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她回来了 第二章 恶梦留下的痕迹
肯定是阴阳水喝太多,膀胱胀到很难受,虽然很不想起床,但是三岁尿床很正常,三十岁尿床应该会上社会版新闻,所以郁薇叹气又叹气,很勉强、很辛苦、很认命地下床。
她迷迷糊糊打开浴室门,迷迷糊糊解放,又迷迷糊糊走回房间。
救命!
一个尖锐叫声出现,她的瞌睡虫瞬间被踢到外层空间,猛然张大眼睛,是谁?
视线定在她的床上,她更加惊愕了……谁啊?是谁在她房间里滚床单?不对不对,不是滚床单,是、是在强暴……
……
在郁薇思索的时候,嗷一声,胖男人被女孩踢中,他痛得打女孩一巴掌,怒气冲冲转身下床。
在男子转身那刻,郁薇看清楚他的长相,他的眉毛很稀疏,右眉处有一个凸起的黑痣,他痛得龃牙咧嘴,眼角抽动,嘴里不停骂着三字经。
等他再度上床时,他扳开女孩的嘴巴,往她嘴里倒进一把细白粉,又灌她几口啤酒,女孩反抗着、哭叫着,慢慢地她的声音变得微弱,像死尸似的瘫软在床上,任由胖子污辱……
“不要!”郁薇用力大叫,猛地弹坐起身。
她茫然地看看左右,没有女孩、没有男人,刚才是……作恶梦?
打开床头灯,郁薇发现床上一片潮湿,模模糊糊地晕染出人形,是她的汗水?流这么多汗会缺水的,可是她没有渴的感觉。
缓缓吐气,她抹掉额头汗水,手放下时却发觉手腕处有一圈青紫。
怎么回事?撞伤?不对,那不是碰撞弄得出来的伤痕,那么……是睡眠中,自己弄伤的?
百思不得其解,再看周遭一眼,确定没有异样,她翻到床的另一边慢慢躺下。
她打了个呵欠,很累,她要睡觉,可是明明已经避开那块汗湿处,郁薇还是觉得全身黏乎乎、湿答答的,很不舒服。
翻来覆去间,一滴水落在床铺上,滴在那片潮湿处右斜上方三公分处,经过五秒后,又有一滴落下,几乎是平均五秒就掉下一滴,只不过没有落在郁薇身上,她没有感觉,只是觉得阴冷,好像有股寒风在背后吹。
几分钟过去,她受不了了,下床、打开衣柜拿一套衣服,走进浴室。
这时,又一滴水落下,这次掉在她没穿进浴室的拖鞋上,再一滴,掉在另一只拖鞋,紧接着一滴一滴越掉越快,从拖鞋到地板,点出一条路径,走廊、客厅、玄关……最终,在电梯前隐去。
郁薇冲过澡回到房间,昏黄的床头灯照着床上那片明显的潮湿痕迹,不知道为什么,心头闷闷的。
皱起眉,犹豫片刻,她转出房间,走到走廊时,脚踩到水珠子,低头,她狐疑地看着往前延伸的水滴,怎么来的?她从浴室带出来的?
摇摇头,走到乔暂房前,小心翼翼打开房门,看见床上乔暂高大的身影,安全的感觉瞬间包裹她的心,他熟睡着、什么都没做,但紧张心闷立刻被他一脚踹开。
郁薇吐气,温热的气体把她的浏海吹得翻飞。
轻轻走到床边,拉开他的棉被、躺进去,她的动作很小,却是一点一点蚕食占据他的床、他的身体,她手臂横过他的腰,头靠在他的颈窝,她慢慢挪移,慢慢地、慢慢地窝进他怀里。
说来也怪,好像一碰到他的身体,整个人立刻舒服了、安心了,她微眯双眼,嘴角勾出一抹惬意的笑,不过片刻,她睡得不醒人事。
清晨,乔暂醒来,看见怀抱中的郁薇,好看的浓眉瞬间纠结。
又来,从鬼屋录影那天后,连续五天,郁薇都在半夜模上他的床。
他是个警戒心强的人,照理说,有人爬床他会立刻清醒才对,尤其是特别会得寸进尺的郁薇,但他的身体远比他的大脑更诚实,在缺乏知觉时自然而然地接纳她。
于是每个早上,他都像现在这样,清醒、发现她在、皱眉,但是双手抱着她,双脚裹着她,一体似的。
不该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发生的,因为他不能结婚,理由是克妻。
这种话听起来就是古代的迷信,但话是从阿嬷嘴里说出来的,他没有不相信的空间。
他的阿嬷开宫庙,她和他一样,都是从出生那天起就能看见鬼魂,只是他们在年幼无知的时期,都不知道那叫做鬼,误以为那是具备特异能力的人类,直到阅历够多,视野够广阔,方明白自己才是具备特异能力的人类。
长辈说他们是上天择定的人选,要为无助的人类解决无能为力的事。
对于这个说法,阿嬷毫不迟疑地接受了,但是他不一样,他反骨到不行。
反骨并不是他的个人特质,应该是遗传吧,他和堂哥一样喜欢质疑、喜欢唱反调,都有过度的好奇心,因此他和只相差几个月的堂哥感情深厚,从小就是死党,一起做坏事、一起挨罚,他们被亲戚戏称“反骨二人帮”。
因为反骨,当乔暂知道自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时,反应不是害怕、不是求助,而是选择视而不见、隐瞒本能,直到他和堂哥的魂魄对话,被阿嬷发现后,这件事才曝光。
那时他和堂哥小学毕业,准备升国中,正值叛逆的青春期。
拿到毕业证书那天,为庆祝人生即将迈入下一个阶段,表示他们长大了,大人别想再管他们,他们决定去河边玩。
明知道水流湍急、溪边危险,但追求刺激的自己,还是做出这个提议。
堂哥同意了,他们抱着游泳圈到河边,堂哥泳技比他好,硬把游泳圈塞给他,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让两人在遇到漩涡时下场不同,堂哥被恶水吞噬,而他平安获救。
头七那天,他在灵堂前看见哀伤的堂哥,他哭着跟堂哥说对不起,哭着问:“我要怎么补救?”
堂哥没有回答,只是哀伤地看着他。
阿嬷也看见堂哥,同时讶异他竟然也能看见。
他忘记隐瞒能力,扯着阿嬷的衣袖哭道:“你不是开宫庙吗?不是可以帮助鬼魂吗?你帮帮堂哥,让他活过来。”
阿嬷模模他的头,说:“这是你堂哥的命,人要顺应天命,不能逆天而行。”
什么顺应天命,什么逆天而行,他气炸了,指着阿嬷说:“连自己的孙子都没办法救,还说什么排忧解难,干脆把宫庙收一收。”
他又哭又吵,不准把堂哥下葬,他闹到所有大人都没办法,一气之下,爸爸把他送到外婆家,免得耽误家里办丧事。
在那之后,阿嬷要求他修行,要求他接下宫庙,为自己积德、为百姓造福。
他想也不想就否决,觉得积德造福有什么用,连亲人都救不回来,鬼才要修行!
阿嬷就是在和他争辩时月兑口说出他的命运,她说:“你是上天择定的人,越是逃避,越对自己不利,你八字克妻,本以为你这辈子要一世孤独,好不容易老天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修德积福、改变命运,难道你连试都不肯试,宁愿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克死?”
那是第一次,他知道自己克妻。
但因为堂哥的死,痛恨顺应天命四个字、非要逆天而行的反骨暂,怎会乖乖听话?
所以叛逆的他回答,“我宁可不结婚,也不要接宫庙。”
学了心理学之后,他分析自己,其实他真正反对的,是心底那股摆不平的怒气与罪恶感。
他无法不恨自己,凭什么他活,堂哥死?凭什么他的主意,却让堂哥用性命去负责?就因为他是上天选择的人?如果这是“带天命”的优惠,他不要!
他和自己僵持着,他对自己愤怒着,面对鬼魂,他习惯视而不见,如果不是佳吟无法离去的魂魄出现,如果不是郁薇惹鬼上身,他从没想过要介入另一个世界。
而他确实矛盾,他不愿意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却相信阿嬷的克妻之说。
他不敢赌,如果天定、如果命运,是真实存在,那么克妻必也是他人生必须承担的经历,他都不愿意害其他人,又怎么肯伤害郁薇?
年少时的他血气方刚,义无反顾的爱上佳吟,对于命运和算命等等依然嗤之以鼻,可随着阅历增长,随着目睹的生死增加,他胆小了起来。
所以他不结婚,所以推开郁薇,是最正确的决定。
只是他们已经认识将近一辈子,她还没学会走路,先学会喊他阿暂。
她对他的依赖,他对她的照顾喜欢,不必透过言语就能明白,他每次都试着拉开两人距离,却招架不住她一次次向自己靠近。
他很担心到最后、自己对她臣服,更担心她因为他受害……
松开抱住她的手,替她把贴在脸上的头发往后拨,看着性格迷糊,神经粗到令人发指的郁薇,他要怎么样才能不操心?
郁薇是被咖啡香喊醒的,她满足地深吸一大口气。
乔暂只喝养气茶,却为她买下咖啡机,如果这个不叫做在乎,什么叫在乎?
他无法容忍女人向他靠近,却能容忍她拿他当暖暖包和抱枕,如果这个不叫做喜欢,什么叫喜欢?所以她不明白了,分明喜欢在乎,干么把自己搞得这么酷?
唉,谁说女人心,海底针,明明男人就更难模透。
她伸个大懒腰,在床上滚几圈,果然乔暂的床就是比较好睡。
抱着他的枕头,趴在他的位置上,郁薇笑得一脸奸诈。
他每天都恐吓她说:“你再跑到我床上睡,我就把你踹下床。”可是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把她踹下床过,连一次都没有。
如果这不是包容宠溺,什么是?
下床,刷牙洗脸,她赤着脚走进餐厅,咖啡已经摆在餐桌上,烤得香酥的面包夹着干酪、蛋和西红柿、小黄瓜也放在桌上。
她很不明白,乔暂是怎么办到的,夹那么多东西,还可以切得这么整齐?
他把保温杯递给她,“这个,你带去医院喝。”
她没说好或不好,端起咖啡,喝一大口,夸张叹气,“好好喝哦,咖啡越泡越好,你这么贤慧,我很难不爱上你。”
“是咖啡机弄的。”他没好气回答,然后把咖啡推远点。“喝那么多咖啡对身体不好。”
看看、看看,明明不喜欢她喝咖啡,还是为了让她开心,买一部咖啡机回来,这让她……怎么解释他的心?
抢过咖啡,郁薇笑得有如骄阳,绕过餐桌,把咖啡凑到他嘴边说:“适量咖啡,可以强健心脏,来,喝一口?”
乔暂没好气回嘴,“你喝的叫适量吗?”
他瞪她,却就着郁薇的手喝咖啡,他不喜欢咖啡的味道,却喝掉很大一口,几乎是大半杯,郁薇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分掉她的量,不想她喝太多。
乔暂拿起三明治走到客厅,打开电视看晨间新闻,今天早上两人都没有门诊,可以在家里多晃几下。
新闻一条接一条,重点老是放在川普身上,老是在讨论他要和谁杠上,让国际新闻变成娱乐新闻。
郁薇也拿着三明治坐到乔暂身边,头靠在他肩膀上,这时新闻插进一则快报——
硕勤药厂小开杨士敬,疑吸食过量毒品暴毙。
郁薇把最后一口面包吞下,说:“台湾毒品是有多泛滥啊?我们当医师的,日也操、夜也操,想尽办法把人从阎王爷手下抢救回来,偏偏有人对阎王殿好奇,想早点登记入住。”
世道就是这样,想活的人用尽办法都活不了,却有人想尽办法把自己给弄死。
她拿起果盘上面的苹果咬一口,超脆的。乔暂微哂,人往往要走到最后一步,才会觉悟。
他问:“我们医院有没有用硕勤的药?”
“有啊,还很多咧。”多到药厂感恩戴德,决定付费赞助医院员工办一场旅游,她有报名,可惜乔暂不能去。
两人对话时,萤幕上出现杨士敬的半身照。
他很胖,穿着白色的POLO衫,领子竖起来,圆滚滚的下巴,笑得满脸和气,眼睛被脸颊肉挤压得只剩下两条线,这样的一张脸,占最大部分的不是五官,而是肥肉。
他的眉很宽、但很稀疏,右眉处有一个凸起的黑痣,笑起来时嘴巴微微歪到一边。
看着这张脸,郁薇像是被点穴,手指失却力量,苹果掉到地板上,骨碌碌地连滚好几圈才停下来。
“你怎么了?”乔暂担心地看着她。
吸气吐气,再吸气吐气,郁薇连换了好几口气,才能说话,“我见过他。”
“在哪里?”
“在我的梦里。”
在那个她连作好几天的恶梦中?乔暂的心重重跳了几下。
从科学角度看,他可以推论郁薇把一个有故事性的恶梦套在杨士敬身上。
但他明白,那不仅仅是恶梦。如果只是梦,她的床不会出现人形水渍,她的手腕不会浮上一圈青紫,那必定是在向她透露些什么。
吃过午饭,他们提早进医院,因为恶梦,乔暂不放心郁薇开车,所以载她上班。
车子开在外侧车道,他把养气茶递给郁薇,逼她立刻喝光。
“我等一下要进手术房,不能喝太多水。”郁微吐吐舌头、一脸嫌弃。她超讨厌养气茶的味道。
“只有四百五十c.c。”乔暂瞄一眼她脚边袋子里的保温杯,里面有从家里带出来的咖啡。
“四百五十c.c.,很多,是尿两次的量。”
“把咖啡给我。”他伸手,咖啡也是两次尿的量,刚好可以让养气茶补上。
郁薇皱皱鼻子,不反抗了,乖乖喝掉养气茶,这是和乔暂住在一起唯一的缺点——她的气多到可以灌气球了。
这个红绿灯时间很长,因此驾驶都有点不耐烦,秒数快到的时候,大家开始催油门,准备加速离开,乔暂也不例外,过这个红绿灯不到五十公尺处,就是医院。
这时,一阵白色的烟雾从车窗前飘过,郁薇直觉道:“厚,是谁家的乌贼车在冒……”
话没说完,内侧车道的白色轿车原本要加速前进的,却突然紧急煞车,整辆车偏斜打滑,直接撞上十字路口对面的安全岛。
砰的很大一声,乔暂的车窗颤动,郁薇吓一大跳,她捣着胸口,望向那部车头全凹的白色汽车。
乔暂把车子开过十字路口,打方向灯,慢慢把车子停在马路旁,两人很有默契地下车,郁薇找出手机打电话给急诊室,让他们拿担架出来救人,乔暂走到白色轿车边、拉开已经变形的车门,把人从驾驶座拉出来。
那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生,穿着潮T、牛仔裤和银色的球鞋,把人拉出来时,他的手机还在通话中。
“阿鸣,你怎么了?喂喂喂……你说话啊……”
乔暂把人在地上放平,确认他的生命迹象,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心跳。
郁薇拿起手机说:“他出车祸了。”简单报过地点,她关掉手机,配合乔暂开始进行急救。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自动自发指挥交通,乔暂和郁薇的注意力都放在伤患身上,没有分神去注意围观人群,所以没发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孩缓缓飘过来,她冷眼看看乔暂,再看看郁薇,嘴角微微上扬。
她飘到正在做心外按摩的郁薇身边,挑衅地看着郁薇,手却朝伤患身上插进去,祂掐住他的心脏,瞬间,伤患脸庞出现一片不正常的青紫。
乔暂眼角余光发现郁薇身边多出一双青绿色小腿,视线顺着小腿往上调,发现女鬼看着郁薇的眼神充满怨慧,见郁薇卖力的继续施救,她将两只手都插进伤患胸口,只是郁薇依然没有放弃。
女鬼的表情越发狰狞,随着她的怨气节节上升,周遭的温度缓缓下降,一股阴风带起,吹起路人裙襁,围观的百姓竟觉得寒冷。
乔暂眉心纠结,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夺人性命?
他在掌心暗暗凝聚灵气,掌心摊开、一个弹指,女鬼瞬地被弹开。
她怒目望着乔暂,青绿色的脸庞布满戾气,乔暂与之对视,见他毫不恐惧,显然要跟自己对抗到底,她的怨念暴涨,头发像箭似的根根竖起,顿时,又起了阴风阵阵,有位老太太没站稳,差点被吹倒在地。
乔暂冷冷甩她一记眼神,继续施救。
女鬼愤然,在他身边吹起冷风,乔暂身上冒出鸡皮疙瘩,寒意渗进骨头,他冷得牙齿发颤,却强行忍住,他不理不看,假装没受影响。
这时,郁薇高喊,“快让让,担架来了。”
女鬼闻声抬头,怒目瞪着靠近的护理人员,她无法阻止乔暂,转身扑到郁薇肩膀。
众人合力将伤患抬上担架,护理人员接手,替伤患戴上氧气罩,乔暂直接跳上担架床,跨坐在伤患身上,继续做心外按摩。
郁薇一面跟着担架床跑,一面压住伤患出血的大腿。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有阵白雾挡在眼前,她觉得胸闷、呼吸窘迫,脸色微微苍白,冷汗湿透后背,那种感觉很奇怪,她忍不住求救地喊一声,“乔暂!”
乔暂回头,发现女鬼正勒着郁薇的脖子,阻止她帮忙,怒气顿时升起,他伸出掌心,灵气朝女鬼轰去,女鬼被狠狠击退,往后飘开十公尺。
“有心跳了。”乔暂说着跳下担架,急诊室医师连忙接手。
又抢回一条性命,郁薇和乔暂相视一笑,这是身为医师最大的成就。
“他会没事的,对吧?”郁薇问。
“嗯。”乔暂点头。
“不过……”她看看自己沾血的衣服,蹶嘴,“又报销一套。”
乔暂笑笑,拉过她说:“去洗手。”
郁薇吐吐舌头。“厚、小气,我还以为你会说买一套送我。”
“你比我有钱。”乔暂点明。
“哪有?”
“你不必缴房贷。”
呃……好吧,这是实话,房贷确实是现代年轻人的重大压力。
“好吧,我买一套给你。”她决定买情侣装,即使截至目前为止,她还不能确认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必。”
“喂,我们合力抢救一条性命欵,当然要买新衣庆……”
话没说完,一道人影挡在他们前面,两人抬眼,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庄济。
节目尚未播出,郁薇已经从陈惠洁那边听到不少关于他的事。
惠洁说庄济作过法之后,她不舒服的感觉一下子通通消失,他的法力不是普通高强,还说那天他们离开之后,庄济进鬼屋和鬼魂谈判,之后加拍不少场景,刚好可以剪接成一集。
最后惠洁感慨太可惜,她没参与下半段,不过因为表现良好,再加上庄济提及,她是易招魂体质,灵栈制作人打电话给她,要她当助理主持,所以惠洁对庄济很感激。
庄济在收视率很高的灵栈存活下来了,而乔暂也接到制作人的电话,但他一口回绝,他说没事去招惹鬼魂,是不智的。
现在“存活者”和“不乐意不智”的乔暂见面,就连她都感觉气氛有点怪。
两人客套地对彼此点点头,庄济深深看乔暂一眼,他可以确定,乔暂不仅仅是精神科医师,他也可以看见灵体。
庄济问:“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乔医师为什么要为那种人费心?不是说要顺应天命?”
所以庄济看见他们抢救车祸伤患,看见他阻止恶鬼索命?
乔暂冷笑,庄济不晓得,他最痛恨的就是“顺应天命”,如果那年阿嬷不要顺应天命,如果阿嬷像他一样救回堂哥……一切都会不同。
“救人就是医师的天命。”乔暂回答。
乔暂一句话让笑容凝在庄济嘴角,让他斯文的脸上带起一丝寒意,意思是……他要插手到底?
郁薇当然和乔暂站在同一阵线,“生存是病人的权利,帮助生存是医师的义务,没有什么费不费心,何况他是善恶有报,还是倒霉遇劫,谁晓得?”
庄济转头看郁薇,她的眼神依然干净、清澈、正直,看着她,他的表情又柔和起来,“白医师说得有道理,不过……有没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可以解释那人是善恶有报,还是倒霉遇劫。”
乔暂不喜欢庄济的目光,总觉得他斯文温和的外表底下,暗藏着阴险与煞气。
“不好意思,还要上班。”他拉着郁薇快步走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庄济没走,他的视线追着乔暂,目光微冷,怒气在胸口窜烧,轻轻咬牙,他想乔暂这人不简单。
直到他们进入电梯,庄济才往反方向走出医院。
撑起黑色大伞,女鬼在他身边现形,庄济用悲悯目光望着祂,女鬼低下头,泪水淌下,哀怨的脸庞上已寻不着方才的戾气。
庄济用怜悯的口吻道:“没关系,有的是机会,天理昭彰,姚若鸣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
女鬼点点头,举目看着男人和善的目光,抿唇而笑。
庄济意有所指地问:“我喜欢白郁薇的眼睛,你喜欢吗?”女鬼先是犹豫了一下,片刻、理解了,止不住的笑意上扬。
“她五官长得挺漂亮,不委屈的。”
女鬼用力点头,附和庄济的话,青绿色的脸上笑容越深。
“喜欢就好。”庄济也显得很开心,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今天会下雨吧?
乔暂的面前坐着一个女病人,她叫周宜君,三十四岁,打扮得很亮丽,大波浪的松发披在背后,脸上的妆浓淡合宜,感觉气色良好,半点不像个病人。
她的口条清晰,把所有的事仔仔细细、从头到尾讲过一遍,没有半点疏漏,只是说话的过程中,她不知道第几次叹气,眼神黯然,透着无法理解的困惑。
在来医院之前,她上网Google过,她怀疑自己精神分裂,或者有双重人格。“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三天前,我从床上醒来后,就跟平常一样,先看过行程,然后刷牙洗脸,打扮整齐,然后出门工作。我的职业是造型师,和一些经纪公司、制作人合作,帮上节目或举办活动的艺人做造型,我也会私下接单,替有需要做特殊造型的女性服务。”
“那天的行程表上记录,我早晩都有工作,准时到达摄影棚时,却发现摄影棚里没有人。我不太高兴,就算要临时取消录影,也应该通知我才对,因此我打电话给制作人。结果制作人把我痛骂一顿,说我没有职业道德,就算有事不能到场也要提早通知,那天害他们节目差点开天窗。”
“争执过后,我才发觉日期不对,我应该在十七日进摄影棚的,可是睡一觉起来竟然已经是十九号,我的日期整整晩人家两天!我完全想不出来那两天我去了哪里?我打电话到经纪公司,一样被骂个狗血淋头,他们说我十八日放他们鸽子……我感觉很糟糕,好像被谁偷走两天。”
乔暂神色依旧淡然,“你有没有脑部方面的疾病,或使用安眠药、酗酒的习惯?”
“没有,我本来也以为是自己晕倒,整整在床上睡两天,可是大楼管理员确定我那两天都有出门,我不相信,让管理员把录影画面调给我看。”
“然后?”
“我早上出门、晩上回家,表现得很正常,进出管理室时还跟警卫打招呼。”
“能不能查出你去了哪里?”
“查不出来,我的LINE都有回,可那很明显不是我的反应,我查看通讯记录,确定自己有和家人通过电话,我打电话回家,妈妈问我回台北没,我很困惑,问了之后妈妈说我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去厦门工作,更严重的是,我发现存款簿里面少了一百万存款。”
“钱呢?”
“我去银行查证过,银行确定是我亲自把钱领出来的,我翻箱倒柜,家里到处都找遍了,找不到那一百万。”
乔暂浓眉深锁,这是他第一次碰到的病例,他很确定,她身后没有鬼魂跟着。气场是弱了一点,但并不影响知觉。
“除了这两天的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不对的地方或感觉?”
周宜君认真想过片刻后摇头说:“没有。”
“有没有出现过幻听、幻觉?”
“没有。”她再度摇头。
“你有服用毒品或药物的习惯吗?”
“没有。”
“家族里有人曾经有过精神方面的疾病吗?”
“没有。”她不断摇头,说:“乔医师,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状况吗?”
乔暂回答,“现在还不能确认,我先给你安排几项检查,好吗?”
周宜君叹气,苦笑说:“也只好这样。”
门诊护士走到她身边说:“周小姐请到外面暂等。”
周宜君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到门边的时候,忍不住回头。
她看着乔暂,欲言又止,前天她去找过庙里的师父,师父说她卡到阴,祭改过就没事,她不是不相信师父的话,可是……如果是卡到阴,鬼干么要她的新台币?应该是让她烧纸钱才对吧?
她直觉乔医师可以帮自己的忙,可是……
想想,她笑了,摇摇头。
她在想什么啊,他是精神科医师又不是师父,怎么能帮她解这种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