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御 第三章
“凤御不知大王心思,是上天告诉臣,说大王对臣是女子一事感到迷惑。”凤御再度进开柔音。
“你还真听得见上天说什么……难道此回你前来见孤王,也是上天旨意?”樊应槐敛起讶异神情,沉声问道。
“上天没指示臣求见大王,只是言明大王今晚将召见凤御,但是……”语音微顿,凤御眨了下眼,一排细女敕若羽的长睫毛半掩着灵秀黑眸,也断了她接下来的回答。
“但是什么?直言无妨。”樊应槐应声道。
“上天说大王没耐性,等人等久了,会生气。”因此,她没等徽王传令召见,就迳自先往书房来了。
凤御原是实话直说,只是听在殷续耳里,却是犹如逗人发笑的闲谈,让他忍不住进出低笑声。
因为这确实是樊应槐最大的缺点,只不过连他这个多年好友都不敢如此直言,免得闹僵了关系。
所以凤御这般直言,可真是一针见血,直直地往樊应槐心里刺去了。
“孤说你啊……”樊应槐斜睨了殷续一眼,对于友人扯后腿的笑声感到颇为不满,“凤御为臣、孤王为帝,凤御这样同孤王说话,孤王若不高兴可是能抓人问斩的,你这个职司拟诏的典侍非但不替她紧张,还以取笑孤王为乐,不担心孤王一气之下抓你们问罪吗?”
蹙了下眉头,樊应槐绷了绷脸,威严天生的气势让他说起要胁之语还真有三分味。
“王上,她是足以令百姓对王上的敬重多添几分的凤御,所以臣明白,王上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草率处罚凤御的。”殷续吞下笑意,拱手应声。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敢笑,实在是因为这书房除了他们三人再无他人,他才不小心……
“你倒真有信心。”樊应槐哼了一声。
“臣不是有信心,而是臣明白,等王上知道凤御为何怕王上等不及而发怒,因而先行一步,王上便不会再发火了。”殷续瞧瞧凤御规矩立在案前的玲珑身影,声调里忍不住渗入几分淡淡微忧。
“怎么说?”樊应槐微眯起眼,不知是否他多心,怎么他老觉得殷续提起凤御时,始终是话里藏话?
“王上,因为凤御的足踝上系有五寸金锁。”殷续捺着性子说明道,“传说凤御虽生为凡身,却有仙籍,所以帝王为了不让凤御离开凡间、飞回天上,便以金子打造五寸细链,锁住凤御双脚。”
“什么?”樊应槐不禁蹙起了眉心。
金链子?锁双脚?姑且不论这是什么荒诞不实的没根据传言,光是听了就让樊应槐感到不满,这简直是把凤御当犯人对待嘛!
“由于有这样的传说,因此锁住凤御的双脚,就成了传统。”殷续续道,“此举一来是避免凤御行路过急,一跑便飞回了天上,三来是限制凤御、令步伐变小,让人看了觉得优雅沉稳。”
不过,有心人这般穿凿附会,却苦了凤御本人啊!
这种限制,让凤御与犯人无异,只不过为了区分,好让这脚链符合凤御的尊贵身份,因此才不用铁链而用金链。
“荒谬!”什么传统?如此对待辅国有功的朝臣,可是明君所为?
徽国先王虽然昏庸,但历代之中不乏治国有功的贤君,难不成这些人真的都遵循这个传统,让代代凤御宛若人犯?
“此事为真,大王。”凤御静悄悄地听着樊应槐的反应,与生俱来的本能让她明白,樊应槐对此事抱着极端的怀疑。
弯身稍稍拉高了裙摆、直至小腿肚,她露出了一双莲足,好佐证自己与殷续的话语。
即使她这样的做法在樊应槐等人看来不合礼教,因为姑娘家原就不该轻易将脚暴露给丈夫以外的男子看,不过……
凤御并不知道这些,她打小入宫、当了凤御,学的尽是如何聆听天上旨意,如何辅佐帝王,所以宫内规范,她记得了,君臣之礼,她学会了,可对于男女之……她了解有限,而且也没人教过她。
毕竟凤御进了宫,为的可不是飞上枝头当凤凰,这些事自然没人去在意了。
对她来说,大王有所疑惑,她就解惑,仅此而已,所以她裙摆拉得自然,却弄得樊应槐与殷续满心尴尬。
匆匆别过了视线,殷续没多瞧见,而樊应槐却卡在看与不看、两边都不是的情况。
因为凤御此举,无非是要证实传闻不假,他若补瞧就白费了她的美意,但看了嘛……又有所避讳,怎么说凤御都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啊!
只是,就在他难得无法果断决定的时候,那女敕白的小腿与包裹在绣鞋之中的秀足已映入了他的眼帘,瞬间便勾去了他的视线。
金链镶挂着澄澈翡翠、罕见紫玉,雕以美丽的花叶图纹,牢牢地系在一双白女敕而纤细的足踝之上,以金线绣成的凤凰穿梭在凤御脚下的小巧绣鞋上,那活灵活现的彩云编织其中,宛若历代凤御的心声。
这景象,确实是不够人道,但不可否认的……
眼前这墓凤御微掀裙摆、露出滑女敕小腿,再衬上精致绣鞋与华贵金链的模样,可说是十足十地吸引人。
至少,勾住了樊应槐的心思。
其至让他在刹那间有了错觉,以为自己见着的是临凡仙子,而不是朝臣凤御。
说实在话,樊应槐真的不知道传闻是真是假,这凤御没了五寸金锁,是否真能回天上去?但他能够明白这传说变成徽国传统的起因。
谁教姑娘家的小巧莲足栓上美丽金链后,看来更添细女敕动人的娇小,而走起路来,亦因步伐缩小、显得飘逸灵秀,更增一分仙人之姿。
就连原本对此事感到荒谬为实的他,在见过凤御的莲足与金链后,都因此顿生欣赏之音……
“王上?您可看清楚五寸金锁了?”殷续早就转过身去,避免冒犯凤御,可当他瞧见樊应槐动也不动,眼光像是黏在了凤御的脚上,连忙低声面问。
“孤,……看清楚了。”樊应槐轻咳两声、拉回心绪,故作镇定地应声。
听着樊应槐的话,凤御这才将裙摆放下。
殷续在樊应槐的示意下回过身,为了免去三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他连忙开口道,“王上既然明白凤御的确实走不快,那么方才的事……
“罢了!”不管是凤御当面提他没耐性等人,还是惹得殷续发笑一事,都算了吧!不然的话,反倒显得他这君王没了气度。
为了转移注意力,樊应槐转向殷续问道,“倒是孤王懂你同情凤御的原因了,瞧那链子,拴着要人如何行走?岂不与关着犯人无异?”
“启禀王上,事实上,凤御的日子与人犯无异,除了君王召见,或是面会君王、祭天等大事,凤御是不得擅葛凤鸣宫的。”
“还真是关犯人。”樊应槐轻斥了一声,又回头瞟了眼凤御,瞧她灵秀纤细的小姑娘模样,忍不住蹙了蹙眉,低声往殷续问道:“续,孤王对凤御的事确实所致不多,因此一直不觉得奇怪,可如今一见……”
“有什么问题吗?王上。”殷续轻声问道。
“凤御该不是挂着传达天启之名,可事实上却是历代帝王金屋藏娇的名堂吧?”樊应槐看看凤御,心里越来越觉得这事大有可能。
“王上怎会如此猜想?”相较于樊应槐,殷续却是听得差点失笑。
“你瞧凤御,漂亮又生女敕的小姑娘一个,还戴什么五寸金链。简真就像是历代先王为了独占美姑娘,而刻意编派出来的各种借口下的牺牲品。”至于怕凤御飞走,那根本是谎言。
毕竟若是将为民造福的想法丢开,单以一个男人的心情来看待凤御的话,眼前这纤细精致得宛若一尊瓷娃儿的美丽小姑娘,可是十足十地勾动着男人的保护欲与独占欲。
所以,男人才会想把她锁在屋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她,其至用漂亮链子拴着她的脚,令她什么地方也去不了,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这……王上……”殷续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音了。
只是为了不让樊应槐又失大王威仪,他这回极为小心,没敢放肆地大笑。
轻咳一声、掩去失笑的窘态,殷续摇摇头,表示事情并不是樊应槐所猜想的那般。
不过,也怪不得樊应槐会有这般想法,因为他对于徽国的大小事虽是了若指掌,但唯独对这个凤御,不但是不闻不问,其至连有哪些相关制度都不清楚,也真够列为徽国历代帝王中的特例了!
但樊应槐就是这脾气,因为不想身为一国之主却立下迷信榜样,所以便连半点怪力乱神的事都不碰,结果矫枉过正,让他对这些一般百姓个个清楚的事,是半点也不懂。
只是他既然身为臣子,帝王有问,他自然必答,总不好教樊应槐自己去翻找宫内制度的书册吧?
“王上,凤御不是由君王来挑选的,更非特意选些漂亮姑娘,一切仅是凑巧。”殷续拱手续道:“凤御是由先代凤御自徽国孩童里挑出继任者的。”
“从孩子里挑?”樊应槐蹙了下眉。
居然要个孩子来承担这样的重责大任?
“是的,由于孩童尚未碰触太多险恶人心,因此心思单纯、能够听得上天声音,所以徽国每年都会聚集有资质的孩子,在宫中加以教养、训练,再由天年将近的先代凤御选出继任的孩子。”殷续细细解释道。
“那么,她也是这么选入宫的凤御……”虽然明白了凤御的选任由来,可是瞧这灵秀姑娘,还是花样年华便要被关在宫里,真有些不人道。
“是的,而且凤御一入宫,便直到天寿已尽,否则不再离宫。”殷续点头道。
过去,曾有风御天寿九十三,历经三个帝王的更替,所以绝无帝王藏娇风御这回事。
再说,在樊应槐改制以前,后宫每年都会从各地美女,供君王享乐,因此从前的后宫绝不缺女人,不差一个风御。
只能说……樊应槐还着能联想。
“那岂不是被关着一辈子了?”樊应槐越听越觉得不满。
“也算是……所以王上,这位凤御虽年轻貌美,但她可是先代凤御在十四年前选出的。”所以怎么样都不可能跟帝王的私心享乐扯上关系的!
这回答让樊应槐更是吃惊,“什么?十四年前?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那她当凤御时不是……”
“臣三岁进宫、五岁当上凤御。”凤御点头接着应答。
听她说得干脆,樊应槐却是有股无名火直往脑门上窜去。
这是什么见鬼的烂规定?
一个三岁孩子,光是要跟爹娘分离进宫,就已是令人不舍的伤心事,更别提要她五岁就当上凤御了。
先撇开她当年到底懂事没有的问题,在一个好动的五岁孩子脚上锁上链子,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这还有没有天理?
怪不得、怪不得啊!难怪殷续会这般同情凤御,因为就连他在听过这些事情之后,也不由得对凤御兴起不舍的心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