子听说还挺机伶的,但如果继续养在尚书府里,你认为你那身为兵部尚书的嫡兄会怎么对待他们?不如举家离开京城,带着一笔钱,买座庄子,恬淡度日……你不觉得这听来挺不错的?”
他也打着同样的算盘,如果离开京城,干脆就往南去,在昆阳附近买座庄子,只要有小十五陪着他就够了。
乌玄度等了半晌,等不到半点响应,无奈叹了口气。“我并不是非要你帮这个忙不可,如果你不点头,那就算了。”话落,作势要走。
“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人突道。
乌玄度缓缓回头。“我可以起誓。”
“可我伤了你。”哪可能轻易放过他?
乌玄度想起养伤这几天能将小十五逗得炸毛,他倒觉得这伤伤得挺值得的。“不过是小伤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你真会护我妻儿?”
“今晚戌时以前,我甚至能安排他们进到刑司。”
那人注视他良久后,才道:“好,我答应你。”
“爽快。”
正当乌玄度踅回,想要好生询问时,汤荣已经大步拾阶而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他听完笑意更浓。
“太好了,我还怕他不肯动手呢。”
“被人栽赃还能笑得这么乐的,大概也不多见了。”汤荣发觉,愈是接近乌玄度,愈是觉得他深不可测,更别说在他娶妻之后,俨然月兑胎换骨,像换了一个人。
“敌不动,我怎么动?”他就是要引君入瓮,所以刻意养了几天的伤,方便人家行事。
“所以,你已经想好一会怎么说了?”
“当然。”
进御书房前,就见五军都督和兵部尚书已站在廊上,而御书房前的石板广场上堆积了几十辆辎车,颇为壮观。
在小太监通报后,乌玄度态度从容地进了御书房。“见过皇上。”
正忙着批奏折的蔺少渊眉眼未抬地道:“五军都督说,三日前他发现神机营移汛却未经五军都督府批准,所以就前往汛地查看,竟查到了几十辆载满火器的辎车,又说你未上表告知演练,认为你居心叵测,你怎么看?”
“皇上,三天前臣还在养伤。”
“嗯,朕知道。”将奏折推到一旁,蔺少渊抬眼笑睇着,清雅面貌斯文俊秀。“不过,这事你还是得给朕一个交代,否则朕难杜悠悠之口。”
“求皇上给臣一天的时间,必定能给皇上一个交代。”
蔺少渊微扬起眉。“一天够用?”
“够,一会还烦请皇上移驾到御书房外,盯着臣查看辎车里的火器。”
“可以。”
等着蔺少渊起身后,乌玄度才跟着他踏出御书房,径自朝辎车走去。
“皇上,如今已是铁证如山,乌将军图谋不轨,请皇上快派人将他押下。”廊上,五军都督向前一步进言。亏他先前又是送歌伎又是送美鬟,乌玄度依旧木头脑袋,不懂官场生态,那就怨不得他。
蔺少渊直瞅着乌玄度的身影。“朕打算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他能自圆其说,朕就信了他。”
此话一出,五军都督不由看了兵部尚书一眼。
“皇上所言甚是,但是近来坊间流传着辅国将军夫人身怀帝后命……皇上不可不防。”兵部尚书压低声嗓说着。
那晚确定派去的剌客被逮后,他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万般思索后想起儿子曾提过这么一件事,要是仔细往深处想,拿这一点来打压乌玄度远比逼死斐有隆要好用得多。
蔺少渊闻言,侧眼望去。“坊间流传?”
“正是。”兵部尚书瞧蔺少渊似有意要他继续说,他便又道:“听说西军都督在五年前领养了其妹孤女,当时方巧上辅阳寺上香,遇见了辅阳寺大师,大师见过乌夫人后,便道乌夫人是天生帝后命。”
“喔?”
“外头也有一说,西军都督因此将孤女藏在府内,怀抱着有朝一日皇上选秀,孤女便能入主中宫。可惜,皇上不打算选秀,西军都督惋惜了一阵,巧合的是,几乎就在那当头,乌大人求皇上指婚。”兵部尚书脑袋聪颖,将前因后果说过一遍,要教皇上以为乌玄度真是怀抱着帝王梦。
这帝后命的说法,换个方向,不也等于迎娶她之人就有机会坐上皇位?要是为了皇位求指婚,这不也说得通?
古来帝王皆猜忌,没有一个帝王能忍受臣子觊觎帝位。
蔺少渊收回目光,垂睫像是思索什么。
“皇上,不得不防。”兵部尚书语重心长地道。
蔺少渊没吭声,然而神色冷凛了几分,看在兵部尚书眼里,便知此计奏效了。
看过辎车的乌玄度先回神机营衙门跟汤荣交代了一些事后便回将军府,一回将军府便差人去将皇商冯珏给找来。
“发生什么事了?”未及正午,乌玄度却已回府,都蝶引来到内书房,果真瞧见他。
“你可别又瞒我。”
乌玄度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没事,只是查办之事突然有了进展,想跟冯珏问些事,所以才特地回来差人去请他。”
“那一会我要在这里。”
“不成体统。”
“我三朝回门时,你还不是让我坐在厅上和表哥、舅舅聊天?”都蝶引偷翻了个白眼,有时真觉得他的规矩完全是看心情的。
“那是你的亲人,可待会过来的冯珏和汤荣都不是你的亲人,况且我不让你去后院,是因为那里有会吃人的舅母,而我的后院只有你。”
乌玄度不疾不徐,条理分明得教她连反驳都不成。
都蝶引无声哼了声。“算了,你说如何就如何吧。”
“瞧你这样拗着,真好。”
“谁拗了?”她不是说算了吗?
乌玄度笑柔黑眸,在她唇上偷香了下。“让人去备膳,冯珏身为皇商,就算要请他走一趟,怕是一时半刻也赶不过来。”
“已经备着了,一会就能用了。”话落,她牵着他往主屋对面的园子走去。“今儿个天候不错,咱们就在这儿用膳。”
乌玄度一切由着她,毕竟打从她嫁来至今,他俩还不曾在府里的哪座园子里待过一刻钟。而这园子芍药正艳放着,红的、白的、紫的,托紫嫣红,千娇百媚的蝶儿在花丛里漫舞,景致美不胜收。
曾几何时,他有闲情雅致停下脚步瞧瞧身边的风景了?
因为有她在,所以他知道他可以放慢脚步,与她一齐走完这一世。
“坐这儿。”拉着他在石桌旁坐下,都蝶引便回头让瑞春和弥冬去端膳。“对了,我身边非得跟那么多个侍卫吗?”跟在她身后的侍卫少说也有六个,这还没算守在她屋前屋后的。
“再忍一段时间就好。”
“你的差事快到一段落了?”她知道他在神机营替皇上整肃武官贪弊,但到底是查办什么,她就不是很清楚。只是不论古今,举凡挡人财路,截人官职等,只会让他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也莫怪他会出事。
“快了,要是顺利,下个月咱们就能离开京城。”
“真的假的?”
“我是如此期盼。”
“想好往哪走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宫外的市井生活,想与他当个一般的平头百姓,弄个简单铺子或带个戏班大江南北地走。
“都好,只要你在身边,去哪都好。”
都蝶引甜甜地笑了,对他这种真诚的甜言蜜语最是没辙,暗自盘算着该往哪座丰饶的县城去。
一会,膳食端上桌,两人边吃边聊了会,方巧用完膳食,王强便来禀报说冯珏和汤荣一同上门了。
“喏,先回房吧。”他说着,轻掐她的秀鼻。
“知道了。”她张口佯装要咬,可偏他不闪,被她咬个正着,教她不禁羞赧地松口。
“你好歹也躲一下。”她作作样子,他配合就是,干么真让她咬着?
“让你咬着了,才有借口罚你。”乌玄度说得理所当然。
都蝶引瞪大眼,怀疑他的心是黑的,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我才不管你。”正要走,可走了两步又回头。“如果要留客用膳,要差人先告诉我。”
“好。”
都蝶引才踏出石亭,突地听见一声雷响,不由抬眼望去,疑惑明明是万里无云,怎无端地打起响雷。
“回屋里吧,许是要下雨了。”乌玄度走到她身后,瞧她发上戴着他送的凤首钗,不由笑眯眼。
走了两步,她像是想什么,猛地回头却险些撞上他,幸好他动作够快,硬是撑住她的肩头,不让她撞疼自己。“又怎了?”
“这个。”都蝶引解着系在腰带上的络子,随即系在他的绶带上。“今儿个闲着就给你打个五福临门的络子让你带在身边,下头还系了一块玉,让你趋吉避凶。”本来想晚一点给他,但反正她都戴在身上了,现在给也无妨。
乌玄度抚着她打的五蝶络子,想起前世里,她也曾赠与他,可是后来……
“怎么了?不喜欢吗?”
“那时方与你重逢时,你睬都不睬我,我曾想过你是不是恨我,所以不想认我。”
都蝶引眨眨杏眼。“胡思乱想什么?我为什么要恨你?可以跟你过的每一天,我都很快乐,那一世里,我一滴泪都没流过。”
一我将你带进宫,却也让你葬在宫里。”所以,他不禁想,是不是她把福气都给他了,才教她福薄到离他远去。“我看,五福临门给你,你戴着。”
“六郎哥,那只是命,也许你不信,但我不是被人害死的,我是血崩。”见他又要开口,她忙捣住他的嘴。“过去都过去了,咱们现在已经在一块了,眼前才是最重要的,回首做什么呢?这五福临门就是要给你的,你戴着让我安心都不成?”
乌玄度黑亮的眸直瞅着她,突地往她唇上一亲,她吓得惊呼了声,惹得守在园子附近的侍卫飞快地奔来。
“没事,护送夫人回屋里吧。”乌玄度噙笑道,随即附在她耳边道:“既然娘子执意赠与,那么晚上为夫的再好生赏你。”
那暧昧的语气教都蝶引脸上发热,红晕一路烫下了雪腻的肩颈。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又羞又恼地吼完,她三步并两步地走,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
回到房里,才发觉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从窗子望去,明明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如今却像是泼墨般地染了一层又一层的黑。
当她坐在榻上打络子时,豆大的雨水已经打了下来。
没来由的,她心慌意乱了起来,就像前世里的那一晚,在她离开他之前。
“怎会跟冯珏一道来?”乌玄度一进内书房后,外头已经开始刮起风,雨势滂沱,园子像是泛起了层层雾气,暑气良往屋里冲。
“不是一道来,是在门外遇到的。”汤荣毫不客气地在乌玄度面前坐下。“不过我跟他认识,而且挺熟的。”
“原来如此。”看来冯珏这皇商干得挺有模有样的,竟能和皇上身边的红人混上交情。
“玛狂,坐。”
“谢乌大人。”
见冯珏过分拘谨的举措,汤荣不由挨近他一点。“别担心,乌大人很好相处的。”
冯珏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乌大人怎会识得冯珏?”刚才他回府前跟自己说,他要找冯珏问些事,那口吻像是早已见过几次面,压根不生疏。
“碰巧。”乌玄度也没打算谈得太细,随即导入正题。“今日我请冯珏过来一趟是因为他贵为皇商,一般军需甚至是宫中采买,应该都是由他经手才是。”
“是这样没错。”
“硝石呢?”
冯珏不由看了他一眼,想了下才道:“硝石是管制之物,但皇商亦可经手,硝石是药材,也是毒,更是制火药的原料。”
“等等,乌大人问这做什么?”汤荣忍不住插了话。
“今儿个兵部尚书和五军都督参了我无故移汛,甚至在汛地里查到几十辆装着火器的辎车,我瞧过了,其中有一辆辎车底部装了一大袋的硝石。”
“这是什么意思?敢情是他们搬得太开心,以致于连原料都搬上辎车了?”汤荣好笑地道。“库部里的,我确认过了,没人踏进去过,里头的火器自然都好好的,换言之他们拿出的这一批就是短少的部分。”
“我不这么想。”
“怎说?”
“数量不对,火器不对,甚至连原料都有,我认为这一批火器是跟工部借调的。”汤荣微呀了声,笑得很坏。“乌大人,你现在是要让我知道六部里头至少烂了一半,是不?”
“一般而言,每年工部与兵部都会编列一笔军火器的请款书,再由户部核准,从民间各地调集各类所需的原料木材等等,再送往工部的兵器作坊统一制作,再依需要送往之地,在军器上印上地名和卫营号,火器的话,则是会印上编号。”冯珏提出少有人知晓的工部内藏规定。
“我还不知道有这事。”
“而且,一般从各地上缴的火药原料因为是管制品,所以会在包装上打上出产地、斤两和年号的铜印。”他经手过几次,对于其中的繁琐手续,怕是没人会比他还清楚。
乌玄度沉吟了下,开门见山地问:“冯珏,这两年你可有经手硝石或硫磺?”
像是意料中的事,冯珏先是叹了口气,而后很爽快地道:“没有。”
“这跟虚职领空饷有什么两样?”汤荣没好气地道。“他们是怎么着?拿这笔钱会教他们富甲一方吗?那得要多少人分啊,分着分着还能剩多少?”
“正因为分食的人太多,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往国库挖,而分食的人也会因而形成派系,而且结成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如果只是利字结盟,想要将他们撬开,倒不算太难。
“可问题是,咱们得有证据。”没有真凭实据,那些老贼会伏首认罪?
乌玄度看向冯珏,笑眯眼道:“冯珏手上有账册。”
“咦?”
冯珏苦笑着,着实为难却又不能不照办。“我手上确实是有账本。”而且还有屯在他仓库里的三年份的硝石和硫磺。“但,只要我把账本呈上,那就等于是让皇上知晓我为虎作伥了。”
皇商与官员向来是相辅相成,各蒙其利的,给官员行个方便,日后官员就会给个方便,所以假帐这种小事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如今这事要是揭开,他成了共犯,不当皇商事小,被判了刑责才真是冤。可问题是凤爷发话了,只要是乌大人要求的,他都必须尽其一切所能地完成,除了照办,他还能如何?
“嗯,这事简单,我替你帮皇上求情。不过,冯珏,你要不要上寺庙走走,我真觉得你这一年来走的不是普通的霉运。”去年和今年都各自闹上京兆尹一次,他真心希望他事不过三。
冯珏苦笑了下,像是想到什么,却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不过,拿了冯珏的账册,也动不到兵部尚书,反倒是你留下的孟九有点作用,但是也咬不死兵部尚书。”汤荣沉吟的说。
“汤大人,兵器作坊虽隶属工部,但那些军火器要动用,必须经过兵部盖印,我只要确认了辎车里的火器是从工部借调的,他能逃得了吗?再加上孟九为证和冯珏的账册,户部、工部、兵部,还有捏造神机营移汛消息的五军都督都月兑不了关系。”他认为,如此的结果该是会让皇上满意,也算是肃清到一段落,届时他如果要辞官,皇上应该不会刁难。
汤荣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着吧,一会我回宫盯着那几十辆辎车,省得被掉包。倒是你,这是再立大功,不知道皇上怎么封你,你又想跟皇上讨什么。”
“眼前已经是顶天了,没什么好再封的了。”他认为当今皇上是个有心作为的帝王,算来也是百姓的福气。
“怎会?上头还能再封个镇国将军。”
乌玄度但笑不语,他不求赏赐,只求辞官,只是也没必要在这当头说。
“一般来说,辅国将军通常是册封给郡王世子的,会册封一般世族,已经算是相当少见,想再封镇国将军,就怕体制不合。”冯珏挑字拣句地道,不好意思说乌家算是没落世族了。
他也曾经想过乌玄度一路爬到这个位阶,会不会是凤爷从中相助,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是靠自己的实力又加上皇上赏识,只是爬得愈高,一个不经心可是会摔得粉身碎骨。
“也是,当初皇上册封乌大人辅国将军,连我都吓了一跳。”简直是赏识到不能赏识了,才会拿个实衔拴住他。
“不过……”冯珏有些欲言又止。
“怎了,从刚才就觉得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又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这也未免太不像你了。”
“不是,是我这两日在外头听到了一些流言。”
“什么流言?”
冯珏有所忌讳地看了乌玄度一眼,心里百般挣扎,可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了。“外头传言乌夫人天生帝后命,而乌大人是因为乌夫人的帝后命才向皇上求恩典,请求皇上指婚。”汤荣深邃的魅眸转向乌玄度,就见他浓眉微攒。
“这是打哪传来的流言,这不是要陷害他吗?”如果没见过他们夫妻俩相处,也许他会信,可见过之后,他直觉得是有心人编派这种说法。
“坊间流传得很快,大概是从两天前开始的。”冯珏说着,不由又偷觑了乌玄度一眼。“这事乌大人恐怕得查查,否则要是传到圣上面前,恐怕对乌大人极为不利。”他这么说算是客气了,毕竟这种流言不管属不属实,都会教有心人解释成他是为了谋夺江山才娶都家孤女。
皇上就算再赏识他,恐怕也无法容忍这一点。
“我知道了。”乌玄度沉声应着。
这事棘手……没人能够挑战帝王威严,要是引发皇上猜忌,辞官是必要的,但就怕灾难会在辞官后。
“那么,待我将账册整理好后会送过来,我先走一步了。”冯珏起身作揖。
“一起走吧。”汤荣跟着起身,瞅着外头滂沱雨势,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安,才刚踏出内书房,就见有丫鬟撩着裙摆朝这头跑来。
“大人,不好了,夫人不见了!”不管气息紊乱,瑞春放声喊着。
乌玄度蓦地起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着,已经走到门外。
“夫人和大人用过膳后就回房打络子,后来说乏了想歇会,所以我就跟弥冬退到房外,没多久听见里头有古怪的声响,奴婢和弥冬立刻冲进房里,可是夫人已经不见了,弥冬和侍卫们在附近搜着,奴婢便先赶来通报大人。”
乌玄度不假思索地下令。“常微!立刻派出所有侍卫在府里寻找,快!”人才刚走,肯定走不远,况且他不认为有人能将她从府里掳走。
守在内书房外的常微应了声,立刻调派侍卫出府寻找。
乌玄度大步回主屋寝房查看,那人恐怕是爬窗而入再爬窗而出,能在这时分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出入……难不成他的侍卫里混进旁人的眼线?
他不禁暗咒了声,踏出寝房外,想找她,却不知道该上哪去找。
“乌大人,你冷静一点,我马上回宫调禁卫。”汤荣收敛平常的笑闹,端肃着神情说。
“不用,人肯定还在府里。”
他虽说得肯定,手心却微微发汗,就怕她遭遇不测。
他以为他的安排已将她护得周全,没想到还是有人能混进府里……老天是在嘲笑他吗?就像当年,他自以为替她打造出最极致安全之地,然而还是有人被收买,在她生产前让她喝下催产汤。
如今,老天就是要他知道,不属于他的,他再强求都无用吗?!
“大人,在后门捡到这个。”常微顶着大雨冲来,不管浑身湿透,递上了凤首钗。
乌玄度接过手,一眼就认出那是他送给她的钗。
“还有,后门外还掉了这个。”他递上已经湿透的丝绦。
乌玄度见状,忙接过手。“跟上!”也许她还清醒着,所以沿路丢丝绦,好让他可以寻迹而去。
但,怎么可能将人给掳出府,而府里的侍卫却毫无所觉?
汤荣闻言便与他各骑一匹马沿路寻找掉落的丝绦,一路上不敢急驰,怕会错过了丝绦,可又怕太慢,丝绦会被雨势给冲走。
庆幸的是,当他俩纵马寻线而去时,果真瞧见路口处都有丝绦,尤其是每过转弯处皆可见丝绦,可当他俩一路寻迹而去,却是一路来到宫外,乌玄度不由瞪着远处的镇天殿。
流言……传进宫中了?
帝王本猜忌,除去任何威胁自己的人,是天性,他曾是帝王,再清楚不过。
如果埋在他侍卫里的眼线是来自大内的高手,要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将小十五掳走,压根不难。
后一步骑马赶到的汤荣见状,愣了下便道:“这一定是误会,你稍安勿躁。”不可能,怎可能会有人将乌夫人掳进宫?!
乌玄度没吭声,此时刚好一道电光闪过,汤荣瞧见他脸上晦暗不明的寒鹫,彷佛他又回到初识时的模样,冰冷且不容亲近。
乌玄度跃下了马,大步走进宫里,汤荣见状,只能快步跟在他身后。
守宫门的禁卫自然识得两人,并未阻拦。
“乌大人,你让我先面圣,咱们必须先确定究竟是谁把乌夫人带进宫,也许那些丝绦是有心人刻意丢下的,你先冷静一点。”汤荣顶着雨势大步跑到他面前,试图将他拦下。
然而,响应他的是唰的一声,乌玄度拔了剑,野兽般的眸开始失控,在电光雷雨之下,显得危险而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