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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神与忧 第十二章 半醒

东海龙宫,他们只待了一晚。

并非东海龙主拒人于门外,相反的,酒肉朋友有酒肉朋友的义气,当他们抵达龙宫外,自报姓名及来意,东海龙主甚至亲自出城相迎。

这份热络,仅限给予开喜及破财,至于狩夜,一眼看穿其身分的东海龙主,则谢绝入内。

放一只上古魔族进龙宫,万一此魔心怀不轨,他没有信心能打赢狩夜,身为龙主,关全城性命安危,不得不慎。

这下换破财气得直跳脚,表明狩夜不进城,他也不要进城,誓死共进退。

但开喜很想进城呀!她想睡在软绵绵的贝床,盖着暖乎乎的被子!

最后无法取得共识,只好折衷,各退一步,东海龙主无偿提供解毒丸、伤药、吃食、三床被枕,附带一名海医看诊,让他们在城外五里搭棚。

呿,酒肉朋友!

“喜姨,这就是金乌卵呀?好小颗,金乌尸骨明明那么大一只,竟是从这种小蛋里卵出来吗?”

破财打量开喜取得的蛋,一瞧再瞧,不时伸指轻触,看蛋壳上那层似熔岩的玩意儿,缓缓流动。

破财现在只剩手指能动,被海妖卷缚于触足里,不知挨了多少毒勾刺扎身,危急时不觉麻痹,此刻放松下来,浑身皆使不出力。

加之他奋力操纵金箭,过度消耗仙元,眼下变成一摊废泥,也不意外。

“这颗比较营养不良,寻常应该再大些。”开喜纯属猜测。凤凰不及金乌巨大,下的蛋也没这么一丁点嘛。

胸口被贯破大洞的狩夜,不愧是霉神口中的老魔物,吃了解毒丸,裹完伤处,已经能活动自如,全然看不出是伤患。

他替破财铺妥床枕,将人抱上去安置,小心避开崽子露出的小肚子,上头针刺伤口,密密麻麻,已薄莲抹了层药膏。

开喜相当认命,替自己铺床,边道:“狩夜,我想先去魔境一趟,之后再回来好好孵蛋,我担心魔境局限我的仙力,影响玄凤孵化时间。”

孵蛋是要事,本该摆在第一位,可是……她也想先看看忧歌近况,解解相思瘾,才能安心。

狩夜说,他正处于沉眼。

兴许她赶回魔境,他也未醒,但又何妨,哪怕只是看他一眼,确认他安然,她便能全心全意与金乌卵对抗,否则这一孵,不知会不会耗上几年……

“好。”深知她心思的狩夜,并未反对。

“等你们养好伤……”她虽心急,仍没忘记两人伤势,起码休个三四日,应该可以,毕竟返回魔境这一趟,还得狩夜出力。

“明日一早即可,这种伤,不足挂齿。”魔族向来没工夫娇弱,他们是舌忝着血长大。

最重要的是,他明白,多待一日,对她,对忧歌,都是折磨。

开喜投以感激一笑,不与他讨价还价,她恨不能眼睛张开,人就已在魔境里了……

于是海面日芒刚现,他们便离开东海,一路向着魔境回去。

回去。

这两字,她本以为,自己能翻出通篇大道理,来纠正用词错误,但她无法再找到其它字眼,描述这般的归心似箭。

甚至,像个开心无比的小仙童,彻夜无法入睡,只因兴奋期待着,天亮后的“回去”。

当她再度踏上魔境土地,悬宕许久的心,竟也安稳落地,很是踏实。

母须谁来带路,通往忧歌寝宫那条路,景物依旧,她相当熟稔。

踏进寝室,流泄一方的浓暗,密密笼罩于此。

即便墙上镶嵌幻焰,火光明亮,她仍觉得太过幽暗,了无生气。

水玉大床中央,忧歌沉睡着,鼻息均匀,胸口平稳起伏,右手覆贴干胸。

她看见他掌里有物,好奇凑近细看,竟是她遗落的小粉花流苏。

就连她自己,早忘记哪儿哪时掉了这小饰物,未曾挂心。

却在他掌心,拢得万般珍惜。

“好险我掉的是流苏,若我落下的是臭鞋袜,你这样捂在胸口,我岂不是太对不住你了?”开喜自行想象,一边笑了。

一身风尘仆仆,也顾不得脏,径自月兑鞋爬上床,寻了好位置躺下,紧挨他身旁,忍不住打几个呵欠,慢慢合眼。

数个月来,她看似天天无忧无虑,只顾玩乐,每当夜深人静,周身悄无半点声息干扰,她却未能入眠,总是睁眼看天亮,盯着璀璨金乌发呆。

这一刻,她才算真真正正,睡了一场安稳好觉。

真是个好梦。

日前偶有睡糊涂之时,二成醒,八成睡,意识惺松,身体却自有反应,以指月复摩挲掌间发饰,拨丢珠花及流苏。

这下意识动作,是本能,是习惯,更是慰籍。

今日,他再度半醒,眸未张,思绪亦浮沉缥缈,他没打算要彻底苏醒,只想继续睡着。

并非梦里有何人何事,惹他流连再三,不愿醒来,更不是想逃避现实生活中,诸多烦心事,他只是喜欢这一刻的安宁和任性。

人未醒,指月复已率先去抚触粉花流苏,描绘上头精致的花形。

除却珠花的冰冷、流苏的细腻,竟还多出了一样……

比之流苏的细腻,更女敕软,比之珠花的冰冷,更温暖,在他掌心底下,乖顺地任他抚弄。

他被这触感引诱,从沉眠中清醒,缓慢张开双眸。

真是个好梦。

他不由得一再重复地想。

居然能在梦里,看见开喜卧他怀里,睡颜香甜,柔亮黑发铺散,似上好丝绸,覆盖着他。

指月复所触模,是她柔软发丝,缠腻于他指节,微微挠弄,似在撒娇讨模。

他顺应心情,模了又模,彷佛怀中的她是只爱宠,让主人心甘情愿,为其顺毛,将她揉得发出甜甜嘤咛,似糖如蜜。

“……梦是好梦,可惜臭了点,发香体香什么的,怎没跟着一块入梦?”忧歌恍觉是梦,对梦境略有抱怨。

被轻柔手劲揉醒的开喜,入耳,居然是这个,当然没好气地哼哼回话:“你去海里泡个几天,再一路没日没夜赶回来,澡都还没空洗试试。”包你臭个不可闻!熏都能熏死人!

“……梦里也很会顶嘴,不愧是喜神天尊。”他低低笑,太怀念她的伶牙俐齿,忍不住又揉了她几回。

他这副睡眼惺忪刚醒、梦与现实不分的模样,着实太可爱,惹得开喜很难认真生气,拿脑袋瓜去撞他胸口,咚咚好几记,嬉戏笑闹:“谁是梦呀?你睡糊涂了吗?你自己也很臭呀!睡了那么久没洗,你半斤我八两。”她躺在他身旁欲睡时,同时颇有感叹,书中者是描述景况多美,俪影依偎多羡鸳鸯,却没让看官知道,主角们是忍着臭味谈情说爱。

忧歌倍顿了许久,似在琢磨眼前虚实。

作梦可以,但随梦境狂喜狂悲、起伏翻腾,未免太像傻子。

他仍在思忖,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没有理由再回来。

他觉得,她只是幻影。

是他太渴望见她,而产生的虚幻。

开喜发觉自己比他臭,难得起了羞愧心,“我想先去刷洗一番,泡个通体舒畅的澡……你要不要一起来?”这一句,又忘了羞耻心为何物。

来呀,为何不呢?反正是梦而已。

当热烫的池水,温柔包裹全身,忧歌慵懒浸入水中,舒适吁叹。

开喜爽爽快快洗了头,将身子刷得干干净净,才噗通一声跳进池,大量水花飞溅,故意弄得他一脸湿,她再欢畅叉腰笑,姿态猖狂。

“……果然是梦,不然怎会记得要将身子春光裹住?”他沉吟低语。

现实中的她,可是连与他共浴时都会忘了自个儿湿身,遮遮亦嫌懒的老丫头。

“你说什么?”没听清楚的她,凑近他,想听仔细些。

她长发湿漉,犹在淌水,额前、面腮、下额,全挂满晶高水珠。

可那些,远不及她双眼中的璀璨。

他不急于抹干自己面庞的水湿,屈起食指,替她撷住粉额悬挂的晶莹,一颗一颗,细心拭去。

她难得温驯,由着修长指节在自己脸上轻挪,轻若鸿羽。

“你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他细细打量她,些微的变化,逃不过他双眼。

“你是指变老了吗?就墨羽伤我的那回,似伤及我仙元,但不算严重啦,我没像天愚一老几百岁,属万幸……只老了一些些嘛。”

开喜自个儿捂住脸腮,眉宇间,带一点点惶恐,头一回如此在意容貌,怕他觉得不好看了。

“不是变老,而是长大。”

五官变化不大,依旧青春俏丽,却又很是不同,娃儿变成了大女孩,那样微妙的差异。

像花蕾绽放的过程,添了些娇媚,加了点婀娜,减了些青涩,心急不得,催促不来,只能逐步等待,丰盈花瓣盛开之期。

梦境,忠实反应他的顾忌,先前她那副十来岁的女敕娃模样,让人很难狠心下手。

现在这样,很好。

她既提了墨羽,他自当想起墨羽带给她的伤害。

即使身处梦里,他也同样在意,就算在现实中,狩夜再三向他保证,她已痊愈无恙,未能眼见为实,仍然是他悬在心上的挂念。

“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他做了个转身的手势,欲见她那日背部的伤口。

“哪还有伤势,霉神没那么不济事,连疤痕都没留下呢。”她虽这般回道,仍旧乖转过身,湿发撩至胸前,露出雪白后背,供他察看。

方才在她面腮上移的指节,缓缓来到她背脊,用以最谨慎的态度,一寸、一寸,仔细搜,再三确认她确实安好……

“这样好痒……”开喜时不时缩蠕着,像条被挠弄的小虫。

模背与模脸,完全是两回事。

前者,或许吐纳贴近了些,目光交会时,让人别扭了些,至少还能看见对方动静,将对方的神情瞧进眼底,也不算吃亏。

后者呢……你可以感觉到,他似乎偎得极近,气息浅浅拂过背部细小寒毛,偏偏你估量不出,他多靠近,不知他用何种眸光,注视着你……

“果直什么也没有,但这边,怎么回事?”他问。

她随他指月复按着的部位,努力转头去看,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在左后臂发现一小块瘀青……真的超小块,不及她指甲大。

“大概是钻金乌骨洞时,被什么给磕着了吧。或是被追着啄时,不留心去撞伤……不重要,反正也不痛。”他没提起,她甚至没发觉,亏他竟能眼尖看到,到底是检查得多仔细呀!

“金乌骨洞?”

“呀,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开喜霍然翻身,面向他,满脸灿笑,有些邀功,有些炫耀:“我找到世间仅存的第二只金乌,若它能成功孵化,你就不需要再耗力维持照阳。”

很明显没反应过来的忧歌,维持一手支颐的动作:“……”

“你怎么没惊讶呀?”开喜还以为,他应该与她同样开心才是。

他脸色淡然,语调平平,不惊不喜:“总归是梦而已,一时的开怀,醒来仍是要面对现实。”

“搞了半天,你还没醒呀?”开喜掬捧双掌的池水,泼他。

忧歌闪也不闪,那一点点的水,有何可怕?

她见水攻无效,两只湿漉漉的手掌往他脸庞贴上来,毫不留情揉搓。

“我们都干了这么太的事,你还以为只是梦话?!”

她定住他的视线,要他看着她,全心全意,看她。

要他透过她的掌心热度、她坚定的眸光、她的声音,好好感受这一切的真实,并非是梦。

“我、破财、狩夜,三人辛辛苦苦跑了趟海极渊,与尸变的金乌骨尸搏战,好不容易才得手金乌卵,虽孵化它是门难题,需要不少时间跟它磨,至少已经有了个盼头……”

开喜滔滔不绝道,忧歌却只有一个念想一—

她的手好暖。

在梦里,能够感觉到这么真实的体温吗?

忧歌有些茫然。

听见她仍在说着,他记得她每每说起话来,总是轻快,总是欢愉,何曾听过这般……微微轻颤,强忍哽咽?

“倘若,这些全是梦,我醒过来后一定会气到大哭,非得找造梦星君讨个交代不可,为什么梦里给我希望,又让我来如此绝望……以为能帮你从困境中解套,只要照阳幻阴有了替代物,你便可以不用再舍身气竭、不用再世世死去后归来,更可以不用再去拥抱其它女人——”

忧歌无法搭腔,他看见她那双爱笑的眼睛,浮上一层氤氲水气,听见她略为倍顿后,唇角漾开的笑靥,道:“之前我夜半里醒来,都要再三确认金乌卵是真的,不是我梦出来的假物,一遍一遍掏出来看,一回一回掂起来模,像个傻子一样,压根忘了……神,是不会作梦的。”

他想回答她,他无法不。

她觑视他时,神情太认真,眼中流转的含情脉脉,浸濡了他,淹没了他。

即便是梦,为这一场虚幻的美好,短暂且愚昧的欢愉,醒来后,加倍的默然,他亦甘愿——

正欲开口,却被打断。

“我听见喜姨的声音耶,她也来洗澡吗?”破财喳呼声,由外头传来,从远渐近。

忧歌动作神速,抽过一旁褪下的红裳,把她捞进怀中,整个人裹好裹满,慎防有人突然闯入,春光处泄。

“我们晚些来。”狩夜的声音。

“一起洗有什么关系?喜姨的身体和我一模一样呀。”

臭崽子!谁和你一模一样了?!你那幼娃体型,我呸!

提及她为何选择和破财相甚不远的身形、不以法术开塑出丰盈,理由有二。

一是,用途不大,妨碍她神界人界四处走跳,不若胸前平坦方便,毫无累赘熬负担。

二是,她曾在一名女仙侪身上,看到血淋淋的现实。

那是一场连办三天三夜的品酒宴,喝到第三日时,众神皆带醉意,其中两位居然为抢盘子里最后一块饼,大打出手。

因为酣醉,这一打,无人下留情,全是倾尽全力去打。

正当数名仙侪欲上前劝架,当事人之一使出万剑朝宗,一时之间,满天剑光乱窜。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朝她疾飞而至,即便想闪,也因酒醉而迟缓了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开喜侧身,锋利剑光削过她胸前半土,惊险避过。

坐她邻座的女仙侪,可没这等好运气了。

女仙侪雪峰挺俏,向来傲视神界,却也因为此等丰满雄伟,闪避空间不如开喜多,同样是侧身一躲,剑还是笔直插中女仙侪右峰,一声凄楚惨叫相伴……

有这堂堂正正两大理由,她平胸得天经地义,哼!

谁也拦不住的破财,蹦蹦跳跳进了熔岩火池。

—见暖烟袅袅间,魔主忧歌也在,破财立马没了声音、灭了雀跃。

对于这位魔主,破财记忆仍停留在那一日,他面庞铁青,命令他替喜姨止血的肃然冷厉。

破财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他不怕狩夜,却怕忧歌,在外人看起来,狩夜明明比忧歌更散发一股魔物气息,清晰传递其凶险性。

方才破财如何跳进来,现在便是如何又跳出去,到外头与狩夜一同壮胆。

就听见两人在外头嘀里嘟噜,破财嗓大些,狩夜八成话少,声音又沉,听得倒不清晰,形成彷佛一人唱独角一一

“……不方便?为什么不方便?喜姨是女的,不能与男人共浴……可是魔主是男的,也在里头泡澡呀,我没骗你,我还瞧见他把喜姨抱进怀里耶……”

这崽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光光了啦!

开喜深深一叹,朝外头喊一声。

“狩夜,你们进来吧,放心,我被裹得比蚕茧还牢实,你们半分便宜都占不到……你来得正巧,替我说他两句,他以为他在作梦。”

最末了她那句告状,才是狩夜入内的主因。

忧歌见狩夜胸口缠裹布巾,吃惊得很彻底:“狩夜叔,你受伤了?”

是货真价实的吃惊,作梦也梦不到这一项。

自打从忧歌懂事以来,魔境历来多少战事,大大小小、有意义的、百般无聊赖的,千百根指头也数不尽,哪次曾见过狩夜带伤而返?

“寻金乌卵时,受了偷袭。”狩夜淡道。

这是忧歌从第二人口中,听见金乌卵三字,此梦真有连贯性,不错。

狩夜转向开喜见她一脸无奈,用眼神在埋怨。

你看他,你看他,他就这副德性,是睡太久,脑子给睡坏了吗?

“他每回睡醒,都得维持这状态数日,睡的时间越长,恢复时日便越长,先前睡三年那回,足足一个月,他以为自己身处梦中。”狩夜边回答她,边将急于下水的崽子逮回来,替他月兑下衣物,舀水把人洗了一遍,才慢慢拎着他,由脚尖缓缓浸入池内,适应水池高温。

“后来他怎么发现自己不是作梦?”开喜有心求解。

狩夜仍旧口气很浅,似在讨论水温如何,云淡风轻:“我把他的头压进池水里。”说的却是凶狠无比之事。

狠招,更是好招,果然在特殊时候,就要采取特殊手段!

开喜二话不说,立马比照办理。

她措手不及给了忧歌偷袭,用尽浑身力量,把忧歌撞向池间,自己也无法幸免,跟他一块噗通落池心。

做事不问后果的喜神,自作孽不可活,忘记自己被红裳裹成茧,双手受限,无法泅游,下场自是一路往下沉。

最后,还是忧歌将呛咳的她,捞出水面,两人皆是彻头彻尾的落水狗。

狩夜眸间隐约有笑,问:“醒了?”

“醒了。”忧歌右手抹去满脸水湿,吁笑。“泡得有些久,该起来了,换狩夜叔你们泡。”

披上内袍,顺势横抱起开喜,步出熔岩火池。

身上的湿意,早在回程途中,教忧歌以魔力烘个干爽。

而且,烘得太过头了,由他身上所传来,是近乎灼人的热度。

开喜一面羡慕他在魔境里,可以恣意使用充沛魔力,一面又担心这般消耗魔力,对他会是另一种负担,烘个干罢了,拿条布巾擦擦,不就行了……

正要劝他收敛些,人刚被他放下来,刚沾床缘,热似火炭的他,便朝她凶狠吻过来。

唇瓣遭舌尖撬开,喂入他的气息、他的急迫,也吸吮着她的香甜、她的反应不及。

长发在他双掌间揉个尽乱,他施予她无法挣月兑的力道,不许她逃。

开喜本来就没想逃,只是一时有些吃惊。

意识缓过之后,她也不让他独享,开始回应他的攻势……

哼哼,吻法一百零八招,招招话本子都有教,拿他实践更好!

若在梦中,吻她只是一种想象慰藉,是脑子里虚拟出来的满足,醒后除了捶被子泄愤,并无任何益处,不做还省心些。

可现在,不是梦。

这般吻着她,品尝她,全是最真实的餍足。

她就在他怀里,细细颤抖、浅浅申吟,又要强地不肯服输。

该服输的,确实也不是她。

是被疗愈的他。

是被悦乐的喜泽浸yin、被温暖的柔软拥抱,因而感到丰饶的他。

他不想与她争胜负,他认输,臣服于她,他甘之如始。

他放缓了唇间力道,不再是蛮横咂吮她,任她反过来变成主导者、侵略者,娇躯叠在他胸前,于他口中翻天覆地,甜美作乱。

纵容与退让,并不会得到她的收手,软土深掘,向来是喜神性子中,存在的一点劣根。

他这般乖巧,只会令她更想使坏,尽情做些欺负人的行径。

她在他唇心吁吁喘息,稍稍止歇片刻,便又不安分,开始往他嘴角一路细啄,没放过弧形优美的下颚、喉结起伏的颈间,在这儿咬得用力些,留下她的印记……

他喉间滚动着轻哼,嗓较平时沉哑数倍,在她一啄一吻舌忝的嬉戏之下,须枉费多大气力,才能说齐一整句话。

“关于我,你究意知道了多少?”

“没有九成也有八成了吧。”她答得含糊,毕竟嘴巴太忙碌,边品尝他,一边要回话。

“狩夜叔告诉你的?”大掌在她脑后青丝间梳弄。

她停下啄吻,趴在他身上,暂且休兵,认真回他。

“不是狩夜,是你娘,最初初的那一位娘,在我伤重昏厥,神识不清时,她带我去看了魔境的往事……

她应该是对你放心不下,觉得你太亏待自己。”嗓音有些微喘。

忧歌好半晌没有说话,只有两人的吐息声,细细回荡。

“我也觉得你太亏待自己。”她亦表达自己的看法。

“哦?”他挑眉,愿闻其详。

“金身为魔境造日月就先不提,居然还要舍身去抱魔力最强盛的女子,万一那一代的魔后人选,强归强,长相不太可口,有些难以下咽,你怎么办?”提及此事,她就来气,既然不满,自然咬他两口泄愤,完全不同他客气。

无论是哪一种的“舍身”,皆令她喜神很不喜。

“照办。灭了灯便是。”他回得属实,却换来她重重一咬,力道完全不收敛,就是要他疼。

现在都听不得实话就是了?

她从他胸口抬头,挪了挪身子,娇容带嗔,逼近到他面前,双荑沿着他臂膀往下,最终扣握住他腕间,螓首伏得更低,说话时,气息暖暖,拂过他脸庞。

“反正为了魔境,你对谁都肯捐躯,我这个即将成为魔境大恩人的喜神天尊,讨你个以身相许,也不算过分吧?”她十分尽职摆出恶人式下流说法,说完,没忘记舌忝舌忝唇,话本子里饿狼扑羊前,都会来上这么一招。

她做了这般多,并不像他心胸宽阔,不求任何回报。

她的目的,何其单纯。

她是为了他,无关魔境多少生灵死活,无关他娘亲的哀哀请托。

就只为了他,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她要他好好的,要他能平安健康,要他能不受局限,要他不属于其余女人所有。

要他,是她的。

忧歌微微一笑:“不过分。”

这回答,尚称顺耳,而他那一笑,太魅人,她朝他鼻尖一啄,算是奖励。

“那好,将灯灭了。”话说得有些冲动,全凭一时脑热,直接把他办了,以绝后患,省得他去向别人“捐躯”。

他的热息,拂过她耳畔,指节轻撞她一绺鬓丝,梳勾至她耳廊后,浅笑声随后而至,轻轻道来:“我想看你。”

明明是拒绝灭灯要求,从他口中说来,竟带一股撒娇意味。

开喜不想脸红的,却控制不住,被这呵着气般的四字轻喃,煨出一层薄薄粉色。

灭了灯,尚能勉强遮遮她不足处,若是此刻明亮程度,她向来稀薄的羞耻心,莫名涌生。

开喜有些嗫嚅,更像是面临神生极大苦恼,嘀咕道:“我本来只是来看你一眼,看完,就乖乖回去孵蛋,也没打算这么早处置你……”

略顿,迟疑半晌,终于还是说出她临阵退缩的最大原因。

“所以,我没来得及用仙术变出丰满,此时在魔境,我仙术全成了渣。要不,还是下一次,等我准备好再来,你可以同我商量商量,你喜欢的大小、形状,约莫是什么程度——”

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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