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娘 第九章
第五章
那就看缘分吧!
是那天那个人说的话,可是所谓的缘分,谁说其中不代表了某些刻意的成分?
虽然明知不可为,崔东珺还是忍不住一颗雀跃热忱的心,在未时与申时之间,爬上天香山去见他。
只要一见到他的人,她就感到开心。
一看到他的笑容,她就觉得在瞿府中受到的冷落、婆婆们的鄙视都不值得放在心上。
若是被人发现她与男人“幽会”,恐怕就会被以不贞的名义浸猪笼了吧!
她晓得自己在玩火,但她就是无法克制那越来越炽热的心,排除万难就只想看到他一面。
而他,也总在那个时候上山来,带来她最爱的小点心。
她已经将自己的已婚身分抛诸脑后,像个初入爱河的小女子,甜蜜而愉悦的享受与他共有的时光。
这日,两人背靠着大树,悠闲的吃着瞿长桥带来的小点心。
他说这叫雪花糕,软软的糕点上撒了一层厚厚如雪花的糖粉,拿起时,糖粉纷落,还真像下雪了,吃的时候常沾了满颊糖粉,他总是笑笑的以指尖帮她抹去,然后放入自个儿口中。
她为这样的亲昵而脸红。
她知道这就叫“幽会”,也晓得不该与他肩碰着肩而坐,甚至他的手还是牵着她的……
但她无法阻止,也阻止不了。
她的心因他而雀跃,若是得为他而死,她也愿意!
瞿长桥突然提议道:“你想不想进城逛逛?”
进城?!崔东珺连忙摇头。
“不愿意?”
“我对城里的东西没兴趣!”她可不想冒着被瞿府中人发现的险!
“你好奇妙。”瞿长桥一直不解,“不告诉我你的姓名,也不想知道我的,这真让我不禁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敢让身分曝光。”
崔东珺胸口一凛,“才不是!我只是觉得……觉得就算知道你是谁,对现况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怎么说?”
“你一看就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我只是个没读过书的普通平民,像这样谁也不知道谁的身分,说笑之间也比较不会有疙瘩啊!”
“你很介意我们之间的差距?”
崔东珺抿了抿唇,“说不介意是骗人的,我也知道交朋友其实无须在乎那些,但现实就是如此,可是我们还是可以选择以别的方式往来,像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瞿长桥笑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
“虽然你说你没读过书,可我倒觉得每次跟你聊天,反而能让我自其他的角度思考。”
“才没有呢!”崔东珺难为情的摇手,“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不晓得,跟你认识之后,我释怀了很多事。”他转过头来,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以往执着在我心中,解不开的结,都因为你而松掉了。”
她开朗又天真,凡事不执着,乐观的度过每一日,无形中也影响了他,常驻于胸口中的闷闷不乐逐渐释怀,也越来越能笑得出来了。
能遇见她真好。
现下的他已不能满足于在森林中的相会,他想给予她更多,想带她四处去游山玩水,亲自体验更广大的世界。他知道她喜欢吃,故想带她尝遍各式各样美食,而不只是小点心。他想无时无到都能瞧见她灿烂的笑颜,而不是下午短短的一晤。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了,他想拥有的绝不是这样短短的时光,他想拥有的是她的全都,想占满她所有的时间
“是……是吗?”她因为他太过专注的注视而不知所措,“那……那很好啊……”
“我说……”
“嗯?”他的脸是不是太靠近了呀?
“你能不能继续陪我说说笑笑?”
“好呀!我还会继续上山来陪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呢?”
“陪我一辈子。”
“一辈……”她瞪大眼。
一辈子?那意思不就是……
“告诉我你的名字。”瞿长桥长指捏住她尖细的下巴,双眸直勾勾的盯入她水眸深处,“让我见见你母亲,好亲自恳请她将女儿嫁给我。”
“嫁……嫁?”她瞠目。
“对,嫁给我。”
他再也憋忍不住满腔热情,温热的唇温柔的印上她柔软而又丰润的甜美芳唇。
双唇相触的瞬间,崔东珺全身抖颤,比雪花糕还甜蜜的滋味自他的唇舌之间传了过来,她的人几乎也要像雪花糕一般融化在他的口中了……
她的水眸闭上,不自觉的伸长藕臂,绕上他的颈,身子同时靠向了他,压根忘了自个儿的“已婚”身分。
她的回应不啻是对他的鼓励,他心头窃喜,明白双方是两情相悦的他,拥吻得更为激 情。
“告诉我……”他直起身来,啃噬着她微张的唇角,微红的黑眸泛涌,“你的名字!”
“我……”残存的理智提点她,不能说!
告诉他名字,他就要来提亲了!
一个女人可以嫁两个丈夫吗?哪有这等好事!下场一定是直接将她装进猪笼,丢进池水里头淹死。
恨只恨两人相遇太晚,若是能再早个一个月……不,只要半个月,她就可以放心与他结连理,无奈造化弄人,她早就是别人的妾了!
“不……”她的粉颈低垂,用力摇了摇。
“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她再摇了摇头。
“是不相信我?”
“不!”她慌忙抬头,见到他那双诚挚的眸时,她整个人几乎软化,差点就想告诉他实情了。
“那是为什么?”
她都肯任凭他放肆到这种程度,为何仍不肯说出实名?
搁在她胸口处的那一层惊惧黑暗究竟是什么?
“我……我配不上你!”
她是不能说实话的。
不仅是因为她的已婚身分,她更不想被误认为她在玩弄他!
“胡说!”他厉斥。
“我是穷苦人家出身,而你是有钱人家子弟,就算嫁了你,也只能当个无举足轻重地位的小妾,不是吗?”这虽是借口,也是实情,“你会有正室,那人才是你真正的结发妻,我想拥抱你也得经过她的许可,对吧?”
在瞿府多受冷落,她自个儿最清楚。
若不是隐藏真实身分,说不定就连厨房的那些厨娘都不愿理她。
那个妾!
她们总是这样喊她,连她的真实姓名都不想知道,对她没有半点好评价。
夫婿心中另有他人,婆婆们讨厌她,据说等到瞿老爷身体恢复健康,她没了用处后,就会写休书将她赶离瞿家。
这就是一个侍妾的命运,任人捏扁捏圆,与蝼蚁没两样。
听了崔东珺的分析,瞿长桥沉默了会。
他的沉默拧痛了她的心。
明知自己没资格要求,但她还是感到痛苦。
“所以我们就维持这样吧!不也挺好?”说着,她主动吻上他的唇,将身躯贴上他。
她喜欢他、爱他,愿为他奉献出所有,可就是不能告诉他实话!
他如果知道她是谁,一定不会再爱她,说不定还会气她、讨厌她。
当瞿家人聊到‘那个妾’时的鄙夷眼神,她是怎么也忘不掉,这样的眼神,她不想自他眼中看到!
她与他的相遇是一场梦,一场美好的梦,她不要自梦中醒来。
“难道你宁愿与我没名没分的苛合,也不愿当我的小妾?”她的想法他无法理解。
“我暂且不想想这么多。”她热切的锁凝住他困惑的眸,“暂且保持这样,好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好。”他暂时妥协,反正来日方长,他一定有办法说服她,“我们以后再谈。”
“嗯!”大松了口气的她像是为了补偿似的,伸手解开他的腰带,“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开心了,真的很开心了!”
怎么办?她觉得这样好舒服喔!舒服得她好想这样一直一直腻在他的怀中,忘了现实中残酷的一切,只跟他晨昏相伴,直到永远。
她将自个儿完全交给他的全然信任,更是让他倾心,他思考着她拒绝的症结点,不就是想得到一个正式的名分?
他的正室位置还虚空着,或许在父母那边会得到巨大的阻力,但不代表不可与之抗争。
他会去争取,然后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时她的笑容会有多灿烂甜美,让他恨不得将娇美的她一口吃进肚子里。
“不然你起码也要告诉我该怎么叫你,总不能每次都喊你“喂”吧?”趁她意乱情迷之际,他在她耳旁低声呢喃要求。
“我……”她踌躇了下,“阿珺,就叫我阿珺吧!我娘……我朋友都这样叫我。”
“阿珺。”屡屡被拒绝的他终于露出微笑。
“忍忍。”他怜惜的吻她的唇,“从这刻起,你就是我的人了,阿珺。”
“真的吗?”
她是他的人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的美好?
她强忍着疼痛,勉强扬起嘴角,轻柔低问:“那我该怎么叫你呢?”
“我叫长桥。”
长桥?怎么听起来挺熟的?
“瞿长桥。”
什么?!
“长桥?我的房间没有桥呢,”
“长桥是你相公的名,什么房间没桥!”
与何氏的对话仿佛才昨日的事,清清楚楚的浮在脑海里。
长桥,是她到现在仍未谋面的相公的名字。
瞿,是夫家的姓。
瞿长桥,就是她相公的姓名!
“我的娘呀!”崔东珺哀叫一声,小脸埋入枕头,恨不得就此闷死自己。
她“勾搭”上了一个男人,跟这个男人几乎每日幽会,又搂又抱又亲嘴还将人给了他,这是该浸猪笼的丑事,她却仍是义无反顾的追求爱情。
然而兴许是老天爷对她“红杏出墙”一事看不顺眼,直接给予她最强烈的惩罚——“爬墙”的对象与家里的夫婿竟是同一个人!
她完了!
这不是摆明铁证吗?
她难以想象万一哪天“正牌夫君”心血来潮,前来看他的妾,发现竟与森林里的女人是同一个,心头会有多愤怒!
她必死无疑了,还会害得娘在乡里间无颜面活下去。
说不定瞿家还会因此讨走所有的聘金礼品,任由母亲病死在床上,曝尸多日无人理睬。
此刻当务之急应该想办法逃离瞿家,带着母亲一块远走高飞才是。
想活命就该这么做!
隔日早晨天刚亮,崔东珺就赶忙奔回天香山山脚下的娘家。
走世屋内,茅草屋依然还是破旧,不见任何修缮的痕迹。
瞿家真过分,答应她的事竟迟迟未履行!不过她跟母亲要逃走了,这茅草屋是破是好,现在也不重要了。
正在床上休息的崔母瞧见她,立即气息败坏的嚷道:“我不是叫你别擅自回娘家吗?你又回来做啥?就不怕给婆家笑话!更何况你夫婿又没跟着你,你怎么可以擅自回来!”
这些骂言在崔东珺第一天偷溜回来时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千叮万嘱未得瞿家同意,不准擅自回家。
要不是那日她亲眼看到丫鬟在母亲身旁殷勤照料,生活大小事毋需担忧,她才不会理会母亲呢!
“娘,我回来是有大事。”崔东珺顿了下,四顾张望,“丫鬟呢?”
“她出门采买去了。”
“是吗?那正好!”这样逃跑的事就不会被发现了。
“正好?”
“娘,我们远走高飞吧!”
“什么?”
“我帮你整理行李,咱们去别的城市过活。”
“你不会被瞿家休了吧?”崔母的手颤抖的紧掐住女儿的手臂,“你做了什么丑事被休?”
“没……没有啦!”崔东珺一脸心虚。
“没有的话,干啥远走高飞?”女儿她养了十六年了,眼波一个流转,她就晓得她在想什么,“说!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你别问……”
“这么严重的事,我怎么可以不问!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娘,我在瞿家过得一点都不好,她们根本当我不存在,我不想再委屈下去了,我们走了好不好?”
“不管瞿家怎么对你,你嫁了人了,就该忍气吞声!”
“我才不要!”崔东珺生气的站起,“她们根本不把我当个人看待,为何我要忍气吞声?”
“不肖女!”崔母生气的打了她一巴掌,“既然你已经是瞿少爷的妾了,今日不管他们要怎么对待你,你都不该有任何怨言。”
“就算他们对我不闻不问,连膳食都必颂我自己打理,见到我就骂,还散播不实谣言,让府里全都的人都讨厌我?”
女儿在那竟受了这么多委屈吗?崔母眼眶红了,但仍咬牙道:“对!”
“就算他们要我去死,我也得去死吗?”
崔母仍是咬牙,“对!嫁人就是这么回事!”
“娘……”
“真要细说从头,这都是你的错!你顶撞婆婆,还要求千两聘金,婆家怎么可能善待你?这是你咎由自取!”
“可我怕我嫁过去后,你没人照顾……”
“我可从未曾要求你这么做!”
“娘?”崔东珺难以相信母亲竟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语。
“若你真做错事,现在就该回瞿家乖乖认错,言明绝不再犯,若有任何惩处也该忍得,当一个温顺乖巧的好媳妇,婆婆跟夫婿才会疼你,懂了没?”
“不!我不回去!”她犯的可不是坦白就会从宽的错啊!
“给我回去!你若不回去,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 !”
“就算你不认,我也要把你带走!”崔东珺火大的喊。
“那我就当场咬舌自尽!”
崔东珺一愣,“娘,你这是何苦?”
“是我没教好,教出一个忘恩负义的女儿,难道我还要跟着助纠为虐?”
崔母气得全身发抖,“当初你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人家都无二话的答应了,聘金也送了,婢女也来了,你不懂得感激也就罢,现在竟想过河拆桥?你还是个人吗?”
“娘……”崔东珺哑口无言。
“不管瞿家今日怎么对你,答应了人家就该信守承诺,难道你为了自己,连别人曾对你的好都忘了?”
崔东珺抿紧唇,泪水在眼眶聚集。
她是犯了大错,才会这么着急的想带着娘逃跑,诚如娘所言,她的确忘恩负义,明明都嫁人了,还背着夫婿在外与别的男人苛合,她若知耻,就该咬舌自尽才是。
可她不能这么做,她死了,夫家就会追究,娘也会受到波及,说什么她也得撑一天是一天,最好瞿家人就这么继续无视她的存在直到她老死为止。
“娘,我知错了。”
“知错就快滚回瞿家。”
“好,我回去,你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崔东珺抬起泪眼,以诀别的口吻道:“我走了,娘,你好好保重。”
她垂首离开,心头满是懊悔。
一失足成千古恨,说的就是像她这样吧!
如今,她后悔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