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饭王爷 第五章 寒毒发作吓坏人
柳织净一大早就做了吃食,准备妥善后提着两只食盒出门,一只食盒送给了铺子的房东,房东尝了觉得好吃,谈起铺子的租金也爽快许多,很快便签了契约。
因为事情进行顺利,柳织净依原订的时间出现在了庙会前。
大老远的她便看见了与成渊站在一起的景天,不得不说,景天所在的地方就是焦点,他正兴致勃勃的看着戏台上打闹台,但他身边来看戏的女子们,看的却是他。
倒是成渊,看来十分戒备,好像怕旁边会突然出现一个人拿刀向景天砍来一般。
柳织净常常想,这个成渊看起来不像仆从,倒像是个护卫。其实以景天的身分来看,身边带着个护卫也不为过,只是她毕竟没看过这样有护卫的大人物,因此也不能确定。
成渊因为警戒着,自是他先发现柳织净走来,并提醒了景天。
景天回头看见柳织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柳织净离得远,所以除了看见景天的笑容,还看见了附近不少女子投来愤恨、嫉妒的眼光。
柳织净倒不是怕那些女子的眼光,只是她一向不喜欢太高调,无奈认识了景天并站在他身边,就注定与低调无缘。
过去站在倪若明的身边,由于同为女子,男子的眼光通常是忽略她望着倪若明,她可以像影子般存在。但与景天在一起则不同,集中在他身上的视线大多数来自女子,她们不可能不会发现她占了她们梦想着的位置。
因为太高调,所以柳织净一和景天会合便把他往后扯去,直到停在了庙前广场旁的榕树下。
这里不像戏台前摆了板凳供看戏的人坐,人们只能坐在树下大石上,而且距离戏台有些远,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戏伶脸上的表情,不过这里倒是有个好处,就是凉快,而且再也没一个女子敢大剌剌的往这里看,那分明就是告诉所有人,她们不是在看戏,而是在看人。
景天不知道柳织净把他扯来树下坐的真正原因,只以为是柳织净怕热,想着混在看戏的人群中,成渊又要提心吊胆的,那么不如选这个地方好。
成渊那一脸严肃都快把他看戏的好心情给浇冷了,这偌大的樟林城,怕是除了成渊,没人知道他就是任无踪,成渊这么防备根本是多余的。
柳织净拉着景天在大石上坐下后,立刻拿出食盒打开。
景天见状忍俊不住,他们明明就是来看戏的,怎么柳织净到了这里,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打开食盒?
“织净妹妹,你这小脑袋只想着吃吗?”
柳织净闻言当然不满,噘着嘴说:“我这是为你好,你那么想看戏,又想吃我做的吃食,不趁打闹台的时候吃,等等戏开唱了,你是吃这些茶点好,还是看戏好?”
“是是是,说到吃你就满是道理。”
柳织净对吃的兴趣当然大过一切,不过今天会这么快将食物拿出,是因为这茶点她学了很久,做起来一次比一次满意,因此有点献宝的心态,就是想听景天的称赞。
“我刚刚可是靠着一盒茶点,跟房东把租铺子的契约打好了呢!”
“那我可真的要尝尝了。”
柳织净高高的捧起食盒,脸上满是笑意。
景天身分尊贵,自幼吃过不少精致又美味的茶点,他知道柳织净的手艺不会让他失望,但他还真没见过眼前这样茶点,“这茶点真特别。”
“这是南方的茶点,你是京城来的,自然不多见,这叫绿豆马蹄糕。”
淡青色的茶点晶莹剔透,可以看见这些切成片状的茶点里夹杂了些白色颗粒,景天拿起其中一块,送到嘴里咬下,马蹄糕入口十分弹牙,还带着淡淡的绿豆清香,而白色的颗粒吃起来十分爽脆,有种在吃梨子的错觉。
柳织净也把食盒推向成渊。
这是成渊第一次得以吃到柳织净所做的吃食,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主子肯定是过了太久食不知味的日子,才会把柳织净的手艺捧得好比御厨,毕竟主子什么名厨的菜没吃过,柳织净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艺,哪里会让人觉得……好吃!
对,是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成渊没想到柳织净的手艺是真的不凡,吃得一口接一口,好像他才是那个已经长年食不知味的人一样。
柳织净好笑的看着成渊,想必他这吃相是对她的赞美吧。
当成渊想再拿第三块马蹄糕时,景天拉着柳织净的手把食盒转回来,成渊落了空,一脸可惜。
“成渊,你再吃,每日早晨练十次拳怕是要再延长十日才够,否则你很快就会成一个胖仆从了。”
胖仆从倒不是没见过,但胖护卫还真的不多见,成渊收回了手,告诉自己他是尽责,为了当一个好护卫不能吃太多,绝对不是因为怕主子要他多练拳十日的威胁。
有了茶点当然要有茶,柳织净打开水囊为景天倒了一杯,见景天接过了,自己才拿起茶点吃了起来。
的确好吃,她觉得做这么多次马蹄糕,就这次最成功。
今日有些燠热,柳织净准备的凉茶十分顺口,景天一口气就喝了两杯。
“这茶好喝。”
“这茶润肺、益胃、消渴,在夏日里喝最好。”
或许是喝得太急,景天放下杯子后眼前竟有些晕眩,以致于把水囊递给柳织净时没留意到她的手还没接过就放了手,水囊落了地。
柳织净没想太多,立刻捡起了水壶,还笑他怎么跟孩子一样贪凉,一连喝了两杯。
明明是燠热的午后,景天周身却渐渐感到寒意,这寒气逼体的感觉,要不是距离他寒毒发作的日子还有将近一个月,他都要以为是寒毒发作了。
成渊望向景天时苍白了脸色,因为他发现景天这模样,分明跟以往寒毒发作时的情形一样。
“主子,您怎么了?”
柳织净也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景天方才还红润的脸色如今变得十分惨白,就连唇色也是白的,他双手环抱着自己,竟是全身发抖起来,末了连嘴唇都开始颤抖。
“景天,你怎么了,怎么在发抖?是觉得冷吗?”
“主子是寒毒发作了,柳姑娘,你这马蹄糕里都加了什么?”
“寒毒?”柳织净十分意外,景天竟然中了寒毒?
虽然马蹄糕里的绿豆、荸荠都是性寒之物,就连她倒给景天喝的麦门冬茶都是,但就算身中寒毒,也不会吃了几口性寒之物就寒毒发作。
柳织净知道景天寒毒发作的确因她而起,但真正的原因是她用来提味的药材康铃草。
康铃草功效非常,晒干后碾成细末,加入糖或盐里可以提味,可有让食物疗效加乘之效。
这虽会让性寒食物加乘,一般人入口倒也不会引起什么症状,可景天不同,他身中寒毒,康铃草的量再微少,配上性寒之物,对他来说就有如鸩毒。
景天神智迷糊,眼见就要晕过去了,急得成渊立刻把他背起。
柳织净想起今天是倪若明在医馆轮值的日子,连忙喊出声,“快!快送到倪家医馆!”
柳织净静静的守在外头,看着医馆厢房里正由倪若明诊脉的景天,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而诊脉的倪若明则是眉头深锁。
她想起了那一年她决定要离开倪家自立,倪老对她说的话——
“织净,你虽因父母的教导,再因来到我倪府居住,认识药草无数,也对各药草的药性了如指掌,但有时即便是中性药草也会置人于死地,你是否愿意留下来,与若明一同学习医术?”
她知道当时倪伯父那么说,除了希望她不要离开倪府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想栽培她,但她终究没有依了倪伯父,而是离开倪府。
她虽会以药材入膳、提味,但总依循着不致损伤人体的原则。此次引发了景天身上的寒毒,虽是无心,但终究是她之过。
倪若明交待了成渊医嘱后走出医馆厢房,就见柳织净守在外头,她迎上了着急的柳织净,等着回答柳织净的任何疑问。
“终究是因为我让他吃了康铃草的关系吧。”
倪若明牵起柳织净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这无声的安慰等于回答了柳织净,景天寒毒发作,的确是因康铃草而起。
“能治得好吗?”
“景公子曾经想向我爹求医,只是来得不巧,本也与我相约让我为他诊治,但不知何事耽误了,今天这一诊,我才知道他会千里迢迢来到江南的原因,他这毛病怕是已求医多年了。”
“求医多年?你怎知道?”
“因为这寒毒已与景公子共生共存,想来必是中寒毒不少年岁。景公子应该是遭人下毒后,由内力深厚之人输予内力护住他周身经脉,这能使景公子拥有强健的体魄,甚至造就他成为练武奇才,却无法护住他一世。”
“可他终究熬过这么多年了不是吗?”
“身中寒毒者起初只是微微的发寒、打冷颤,常被视为风寒之症而轻忽,直至情况越演越烈,最终使中毒者全身血液停止流窜而失去性命,中毒者通常熬不过一年,虽是慢性毒,却十分凶残,若不是景公子得高人所助,只怕你我都来不及与他相识。”
“所以……他命不久矣?”
“目前我会对他施药调养,也会遍寻我爹的藏书,看是否有治愈寒毒之法。待会儿我便会派人依我父亲离家前留下的云游路线沿途寻人,希望能找到我爹,让他提早回来为景公子医治。以景公子目前的状况,不出意外或许可再熬三年,三年过后,每熬过一次毒发都只能说是捡到了半年性命。”
“三年时间说短不短,也还是有办法找到治愈之法的是吧?”
“这是当然,要怀抱希望。”
“我明白了。”
倪若明看着柳织净担忧的模样,总觉得那不是只有自责害他寒毒提早发作而已,她试探一问:“你们……好似私下还有来往?”
先别说倪若明是柳织净最好的朋友,她对倪若明向来实话实话,再说了她也从没想隐瞒自己与景天相交的事实,“这段日子景天常来找我,说他喜欢我做的吃食。”
就只是喜欢她的手艺而已吗?倪若明沉吟着,没有多问,可再出口的话,再怎么迟顿之人也听得出话中隐含深意,“景公子不知道有没有明日,这一点你真的明白吗?别明知眼前是深潭还要往前走去。”
“若明,看你说的是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与景公子的关系?”
“希望是我误会。”倪若明说完,把刚刚在房里写的药方及脉案交给柳织净,“这是我为他诊脉的结果及用药,配合你的食补应该能让他提早恢复体力,你依着脉案及药方斟酌药膳的用药。”
“我知道了。”
送走了倪若明,柳织净这才走进屋子里。
成渊本来一直在床边守着,脸上虽然亦是担忧,但倒不像倪若明及柳织净那般因为初见寒毒发作之人的痛苦而惊惧,毕竟他跟在景天身边已许久了,经历过无数次景天寒毒发作的状况。
见柳织净进来,他知道主子毒发的事不能怪她,并没有生气,反而招呼她前来床边。
似是感觉到柳织净走到了身旁,景天缓缓地睁开了眼,看见了柳织净满脸的自责,他对她露出了笑容,似是要她不要介怀,接着便命令身边的成渊,“成渊,给织净姑娘看座。”见主子醒了,成渊就有余力搞怪了,他露出坏笑,说:“柳姑娘是想来照顾主子的,坐着凳子太远了构不着,坐床沿便可。”说完,从小几上的水盆里取出巾帕,拧干后递给柳织净。
那是倪若明方才命人准备的泡了老姜的热水,说是用来为景天擦拭手脸,可逼出一些寒气。
柳织净没弄懂成渊脸上那怪笑是什么意思,但好像也不容她多想,她就成了侍疾的侍女了,她只得在床边坐下,拿起巾帕就要擦拭景天的脸。
景天拿过柳织净手里的巾帕,瞪了成渊一眼,心里暗想,这个成渊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怎么老是用认为他们有私情的眼光看他与柳织净?
景天熬过了寒毒发作,虽然还虚软无力、脸色苍白,但自己起身这种小事还做得到,他坐靠在床头,自己拿巾帕擦了脸,正要转身去再拧巾帕,柳织净接过来,清洗过后才又把巾帕交给他。
成渊看着满意极了,直觉改日主子发现他这么识相,一定会大大夸奖他,立刻又想了一个借口离开厢房。
“这个成渊,等我身子好些了,非好好教训他一顿。”
柳织净露出淡淡的一抹微笑,并不在意,“罢了,世俗人的眼中,男女之间没有那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友谊吧。”
“你说我们的关系,像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怎么,我配不上你?”
“织净姑娘,分明是我害你受闲言闲语,你倒好,用这样曲解我语意的方法来让我不要自责吗?”
“之前我就说了,我并不在意他人说我什么,我担心的是别人说你什么,你怎么就听不懂?”
“那如果我说,我也不在意那些闲言闲语,只想要有你这么一个『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好友,你还要避着我吗?”
“我的确是喜欢你的善解人意,但你喜欢我的部分,只有我作菜的手艺吧。”
“瞧你,把我说得像一个眼里只有吃食的贪吃鬼了。”
“千方百计的到我家赠饭,还不是贪吃鬼?”
景天朗笑几声,却不小心呛了气咳了起来。
柳织净连忙靠近景天,为他拍背顺气。
接过医馆送来的老姜泡脚水,成渊一踏进房门,看见的就是景天几乎靠在柳织净身上的景象。
这时的他只想着不该杀风景,看见主子咳嗽也不急了,想着泡脚什么时候都能泡,主子现在最想要的应该就是与柳姑娘独处吧!
于是,成渊端着水盆离开了。
“若明说你中寒毒已有些年岁了,可你看来不过二十余岁,想来你中寒毒时还是个孩子吧?是谁这么狠心,对一个孩子下手?”
景天咳嗽暂歇,有些乏力的靠坐回床头。
柳织净看他似乎不再咳了,这才放心地坐回了原位。
景天的眼神悠远,似是在回想那段日子,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盖至腰间,缓缓开了口,“我的父亲有多名妻妾,我并非嫡出,但若要比父亲的宠爱、比满月复经纶、比文韬武略,我样样赢过我的兄弟们。小时候的我根本不懂什么叫韬光养晦,最终惹得嫡母忌恨,对我下了毒。”
“对你下毒的是你的嫡母?为了什么,争家产或是争当家的位置?”
当家?景天想了想,这倒是个很符合他的情况,应道:“是,的确是当家之位,但中了寒毒之后,我便失去竞争的资格了。”
“中了寒毒为什么就不能当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肯定有能医治你身上寒毒的人,只是你尚未找到而已。”
景天听出了柳织净话里的意思,那表示就连倪若明也束手无策是吧。如今他不知该把希望寄托于何方,是那个即便提早回来,也不一定能治疗寒毒的倪老,还是那则翳族人血入药能治百毒的传说?
“我不会放弃寻医,只是那当家之位……是必须要放的。”
“为什么要放?你可以对你爹说你嫡母做的坏事啊!”
“寒毒罕见,初期只以为是风寒,我的师父以为我体弱,教我武功强健体魄,直到我发病他才发现我中的是寒毒,然而这时已找不到强而有力的证据了。我虽知只可能是嫡母害我,但因为父亲看重嫡母,我知道若实话实说父亲不可能猜忌嫡母,甚至可能被嫡母嫁祸,用来诬陷父亲其他的宠妾,我不忍见那番腥风血雨,最后是师父牺牲了他大部分的内力护住我的心脉,让我与寒毒共生共存,这才得以存活至今。”
虽然活着就是万幸,但柳织净还是为景天抱不平,她也看得出来景天并不甘心,“你都说了你的能力足以与所有的兄弟竞争,即便中了寒毒也不该放弃。”
“或许我该庆幸我中的是寒毒,而且我自请退出兄弟之间当家的竞争,否则或许我现在早就性命不存了,就像我那些兄弟一样,除了过继给我嫡母的弟弟得到了当家之位,其余的兄弟全不在了。”
柳织净听了重重一叹,这种被迫放弃一切的心情,她懂。
“你叹什么气啊,分明你自己才是那个随遇而安的人。”
“随遇而安是为了低调,你又哪里知道我身上背负了什么,不容许我去抗争,为自己的不平遭遇喊冤。”
“你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在她身上遭遇的事若真要喊冤,要对上的可是滔天势力,就凭景天是帮不上她的。
她摇了摇头,把话题转回了景天身上,“你不用急着帮忙,先帮帮自己吧!若明说了她会去倪伯父的藏书阁查阅每一本医书,看看是否有治愈寒毒之法,也已经派人循线去寻倪伯父了。”
“劳你替我谢谢她。”
听了景天的故事,倪织净十分感叹,想起了小时候,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当年她的父母感情深厚,所以她不曾经历过后宅的斗争。
“所以我才会向往我爹娘那一生一世I双人的爱情,我娘虽然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没有子嗣,但我爹从没动过纳妾的念头。来日我要找夫君,也只找愿意只娶我一个妻子的男子。”
景天的心骤然揪痛起来,他不明白寒毒发作他经历过无数次,怎么这回会伴随着心痛?莫非是因为吃了康铃草,寒毒提早发作的缘故?
柳织净看景天的脸色骤变,打趣的说:“你怎么变了脸色,莫非你家中已有中馈?甚或是妻妾成群?”
景天只把柳织净当成是朋友,根本无须隐瞒他已有多名侍妾的事实,可他面对柳织净的询问,竟然一时开不了口。
柳织净见景天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心跳乱了一拍,莫非景天家中真的已有妻妾?可她没问出口,反而笑了,“何必这个脸色,就算你真有妻妾又何妨,我说的是我要嫁的男子只能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没说我不跟有妻妾的男子交朋友。”
虽是笑着,可她怎么觉得自己笑得有些勉强?
景天没看出柳织净笑里的勉强,只是淡淡的想带过这个话题,“我没娶正妻。”
柳织净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自己也觉得怪异,便转了话题,“这回你的寒毒提早发作,毕竟是因为我在调味里加了康铃草所致,我会回家好好研究我娘留给我的菜谱,找几道祛寒的药膳做给你吃。”
“这回不担心那些闲言闲语了?”
“方才说不在意闲言闲语,只在意我这个朋友的人不是你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自然不是,能吃到你做的药膳,大概是我寒毒发作后唯一的好事了。”
见他竟有些庆幸自己寒毒发作,柳织净气闷,瞪了他一眼。
景天也不在意,只是开怀的笑了。
是真的,若这回寒毒发作是最后一回,那他唯一觉得欣慰的,真的是他死前尝到了柳织净所做的茶点。
他从来不是一个贪吃的,如今才知道,过去不贪吃,是因为他还没遇上柳织净。
“对对对!就是要这般在蛋皮边缘抹上面糊,中间放入肉馅,轻轻卷起,再用刀子划开。记得,这道菜叫佛手金卷,不能只是乏味的划下四刀,要灵活些才像佛手。”
这个人之前真的不重视吃吗?柳织净睨了身旁的景天一眼。
都说君子远庖厨,他见过佛手金卷怎么做也就罢了,竟还想教她做菜不能只是美味,还要有“意境”,名叫佛手金卷,就得仿佛手仿得够像。佛手本就是天然果实,手工做出的吃食,要怎么模仿?
“你真见过吃过?”
“自然是吃过,只是当时没吃出滋味而已,我亲眼见一名女子做过,那女子不只蕙质兰心,手艺更是精巧。”
听到这里,柳织净的手一顿,刀便切歪了,看起来像想仿佛手仿得太过造作,不像佛手,倒像歪瓜劣枣了。
景天还以为柳织净是故意的,连忙制止了,“不是不是!不是这样,都歪了。”
“佛手也有长歪的,我就想做个歪了的佛手金卷,不成吗?”
“既然要做,就做个正的,做个歪的做什么?”景天哭笑不得,仿得不像重来就是了,她这么说分明是狡辩。
“你若觉得那位姑娘做的佛手金卷漂亮又好吃,你找她做去!”
景天这才发现柳织净是吃味了,她不但重视吃,对自己的手艺也极度自负,他方才的说法肯定是让她误解成她在手艺上败给了他口中的那名女子。
“那是我弟弟的侍妾,想向他献殷勤,正巧我也在才能看到、尝到。要说她的手艺,当然是比不上你的,我当然只想吃你做的。”
膳房里两个人的小斗嘴,在膳房外的人眼里看来像打情骂俏。
成渊遍寻不着景天,知道他肯定又跑到膳房里看柳织净做菜了,那是他身子恢复了些可以下床后最爱做的事。
他才到膳房来寻,就正好看见膳房外有一名小厮在膳房外偷看。
“不做事偷看什么?”
“成护卫,奴才是膳房里的小厮,柳姑娘说要用膳房不需要奴才,叫奴才在外头候着,她做完菜奴才再进去收拾便可。”
“那就乖乖在外头候着,偷看什么?”
“成护卫,奴才真的好奇啊!你说说,这柳姑娘又不是生得花容月貌,只是会做菜而已,樟林城里有多少会做菜但生得比柳姑娘还漂亮的女子啊,怎么少爷他就只看重柳姑娘?奴才从未见过少爷进瞎房这种奇事啊!”
成渊用力拍了那小厮后脑一记,像是要教训他一般,“你见过主子才几次,又知道主子是怎样的人了?”
那小厮揉了揉被打的痛处,虽然他进这座“任府”多年,但这还是第一次等到自己的主子。
对外少爷都说在“任府”是借住,不过哪里有人借住借得如此理所当然,虽然这里是“任府”,少爷也不姓“任”,但他肯定少爷就是自家主子,或许这里是少爷母家的房产也不一定。
“奴才是直到这回少爷回来,才知道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奴才知道不是每一个做主子的都会进膳房。这柳姑娘就是一名村姑,进膳房稀松平常,但少爷可是金枝玉叶啊!难道柳姑娘做的菜就真这么好吃?”
成渊一脸的莫测高深,主子跟柳姑娘的关系,哪是他们这些见识浅薄的奴仆看得出来的。“问题不是出在菜好不好吃,而是做菜的人,咱们府里原先的厨子可是挖角来的,手艺哪里会差。”
“问题出在做菜的人?”
“不信,你就接着看。”
这小厮得了成渊的同意,倒还真的认真地继续往下看了。
膳房内,柳织净被景天吵得有点烦了,伸手把刀子递给了他。
域天不解的看着她,“你做什么?”
“把刀子给你,让你自己切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划刀才够像佛手。”
见柳织净是真的生气不下刀了,景天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刀子。
都怪自己做什么要求这么多,原先能吃到柳织净的手艺已是一大幸事了,偏偏就是贪心,有了好吃的又想要好看的,那日他想起过去曾见过佛手金卷这道菜,当时列席之人尝到皆说好吃,唯有他只看见那菜色、闻见那菜香,却尝不到菜味,这才告诉了柳织净这事。
柳织净一听,说这佛手金卷只有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具体怎么做、需要什么材料她得再研究研究,结果今日她到任府来,就说她已试做出佛手金卷,可以做给他吃,让他兴奋地跟着来到了膳房。
景天该知足的,如今惹得柳织净让他自己下刀,他虽说得一嘴好菜,要他下刀他可做不到,可柳织净都生气了,他也不能不依她,所以拿起刀子划了一刀……
柳织净看着,大笑起来,“这就是佛手?比我的还丑。”
景天被说得有些羞恼,当下差点赌气转身离开。
倒是外头的小厮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平常就算是成护卫,有时说错了话少爷也是会冷着脸处罚的,可柳姑娘这么不给少爷面子,大笑他的手艺,少爷居然只是生闷气?
柳织净见景天气得不发一语,伸手接过他手上的刀子,认真的在包好的佛手金卷上划起刀子来,“怎么,要跟我赌气不说话?我知道你是第一次下刀,可我的经验也不多嘛!是你笑我在先,怎么就准你笑我,不准我笑你?”
景天知道柳织净说得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在柳织净面前展现他最好的一面,即便下厨不是他拿手的,他也希望能让柳织净睁着那水汪汪的大眼,一脸惊喜的称赞他,而不是笑他。
“还气?”
“不气了,只要你肯多给我做几道菜,就不气了。”
柳织净噗哺一笑,景天有时真的像孩子一样。
她一一把佛手金卷给划好,待锅子里的油热了,她一个接一个的把金卷给放进锅子里炸,这才把景天推开,“好了,接下来要炸金卷了,油烟伤肺,你身子才刚好些,别留在膳房里了,一会儿我把菜做完,马上给你端去。”
“答应我,今天也要陪我一起吃。”
“好好好,就知道你会烦我,今天特地把所有事处理完才来的。明知道我铺子快开张了,有很多事要忙,还这么缠着我,黏人!”
景天看柳织净的笑容,就知道她又在笑他孩子气了。
他是何人?他的身分无比尊贵,又有身为玄衣楼主任无踪这一个身分,敢笑他孩子气的,柳织净还真是唯一的一个。
“我可以派人去帮你。”
“我要开的是我的铺子,何需你帮?总之我会视我的能力,真的忙不来,我也不会为了你多留。”
“你还真是无情。”
“好了啦!都说膳房里油烟味重,快离开回房去。”
景天硬生生的被赶了出来,但也因为柳织净重视他,不让他多闻油烟,而感到被柳织净看重,十分开心。
景天走出膳房,看见成渊及一名小厮站在膳房门口,脸色怪异,他没心思去探问,现在只想快些回他住的院落,等着柳织净来与他一起用膳。
“成渊,在这里等着,织净姑娘把菜做好了,就帮着她把菜端到玉笙轩来。”
玉笙轩是景天在任府里所居住的院落,也是这偌大任府,柳织净唯一会去的院落。
“是,主子。”
直到景天走得够远,成渊才睨了那小厮一眼,说:“看懂了吗?”
“成护卫是说……少爷他对柳姑娘……”
“既然看出来了,放在心里就好,想乱嚼舌根也要看看自己的分量。”至少得像他这种在主子眼里还算得上是有分量的,才有资格说。
“奴才明白了,只是这柳姑娘似是配不上少爷,少爷怎会……”
“你懂什么,主子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生得俊美如斯,哪个女子见了不是芳心暗许、心如鹿撞?就只有柳姑娘,一开始连看都不看主子一眼,好似主子那俊美的容貌她根本看不上眼一般,如今柳姑娘开始重视起主子来了,主子自然有种征服了一座山头的成就感,对柳姑娘就不肯放手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小厮似懂非懂,男女情事于他来说还十分陌生,只是有句话他倒是听懂了:“成护卫,咱们的主子到底是何身分?他的势力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成渊给了他一记栗爆,说:“你们签卖身契进任府做事,第一个条件是什么?”
小厮知道自己犯忌讳了,低头乖乖回答,“不能随便探问主子的事。”
“给我站在这里念一百次,直到把这句话记下为止。”
“奴才该死,奴才明白。”
成渊见那小厮开始覆诵起刚才那句话来,又交代了一句,“柳姑娘菜做好后喊我一声,我到那头休息。”
成渊见小厮嘴巴不敢停止,只躬身对他的命令做了响应,这才转身往后院树下阴凉处坐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