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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娇娘惹不得 第九章 容玥公主的过去

燕历钧洗去一身血腥味,没有替换的衣服,容玥公主女扮男装时的旧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可笑,她个头算高的了,但比起他还是小巫见大巫。

“明天再去村里一趟,汪大叔的身量与你相近,应该有你可以穿的衣服。”

“好。”她说什么,他便应什么,“还晕吗?”

“不晕了,药很好用。”

“老是这样也不行,哪里可以找到木茎草,我去找几棵回来。”

“我并不经常这样,我的生活平淡,很少像这两天过得这般惊心动魄,只要情绪别起伏太大,通常不会犯病。而且,如果不是雨珊和师父出事,我本来就打算去找木茎草,你别担心,我有计划。”

这话他不乐意听了,她的计划里竟然没有他。

拧起眉头,闷声不语,她肯定没把他那句“我喜欢你”听进耳里。没关系,一次听不进就说两次,总会让她听进去。

冉莘鼻子灵,双眉轻蹙,靠近他轻嗅。“你明明就受伤了。”

“小事,被狼爪子挠了几下。”她注意到他了?嘴角拉出弯月亮。

“伤在哪儿,我看看。”

“行。”他没忸怩做态,直接把衣服给扒开褪下。

也亏得冉莘男尸看太多,否则这动作还让人活不活?

燕历钧月兑下衣服,冉莘看见,心头一窒,这是……他过去五年的经历?

补破网吗?东一条、西一道,像蜈蚣似的伤口,密密麻麻爬在身上,说不出是生气还是难受,口气转硬,她命令孩子似的说:“把裤子也月兑掉。”

哇,比他还硬气?不过……月兑就月兑,反正他喜欢她,她想怎样都行。

第一次发现“喜欢”是这么有意思的事,第一次发现,满足喜欢的人,可以让自己这么开,露出一口大白牙,燕历钧二话不说解开裤带。

她没盯着男人害羞的部位,目光被他右大腿处那道将近十寸的伤口吸引,说不出口的怒气蒸腾,她指着扭曲的伤疤问:“怎么回事?”

“打仗嘛,就这么一回事儿,幸好我脚收得快,否则……”话未尽,看见她越皱越紧的眉毛,他立刻收敛嘻皮笑脸,“打仗嘛,谁身上没几道伤疤。”

后面这句,带上安慰口吻。

打仗嘛,谁身上没几道伤疤……他说得轻松,过安稳日子的百姓也轻松,可谁能料想得到,在战场上用性命换军功的人,过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见她的眉头没有松开的迹象,他继续陪笑脸。“没事的,不妨碍走路行动,也不妨碍练功。”

冉莘咬紧后牙槽,他怎会变成这样?

不是性情暴躁?不是目空一切?为什么明明受了委屈还要陪小心?

那年被坏了名誉,所有矛头全对准他时,天不怕地不怕、行事无比嚣张的燕历钧,也是这样委屈?

不知道哪里来的酸意,无来由地在她胸口酿出一缸酸醋。

垂首,她低声道:“你等等。”

燕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情低落。

她生气了,因为她误以为他是英雄好汉、关圣帝君下凡,没想到他会伤会痛、只是个凡胎,所以梦想破灭?

他后悔了,女人都喜欢英雄,他不应该把伤口亮在她眼前。

提起裤子、系紧裤腰带,他用心思考,要怎么扭转自己崩坏的形象?

冉莘拿来药箱,看一眼穿戴整齐的燕历钧。干么穿上衣服?

“把衣服月兑掉。”

又要月兑?要是不小心让她看见更多伤疤,他会不会直接从英熊变狗熊?燕历钧问:“你常叫男人月兑衣服吗?”

射去两枚眼刀,意思是一人心情不善,听话为上。

“我会直接月兑,不会征求对方同意。”因为需要在她面前月兑衣服的男人,通常叫做尸体。

见他不动作,她又射眼刀,直到眼刀把大将军给射软了,自动乖乖月兑衣服。

先用酒水清洗一遍新伤口,酒很烈,抑止伤口发炎的同时也会很痛,正常人就算不跳起来狂舞,也会啊啊叫几声。

但是燕历钧没有半点反应,是因为皮粗肉厚,这点小疼痛为难不到他,还是受过的伤太多,多到他对疼痛已经麻木了?

想到这里,胸口那缸醋翻倒,酸得她心微痛。

“伤口不深,不必缝。”她说。

“这点小伤连处理都不必,两天就结痂了。”

“你都是这样对待自己身体的吗?你不知道小伤不理,若是溃烂成大伤,神医都救不了你的命。”啪地一声,她重重把药瓶拍在桌面。

看着发怒的冉莘,燕历钧一惊。这真的是那个任他怎么掐、怎么揉,都温良柔和的徐皎月吗?

真是够了,不知道她的情绪起伏容易晕眩吗,他非要害得她一天量三回?就说他们的八字不对盘,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是她的克星。

算了,尽快把这里的事给结束,然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小鬼桥,这辈子再别碰面,她才能平安到老。

她生气得这么明显,他怎能视而不见?像解释什么似的,他急道:“对不住,我错了,可你也知道的,在边关,有时候仗一打起来,就是三天五天才能完的事,如果不是伤得动不了,谁有闲功夫去管它?我发誓不会了,以后不管大伤小伤,我一定会上心。”

“你的意思是,就算不打仗,你还要小伤、大伤继续来,好测试自己是不是够厉害?”

这话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不过她没挑到骨头,他却在她的话里挑到关心,然后,他高兴了,模模怀里那束绑着红绳的头发,无赖地环住她的身子,笑得很欠揍。“没没没,燕历钧在此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教自己受半点伤。”

伏低做小,这么没自尊,他却快乐极了,因为……“喜欢”是一件天大地大的好事情。冉莘知道自己反应太过了,她苦笑,肯定是晕眩药吃太多,才变得蛮不讲理。

“我没事,放开我。”

“我伤着呢,再抱一下就好。”

受伤和抱抱有什么关系?不过,翻倒的那缸醋得先处理,而他……就容许他再耍赖一下吧!

在他怀里,她说:“去疤药剩得不多,先涂在腿上吧。”

燕历钧本想回答,又不是娘儿们,留点疤算什么?可是想到她刚刚的坏脾气,话乖乖吞下去。

“好。”

“离开之前,我再多配几瓶,到时你随身带着吧。”

“好。”

“把手伸出来。”

她说什么,他都照做,然后他又有了新发现——原来听女人的话,感觉不太糟。

他不松手,她只能靠在燕历钧怀里为他把脉,她把得很仔细。“征战几年,身子还是亏损了,你现在年轻,显现不出来,等有了年岁,就会知道痛苦。我给你开几服药,回京后,命人天天熬上,吃完三十帖之后,再寻太医把脉,更换药方。”

“好。”

他乖到令人发指,她再有脾气也不好发作。“你累吗,想不想睡了?”

“还早。”

“那么,谈谈?”

“可以。”燕历钧拉把椅子,让她坐在自己身旁,距离很近,是一伸手就能重新把她抱进怀里的距离。

“狼窟里那些人是柳叶村村民,你有什么想法?”冉莘问。

他猜到了,在她看见尸体,脸色瞬变那刻。“在发现八卦图后面的钥匙之后,我就大胆猜测,柳叶村村民是公主的陪嫁。”

“还有呢?”

“我不认为北辽人的目的是嫁妆,三泉日央应该是锁在那四把钥匙后而的秘密。书呢?”他想把钥匙拼起来。

“在屋里,我去拿。”

“你回屋里等我,我先过去看看点点,她应该吓坏了。”

闻言,冉莘下意识握紧双拳。他与点点的感情这么好?脸上挂起几分忧心。

点点没睡,她抱着枕头缩在墙边。

看见燕历钧进门,点点丢开枕头,爬到床沿,冲着他笑。

她柔软的头发散在背后,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睛,越看越可爱顺眼。走到床边,模模她头,燕历钧问:“怎么不睡?”

她没回答,把他的双臂向前拉直,让他双手十指相扣,胸前出现一个圈圈,她弯下腰,进圈圈里,抱住他的脖子。

软软香香的小身子投怀送抱,燕历钧控制不住的笑脸扬起。

抱起点点,她的脸贴在他颈窝,腿勾住他的腰,身子密合,与他成为一体。

“被野狼吓坏了?”

“嗯,木槿唱歌安慰我,可是她的声音在发抖。”

“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大叔什么时候来救我。”

“如果我没去救你,怎么办?”

她想半天,回答,“可你一定会来的呀。”

闻言,燕历钧一顿,随即笑开。是啊,他一定会到。

这么没有理由的信任,让燕历钧无比骄傲。

“没错,我一定会到。”

他的同意让她咧开嘴巴,露出一排小的乳牙。

“大叔答应过要惯着我的。”

“没错,大叔说到做到。”抱着她,轻拍她的背,他在屋里缓步徘徊。

这是很蠢很无聊的事,但他显然做得很愉快。为啥?谁晓得,干么非要找理由来解释。

“说到做到,要惯着,一直一直。”

“嗯,说到做到,要惯着,一直一直。”

无聊的对话,他却做出几分兴趣来。他抱着她,一面说一面讲,他讲一只小野狼找妈妈的故事,再讲狼爸爸孤独地在沙漠中寻找同伴的故事,心里的野狼很可怜,不可怕。讲着讲着,她对野狼的恐惧渐渐转化,然后呼吸沉了,安然入睡。

墙壁不厚,点点和燕历钧的话被冉莘听到了,却让她忧心忡忡,因为依赖这种事要不得,并且,点点不能依赖上燕历钧。

燕历钧哄睡了点点,走进冉莘屋里。

她正在发呆,手腕撑着下巴,眼睛没有聚焦,她的呆发得太专心,没有发现他进来。拉开长凳,他坐到她身边,轻敲两下桌面,她回神。

“想什么?”

“想点点。”

“说到点点,她也是你师父捡回来的孩子?知道她的父母亲是谁吗?为什么会遗弃这么小的孩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必非要探究。”她避重就轻。

“可是现在,她的故事里有我,我想要探究。”

“为什么?不过是萍水相逢,其实我不赞成你太接近她。”

“为什么?担心我把她宠坏?不会的,点点再乖不过。”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给她太多不属于她的温情,这对她并不公平。”

“谁说她会由奢入俭?”

“你早晚要离开的。”

“我不是说她的故事里有我吗?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

“我决定收养点点。”

勃然大怒,她月兑口而出。“凭什么?”

燕历钧瞅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怀疑。

冉莘说“凭什么”而不是“为什么”?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姑侄,她哪有资格阻止点点奔个好前途?何况她比谁都清楚,身为肃庄王的女儿,对点点有多少好处。

他在冉莘眉目间寻找疑点,然后已经被自己否决的念头再度出笼,喉咙有点干痒,胸肺处像被什么东西给镇住,微闷微扯微疼。“点点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在猜测什么?冉莘回眸,坚定的且光落在他脸庞,这件事,她不会教他顺心遂意。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燕历钧追问。

咬下舌尖,她冷冽了表情,淡淡回答。“是没有什么好说。”

“一个单身女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企图暗示些什么。

“错了,是一个出生王府的贵族女子,和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木槿和点点的出生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我要领养点点,有什么不可以?她爹娘都没反对了,其他人更没有发话权,凭我的身分,想办成这件事轻而易举。”

他说的都对,但她不能让他“轻而易举”,凝肃了口气,冉莘怒道:“点点是我们一勺米汤、一勺药养大的,于我们而言她是亲人,亲人是能够随便舍出去的吗?”

“既是亲人,更应该为她着想,当肃庄王府的千金,总好过当仵作娘子的侄女。”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件事。”她憋着火气,一张脸红通通。

“我本来就不是找你讨论,我只是告知。”燕历钧扬起下巴,本来个头就比人高,这动作更是直接让她仰他鼻息。

眉心深锁,怒气陡升,冉莘很清楚,如果他非要这么做,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下意识的指甲抠着手指。

发现她的小动作,燕历钧拧眉。他认识她这号动作,是紧张、是愤怒,是竭尽全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小时候看见他,往往她脸上还没有做出表情,小动作先出笼,这让他很不爽,好像他是欺压良民的恶霸。

然后她越怕他,他就越想整她,整得她惨兮兮,却不敢跟大人告状,然后他就更生气,更讨厌她的没出息。

以前不懂,她不敢告状,他不是应该更得意?怎么每次都搞到自己大发脾气,恨不得再修理她一顿。

但现在明白了,那不是生气,而是心疼,心疼她不会保护自己。

“记不记得南妍郡主?”

冉莘不懂,话题怎么会扯到这里,他们不是在谈点点吗?她正在发火大怒啊!

“不记得。”她才不顺着他的话题。

“有一回母后赏你一只灯笼,你爱不释手,走到哪里都提着,后来碰上南妍郡主,她看上那只灯笼,硬逼着你送她,你不肯,她抢走灯笼,往地上一扔,还动脚踩烂。”燕历钧道。

“她要的不是那只灯笼。”冉莘没好气回答。

十岁的女孩比十岁的男孩更早慧成熟些,他不懂的,她懂,懂得南妍郡主对他有多在意,她要的不是灯笼,是他。

争执的开端,是玉鸳县主领南妍郡主走到她跟前,说:“她就是徐皎月,四皇子特别上心、特别喜欢同她一起玩的那个。”

那叫做玩?她满肚子冤屈没处申,要是燕历钧能够少“玩”她一点,她愿意茹素礼佛、感激上天,但来势汹汹的两个人不给她机会辩解。

然后郡主上下打量她片刻,指着灯笼问:“四皇子给你的?”

“不是。”她直觉回答。

后来她才知道,灯笼确实是燕历物特地寻人做来讨皇太后和皇后欢心的。

然后灯笼被抢,她白女敕的手背被抓出五道红痕。

燕历钧斜眼瞥她。“你以为我是傻子?那天我在现场。”

“灯笼是你做的,如果皇后娘娘赐给别人,倒霉的会是那个『别人』。”她点了重点。

十岁的他无法理解,但二十一岁的他清楚了。燕历钧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候南妍和母妃没事老往太后跟前凑,没事老唆使母后替他择媳,大皇兄都还没娶呢,他急啥?直到“意外”发生,南妍嫁人,才不再提及此事。

丢开南妍郡主,燕历钧说:“你可知道,南妍郡主和玉鸳县主怎么了?”

还能怎么,有强大的娘家,自然是择佳婿出嫁,即使不能顺心遂意嫁给四皇子,过得也不会太差吧。

冉莘没表现出对八卦的强烈好奇,燕历钧却非要说。“玉鸳县主嫁了个瘸子。”

“瘸子?”听说她娘很好胜,怎么会替她挑个瘸子夫婿?

“你最后一次进京,她邀你参加赏花宴,那个瘸子是她替你准备的。”

他不乐意她的“准备”,她只好自己留用。

能够欺负徐皎月的唯有燕历钧,谁胆敢越雷池一步就得有被雷炸的决心。

冉莘一怔,他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时候,护了她?

“那你对南妍郡主做了什么?”

想到南妍,燕历钧弯起漂亮浓眉,笑得冉莘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窜生。

“干么那个表情,她没事,自家亲戚嘛,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长辈在呢,不能做得太过分。”

“所以……”

“她掉到粪坑里,听说有大半个月时间吃东西就吐。”

真正的惩罚在后头,两、三年前他灭掉南寇返京,那时她已经成亲,尚未生子。

她与几名贵妇相邀到聚缘楼用膳,吃饭不是坏事,但嘴巴坏就有事了。

她对朋友议论徐皎月,说她生性,说若非有心招惹,怎么会发生意外,还说幸好徐皎月有自知之明,找白绫把自己挂上去,要不徐府女眷都要被她污了名。

这话多恶毒呐!

不久,她的丈夫在外头养外室,再不久,外室生下一对双生儿,南妍郡主的肚子却始终没有音讯,于是丈夫希望帮外室正名,她想执意去母留子,这场混仗还有得打呢。

至于那个外室,则是燕历钧花两百两打点出来的。

以前不懂,现在他终于明白,引发南妍郡主和玉鸳县主遭遇的,不是他的愤怒,而是他的心疼。

垂眸,她不说话,只是指甲仍然抠着手指,不觉得痛,只觉得心慌。

他看不得,握住她的手,阻止她自虐。

“你别怕,往后有我护着你,绝不教旁人欺负。”说着,他的耳垂泛红,脸上带起几分蠢。

她的思绪被他带乱了。

不是在说点点领养的事吗?怎会牵扯到南妍郡主、玉鸳县主头上,又怎会转到这里?

像是在否定什么似的,她把书册放在他面前,这才是今晚的讨论重点。

燕历钧翻开首页,上面写着……我将等待三十日,倘若燕明轩敢起兵将我救回,我便许他国富兵强。

下面一行小字,是她被北辽强行押走的日期。

冉莘与燕历钧互望一眼,均无话说。

册子分上下部,上部写了容玥公主的出生与生平,下部则是许多图画与说明。

它指示如何以柳叶玄铁找出四把钥匙、如何将钥匙组装起来,以打开机关、觅得宝藏,解释得鉅细靡遗。

看过整本书后,燕历钧挑出其中一页,问:“有没有觉得,这一页特别厚?”

冉莘点点头,找来长针,将两页中间的缝线拆开,里头藏着一纸极薄的信笺。手微抖,她没有勇气打开。

燕历钧压住她的手,接过那纸信笺,写着容玥公主被掳到北辽三十日的遭遇。

读过信,两人无言以对。

好半晌,冉莘方才开口,“师父对皇帝很失望。”

当年,冉帝给了师父一份相当特殊的嫁妆,那是任何当皇帝的人都迫切想要的东西——一座蕴含玄铁矿的宝山。

有它,自然能够国富兵强,诸邻各国岂敢轻易侵犯?

冉帝深信这份嫁妆能够让燕帝看重女儿,就算不能封后,定也能封皇贵妃。

冉帝一心为独生女打算,进知,偏偏是这份嫁妆,让她被耶律信安掳走,改变一生。当时师父日夜期盼,盼着丈夫为自己兴兵,她当然清楚,要燕帝做这个决定太困难,但他若肯这样做,她定会回报千倍万倍。

可惜等过三十天、盼过三十天,她心灰意冷,最终用自己一身本事,带着她的人,逃离北辽。

为怕消息走漏,耶律信安在师父身上下了“易容”。

离开北辽后,没有继续用药,师父先是恢复原容貌,然后发病,身上长出一颗颗肉瘤。

美丽娇妍的女子,看着自己一天天从天仙变成恶魔,那不止是身体的折磨,更是心灵的凌虐。也许是骄傲,也许是愤怒,也许是不愿意让燕帝看见毒发后的自己,师父顺利逃出后,没有投奔燕帝,而是在这块土地安顿下来。

信里也提到,师父得知冉帝因为女儿的失踪悲伤过度而去世,有一度,师父万念俱灰,她以为自己熬不过来了,但坚韧豁达的她最终选择迎向生命给自己的考验。

她没求死,反而努力学习,让自己的医术更上一层楼,虽然失去容貌,她依旧是那个骄傲自负的容玥公主。

多年过去,以为北辽、大燕已经离她非常遥远,谁知往事不愿放过她,她终究为这份嫁妆丢了性命。

一个天生尊贵的姑娘,竟落得如此下场,天地不仁!

“父皇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燕历钧道。

若有玄铁为器,与北辽的战争哪里需要花上两、三年?

不过,不怪谁。“那年父皇始终没探到公主下落,知道她在北辽,也是两年后的事了。”

当年耶律信安掳走公主,因此知道玄铁矿的秘密,这回他为了玄铁矿再度出现,是想要光复北辽?

哼!他怎能给他机会?

“你打算怎么做?”燕历钧问。

“就让它永远不见天日吧。”她负气道。

“你确定?”

“为什么不?”

“公主和柳叶村村民的死是因为怀璧其罪,黑衣人没有全数落网,你们的存在早已曝光。”他点醒她。

冉莘听懂了,接下话。“我们很可能落入相同的下场。”

除非找到能够护住玄铁矿的人,将玄铁矿双手献上,否则她们将是耶律信安的下一个目标,任她再有本事、再会躲……一生在追杀中度过,这样的生活……难以想象。

明知道燕历钧说的没错,但她就是生气、就是想说话刺刺他。“你以为吓吓我,我就会乖乖把藏宝图奉上?告诉你,来不及了,当初师父给皇帝三十天,他没出现,是他放弃这份宝藏的。”

撇撇嘴角,他骄傲地抬高下巴。“我吓你做什么,没有玄铁矿,我也灭掉北辽了,北讧的国土已经划入大燕版图,玄铁矿?没有那么重要。”

她的话被堵住,却无法反驳,因为他没说错。

呐呐地,她咬住下唇,做不出回应,吵架不是她的擅长。

她不嘲讽他,燕历钧反倒闷了。没出息的女人,咬唇有用?有事就反唇相讥啊,不能以暴力取胜,用嘴巴取胜也行。

见不得她没出息,他起她的下巴,认真说:“你想把藏宝图找出来,我就陪你找,你想让它变成永远的秘密,就让它永远湮灭在世间,我根本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的安全,点点的安全,跟我进京吧,我就不相信耶律信安敢在我面前动你。”

闻言,冉莘眉头打了死结。

这表情是不想?也对,京城三姑六婆多如过江之鲫,她出现,肯定会有人把六年前的事挖出来。

“如果你不想进京,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冀州定居,只要你顺心顺意,想怎么做都行。”

“好。”

“你这么做,是为了弭平罪恶感?”

“不是。”

“不然呢?”

“我已经说过,可是你没往心里,要我再说一遍吗?行!听清楚了,不管你是徐皎月还是冉莘,我燕历钧喜欢你,听进去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再说一百遍,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我非常喜欢你……”

然后,她傻了,因为他真的说了一百遍“我喜欢你”……

冉莘刻意忽略他说了一百次喜欢这件事。

他不勉强她,反正这种事又不是多说几次就能成的,他相信做比说来得有用。

就像他认定,对南寇北辽,战争比和谈有用。

就像欺负她,心里过不去,他绝对不会用嘴巴说对不起,他只会背着她,做一大堆、一大堆弥补她的事情。

结论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所以他会努力做,做到让她看见,他对她有多么喜欢。

他们在山上又待了三天,这三天,燕历钧天天陪点点玩,带着她满山乱跑,当然,刻意避开了“狼窟”。

冉莘和木槿把师父密室里的嫁妆用箱笼装好,准备带下山。

第四天,他们等来随平从京城带回的人马,有他们保护木槿和点点,冉莘和燕历钧能够撂开手,专心寻找藏宝图。

两人再度顺着密室走到柳叶村。

这里给人的感觉太奇怪,若非必要,他不想再来。

“你看,不一样了。”燕历钧指着院子里的晒衣架。

没错,冉莘也注意到,三天前架子上晒的是被子,今天晒的却是衣服。

“总觉得有人在这里生活。”

“对,但是……不可能。”

柳叶村村民一百零七人,燕历钧去了一趟狼窟仔细算过,确实有一百零七颗大大小小的头颅,这里已经被灭村。

“注意到后院的鸡鸭吗?”

“嗯。”

“都长大成熟了,照理说应该会下蛋,但是巢里连半颗蛋都没有。”

“圈里的猪也都圆滚滚的,不像没有人喂养。”

若他推估无误,村人已经死亡超过两、三个月,猪只早该活活饿死,而后院的青菜,没人浇水也是该枯萎,可现在却长得郁郁青青、生意盎然。

这个村子的每个角落都透着诡异。

他拉着冉莘走进厨房,果然,灶头摆着满满一篮鸡蛋,而水缸里的水质清澈,是刚打上来不久的水。

“有人在这里生活。”燕历钧下结论,会是……耶律信安埋伏的人吗?

“要不要等等看,说不定能等到些什么?”

“行,不过先到处找找吧。”

钥匙已经组合好,下一步得找到钥匙孔,连密室那样的地方,公主也没把藏宝图收在里头,可见得藏宝处比他们所能想象的更隐密。

“好。”他们离开陈大哥家,重新把每个宅院、每个角落,再找一遍。

他们从村里找到村外,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发现围在村外的稻田……收割了?所有的稻禾通通收割完毕?

短短三天,那得要多少人手才够?两人不敢置信地互望一眼。

“肯定有人在暗处做这些,是敌是友?”燕历钧喃喃自语。

皱起眉心,看着西斜的太阳,她隐约猜到些什么,只是不敢确定。

夕熙余晖照在燕历钧身上,冉莘发现他额间隐隐发亮的银色光芒。

怎么会?看错了吗?她踮起脚尖,倾身向前,仔细看清楚。没错……确实有,只是他杀敌无数,怎么可能还会……难道他是师父口中“天赋异禀”之人?

考虑半晌,她迟疑问:“你的任督二脉有打通吗?”

她在关心他的武艺?扬起眉头,他得意骄傲。

“有。”

这不是普通武人能够到达的境界,他得到一番奇遇,才能有此机缘。

“你愿意打开天眼吗?”

“天眼?是什么东……等等,你跟我提过对不?”

“对,天眼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容不得一丝污秽,再洁净不过,只是人心不纯,越是成长,越是蒙尘,因此多数人在童稚时期,天眼就会自动封上。”

“怎么打开?”

“心正之人,额间会隐隐泛光,只要将尘垢抹去,天眼即开,而多数人是靠着修炼,一点一点除去尘垢,在适当时候有人相助,自能打开天眼。”并非每个人都具备开关眼的条件,事实上符合的人很少,心正良善是第一要件。

“打开之后,就会看见鬼?跟你一样?”

“对,害怕吗?怕的话就别考虑。”

他轻嗤一声,“害怕?我是遇神杀神、见鬼灭鬼的人。”

“是吗,叶公好龙,很多人大话说得太满,可真遇到……”她带着揶揄目光看他。

“来啊,我还真想看看那天被我圈住的鬼长什么样儿。”

“确定?”

“这种小事有么好确定的?”

冉莘一语不发,冲着他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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