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锅铲打太子 第八章 脑袋受伤忘记她
夜晚,陆小鱼站在兰书寒的房门前,伸出手想敲,想了一想又放下手。踱了几步后,她又回到房前,咬了咬下唇,手都放到门板前了,却总是无法敲响那扇门。
她暗恨自己的懦弱,索性回身抬头看着上头的月亮,在冬日的寒夜之中,月色显得更加凄迷,让她想起了父亲离开那夜,她依偎在他怀中时所感受到的温暖。
“我的门廊快被你踏平了,还没决定要不要进来吗?”兰书寒的声音突然由门口传来。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陆小鱼嗔了他一句。
“我走路一向都这个样子,倒是你半夜在我房间外闲晃,难道是为了探究我走路有没有声音?”兰书寒难得打趣她。
“原本你还算正直,现在都让潘胖子那痞子带坏了!”陆小鱼佯怒,之后噗嗤笑出声,“其实我来这里是想向你道谢,让我这等市井小民也能在御厨面前露露脸。”
“那是你的实力,我只是穿针引线罢了。”兰书寒并不居功,他认为就算她得到了什么好处,那也是她自己努力而来。
“不过廖御厨邀请你到京师,你为什么没有立刻答应呢?”在兰书寒看来,这的确非常奇怪,因为这等于她否决了自己先前的努力,顺带打了自己一巴掌。
“我……”陆小鱼小心翼翼地回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不识好歹?”
她口中的你们,指的自然是兰书寒与寥御厨。
“你放心吧,寥御厨何等人物,这一点器量他还是有的,更何况他那么看好你。”兰书寒啼笑皆非地说道。
“能请来廖卸厨,你的身分一定高不可攀吧?”陆小鱼突然说道,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你总有一天是要走的,不会永远假扮陆樽的角色,我想距离你离开应该也不会太久了,对吧?”
兰书寒默然,她说的正是他一直不想面对的事情。
陆小鱼鼓起勇气,正眼看着他。“如果我答应了廖御厨的邀请,应该立刻就要启程去京城,那么,我们相处的时间就更短了,或许未来很难再见,所以我想陪着你,多一天是一天……”
兰书寒讶然,她没有答应寥御厨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和他最后那短短的相处时间?!
她说的没错,京城的斗争快要告一段落了,陆樽做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他没多久就能回宫,重新换回太子的身分。
那或许是一个月,甚或是几天,她却希望陪他到最后,宁可放弃她一心追求的梦想。这丫头多么傻、多么痴啊!
“傻丫头。”他叹息,低头吻住她。
这样的人儿叫他如何不动情?她表达情意的方式很直接、很真挚,从不强迫他接受,也不想给他压力,但却一再摧毁他原本坚定的意志,让他想为地打破所有原则。
这个吻让陆小鱼一阵鼻酸,因为她在其中尝到了告别的味道。
是不是被她猜中了?如果没有今晚的坦白,他是不是就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想到那种空虚,她不由紧抱着他。
兰书寒停止了这个吻,由她的甜美之中抽身,也紧紧的回抱着她。
天上飘下棉絮似的雪花,洒落在一对相拥的有情人身上,天上的月亮,满园的空枝,皑皑的白雪,和地上合而为一的两个影子交映,极具诗意的美丽画面,但是这样的美丽却显得有些哀伤。
这脆弱的关系必须非常小心的维持着,其中得付出的心力及专注,都让彼此太辛苦,就在这时,蓬莱饭馆的后院无声无息地冒出了许多黑衣人。
兰书寒反应极快地将陆小鱼护在身后,厉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行动这么鬼鬼祟崇,绝对不是他的人马。
“胡一刀还是有那么点用,告诉我们这路线果然省事许多,就赏他一口薄棺。”其中一名显然是带头的黑衣人嘿嘿笑了起来。“想不到你们这家小店外面也有那么多人守着,只可惜,守不住我们!”
兰书寒心中一凛,看来这群人是从胡一刀那里知道了进饭馆的办法,先前为了偷师他便做过一样的事,要不是他早有防范,差点就让他得逞。
然而这次他轻忽了,由于胡一刀已经被抓,他让护卫们避得远了一些,别妨碍他与陆小鱼独处,想不到竟给了匪徒可乘之机。
“我问你们,陆子龙死后,有没有留给你一本叫百珍谱的秘籍?”黑衣人单刀直入地问道。
“什么百珍谱,我没听过,我爹就留了这家饭馆给我们!”陆小鱼怒道。
“既然这么说,就别怪我们把你们拿下,再把这家店翻个底朝天了。”黑衣人冷笑。
兰书寒眸子一冷,之所没有大声呼救,因为他知道只要有太大的动作,对方不是直接将他和陆小鱼给宰了就是掳走。
幸好他的护卫每一刻钟就会来到他视线可及之处,确认他安全无虞才会又远离,而现在离一刻钟没剩多久了。
他必须拖时间!
于是在黑衣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兰书寒突然说道:“你们是幽影的人吧?”
“你居然知道?”黑衣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甚至带了点笑意。“陆子龙什么都告诉你了?”
“没错,而且我知道你们要什么,但百珍谱不过就是一本菜谱,你们要那东西究竟想做什么?”
黑衣人笑了起来,“看来陆子龙还是没有全盘托出,你真认为百珍谱只是寻常的菜谱?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啊。陆樽,你既然知道我们要什么,最好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会让你们死得没那么痛苦……”
这时,一直沉默的陆小鱼突然插口道:“如果你说的是所谓价值连城的菜,我小时候我爹倒是给我过一本。”
黑衣人眼睛一亮“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又不傻,没给还有一线生机,给了就必死无疑。
“没关系,我有几百种方法让你说出来……”黑衣人说到一半,突然听到墙外有动静,连忙低喝道:“把他们拿下!”
此话一出,其余的黑衣人立刻冲向了兰书寒及陆小鱼。而兰书寒也不假思索地在他们要抓住陆小鱼时,用身体护住了她。
一柄刀托就这么重重的击在兰书寒的后脑勺,痛得他眼冒金星,可是为了怀中的人儿,他不能倒下,只能咬牙撑住那极晕眩的感觉。
攻击他的黑衣人见他居然挺住了,又用力地敲了好下,可是就算血流满了兰书寒整张脸,他也依然不松手。
突然,黑衣人感到手臂传来一阵痛,低头一看,竟是被护住的陆小鱼用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该死!”
他本能的一甩手,将陆小鱼连同兰书寒打得滚到一边去。
兰书寒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晕了过去。
“来不及了,走!”
感觉到外头的动静越来越靠近,黑衣人首领大喝,所有黑衣人三两下飞身窜了出去,没入黑夜之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兰书寒的护卫也飞身进了饭馆后院,却只看到血流满面的兰书寒,及尖叫不止的陆小鱼。
他们低咒一声,很快让人去找医术高明的大夫治兰书寒,并重新安排人手,将蓬莱饭馆守得如铁桶一座……
陆小鱼已经好几天无法看到兰书寒了,她心中的痛苦及煎熬可想而知。
这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前来敲响兰书寒的房门。
兰书寒的护卫前来开门,看到外头是她,脸鱼转为铁青。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太子殿下才会身处险境。
“他还没醒吗?”陆小鱼才不管这人脸色有多难看,她在乎的只有兰书寒一人。
她问过大夫,大夫说他头部受伤,或许还有瘀血,所以醒来时可能会有短暂的记忆错乱或丧失等情形,但是几天过去了,他仍昏迷不醒,让陆小鱼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还没。”护卫冷冰冰地道。
陆小鱼想绕开他进去看,却被拦住,她不由问道:“你们这么保护他,他的身分应该很尊贵吧?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不能。”
“那我能模模他吗?”
“不能。”
“可是大夫说了,给予适当的刺激,他说不定会早点醒来。”
“不行。”
陆小鱼有点火了,明明她才是跟兰书寒关系最亲密的人,这里还是她家,凭什么他们占着她的地盘,还挡着不让她进去。
“你们别忘了,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如果我不能让他醒来,还有谁可以?”她语气强硬了些。
之前对这些人客气,是因为他们是他的手下,但是该强硬的时候,她也绝对不怕跟人吵。
她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护卫统领刘大,只听刘大淡淡地吩咐道:“放她进来,让她试试。”
陆小鱼瞪了那护卫一眼,闪过他直接进了房间,一进去就闻到满屋子的药味,她的心就酸了,一时也顾不得旁边的人,直奔到兰书寒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兰书寒躺在床上,俊美的五官略显苍白,要不是有着微弱的呼吸,她真会以为他永远睡去了。
“舒寒……你得到我说话吗?我是小鱼啊!你睡了好久,该起来了,再睡下去身体都要垮了。”她的头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地痛着。
听到她直唤太子之名,众人的表情都不由变得奇怪。
“舒寒,你真的不醒?再不醒我要出绝招了。”她又轻抚了下他的脸,心一横,咬牙说道:“好啊,你真的不醒?那么以后你休想我再煮任何东西给你吃了!本姑娘要罢工,你吃屎去吧!”
居然有人敢叫太子殿下吃屎?众人的脸几乎同时沉了下去,就在有人要出言喝止时,床上的兰书寒突然动了一下。
护卫们一惊,立刻围到床前,但兰书寒只动了这么一下,接着又回归平静。
陆小鱼看这办法有效,又加重了语气道:“你还要继续睡吗?我告诉你,我已经选好了相亲的对象,明天就要和那男人见面了,你再继续睡下去,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这番话显然更有杀伤力,床上的兰书寒动了一下,接着在众人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皱起了眉头,发出了申吟声。
不一会儿,兰书寒睁开了眼睛,但很快又闭上,直到他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
“这……”他眼前有些模糊,哑着声道。
陆小鱼连忙端了杯水给他,解释道:“这是你房间啊,你为了保护我被人袭击,现在看你醒了,我也放心多了……”
岂料,兰书寒没有接过水,而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是谁?”
“你……你真的不认得我了?”陆小鱼拿着杯子的手猛地晃了下,里头的水溅出,落在地面上。
即使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她仍然有些无法接受。
兰书寒将目光移到她身后,赫然看到自己的护卫们,于是又开口说道:“刘大,本宫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本宫?听到这个称呼,陆小鱼心下浮现一个猜测,接着犹如被打了一拳般傻傻地瞪着兰书寒,心头一阵冰凉。
她同样看向刘大,抖着嘴唇道:“你们告诉我,他自称本宫,说的是那一宫?不会是我们蓬莱镇外十里那个普隆宫吧?”
众护卫原本相当敌视陆小鱼,因为她配不上太子,又害得太子重伤,但现在看她强忍着不哭,眶眶却仍隐隐泛红的模样,都不由有些同情了。
“本宫,指的是东宫,本宫是当今太子。”兰书寒沉声道。
“你……”陆小鱼觉得自己的心崩塌了,对他那汹涌的感情、深刻的感激在瞬间碎成了一片一片。
她原本还抱着一点点希望,如果自己到了京师,得到寥御厨的栽培,成为这金鹰王国厨师第一人,或许就能配得上他了。
然而知道他是太子的这一刻,她发现一切成了妄想。
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只能呆在当场,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他瞒她了吗?严格说起来也没有,毕竟他说过他叫书寒,只是她从来没把他和当朝太子兰书寒联想在一起……
“好了,先告诉本宫发生了什么事?”兰书寒无视了陆小鱼,询问刘大等人。
虽然这女人一脸神伤的模样有些牵动他的心,但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刘大立刻回道:“启禀殿下,殿下难道忘记了,您采纳了苏泉先生的建议,假扮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陆樽,潜伏在蓬莱镇吗?”
“这件事我还记得,但之后的我就没有记忆了。”兰书寒这才注意到己所在之处,“我已经在蓬莱镇了吗?”
“殿下,离您最后的记忆已经过了将近一年了,京城那里的事也快要有结果了。”刘大隐晦地道。
他并没有把发生在蓬莱镇的事全盘托出,比如陆子龙的事,还有兰书寒与陆小鱼相恋的事,毕竟陆小鱼仍在场。
兰书寒听出刘大隐瞒了许多事,不过不急,事后刘大自然会和他说清楚。
“殿下,前日袭击殿下的人仍有余觉,这蓬莱镇已经不安全,加上京城那里只怕需要您主持,是不是请殿下启程回京?”刘大提议道。
“这样吗?”兰书寒想了想,既然刘大说这里的事已告一段落,那么他便当机立断地道:“那就回京。”
“你要回京?”陆小鱼终于回神了,神情难掩失落及震惊地望着他。
她之所拒绝廖御厨,就是希望和他多相处一阵子,但这时间竟是那么短,马上他就要离开她了,这叫她情以何堪?
“她是……”兰书寒看着陆小鱼,心中那股异样一直挥之不去。
“她是陆樽的妹妹。”刘大简单地回答,顺便瞪了一眼陆小鱼,警告意味浓厚。
兰书寒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们回京前,给她一笔钱,就当是补偿她吧。”
“是。”刘大领命,正要派人去安排,陆小鱼却在此时出声了。
“等一下!”她肃着小脸,正色道:“我也要和你们去京城!”
“……不行!”刘大脸色一变,这女人难道真要缠上太子殿下?
“为什么不行?”她倔强地抬起头,在一群男人之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你们把我哥带去京城,我现在无依无靠,想去找他不行?何况,廖御厨也请我到京城,说要栽培我不是吗?”
兰书寒静静地望着她,总觉得事情没有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还有,我是你待在蓬莱饭馆的期间负责服侍你的人,你不用给我钱财,只要让我跟着去京城就好。”说完,陆小鱼瞪着刘大。
她知道刘大的顾虑,他怕她把自己与太子相恋的事情说出来,所以她这么一说,刘大反而不敢吭声了。
她并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子,非要巴着太子殿下不放,她只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多些时间,待到了京城,他们就真的要分离了。
到了那时候,她心情应该也调适过来了吧?
兰书寒看着陆小鱼与刘大的无声对峙,心里明白这两人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不过没关系,他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尤其是自己和这个女子的关系,绝对不如她所说那么简单。
“那你就去准备下,一起动身吧。”
由于兰书寒的身分敏感,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回京,免得京城里的陆樽被拆穿,因此众人只能选择林间小路,缓慢前行。
而他们选在隆冬赶路,所以此行特别辛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伙儿是由北往南,天气会渐渐变暖,虽然还是冷飕飕,但至少不会那么难以忍受。
按理来说有兰书寒在,陆小鱼即使辛苦也能忍受,毕竟她是为了爱情走这一遭,然而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路上,刘大那群人对她冷冷淡淡,这容易理解,毕竟是她害兰书寒受伤,但连兰书寒都对她视而不见,只是享受着她的服侍,偶尔还用奇异的目光瞅她瞧,却始终不发一语,这就令她很不舒服了。
她发现,若不打破这个僵局,那么她接下来一路上都会处于这种阴阳怪气的气氛之中,总有一天她会被逼疯。
她可是陆小鱼,在蓬莱镇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陆小鱼,没有什么困难她不能解决的,对吧?
怀抱着这种信念,她看着兰书寒的目光更热烈了,看得后者心里都有些毛毛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个侍女了。
虽说他总是对她有莫名的好感,但他极度克制,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过于亲近她,毕竟两人日后再无交集可能。
可是每当两人视线相交时,那种打从心底生出的渴望以及难以解释的亲密感,又令他浑身都不对劲,只能对她更冷淡。
这天中午来到森林里的小溪边,附近恰好有块平地,众人便在此生火稍作休憩。
刘大等人将午膳送来给兰书寒,是一颗干硬的馒头和牛肉干,在大冷天吃这种午膳,跟吃石头木板是一样的感觉。
兰书寒原就挑嘴,即使知道是情势所逼,但他实在无法强迫自己将这些东西咽下去,宁可不吃。
“给你吧。”兰书寒二话不说,将手上的食物给了陆小鱼,便面无表情地看向马车外头。
陆小鱼一拿到那足以砸破头的馒头和肉干时,当下便明白了兰书寒的问题——他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
这种连一般人都嫌弃的东西,以他那被养刁的嘴是绝对不会碰的。
灵光一闪,她拿着东西下了马车,走到几个护卫身边交代了几句话,只见那几名护卫走到了河边,在冰水之中抓起了几条鱼。
众目睽睽之下,陆小鱼极为熟练地将鱼处理好,叉上树枝放到了火堆上,就这么烤起鱼来。而那被兰书寒嫌弃的馒头也被她夹上了肉干,又洒上了水和不知名香料,放到另一枝木条上面烤。
渐渐的,香味开始飘散,那些吃着干粮的护卫们都忍不住将视线移了过来,大吞了好几口口水。
他们都听说陆小鱼是廖御厨指定的接班人,现下看来果然有一手,也不知道她在鱼上洒了什么,将鱼烤得微焦又带着一种香草气味,肉汁由鱼身滴到火中,发出滋的一声,让众人心都跳了一下。
但是他们知道,这几条好吃的鱼没他们的份,因为陆小鱼说了:太子殿下吃腻了干粮,命她烤鱼给他吃,所以这些都只有太子殿下才能享用。
陆小鱼正专心烤鱼,突然眼前的光被一道影子遮住,抬头一看,兰书寒亲自来了,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手上的烤鱼。
“我什么时候传了我要吃烤鱼的命令?”他一脸古怪地问,这是他方才问护卫得到的答案。
陆小鱼朝他一笑,直接将烤好的鱼递给他,“现在啊。”
兰书寒本能的接下烤鱼,虽然这鱼散发的香气令他月复中馋虫大动,却没有开吃,因为他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
陆小鱼没好气地道:“太子殿下,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护卫们,真的都好傻啊!”
众护卫转过头来,个个一脸不悦地望着她。骂他们就算了,竟连太子也一起骂进去,这女子简直胆大包天!
陈小鱼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径自接着说道:“若是夏天在林子里,你们怕引来猛兽不敢烤肉吃,这我还能理解,但现在可是大冬天,熊都不知躲到哪个山洞去了,你们就算烤熊掌他都不会出现,为什么委屈自己吃那些难吃死了的干粮?看你们食不下咽的样子,体力肯定不够,到时候怎么保护太子殿下?”
被她这么一说,众护卫顿时也觉得他们傻,委屈了自己也就算了,还委了太子殿下,连兰书寒自己也抿抿唇,默默同意她的说法。
陆小鱼又指着自己,“最笨的是,你们带着金鹰王国未来的厨艺第一人,居然还不懂得利用?”
这话又给了众护卫另一次当头棒喝,当他们看着陆小鱼将充满肉香又烤得热气腾腾的馒头拿给兰书寒时,不得不承认他们简直傻到天边去了。
就算是石头和木板,到她手里都能成为美味佳肴,他们这几天赶路已经很累了,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在他们眼前,他们为什么集体无视?
而左手拿着鱼,右手拿着馒头的兰书寒也不再矜持,就在她对面席地而坐,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当第一口鱼肉咬下,肉的鲜女敕简直令他感动得快要流下泪来,加上那不知什么香料的味道充塞着整个鼻腔,肉汁饱满,比他在京城皇宴中吃的鱼还要更胜一筹,好吃得让他都快把手指一起吞下去。
咬了口馒头,虽然馒头本身的味道不怎么样,但经过她一番改造后,干涩的馒头渗入了微微肉汁,搭配香气四溢的香料,变得松软够味,他相信光是这馒头,他就能吃下十个!
众人看着太子大快朵颐,都羡慕不已,不受控制地移不开目光,只能拼命的吞口水,觉得手上这没吃完的干粮再难入口,让他们很是挫折。
看看时机差不多了,陆小鱼笑着说道:“如果有人也想吃,自己抓鱼过来,还有那树上的果子也可以入菜,料理十几个人的食物对我来说还不是问题,我想你们太子殿下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众人听得明睛一亮,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没有人先动,而是纷纷看向了护卫统领刘大。
刘大脸色铁青,他知道陆小鱼此举意在收买人心,从人性最脆弜的地方下手,他却无可奈何,因为连他也心动了。
众人见刘大似乎不太高兴,又同时转向了兰书寒。
兰书寒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他们,继续吃着他的烤鱼,似乎连抽点时间说话都嫌浪费。
终于,一个侍卫鼓起勇气,到河边抓了两条鱼,在众人的注视下交给了陆小鱼,腼腆地说了声,“有劳。”
陆小鱼看着他,真诚地一笑。“不敢,这一路还要靠你们保护我呢,烤条鱼算什么?”
这句话一出,无疑得到了众人的认同,他们原本想着不应该接受陆小鱼的恩惠,但她既然说这是在报恩,他们自然也就顺势放下矜持,开心接受。
众人纷纷起身到河边抓鱼,有人甚至将其他的干粮都拿过去给她,以便她做更多的搭配。
约莫半个时辰,陆小鱼便轻轻松松搞定了十几个人的午膳,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煮了鱼汤,寒冷的天气似乎对他们不再有影响,连兰书寒都吃得兴致高昂,把前几天没吃到的全补回来了。
“本宫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是你待在我身边了。”兰书寒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
陆小鱼有些期待地望着他。“你想起来了?”
“我只知道,你做的东西合我胃口。”她太过惊喜的反应令兰书寒狐疑,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然地解释着。
“就只有这样?”陆小鱼满心的期待又被一桶冰水给浇灭,“没有别的了吗?”
“你区区一介平民,如何接近本宫?”兰书寒反问。
他知道自己和她一定有些故事,但他不喜欢那种一见到她就不受控制的感觉,尤其是她只是小露一手,他便无法自已,这对身负重任,不能片刻失去冷静的他来说是十分致命的缺陷,他必须斩断那种奇怪的情感。
然而他的说法让陆小鱼误会了,以为他是在说自己投怀送抱,不禁心头一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明明是你接近我的,我……”
“陆小鱼!”在一旁的刘大出言喝止,“不该说的你就别说。”
“难道不管他对我有什么误解,我都忍痛吞下吗?”陆小鱼很不满。
“他是太子殿下。”刘大冷声道。
陆小鱼心中的热情再一次被狠狠浇灭。是啊,他是太子,她注定不能站在他身边,那她还争什么?
陆小鱼不语,转身默默回到马车上,没有看到兰书寒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傍晚,马车无法入城,只能暂宿在荒郊野外。
陆小鱼睡不着,从帐逢内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一座小坡上,抬头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眼神流露着凄楚。
她的背后默默的出现了个男人,沉声道:“你今日踰矩了,下次不许再犯。”
来人正是刘大,在他看来,既然老天安排要太子殿下忘记他们经历的一切,她就不该说出来,而是该趁这个时候斩断她对太子殿下的妄想。
陆小鱼咬着下唇,她觉得很委屈、很不甘心,更多的是因为被鄙视而产生的怒火。
她转过身来,神情冷肃,一双美目瞪着刘大,压抑着愤怒及悲哀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要比感情,太子殿下对我的感情只怕比对你还更深;要比官位,寥御厨欲栽培我成接班人,如果我未来成了御厨,品级也不会比你低。”她昂起下巴,毫无畏惧地面对着这个身材几乎是她三倍壮的男人,“你没有资格管我对太子殿下的情感!”
刘大眯起眼,有些惊异她的勇气,但她与太子之间那道鸿沟是存在的,他不会也不可能让她跨过去。
“为了太子殿下好,我必须管!”
“如果不是为了他好,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忍?”陆小鱼真的受不了了,那种被强迫不能爱的酸楚压垮了她,让她眼眶渐渐红了。
“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发现他不是陆樽的时候,我并没有马上揭穿他,而是观察了他一阵子,我承认我没有看过举止那么优雅沉稳、气质那么高尚贵气,有着浑然天成威严的男人。
“他并不多话,但我们两个却极有默契,光用眼神我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我义父不爱我为别人下厨,我却愿意为了他特地开火动灶,寥御厨的考验让我练习练得两只手伤痕累累,吃肉丸子吃到吐了三天,可是我没有告诉也,因为我不想让他担心,我想通过那个考验,为的不是寥御厨的赏识,而是不能让他丢脸。”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在心中复习了一遍自己是怎么爱上他的,即使到了今日这种景况,她仍然不后悔爱上他,因为有他,她的人生才变得多采多姿。
然而刘大却是皱着眉,固执着自己的想法,偏颇地说道:“你对他有情感,不代表他对你也有一样的情感,或许太子殿下只是在蓬莱镇的时候太过空虚,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才会找上你……”
陆小鱼冷冷地打断他,“你可以阻止我们相爱,但不能否认我们的感情,你这么说不仅对我是侮辱,对你最敬重的太子殿下一样是侮辱。”
她走到刘大面前与他四目相对,里中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你知道他为我做过什么吗?他陪伴了我送我爹最后一程,甚至以陆樽的身分替我爹送终,当胡一刀找人来饭馆闹事,是他出面解决,我被绑架时是他带人来救我,甚至连他现在受伤失忆也都是为了救我,你能说他对我没有一样的情感?”
她越说越激动,娇躯因愤怒而为颤抖着,眼泪盈满了眼眶,但她忍着不让它落下来。“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问他的身分吗?因为我怕一问,那答案是我难以触及的距离,如今事实证明果然如此,那对我是多大的打击,你明白吗??
原本她以为只要努力,或许有机会能够得着他,知道这只是她的痴心妄想后,她只能让自己理智些,用属于她的方式来结束这份感情。
“前往京城的这一段路是我最后可以陪他的时候了,为了不让他有负担,我绝口不提对他的感情,只是用我的方法对他好,希望他的伤势能更快恢复,能无后顾之忧的去做他的大事,连这样都不行吗?”
终于,眼泪无声的落下来,而她的低语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呐喊及控诉,“我无缘成为他爱到最后的女人,至少希望能在他心里留个印象,让他知道在他的人生里曾有过我这个人,我要的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管?凭什么?”
刘大被她深深震撼了,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
的确,他并不知道她与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相恋的,只是在蓬莱镇密会太子时,发现太子与一个女子走得极近,产生了感情。
他认为所有女人都是想来攀附太子殿下,所以对陆小鱼一直不一屑一顾,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下的感情有多重,被伤得有多深。
太子殿下遗忘了她,并不会感到痛苦,然而记得一切的她注定要苦一辈子。
好像……真的做了一回恶人。想到这里,刘大顿时有些后悔。
陆小鱼没有再多说,转身回了帐内,独留刘在站在原地沉思,久久无法释怀。
就在这时,兰书寒默默地走到了刘大身旁,依旧用那淡然的态度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虎躯一震,没想到兰书寒会突然现,他先是沉默,而后苦笑起来。“启禀太子,属下不知道……”
兰书寒正色望着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刘大,本宫的脑袋虽然不记得她了,但本宫的心不是,因为她在诉说这一切的时候,本宫的这里很痛、很痛。”
刘大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份浓重的爱到最后还是伤害了两个人,而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兰书寒抬起头,像陆小鱼那样望着月亮,却只看到一片朦胧,“她说,她为了我好,所以忍着什么都不说,可是本宫何尝不是为了她好?在本宫想起来与她的情感究竟有多深刻之前,本宫又怎么能只依循着本能就亲近她?那样对她不公平。”
这是他尊重她的方式,却也是最伤害她的方式。
兰书寒一向是明快果决的人,却第一次为了一段感情迷惘了,“如果注定没有结果,那么我和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