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姑娘离宫后 第七章 新的生活
“三叔回来了。”卓淳溪冲上前,一把抱住卓蔺风。“三叔不在,我好无聊哦!”
“欧阳杞没陪你吗?你不乖?”
“有乖,我有念书、有练武,欧阳叔叔给我做烤鸡腿,我还有进宫看皇祖母,皇祖母赏我很多好东西。”
“嗯,淳溪很乖。”卓蔺风模模他的头。
“淳溪最乖。”他加重口气,证明自己是好小孩。
“来,看看三叔带谁回来了。”
卓蔺风退开一步,站在他身后的敏敏露出头,对卓淳溪一笑。
卓淳溪乐得拍手,又叫又跳的。“妹妹,是妹妹来了!”
他对敏敏和对三叔一样热情,也是跑上前,也要将她抱进怀里,用力拍她的后背,但卓蔺风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抱不到敏敏,卓淳溪噘起嘴巴,一脸的可怜兮兮,他的个头虽大,但就是个孩子,受了委屈,就憋不住了。
敏敏冲着他笑,轻喊,“哥哥。”
被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喊,卓淳溪重新展开笑颜。“妹妹瘦了,丑。”
敏敏接口道:“怎么办,又瘦又丑,哥哥不喜欢我了?”
“不会不会,我让欧阳叔叔给你做饭,你每天吃很多饭,就会漂亮回来。”说着,卓淳溪又要去拉敏敏的手。
卓蔺风不动声色地将他伸过来的手拉住,嘱咐道:“以后妹妹要住在这里,你得把她当成家人,好生照顾。”
“嗯。”他用力点头,指着敏敏说:“你是我妹妹、亲妹妹。”
敏敏跟着用力点头,她比他更快乐,她有家了,而家里的每个人都是她的亲人。
“你要大口吃饭。”
“好,大口吃饭。”
“还要大口吃肉。”卓淳溪道,有个妹妹可以教导,他有身为哥哥的骄傲。
“好,还要大口吃肉。”她附和。
“还要大碗喝汤。”
“还要大碗喝汤。”
两人一句句应和,轻快地往屋里走。
卓蔺风看着两人的背影,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家人啊……这是他期待的关系。
蜀王府占地很大,布置精致奢华,往来下人虽然不多,却不觉得孤单清冷,整座府邸反倒给人一种轻松而温暖的感觉。
安排给敏敏的院子不像院子,更像花园,繁花锦簇、美不胜收,有假山、有凉亭,还有一弯小溪流过。
看到溪水,敏敏难免联想起那几条“无辜亡灵”以及自己的任性,悄悄地红了脸颊。
一路走来,她的眼睛没有歇息过,每处的景致都足见用心。
她的住处名叫喜春院,屋宅不多,只有十间,住着一、二等丫鬟,粗使婆子和三等丫鬟住在后院,扣除丫鬟住的,剩下的房间分别是寝居、小花厅、绣房、书房以及浴间。
书房大,藏书多,还有一面大桌子,上头放着昂贵画纸,而旁边的柜子里装满画具与颜料,绣房也大,布料、各色绣线都很齐全。
但一般女子住处都有的琴室,这里却没有,若非是临时拜访,敏敏会误以为喜春院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因为她善女红、喜欢丹青,却对琴棋不感兴趣。
卓蔺风和卓淳溪、欧阳杞住在隔壁的喜秋院,比喜春院大一些,两院中间有拱月门相通,往来不到一刻钟。
相较起来,喜秋院的布置较为低调,却更加大器,一看就晓得是男人的住处,没有花草,只有一片走不到头的竹林。
三人的寝屋相当大,而占地最大的是书房和练武房,随便一处,就是旁人的七、八间大。
据说,敏敏的寝居和卓蔺风的只隔一堵墙,用欧阳杞的说法是,她在墙这边打个喷嚏,都能把卓蔺风吵醒。
敏敏的浴间里头,有个大一以让两、三,时泡进去仍不嫌挤的大木桶。
卓蔺风安排四个大丫鬟给敏敏,都在十五、六岁上下,四人各有所长。
迎面,落春走来,敏敏看见,上前拉住她的手。
“小春。”她上下打量,小春的打扮并没有特别好,可整个人看起来……更精神、更美丽、更像大家闺秀,感觉好像一株蔷薇移植到更适合的环境,于是舒展枝叶,锭放美艳。
“姑娘,我现在改名字叫落春了。”
“嗯。”
“来,我带姑娘认认人。”她指着脸圆圆、身材微润女子,说:“她是落夏,最擅长厨艺泡茶,我敢说大话,除了欧阳公子之外,满京城上下,没几个比得上她的手艺;有一双聪明的眼睛,好像随时都带着笑的叫做落秋,她精于算账,姑娘可以把账本、银钱都交给她管,至于那个爱摆冷脸、以为自己前辈子是冰块的,叫做落冬,我们可不敢轻易招惹她,因为她武功高强,以后保护姑娘的责任就落在她身上。”
敏敏的容貌经常被人用艳冠群芳来形容,若非如此,怎会无端招来妒恨,可是看见落春四人排排站时,她才晓得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们的五官细腻精致,或端庄秀丽,或娇美温柔,一颦一笑,静如皎月,灿如星辰。并非敏敏夸大,便是选秀入宫的女子,也没有几个比得上她们。
这么美丽的女子,竟甘心在蜀王府里当婢女?
敏敏忍不住望向卓蔺风,这个主子是多有魅力啊。
“先洗漱吧,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她的身子需要调养。
“好。”
“有事,我就在隔璧院子,让人过来找我。”
“好。”
敏敏应过声,卓蔺风离开,落春迎上前,拉着她走到衣柜前,问道:“姑娘要不要先挑选衣裳?”
话才说完,落秋便打开衣柜。
里头满满的全是衣裳,鹅黄、月牙白、粉紫……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和布料都有,而那些衣服看起来都没上过身。
蜀王未娶妻,府里怎会备下女子衣饰?
她随意选了一套素白的,落春又拉着她走到妆台前,打开首饰盒,里头的珠玉钏炼闪花了她的眼睛,一件件都是精品,全是出自楚大师的手。
楚大师是富春圆的师傅,他亲手打造的首饰,一物难求。
敏敏忍不住问:“这屋子是谁住的?”
落春不明白她的意思,直觉回答,“姑娘住的呀。”
“我是说之前。”
“之前没人住。”
“那这些东西……”
“全是王爷为姑娘备下的。”
闻言,敏敏心花盛开,所以他很早以前就想把她带进王府?可她问过可不可不嫁给骥哥哥、嫁给他,他当下马上就否决了呀。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落春淡淡一笑,她知道姑娘在疑心什么,以前主子爷不让她说,现在事已成实,讲出来应该没关系吧。
她走到敏敏跟前,柔声道:“我也怀疑过,王爷明明就是喜欢姑娘的,为什么……姑娘不好意思问,奴婢问了。姑娘可知王爷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
“王爷反问我,从关骥手上抢人,和皇上眼皮子底下抢人,哪个容易些?王爷领我回王府后,就命人整治起这些东西,务必让姑娘住得舒心。
“姑娘出嫁那天,王爷离京,姑娘让灰灰、小小送来的信,搜集起来后,每隔几天就得往南方送,王爷还命奴婢常给姑娘送吃食,说是姑娘嘴刁,可奴婢被关府府卫发现,差点儿被抓到,这才不敢再进关府,怕给姑娘惹麻烦。
“王爷知道皇上要姑娘随行到避暑行宫,立刻匆匆结束南方的事儿,快马加鞭往京城里赶……”
接下来的事敏敏全知道,原来他为她谋划了这么久。说不出的感激在心中,她何其幸运,遇见愿意为了自己这般付出的男子。
落冬上前道:“热水已备好,姑娘先洗漱吧。”
落春道:“王爷从南方带了香精回来,我给姑娘加在热水里。”
落秋说:“得找个大夫给姑娘诊诊身子,落夏才晓得该炖什么药膳。”
落夏说:“我先去小厨房备些点心,不知姑娘喜甜还是喜咸?”
一人一句,敏敏看得出来,她们拿自己当主子、悉心看待。
视线逐一扫过,她有满满的感动,感动卓蔺风为自己做的,感动她有了一群新家人,感动她再不必独行,再不必被孤单围绕。
砰的一声,欧阳杞用力推开门,匆匆忙忙地跑进卓蔺风的屋里。
他和敏敏一样,正泡在大浴桶中,只不过身边没有服侍的下人。
水气蒸腾,浴房里充斥着浓浓的薄荷香,他把布巾折迭成豆腐状,贴在额头上,头靠着木桶边缘,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欧阳杞制造出这样的大声响,也没阻扰他的冥思。
欧阳杞一把抓起他额头上的布巾丢进水里,急道:“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的女子。”
“在哪里。”
“禹慧预言,说她在京城。”禹慧是他们族中的先知,能预知尚未发生过的事,能分析国运,判断祸吉。
“我知道了。”他会加派人手四处寻找。
“风,我们真的需要她吗?凭我们几个的力量……”
“或许可以帮淳溪度过此劫,但往后呢?‘那个”比淳溪占优势得多,若淳溪想要超越,就必须走捷径。”
欧阳杞紧握拳头,绷着脸,拉出一字眉。
他很火大,却无法否认卓蔺风所说,有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女,确实能让卓淳溪的修炼之路事半功倍,但这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倘若卓淳溪爱上她、倘若卓淳溪开启情识……当年,他的亲娘就是死在爱情上头。
卓蔺风淡淡地道:“欧阳,世间事件件都是取舍,有好便有坏,有安全便有危机,没有人可以占尽便宜。既然你要淳溪去争那个位置,那么该冒的险,就不能躲避。”
“不是我要淳溪去争的,是洁儿要他争的。你记不记得洁儿死前说的话?她说她后悔了,后悔为卓蔺邯抛弃一切。她以为只要有爱情,就能够一辈子幸福,可到头来,卓蔺邯要美妻也要娇妾,她的心伤痕累累,才晓得爱情全是骗人。”
卓蔺风明白,所以洁儿要卓淳溪去争取自己放弃的,她要淳溪坐上那个位置,俯瞰世人。
提起洁儿,欧阳杞控制不住满月复暴戾,若非卓蔺邯已死,他定会砍他千百次。
看着欧阳杞扭曲的五官,卓蔺风轻声道:“洁儿死了很多年,你必须放下。”
“没有洁儿,你我早就不在世上,是她护着咱们,是她让我们顺利活到现在,难道你忍心忘记她?”
“我没有忘记她,我会护着淳溪,但是你……你不能让洁儿锁着你的心一辈子。”
洁儿的遭遇确实令人欷吁,但打开情识并非全然坏事,是欧阳杞过度偏激。
“洁儿没有锁住我的心,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
卓蔺风怜悯地望着他。“其实你早已打开情识了,对不?”所以才会痛苦挣扎,所以不愿意卓淳溪步入后尘,也所以放不下洁儿。
欧阳杞被这话一噎,猛地脸红脖子粗,额间青筋凸起,他在空中挥两下拳头,像要挥掉他的话一般。“谁像你,清风明月就可以过日子。”
欧阳杞以为他没打开情识?错,他已经开启了,在很早很早以前,在他尚未长大的时候,他就开启情识了,只不过那时候他不晓得那是爱情,他误以为那叫做亲情,直到失之交臂,方才明白何谓心碎滋味。
欧阳杞的痛苦他都懂,他只是比常人更会压抑。
他淡淡地说:“想清楚吧,若非要淳溪走上那条路,你就必须承认,这是不能不做的选择。”
“我可以帮淳溪找到其他捷径。”欧阳杞发誓,从现在起他会加倍修炼,帮助卓淳溪的功力更上一层楼。
“那也得淳溪愿意。”那孩子在感情上头的执着,和洁儿一个样。
“我会让他愿意的。”
“好,拭目以待。”卓蔺风不坚持,反正命运早晚会自己证明何谓对错。
“你会看到的!”欧阳杞像在说服自己似的,大声回道。
“出去吧,我洗澡不喜欢被打扰。”
欧阳杞轻哼一声,撇撇嘴道:“洁癖鬼。”
“烧几道菜给敏敏送去,记得,要一盘鸡腿。”
听见这话,正要跨过门坎的欧阳杞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倒,一个个都拿他当厨子使唤?
欧阳杞不喜欢当厨子,但他疼爱卓淳溪,尽管满肚子不高兴,他还是应卓淳溪的要求,替敏敏做一顿丰盛的接风宴。
宴席摆在喜春院的花厅里,欧阳杞不停地帮卓淳溪布菜,而卓蔺风不断帮敏敏布菜。看着卓蔺风春心萌动的模样,欧阳杞忍不住大翻白眼,女人呐……
“妹妹,你要多吃哦,长胖就会变漂亮。”
“谢谢哥哥。”敏敏满足地啃了一口卓蔺风夹过来的鸡腿,她好像被训练得越来越爱鸡腿。
欧阳杞的厨艺果真不是盖的,比起御厨更好,尤其在关家吃了数月的馊水,在山谷下吞一堆酸涩果子之后,这些菜让她置身天堂,她打定主意,就算撑破肚子,都要吃光。
“等你吃饱,我带你去停夏园逛逛!”卓淳溪开心地道。
“停夏园是什么?”敏敏困惑地问。
“是……”卓淳溪说不清楚,望向卓蔺风求助。
卓蔺风微笑,帮着回答,“是座果园,是淳溪最喜欢的地方,里头种的全是他喜欢的果子,现在葡萄挂果,很甜,可以去逛逛。”
他说很甜就很甜?敏敏想起那些酸得磨牙,他却夸甜的果子,不不不,他的味觉坏掉了,敏敏皱了皱鼻子,不信他的话。
“对啊,我最喜欢停夏园,三叔最喜欢停春园,欧阳叔叔最喜欢停秋园。”
敏敏问:“停春园、停秋园里有什么?”
卓淳溪指指桌上的鸡鸭鱼猪,回道:“它们以前全都住在停秋园里,现在它们的朋友还住在那里。”
敏敏很聪明的自行解读了他的意思,喔,停秋园是座小牧场。“那停春园呢?”
“里面种了很多花,都是三叔喜欢吃的。”
“花好吃吗?”敏敏看向卓蔺风问。
“好吃。”卓蔺风回答。
“我可以试试吗?”她想学他,想和他做一样的事、吃一样的东西、过一样的生活。卓淳溪抢白道:“可以啊,我最喜欢欧阳叔叔做的洛神花茶和玫瑰花饼。”
一顿饭在卓淳溪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之中进行,敏敏也粗略认识了蜀王府的情况。
王府主子不多,在她之前,就卓蔺风、卓淳溪和欧阳杞三个。
幕僚不多、下人也不多,有趣的是,不管是下人或院子的名称,不少都和春夏秋冬相关,也不晓得是主子没学问,还是主子偏爱四季运行。
喜春院的大丫鬟是落字辈,喜秋院里的是颜字辈,然后玉字辈、雅字辈……多到让人眼花撩乱。
王府中,园子、主院各有四个,主院是喜春院、喜夏院、喜秋院、喜冬院,她占一处,卓蔺风三人占一处,剩下的两座院子,一座用来招待客人,一座是幕僚住处。
卓淳溪说:“每逢过年,我们家园子会有很多客人。”
园子就是停春园、停夏园、停秋园和停冬园。
卓淳溪说:“停冬园最难玩,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石头堆起来的大山,下面挖个洞、丑死了。”他看看三叔和欧阳杞,凑近敏敏,在她耳畔说:“我不喜欢停冬圔。”
卓淳溪的话让卓蔺风和欧阳杞对望一眼。确实,对他来说,那里不会是愉快的地方。才吃饱,卓淳溪就要拉敏敏去逛停夏园,却被卓蔺风阻止了。“妹妹累坏了,你让她休息休息,欧阳陪你去采葡萄。”
卓蔺风很清楚,没必要防范卓淳溪,他只是个孩子,他单纯将敏敏当妹妹看待,只不过对某些人加了某些感情后,就会有想要独占。
卓淳溪委屈地多看了敏敏几眼后,才跟欧阳杞离开。
看着卓淳溪可以吊得起两斤猪肉的嘴唇,他暗暗鄙夷,这是什么鬼表情啊?
才踏出喜春院,欧阳杞就赶紧给他洗脑,他可不想看到为一个女人,搞到叔侄阋墙。
“以后没事,你不要去找妹妹。”
“为什么不?三叔说以后妹妹要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们就是家人了。”
“就算住在一起,也有个亲疏远近,对吧?”
卓淳溪摇头。“听不懂。”
“这样说吧,女人呢,一沾上就甩不掉,如果你老找她,她非逼你娶她怎么办?”卓淳溪认真思考的表情让欧阳杞深感欣慰。
卓蔺风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好不容易才说服卓淳溪,娶媳妇是傻子才做的事,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傻瓜,卓淳溪终于点头同意不娶媳妇儿了。
正当欧阳杞满心期待卓淳溪的答案时,他居然回答,“妹妹想嫁的话,就娶呗。”
“什么?!”不是已经说服了吗?“你不怕被人喊傻子?”
“反正娶不娶妹妹,他们都叫我傻子啊。”丢下话,他笑眼眯眯,迈着轻快脚往停夏园跑。“去给妹妹摘葡萄喽!”
欧阳杞抬头望天,发现乌鸦群飞。
搬进王府两个月,没事做的时候,敏敏就绣绣花、画画图,卓蔺风有空就会来找她说说话,他就住在隔壁院落,可她就是喜欢磨着他、缠着他,喜欢他躺在她的床上,陪她睡觉,但他们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的,她只是喜欢他在身边。
偶尔,淳哥哥会带她到停秋园里,追杀那些即将上桌的小动物。
淳哥哥提着剑扮演大侠,让栏里的鸡鸭鹅当无恶不作的盗匪,他往她手里塞一条长鞭,拉着她追着可怜的小畜生跑上好几圈。
很好玩,她迎风大叫大笑,好像回到五岁之前,她又是那个调皮、恶作剧,老把女乃娘急到跳脚的小女孩。
娘无奈摇头,说:“生了这么个野丫头,将来怎么说亲?”
爹却说:“我章邺的女儿,要是养得弱不禁风,才要让人笑掉大牙。”
那时候真好,做再坏的事,都有人兜着。
他们玩得正过瘾,欧阳杞出现了,他的脸色很难看,敏敏想,他大概很想抢过她手中的长鞭,狠狠揍他们一顿。
她下意识躲到卓蔺风身后,寻求庇护,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她的小手攥在掌心间,她就觉得安全无虞,在他的大伞下,风霜雨雪都扫不到她的头顶。
卓蔺风目光闪过,卓淳溪立刻挺身,他扬起笑脸问:“欧阳叔叔,你在生气吗?”
瞬地,欧阳杞五官软化、口气软化,暖暖地回答,“我没有生气。”
“可是我把鸡鸭给吓坏了,我是不是不乖?”他满脸罪恶地觑着欧阳杞。
一张这样漂亮的脸,无辜又委屈地说着自责的话,是谁都要心软的,何况是欧阳杞,他连忙摇头。“不会不会,它们得多运动,肉扎实了才好吃。”
卓淳溪冲上前,一把抱住欧阳杞,大声说:“欧阳叔叔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短短几句话,便把欧阳杞哄得轻飘飘的,飘回自己屋里。
几次下来,敏敏看得再清楚不过,外人都说蜀王疼爱越王,可真正把卓淳溪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宠到没形没状的人是欧阳杞。
比起欧阳杞的溺爱,卓蔺风更在意的是卓淳溪的学习,读书、练武,除了玩,他该做的事可不少。
虽然在王府和在后宫一样,都是关在四面墙里,但生活精彩得多了。
卓蔺风会带她采果子,这次采的是会甜的那种,卓蔺风带她钓鱼、采花,还教她怎么挑选花瓣吃(真的,味道不怎样,也只有他才能吃得津津有味)。
在王府里,敏敏每天都有新鲜事可做,卓蔺风还给她买了一大堆杂书和话本子,他担心她无聊,可是……怎么会?有他在啊!
他在,她的脑子就满满甜甜的;他在,她的心就安定安稳;他在,就算天塌下来困住了她,她也会满怀希望的笑着,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
他在……比什么都重要。
传说中的上官麟终于出现,敏敏这才明白他和她出府有什么关系,因为他居然会做人皮面具!
前几日进府,他的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卓蔺风拉进喜春院。
上官麟长得很好看,一双勾人魂魄的媚眼,一张似女人般的红唇,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却没有半分病态感觉。
这个王府也太邪门,主子丫鬟幕僚们,皮相都好到难以形容,连上门的客人也长得如此出色,莫非蜀王与人相交,首重皮相?
上官麟到喜春院后,对着敏敏的脸画画量量,弄了老半天,最后问:“姑娘是想要变美还是变丑?”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想低调,就不能变美,能怎么平凡就怎么普通,可她看见桌边的卓蔺风,和这么完美的男人站在一起,怎么能让自己变丑?于是她甘冒危险,非要与他并肩,硬是说道:“当然要变美,谁乐意变丑。”
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说,但她就是说了。
本以为会惹来几颗不以为然的大白眼,没想到上官麟竟是满脸笑意地说:“果然是咱们自己人。”
“什么意思?”敏敏追问。
上官麟但笑不语。
几天后面具完成,上官麟又进了喜春院,他从匣子里挑出面具,勾起敏敏的下巴,细心地在她脸上张罗。
敏敏先是感觉一阵冰凉,然后柔女敕的十指在她脸上贴贴压压,不过片刻功夫,上官麟对落春说:“把姑娘的脂粉拿来。”
不多久,不光是脂粉,连镜子、首饰盒都送上来。
敏敏看着镜子,倏地惊呆了。
她自诩是个美女,自认后宫祸事,多半是自己的绝丽容貌招惹来的,可与镜中女子一比,云泥之别呐!
这张新的脸,肤色洁腻,一双汪汪杏眸与鼻下艳润的丹唇相映生辉,芙蓉般清姿雅质,衬着随意披在身后的乌溜溜长发,更增娇艳。
只有眼睛和嘴唇是她的,但陌生的脸,竟与她的眼睛如此相合,彷佛打出生起,她就该长成这副样子。
这样的容貌上官麟还不满意,他继续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没有用太多的脂粉,却让那张脸又添上几分丽色。
“行了。”他左瞧右瞧,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
举起木梳,他帮她打理头发,发髻梳得很简单,但他硬在发饰上头搞花样,云纹玉簪、饰玉蝶花钿、鸾凤金步摇……一个一个往她头上插。
眼看他又要把珠炼缠上去,敏敏急忙阻止:“别,再插上去,我就要变成糖葫芦架子了。”
她动手,把头上的珠钗全拔下来,只留两柄玉簪固定头发。
打理好了,她献宝似的走到卓蔺风身前转了两圈。
“怎样,好看吗?”她歪着脸,勾起一抹笑。
“怎样都好看。”不管是真脸、假面,或者前世那张蜡黄小脸……都好看。
“同你站在一起,人家不会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吧?”他是鲜花、她是牛粪,她有自知之明。
“谁敢这么说,我让人把他的舌头买下。”
注意哦,是买下,不是割下,这些日子她模清了他的家底,他啊……家财万贯?甭客气了,有兴趣可以去和国库比一比。
她握住他的手说:“走吧,我们出门逛逛。”
模模她的头,他喜欢被她撒娇,他与她十指紧扣,手心贴手心,温暖交融。
从没有人解释过两人的关系,但互动这么明显,再傻的人也晓得,他们的主子爷身边,终于有个可心人。
是啊,一个人这么久了,爷是该找个人一起吃饭旅行、对话谈心。
他们刚坐上马车,听到消息的卓淳溪便跑了过来,嚷嚷着要跟,他们怎么可能拒绝?
车行不久后停下,他们在东大街下车。
敏敏走在中间,卓蔺风和卓淳溪在两旁护着。
一路走着、一路说着,她在摊贩、铺子间,寻找记忆中的痕迹。
吉祥饭馆还在,里头有爹爹最喜欢的白干,爹爹说,那酒够烈、够辣,是男子汉喝的酒。
爹老嫌娘酿的果酒不够味儿。后来她才晓得,在风刮如刃的东北,人人都得靠烈酒过冬。
娘忍不住心疼地说:看你爹喝酒,就晓得他在那个地方过得有多苦。
舍不得看爹喝酒,娘就到隔壁一、二、三、四……找到了,锦绣绸缎庄!
娘喜欢在那里扯布,青色的布、皂色的布,爹在边关打仗,娘在京城勤缝衣裳,托人给爹捎去,娘总说:我缝的不是衣服,是思念。
那时她年纪小,不懂把思念给缝进去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娘的衣服是思念,爹长长长长的家书是思念,她画的图纸上有爹娘、有自己,也是思念。
人与人之间串起的情感,不会因为时空分隔而阻断。
锦绣绸缎庄的老板娘变老了,但还是画着浓妆坐在铺子里指手划脚的,瘦瘦的老板还是忙进忙出,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爹说:有什么锅就配什么盖,你们别为老板委屈,他自得其乐得很。
娘说:别看老板娘一脸精明刻薄相,她的心地再好不过,收人绣件,价钱是附近铺子最高的。
那是敏敏第一次明白,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再往左边两家是银发当铺。
娘说:救急不救穷,偶尔出入当铺两、三次可以理解,若时时进出,代表他没掌理生活的能力,道种人不可怜,而是可悲,可怜的人可助其一臂,可悲的人不值得同情。
转弯,那里有两家铺子,一家卖珍稀古玩、一家卖日常杂物,奇怪的是,这样南辕北辙的铺子,竟是同一个老板。
日常杂物的铺子里什么都有,顾客几乎全是平民百姓,东西不精巧,不是他们这种人会逛的,敏敏偏爱往里头钻。
骥哥哥喜欢珍稀古玩,每回进京,就要到那里给祖父、爹娘、叔婶伯娘带礼物。
她问:打仗不是有很多战利品?怎么不从里头挑?
骥哥哥回答:相府上下都是文人,哪会喜欢那些粗物?自然是有多精致就挑多精致的礼。
敏敏不一样,她就喜欢那些粗物,皮子也好、未琢磨的宝石也罢、见过血的凶刀也行。骥哥哥笑说: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偏好这些东西,真怪。
不怪的,从小到大、爹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统统是粗物,价值高低不论,她就是喜欢爹把她抱进大木箱里头,让她慢慢翻、慢慢寻宝。
走着走着,敏敏眼睛微红,还以为没逛过几次街,谁知竟有这么多的回忆。
卓蔺风看着她虽然勾着嘴角,虽然张大眼睛,但他知道,她在品尝哀伤。
她说过很多,他知道她五岁以前和之后的差异,知道她在后宫受到的待遇,知道她对死亡的恐惧……
她的故事并不特殊,特殊的是,她做的每件事,都不该是这个年纪会出现的行为。她的哀伤从不出口,她从未对宫里任何人交心,她像被一圈乌云包裹,明媚的五官,却罩着晦暗的阴霾。
舍不得这样的敏敏,他会弥补的,会把她心中的缺口给填平,他发誓。
他们在卖豆腐脑儿的摊子前停下。
老板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比敏敏大一点,个子高几分,她的头上什么饰物都没有,只用发绳简单地扎起两根辫子,洁白的脸庞填满笑容。
她一面舀着热腾腾的豆腐脑儿,在上头撒了花生粉和香菜,一面对着客人说:“这豆腐脑儿是咱一大早起来磨的,您尝尝味儿,鲜不鲜?”
“谁不晓得殷家丫头做的豆腐脑儿又香又浓,不早点来还吃不到呐。”男人接过碗,稀里呼噜地吃起来,冷冷的天,喝上这一碗,身子都热了。
“李大哥真会说话,来,再给您续上半碗,我请客。”
对话间,她又卖出好几碗,听着入袋银钱在兜里撞击,她笑得眉弯,今儿个祖母的药钱有着落啦。
敏敏打量着小姑娘,天冷,她却忙得满头大汗,晶莹汗水从额头滑下,她拽起一旁的帕子往脸上一抹,笑容出笼。
她不美丽,没有豪华的饰物装点自己,但盎然的生命力却让她好看得紧。
敏敏讶异,原来女人可以活得这样鲜明,可以不依靠任何人,凭借自己一双手,让自己在天地间生存。
那一连想都没有想象过的生活。
从出生到如今,她依靠爹娘、皇上、骥哥哥……她始终仰仗别人过活,她养尊处优,吃香喝辣,却还要怨恨人们抛弃自己、控制自己,恨天地不仁,予她一世崎岖。
原来是她的问题啊……
有所得,必得付出,这是维系天地间的公平,没有人欠她,没有人必须爱她护她,予她优渥生活,她从未真正为生活努力过,她只会等待别人给予,这样的她,与蠹虫何异?
有目标的人在奔跑,没有目标的人在流浪,没有目标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会不停地抱怨,嫌弃世界不够美丽。
是她的错呀,娘说过的,她怎会转头就忘了呢?
娘说:人生只有走出来的精彩,没有等出来的辉煌。
突然冒出来的情绪在胸口擦撞,她眼也不眨地看着殷家姑娘忙碌。
殷菀眉开眼笑地说:“谢谢光顾,日后开了铺子,各位叔叔大哥一定要来捧场!”
摆了摊子还要开铺子?她的人生有多少梦想?凭自己的能耐实现梦想,她真厉害。感觉到有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殷菀下意识抬头,望向敏敏,她眉头一弯,笑得越发灿烂。“妹妹饿吗?要不要来一碗豆腐脑儿?”
“要!”卓淳溪跳上前,比出三根手指头。“我们要三碗。”
殷菀看着卓淳溪,麻利的手脚微顿,大勺子停在半空中,竟是忘了要做事。
卓淳溪皱眉,再比一次手指头,再说一次,“妹妹,我们要三碗。”
“哦、好,对不住,我恍神了。”殷菀马上舀了三碗豆腐脑儿,一面添佐料,一面扯嗓子笑道:“我今儿个要大发了,竟然来三个天仙似的人儿,大家看看,这位小哥哥和小姑娘,像不像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
她这一说,摊子上的人纷纷转头,有人笑着接话,“真像,像极了。”
敏敏伸手接过一碗豆腐脑儿,眼睛却离不开殷菀,靠得近了,才发现她的颊边有不少小斑点,一双手磨出许多茧子,可是这样的她还是美得动人。
“小姑娘这样看着我,姊姊可要害羞啦!”殷菀低头,在觑见她腕上的手炼时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腰间荷包。
很快,她恢复正常,勾起笑眉,又是一张热情四射的笑脸。
“对不住,失礼了,只是觉得你真美。”敏敏看着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跳出来,满满的激动、感动、崇拜,她但愿自己可以和殷菀一样,活得这般精彩。
“糟糕,姊姊真要害羞了,好端端被下凡天仙夸奖……快快快,谁来帮我看看,我背后有没有长出翅膀,怎么觉得快飞起来啦?”
殷菀一说,众人哄堂大笑。要是换成大家闺秀,被人这样笑着,大概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是殷菀没着脑,反而跟着大家一起笑。
“妹妹怎么不吃?”卓淳溪问了一声,敏敏才端起豆腐脑儿就口。“好吃吗?”
“好吃。”
殷菀接话,“这倒是,我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有七代了呢!”
敏敏笑看着殷雍,卓蔺风却笑看着敏敏,难得见她展颜,很喜欢对方吗?他忖度着要不要把人叫进王府里陪伴。
“姊姊这工作,辛不辛苦?”敏敏问。
“什么工作不辛苦,可想着好好做事,就可以开铺子、起大屋,给女乃女乃过好日子,这么点辛苦便也可以忍了。”殷菀是对着敏敏说话,却不时望向卓淳溪,若有所思。
“姊姊打算在哪里开铺子?”
“我家住新柳坊,为着就近照顾女乃女乃,我打算在那里寻铺面。”
“姊姊真厉害。”
听见敏敏夸奖殷菀,卓淳溪插话道:“我也厉害,往后我要帮三叔管着铺子。”
“是,淳哥哥最厉害……”
这时,一辆马车从旁边经过,不多久一条大狗从车厢后头跳下来,疯了似的朝豆腐摊飞奔而来,它的体型高大,不少路人被它吓坏了,惊呼声四处响起,引得敏敏转头。
大野!那是她的大野,被骥哥哥带走的大野!
她激动的目光落在大野身上,见它越跑越近,一颗心就要从胸口跳出来。
它认出她了?它知道是她?她快步跑上前,蹲,向它展开双臂。
卓蔺风发现大狗,心头一惊,伸手就要把敏敏带走,没想到她竟然跑开,他没拉到人,慌乱中只扯住卓淳溪。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条大狗身上,没人注意到卓蔺风。
他夹起卓淳溪,身子一跃,迅速把卓淳溪带到屋顶上。
卓淳溪吓得全身发抖,埋在卓蔺风怀里。“三叔,妹妹她……”
卓蔺风试图保持镇定地回道:“不怕,它不会伤害敏敏。”但他的嗓音也有些颤抖。卓淳溪怕狗,卓蔺风也怕狗,他们这一家族的人,统统怕狗!
殷菀也被大狗吓得不轻,急忙丢下摊子,退到后方的铺子里。
对于这一切,敏敏视而不见,她抱住飞奔而来的大野,把头埋进它的颈窝,大野发出短促叫声,尾巴摇个不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你知道是我,对不?”她捧着大野的脸,用鼻子蹭着它的鼻子。
大野伸出舌头,舌忝舌忝她的脸和手,撒娇的模样,哪有刚才吓人气势。
“大野,我好想你,你跟不跟我走?”
哪有不跟的理由,它的眼睛晶亮晶亮的,盯着她不放。
“我带你回家?”
听见她这样说,大野猛摇尾巴。
敏敏挑眉,露出邪恶笑容,打算在大野的主人出现前,把它偷走。
她看看左右,咦,卓蔺风不见了,淳哥哥也不见了,他们跑去哪里?豆腐脑的钱还没给呢,她在人群中四下搜寻,没找他们,却发现躲进铺子里的殷菀。
她拔下簪子,可是还没有走到铺子里,就见殷菀不断朝她挥手。“别过来,我被狗咬过,很怕狗。”
这时候,大野不晓得发现什么,竟露出獠牙拱起背,朝天空低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大野,不可以!”她挡在大野面前,试图安抚。
安抚无用,它呈现警戒状态,朝天空叫个不停。
卓蔺风晓得大狗针对的是自己,二话不说夹着卓淳风,几个纵跃消失在屋顶上。
敏敏着急,怕大野抓狂,连忙把簪子放在地上,扬声道:“殷姑娘,我身上没银子,这簪子就当抵豆腐脑的钱了,对不住。”
她弯腰抱住大野的脖子,硬要把它带开,没想到一个转身,她看到了关骥。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下子功夫,酸甜苦辣全涌上心头。
那场婚事,不论谁是谁非,她都不会忘记骥哥哥有多宠爱自己,也不会忘记,在最后关头,他是怎么鼓起勇气为她对抗皇权。
如果她别那样执拗,他还会像过去那样宠她哄她,是吧?
关骥与她对望,他知道她不是敏敏,但她的背影、她的眼睛、她的声音都像极了敏敏,莫非……
不可能的,敏敏的尸骨和衣服已经从谷底找出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便是一身高强武艺的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敏敏死了,再不甘心,他也得承认这个事实。
只是这个美丽的小姑娘……为什么他会觉得她是敏敏?
敏敏上前,压低声音,假装不识。“这是公子的狗吗?”
“是。”敏敏和章叔、章婶的坟茔已经翻修好,他要带大野去见敏敏,让敏敏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大野。
“我很喜欢它,不知道公子能否割爱?”
她模模大野的头,大野抬起头,舌忝着她的掌心,一阵濡湿搔痒。
它知道主人焦虑,而她知道大野在安慰自己,他们之间有多年默契。
“对不起,它是我幼妹的爱犬,幼妹已逝,我要带它去为妹妹守坟。”
“逝者已矣,我相信令妹会希望大狗能找到好主人,而兄长能够活得顺心。”她不仅想说服关骥割爱,更想说服他放下,她不需要他的罪恶感,他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
“它是幼妹的心头好,我相信它更愿意待在幼妹身边。”
“不可……”敏敏急了,可是她可不能拆穿自己的身分,于是她深吸气,稳住情绪后,说:“我的意思是,我会像令妹一样,好好照顾它。”
关骥狐疑地瞅着她,正想开口,不料一颗石子激射过来,打中大野的头。
大野反应迅速,转头看见卓蔺风,暴跳如雷,朝着屋顶方向狂吠。
卓蔺风的速度更快,在众人抬头望向屋顶时,他已经跳下到街道的另一边。
大野狂吠,百姓吓得快步闪人,敏敏不明所以,弯腰抱住它的头,试着安抚,但大野发狂了,不断地往上跳跃,也想跳上屋顶。
它从没有这样不受控制过,敏敏用力抱住它、对它讲话,她亲亲它的额头、模模它的毛,可它依旧疯了似的狂叫。
看着路人惊恐走避,事情越闹越大。
关骥二话不说,掌风劈过,大野瞬间晕过去,巨大的身子往旁一倒,发出惊人的撞击声。
车夫上前把大野抱回马车上。
关骥拱手道:“姑娘,惊扰了,在下告辞。”
眼见他就要离开,敏敏拽住他的衣袖,情急之下大喊,“骥哥……”
关骥一顿,迅速转头问:“你叫我什么?”
“我、我说这位大哥,它跟着我会开心的,你不可以自私地替它做决定。”
垂眉,他看着拽住衣服的小手,再抬眸审视她的眼睛,疑心更甚。
“对不住,过去我为自己自私,这次我要为幼妹自私一次。”说完,他转过身,掀开车帘上车。
薛虹茜见他神情怪异,柔声问:“怎么了?”
“那姑娘很像敏敏。”
“怎么可能?从那么高的地方……”
关骥垂眉苦笑。“是啊,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