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等你 第七章
车子直接开到一栋有斜屋顶的房子楼下,潘若安连成双成对一号馆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程静庭拉上楼,丢进房间里。
这对情侣急急忙忙,互相推拉着出了门,一副鬼祟的模样。
潘若安看这两人大概是还要出去约会吧……怪不得想把自己灌醉丢回来。
山上的夜,很安静,她洗完澡就扑到床上整理一天取材的照片。
“喂……我啦。”她把照片传进笔电,一边看一边给杜暮斯打电话,“我?顺风顺水,好得很。你那里怎样?我说冰块,你姊姊我是一朵解语花,做为兄弟我是挺你的,你知道吧……我没醉……不能多聊两句?好啦,挂了。”
这个古怪的家伙,行事神秘兮兮,明知道她担心也不肯多透露两句。
不过让潘若安嘴角上扬的是,这块冰居然也会开始关心她了?
潘若安把手机扔到一旁,翻看着街道地图和照片寻找灵感。
她七岁开始学画,但是十四岁弄伤眼睛以后中断了几年,这次实在是难得的机会,她势必要全力以赴。
幸福村人口不集中,以前的店面也没有几间,主要在幸福一路上,往来都是在地人,少有观光客。
成双成对一号馆是在村子外围,自从游客多了以后,新的道路、新建筑也慢慢多了起来,形成新的小市集。
这个彩绘墙的企划,主要是以幸福村中心的几条幸福路为主,希望能把游客的足迹扩散,平衡幸福村的发展。
潘若安趴在床上,把照片过滤一遍,看到那张她无意中拍下的照片。
黄昏的街道上,一对依偎紧密的情侣和一个擦肩而过的女孩,女孩戴着墨镜,紧握着手杖慢慢模索、慢慢走着。
犹如曾经的情景,昨日岁月,那是……
第一次手术失败过了两年,她模着黑着迎来十八岁,小虾子还是小虾子,还在程氏医院往返的时候。
“小安子,回诊?”
“嗯……高大姊?”
“是我。”
潘若安在等潘若嫚,她去了附近买东西,医院外面车多人杂,掠过耳边的声音吵杂,她能听出远远喊来的声音是高雪岚,略略走神是因为她分心在寻找另一个声音,但是……
“你一个人?”吵嚷的街道只听到属于高雪岚的脚步声走过来,停在她的面前。
“怎么,想我家那口子了?”
肉肉的脸颊被掐住,不过最近的潘若安不会跟她计较,因为她从程老太太那儿听来了令人心花开的内幕,据说—— 程睿语他还是单身,哇哈哈。
初恋花儿春来又开了。
“哼哼……我说高大姊,『全家就是我家』喊一喊不坐牢,不过你还是要认清那只是一句广告,你年纪都一大把了,实在……唉,要懂事。”
潘若安声音才落下,从一阵车声和喇叭声中隐隐约约辨识出一个……低低的笑声?
“潘小安啊,你要知道,这句口号是『全家』自己喊出来的,我跟我家那口子你情我愿,早晚『全家就是我家』,你还是去光顾『7-11』吧!”高雪岚两爪下山,掐住潘若安颊边两块肉。
“放手、放手……程睿语,你是不是躲在一旁偷笑?”潘若安拉掉她的手,挥着手杖想找那个不出声的人。
“我说潘小安啊、小安子……你不长眼,我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老是程睿语、程睿语的喊我那口子,你高大姊我也不过大他一岁,你这么敬老尊贤,我感觉我都被你叫老了,这会儿提早来了更年期……四下无人,我有点管不住我的拳头了,你说怎么办?”高雪岚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重重的一拍再拍。
真的……四下无人?
“这个好商量,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你是潘若嫚有生以来第一个赞叹的人,她夸你美如花—— 不然这样,以后我叫你如花。”
咳……某人忍着笑声笑岔了气。
“程睿语,你果然在一旁看好戏。”十八岁的潘若安发现自己真是一朵痴情花,听到这笑声,心花朵朵开了。
“唉……小虾,你眼前这朵花有刺,你是看不见吗?”
“我看得见就不用来你家医院了。”潘若安感觉有手指在玩她的眼睫毛,才一说完又听到程睿语低低的笑声……他最近好像很爱笑?
“嗯……幸好你都来到医院了,别怕,一会儿我带你去急诊室。”
……这是等她被高家的花朵刺到溅血,再把她送进他家医院赚一笔的口气。
“阿语,你就是贴心。”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潘若安,这个女人又趁机躺进程睿语的怀里了。
“程睿语、高如花,我就快能动手术了,你们等着—— 一个都别跑!”
这对招摇的青梅竹马!
但是潘若安又看不懂了……到底这是一对有情人,还是友情人?
听程老太太说,程、高两家是世交,又是邻居,两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照顾彼此,关系难免紧密,他们只是亲如家人。
能让潘若嫚月兑口出来的美如花,据说高雪岚有通透雪白的肌肤,精致如女圭女圭般的五官,名符其实的倾国绝色。
这样的美人,追求者众,容易遇到骚扰,幸亏她的身旁有一个程睿语。
从小到大,程睿语都是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一直以来出双入对,在朋友眼中早已经是一对情侣。
这两人就像说好似的,当高雪岚用玩笑的语调一口咬定他们的关系时,程睿语不曾承认,也不曾否认,从来都由着她。
高雪岚笑得万里无云,不紧不慢的态度似假似真,让人捉模不透一代佳人的真心。
而程睿语任凭高雪岚笑闹,究竟他是因为心里还没有住人,或者是一种宠爱的默认,也是令人雾里看花。
起码,十八岁的潘若安就看不懂,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所谓?
他这样,她的初恋花朵要怎么开花结果?
她才知道,原来有一种关系,叫扑朔迷离。
未满二十七岁的潘若安趴在床上,怔怔看着照片里的三人出神,那双甜蜜依偎的情侣,彷佛是程睿语和高雪岚的身影,不知不觉,眼睛酸涩。
她缓缓关掉灯,低着头把脸埋进被子里,藏起满怀惆怅。
不知不觉,就这样睡着了。
山里的夜,清冷,寂静。
一个脚步声从院子走来。
一扇门,开了又关。
孤寂的脚步声从玄关到客厅,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经意的视线落在画具上,慢慢凝聚胶着,冰封的世界瞬间炸开来,有了呼吸声……伴随着心跳,从停滞到急促。
慌忙的转身,穿越走廊,向楼梯走来,踩上了楼……踩得凌乱的步伐,踩得楼梯响。
砰砰踏踏的……
那是从云里雾里来的声音,虚幻又遥远,慢慢……慢慢的愈来愈接近——
喀……
门,随着走廊的灯光倾泻进来,打开了一道光影,一个男人在靠近。
安……潘若安……
他来了,一双修长的腿紧贴床沿,停在床边。
那张漂亮的嘴巴一开一阖说了些话,声音像含在嘴里、梗在喉咙里,低哑得难以听见。
他宽阔的肩膀慢慢的倾过来,向床里的她靠近。
又来了……这个男人总是在黑暗里出现,似魔似幻。
这个男人头发短短的,五官深如刀刻,有着一双迷死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要黏进她眼里靠得极近时,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眼睛虹膜那一圈深黑如墨的角膜圆环,那是能套住任何女人的灵魂的……致命吸引力。
这个男人动静之间,只有一种无可妥协的魅力,冷,又帅。
西门……这个男人是西门。
那双长腿慢慢地爬上床来,躺在她的身边。
一双粗糙的大手滑过她的脸,微有热度,带向她的脖子,慢慢抚向她的背,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模模糊糊的,她闻到了……
记忆里的味道。
—— 好吧,杜暮斯,我承认我醉了。
她在醉梦中,被西门紧紧搂在怀里,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然后看着他慢慢吻住了她,像要把她吞噬,把她咬碎那样……
深入。
嗯,这个吻……真是深入……深入到让她身临其境,连他舌尖上的薄荷味都在嘴里清晰。
“……潘若安……我真的累了……你到底要怎样……”
深入到让她产生错觉,听到了……悦耳的声音。
悦耳的声音,化成西门的声音……重叠了。
声音,重叠了。
她才知道,原来有一种声音,是叫思念成疾。
她不想醒过来。
谁能告诉她,有什么办法让这一刻成永恒,就让她停在一双收紧的臂弯里,听着悦耳的呢喃,沉醉在他的怀抱中,哪怕是幻想……也好。
幻想,是他……
想你。
程睿语,我好想你。
清晨,阵阵鸟语花香。
一夜好梦,潘若安好久没睡得这么畅快淋漓,醒来身轻如燕,连枝头上的鸟儿都在为她歌唱。
“我的他呀乘风而来,他有翩翩风采,他有温暖胸怀……他呀他是我的他呀……”潘若安嘴里胡乱哼着,脚步踩得特别轻快,砰的一声打开了门,走进浴室。
深色大理石墙面的空间宽敞,雾面玻璃隔开淋浴空间,她进来的时候,淋浴室玻璃门正打开,走出来一个男人。
潘若安从洗手台拿起牙刷,挤了一条牙膏,边刷着牙,边盯着这个男人看……眼带欣赏。
啧啧啧,风景呀……好风景。
这个男人手上那条毛巾遮住春光,有那么一刻僵硬、惊讶,慢慢眯起了眼睛……
“看够了吗?”
这个男人冷又帅,潘若安看过千百遍也不厌倦。
这个男人是一道无声的风景,是她眼里的幻影。
“……你还没睡醒?”
这个男人不再是一道无声的风景,他昨夜踏进她的梦里来,让画面开始有了声音,那是魂梦里的声音,是相思化成的天籁。
“……看起来,你是还没睡醒。”
这个男人随手勾了件浴袍套在身上,经过她的身边。
“……迷糊!”
潘若安转过身回去漱口的时候,后脑杓被敲了一下,听到一声忍着怒气的低斥。
这记轻敲,有如棒落,如梦惊醒。
这个声音擦身而过,带着热气贴在耳边、投进心湖,激起阵阵涟漪……不再是幻影?
潘若安一个激灵,愕然转过头,看着那个男人走出浴室,留给她一个醉人的背影……
潘若安你说,眼底是宿世纠缠的残影,声音是相思成灾,那擦身的火花,还在耳畔的颤栗,满室余香,还能是幻影?
幻影破茧而出,倾巢—— 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