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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我有相公罩 第三章 助母亲掌家立威

寂静默林里,傅筠看似漫不经心的走着,那双澄净明眸却不时的搜寻着人影,她知道她该下山了,但一想到魏韶霆父子还在这里,她就忍不住想再多待一会儿,也许还有机会再见他们一面。

就她所知,魏韶霆一直都将魏子晨带在身边,但他生意忙,留在京城的时间并不多。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她的心声,她竟然看到魏子晨小小的身子从前方坡上的瓶房窗户吧了出来,再往一旁的石阶走下来,他左看右看,在看到她时像是吓了一大跳,大眼睛,一手还捂着嘴巴,但忽然又回了神,改以食指压着嘴巴,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蹙着眉头,看他笑得眼儿弯弯的走到她面前,再一手拉住她的手,往默林的另一条小径走去。

两人一直来到一株梅树下方的木椅时,魏子晨才爬上去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也坐下,她微微一笑,一坐下就见他从怀里揣起一个纸袋,从里面抓出两颗糖炒栗子,递拾她,“这个请你吃,漂亮姊姊。”

她喉咙上下滚动,接过栗子,有些哽咽的问:“你很喜欢吃糖炒栗子?”

“对啊。”他用力点头,也没看她,认真的以稚女敕小手剥着栗子的壳。

她轻咬下唇,她该如何向他示警?他还这么小,而且时间不对,她也绝不会再重蹈覆彻,被人远远的软禁在那暗无天日的荒凉山庄里。

“姊姊怎么哭了?”

魏子晨稚女敕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察觉到脸颊上的冰凉,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姊姊没哭,是空气太凉,冻得眼睛落泪的。”她连忙以袖拭泪,看到他剥栗子剥得坑坑巴巴,小手脏脏的,她又拿起绣帕温柔的替他擦手,“姊姊剥给你吃,你……怎么一个人呢?”

“我爹让我待在房间里,可里面有点檀香,我不爱闻,会头脑昏昏的想睡觉,”他眨着肖似魏韶霆那双漂亮的国眸,“但我爹事情很多,他很忙的,两个辜叔叔都要我乖,我想不吵就是乖,我就爬窗子出来,等会儿再回去就好。”

“爬窗子很危险。”

“不会,那窗子很矮,我爬好几次了,我爹要是在京城,都会带我来这里,我很熟的。”他笑咪咪的说着,张嘴吃了一颗栗子,又呱啦呱啦的说着有很多姑娘老是莫名甚妙的巧遇他们,又脸红红的说着连蚊子都听不到的话,烦都烦死了。

原来这么小就是个话痨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傅筠笑看着说个不停的魏子晨,一颗又一颗的栗子全送到他红红的小嘴巴里,就连他原先给她的那两颗也全进了他的口中。

最后她说道:“这东西不好克化,今天吃这样就好,知道吗?”

他眨眨眼,看着她手上的栗子壳,想到刚刚塞入口中那两颗剥得漂亮的栗子,“啊,我全吃了?我要请姊姊的,你等等,我再回去拿。”

“不用,我不吃——”她其实对栗子还是有阴影,便起身要拦他。

但魏子晨可不管,他急了,竟然拔腿就跑,但小径两边都有前一晚被扫开的堆雪,傅筠见他不管不顾的往石阶方向跑,吓得连忙拉着裙摆追过去,却见他脚滑了一下,身子一歪斜就往一旁坡道滑,她想也没想的就伸手抱住他,将他护在怀里,一大一小滚落积了厚厚一层雪的坡道,瞬间,天旋地转,傅筠眼前发黑,她不敢张开眼睛,她害怕自己其实仍在从庄子逃月兑的路上,暗夜中,无垠的黑幕仍笼罩着她的去路。

“姊姊,呜呜呜,姊姊快醒来啊。”怀里的小人儿突然害怕的哭喊出来。

子晨?她瞬间张开眼睛,发现魏子晨趴在她身上哭着,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姊姊,呜呜——”

他童稚的嗓音犹如天籁,让她知道自己已然逃离前世那场恶梦。

“姊姊没事,子晨别害怕。”她很快的坐起身来,上下查看他是否受伤,也发现两人很幸运,跌在厚厚的雪地上,并无大碍。

不过一会儿,坡上起了一阵骚动,她直觉抬头望去,就见魏韶霆纵身掠下,眨眼间,他竟已站在自己身边。

魏子晨已经面色发白的扑上前抱着他,“爹,我不小心滑了一跤,是姊姊抱着我滚下去的。”

他双眼发亮的看着傅筠,小脸上就着要爹爹赶快感谢她的神鱼。

魏韶霆上下迅速打量她,看她衣服脏了,两手都有些微擦伤,“多谢姑娘对犬子的呵护,姑娘受伤了。”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她无所谓的摇摇头,目光再度落到脸上有泪的魏子晨身上,她从袖里拿出丝帕,弯子,择了干净的丝帕一角,轻轻的为他拭去泪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好好的长大。”

魏子晨用力点头,咧嘴笑了。

魏韶霆眸光一闪,睇着她杏眸里的不舍与温柔,这是第二回了,她的眼睛只定视在子晨身上,黑眸浮现困惑,是她特别喜欢孩子?“请傅姑娘先到厢房,我立刻派人去买套衣物过来给姑娘替换,并上点药。”

魏韶霆才开口就见她起身,那双澄澈如湖水的明眸对上自己,盈盈一笑,“无妨,真的,我车上有替换的衣服,这点小伤更不打紧,再说时候已不早,我该回去了。”

“魏某冒昧了,在下是魏家商号大当家魏韶霆,这是犬子子晨,请姑娘告知名讳,也好让魏某送上谢礼。”魏韶霆礼貌的道。

“原来是魏家商号的魏爷,久仰,不过真的不必如此费事,只是子晨特别与我有缘,”她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魏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见她看了儿子一眼,明白的对着身后的辜九、辜十一道:“你们带子晨回厢房。”

魏子晨还不想走,但见父亲眉头一蹙,他只能嘟着嘴,不舍的跟傅筠笑笑的再行个礼,与两位叔叔离开。

傅筠见三人走远,才将魏子晨不喜欢檀香味道而爬窗的事说了,“请不要因此而苛责他,他还小,没想太多,不过,若是当父亲的你主动发现他不喜檀香一事,他一定会更崇拜你,当然,也别让他知道我说了这些。”

魏韶霆感觉很新鲜,他的身边从来不乏想亲近他的女人,更有不少想借由子晨靠近他,但眼前这个如新春初绽的樱花美人儿很干净,眸中不见算计,只有真诚的关心,他唇角微微翘起,“谢谢你,我记得了。”

她再次向他行个礼,转身步上石阶回了小路,返回寺庙大殿,才知玉杉、玉叶找她找得急了,又见她一身狼狈,两人更是慌。

“姑娘怎么了?”

“没事,只是不小心踩到雪地滑了,待会儿在车上整理一下即可。”她说。

两个丫鬟暗松口气,主仆随即下山。

魏韶霆高高站在山坡一角,对着身后的黑衣人道:“查清楚,我要知道她是谁。”

“是。”黑衣人拱手离去。

受人点滴该涌泉以报,他魏韶霆不习惯欠人恩情。

傅筠主仆回到傅府后,先去了一趟惜春堂,与傅老太太说些话儿才回房休息,玉叶则被留下来,该是要报告今日的事。

这些年来,传老太太跟二房媳妇徐虹一起掌中馈,徐虹其实是傅老太太的娘家人,两人狼狈为奸,为了能掌控她的一举一动,也在栖兰院里安插不少耳目。

傅筠很清楚,她身边需要几个忠心妥贴又放心的人,就她病好的这些日子,她耐心观察院里院外干活儿的丫鬟小厮,已看中几个,就等着机会,而这个机会,只有刘氏可以给。

她也清楚这几日老太太跟姑婶等人在计划什么,她们不想让刘氏接掌中馈,但她要做的,正是要帮助刘氏拿到掌家大权。

傅筠梳洗一番,用了些饭菜,斜卧在榻上阖眼小憩。

“大姑娘,大太太跟二姑娘来了。”玉杉略显高亢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甫抬头,就见傅榛笑咪咪的拉着刘氏进来跑向自己,“姊姊没事吧?”

傅筠忙坐正身子,看着她也上了榻,上上下下煞有其事的看着自己。

她微微一笑,“姊姊没事,”再看向一脸严肃走来的刘氏,“母亲请坐。”

刘氏点点头坐下,又喊了傅榛到她身边,也要她安静坐下。

傅筠让玉杉倒了茶,便要她退出屋外。

“我听说你去上香时受伤了”刘氏上下打量着她说。

傅筠看着眼前情绪不外露的刘氏,前世她就是听了祖母挑唆,一心想做大家千金,自断与富商外祖家的联系,也疏远面冷心热的刘氏,对她心生敌意——

然而此时若是细看,就可以发现刘氏那平淡双眸里有着隐隐的忧心。

徐汶谦的话是对的,她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看不出谁才是对她的人。

“姊姊,姊姊?”傅榛困惑的喊着不说话的姊姊。

傅筠这才回了神,忙道:“劳母亲担心,筠筠没事,只是手擦伤,已经处理过了。”

刘氏看她气色不差,目光又落在她手上,确实只有些擦伤,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她起身就要带着傅榛离开。

但傅榛眨眨眼,看了漂亮的姊姊一眼,娇俏的抬头看着母亲,“娘亲,我留下来陪姊姊好不好?”

“可是姊姊才回家,她累了,需要休息。”刘氏态度也硬,她想的一向就多,不知道傅筠喜不喜欢这个妹妹?

傅榛生动的小脸下子就皱成个小包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姊姊,眼眶都红了。

傅筠微微一笑,“母亲就让她留一会儿,我累了会让丫鬟送她回去。”

傅榛眼睛倏地一亮,马上咚咚咚的跑到她身边,笑得灿烂,哪有啥泪光?

刘氏在心里暗叹一声,又见傅筠脸上没半点不情愿,才点头,“好,我让翠微在外面候着,晚一点就由她送榛榛回去。”

傅筠知道翠微是刘氏身边的大丫鬟,她点点头,刘氏便出了门。

“妹妹想做什么?”傅筠伸手将妹妹落在脸颊的碎发拔到耳后。

“我喜欢下棋,爹爹有空都教我的,说可以让脑子灵活。”她欢快的说。

傅筠想起她似乎也曾有被爹爹抱在怀里,拿着黑白子一子一子下在棋盘的记忆。

她回身吩咐玉杉拿来棋盘,姊妹俩就连下三盘,傅榛人小棋艺不精,下得又快,还是傅筠好生教着,速度才慢了些。

当傅榛心满意足的回临南院后,就抱着母亲说:“姊姊好温柔,让我好几个子儿不说,还教我下棋,跟爹爹一样棒棒的,还让丫头备了点心跟温果酿——”

也是从这一日开始,傅榛有空就往栖兰院跑,缠着傅筠,刘氏怕扰了傅筠,傅书宇却是乐见此事,姊妹情深是好事,反而要刘氏别拘着小女儿,每日他从户部回家,更不忘寻些小玩意儿,让傅榛第二日可以带到栖兰院与姊姊同乐。

“姊姊,这九连环很难解,姊姊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解出来?”暖呼呼的屋内,傅榛坐在榻上,看着手上愈解愈乱的九连环,两道秀气的眉毛都要打结了。

“这不难,你别急,我教你,你先这样。”傅筠坐在她身边,细心的拿着九连环教着。

傅榛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看着,那可爱又专心的模样,让傅筠忍不住伸手揉揉她柔软的发丝,前世,她们不曾有过姊妹情,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在一旁伺候的玉叶蹙眉看着姊妹俩有说有笑,先与另边站着的玉杉交换一下目光,即弯身拿起桌上凉了的茶壶,静静的跨出屋子,离开栖兰院后,拐个弯就转往老太太的惜春堂去,将两姊妹融洽相处的情形告知傅老太太。

傅老太太坐在暖炕上,沉默很久,傅筠到底在想什么?这些日子,她明里暗里已经尽力挑拨,傅筠却好像油盐不进,但对她这个老太婆的态度也没变……她抿紧薄唇,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无法不耿耿于怀。

不过,现在较重要的是搞定刘氏,她这几日备了多少礼送去给娘家哥哥,她可是一清二楚,纵然用的是她的私房钱,但这大手大脚的是想做什么?

她思绪烦乱,对玉叶挥挥手,“继续盯着你家姑娘。”

玉叶一愣,虽感不解,但还是行礼离开。

接下来一连数日,除了刘氏外,傅老太太一一将府里几个女眷找来深谈,至少都待上一刻钟的时间才离去。

时序入冬,雪又下了一阵,一夜的积雪从梅花树上崩落而下,在寂静的清晨发出声响,即使天色未大亮,寒风呼呼的吹,仍有不少人踩着尚未扫开的积雪,一步步的往傅老太太的惜春堂走去。

温暖的屋内依次坐了傅老太太、傅玫仪、徐虹、游氏及刘氏,刘氏明明是府中的大太太,但与众人生疏,又被刻意疏远,独坐一处,倒显得像外客。

傅筠乖巧的坐在傅老太太身边,拜上一世之赐,她知道有个局在等着刘氏,她已想好法子帮衬。

傅老太太沉着一张脸坐在上首,先是提了家里一些锁事后,目光看向一直恭敬坐着的刘氏,“你回京已有些时日了吧,知道你甫回京有些人情事故得处理,便省了你的请安,但算算日子,也该跟你说说家里的规矩了。”

“谨遵母亲吩咐。”刘氏起身行礼。

“嗯,坐下吧,每天卯时三刻就要过来请安,这是咱们府里的规矩不说,你也该跟我这婆母多熟悉才是。另外,你娘家哥哥来京几年,早已在京里立足,但你已经出嫁,也不好常回去,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对你不好,你勤着回娘家诉苦呢。”

傅老太太的丈夫离世多年,她在府里自然是横着走,又自诩清贵,时不时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倔傲神态,但话里的含意实在刺耳,傅筠心中嘲讽不平,脸上却不动声色。

被指责的刘氏顿觉不平,她离京多年,回来与兄长见面,也不过走了三趟就被盯上了,她再次从椅上起身,不咸不淡的看着傅老太太,“傅家规矩,媳妇自当遵从,然媳妇久未见兄长,回家三趟,亦是夫君要我带榛榛过去认亲,熟悉熟悉。”

在座除了傅筠看她一眼外,其它人皆低着头,勾起唇角无声的笑,呵,还真是硬气。

“你这是在拿书宇的话来堵我这老太婆的嘴?”傅老太太脸色难看的拍桌怒道。

“儿媳不敢。”刘氏弯身行礼。

傅老太太眼眸深沉的正要发话,傅筠清脆悦耳的笑声陡起,“祖母,您吓着母亲了,这一家人,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只是,说到规矩,这卯时三刻请安,既是家规,我跟婶婶等人是不是也得照做?还有啊,大姑姑三天两头的就回娘家,还小住两三日,太姑姑的婆家会不会也如祖母所想,以为她是回娘家诉苦呢?是不是祖母得劝劝大姑姑别这么常回来?”

呃——怎么把她们全都绕进去了?徐虹、游氏互看一眼,表情都很难看。

傅玫仪更是气得脸色陛青阵白,她隔三差五的回娘家,小住两三天已成习惯,昨晩她就是在未出嫁前的院里睡的。

她夫家家境清贫,只能汲汲营营,谋些蝇头小利,日子过得捉襟见时,娘家这边有利可图,她只要帮着出谋划策搞定傅筠的嫁妆,就有一座小金山可用,若非有如此好处,门第略低的夫家又怎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三天两头回娘家?

气氛凝结,除了刘氏诧异的看着傅筠外,其它人的脸色都是又红又白,难看得很。

“祖母啊、您别怨筠筠说了实诚话,你不时念着咱们是书香世家,您又是府中最尊贵的老祖宗,对一干晚辈怎好厚此薄彼?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日有闲言传出,说祖母欺负新媳妇,这可是要丢大脸的。”傅筠娇俏的坐在傅老太太身边,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股僵滞的氛围。

傅老太太轻咳一声,微眯眼看着她微笑的脸庞,胸口憋着一股怒气,却也只能点点头,“老太婆懂,不怨你,请安的事就罢了,一个月就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吧。”

刘氏很清楚,请安这事肯定只针对自己,是想折腾找事吧?幸好傅筠解决了,她神情复杂的再次行礼,才在椅子坐下。

傅老太太目光微闪,今天众人齐聚一堂,有些事可是事先谋划串联好的,总得成事。

于是,在她意有所指的目光下,傅玫仪像是忘了刚刚的堵心事,叨叨的提到自己为了撑起婆家,将嫁妆全数充公的事,“反正进了婆家都是一家人。”

此话一出,傅筠就听到徐虹及游氏都顺着应声,“这是应当的,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我们亦是如此。”

傅筠在心中冷笑,这些人看似齐心,彼此也是勾心斗角,各有各的小心思,她们的嫁妆可没有全数充公,只是拿出一小部分而已。

刘氏一向就聪敏,听着这话也明白众人的用意,然而,不让她这长媳掌中馈,竟然还要她将嫁妆充公一起管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伸黑手动了她的嫁妆?她再度起身表明立场,“这一点恕儿媳办不到,那些日后都要给筠筠跟榛榛办嫁妆的。”

傅老太太脸色陡地一变,“置入公中,难道就不替她们办嫁妆了?不过是如今你们一家三口进府,家里负担重了些,吃的用的哪里不需要用钱?你的嫁妆收进公中,日后,你们的家用也一律由公中出,这有什么办不到的?”

“我们大房的费用,儿媳早有打算,不必公中出,母亲也不必担心,一照旧,夫君的俸禄一样会交入公中,仅留部分在手中。”刘氏在回京时,早将心中打算与傅书宇说过,傅书宇也是支持的。

傅老太太瞧她一副油盐不进,还提到最出息的傅书宇的俸禄多数给了公中,虽然这是事实,但这不啻是下她这老太婆的面子。“我真是命苦啊,一大家子的事,老大媳妇防我像在防贼,这是在诬蔑我这老太婆的人格,我还要不要活啊!”

傅老太太恼羞成怒,竟当场撒泼,其它几个人急忙上前安慰。

傅筠也顺势拍抚着傅老太太的背,喃喃说着要她消消火。

刘氏色发白,但她站得直挺挺的,不愿认错,她很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一旦退到底,就再也出不了头。

傅老太太又哭又叫,撒泼似的拼命搥胸,傅玫仪火冒三丈的派人去将傅书宇找来。

傅书宇匆匆到来,哪知面对的是如此阵仗?自家媳妇面无表情的垂头站在一边,其它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她是如何气煞母亲,他头昏脑胀之际,矛头却突地朝他射来。

“大弟,母亲是如何待你的你最清楚。”傅玫仪气呼呼的要他表态。

“是啊,娶个这样的媳妇,当儿子的还不替母亲说话?我还要不要活啊!”傅老太太得寸进尺,喊出来。

傅筠蹙眉,傅老太太压着傅书宇教训媳妇,他不做便有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傅玟仪等人还存着坏心思,口水不嫌多的用力搧风点火。

“大弟怎么不说话呢?弟妹这可是在忤逆母亲啊。”傅玟仪眸光一闪,瞪了他一眼。

“就是,大伯,你是一家之主,不能不说话啊。”徐虹也出声附和,心中却颇为不屑,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傅书宇抿紧薄唇,他很不愿意遵从,妻子是什么个性,他比谁都清楚,他心中自有是非。

“怎么?不敢?莫不是夫纲不振?”傅老太太见他铁青着脸,双眸已经腾腾冒火。

刘氏眼眶泛红的抬头看着被围攻的丈夫,咬着唇,不愿让他为难,她上前一步,便要握拳跪下。

偏偏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陡然上前拉仼她,“还是别在这儿跪吧,瞧弟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母亲看了心更烦,依家规,你这可是犯了忤逆大罪,该去罚跪祠堂才是。”傅玫仪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

“书宇,这就是你娶回来的好媳妇,还给我脸色看了,女人的三从四德呢?她也是出身官家,学的女则女诫都到哪儿去了?”傅老太太一股火全往儿子身上用力撒。

“儿子——”傅书宇宽袖里的双手握拳。

“祖母,您这可真冤枉母亲了,我这母亲,开心是这张脸,不开心也是这张脸,哪来的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傅筠突然开口,“瞧您这心火冒的,咄咄逼人的样子,外面的人不知道您的,恐会说您吹毛求疵,心地狭小,没事找事呢。”

傅筠说话间落落大方,美丽的脸上带着合宜的微笑,语气也和缓带着亲近,分寸拿捏得宜,让傅老太太想发难都不成,只能憋着气死死瞪着她。

“这些年来,父亲孝不孝顺,您还不知道吗?何况,孝道大过天,随便扔了个忤逆大罪就要母亲去跪祠堂,也要看祖先们想不想看啊?”她看着刘氏闪动着泪光的眸子,微微一笑,再握着傅老太太的手,“到时候祖宗们觉得是祖母苛刻后代,夜里入梦教训,到底也是不好,对不?”

老人家相当迷信,这一点她是知情的,果然这一提,傅老太太表情就有些忐忑。

傅筠接着又道:“还有,母亲是爹明媒正娶的正妻,并非妾室,府里人该给她的尊重,也只有您老先给了,其它人才会跟进,祖母啊,这可是您平常教导孙女的待人之道呢。”傅筠突如其来的吹捧,让傅老太太下意识的就笑着点头,但在看到其它人错愕的表情后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好像上当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仍然笑靥如花的孙女。

堂屋里的丫鬟嬷嬷们也一怔,个个瞪大眼睛看着傅筠,认真说来,大姑娘今天的表现与过往实在太不同,她似乎比以前稍活泼了一些,不似过去那端着大家闺秀架子,没有表情的大姑娘。

刘氏眼眶一红,看着傅筠的目光一深,傅书宇也是直直看着她,胸口暖暖。

傅筠话题却又一转,声音转为娇俏,“母既提到家规,筠筠觉得您老年纪大了,还得操心家务,而父亲身为您唯一嫡子,身为嫡长媳的母亲难道不必花些心思持家?她这是日子过得太过惬意了,无责在身,才老往外去,是不?”

傅老太太实在被她绕得有点头昏,但在听到后两句,又下意识的点头了。

徐虹脸色陡地一变,立马起身,“母亲,您这是答应要让嫂子掌家了?”

“婶婶,家里祖母最大,连父亲也不敢左右祖母的决定,婶婶这是在质疑祖母,还是想左右祖母的决定?”傅筠脸上笑意倏然不见,整个人看来又是个冰山美人。

徐虹面对她那双突然冷飕飕的清亮明眸,没来由的一惧,仅干笑两声,“我怎么敢?可是——”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傅老太太,这跟先前说的不一样啊。

傅老太太也懵了,但话已出口,儿子也在,要怎么拉下老脸出尔反尔?

“祖母不是一直没有机会找母亲的麻烦?”她耳畔突然传来傅筠的轻声细语,“掌家有那么简单吗?让她去掌,再趁机找事,要下她面子还难?筠筠要羞辱她又何愁没机会?还有婚事,筠筠可不想被母亲拿捏着。”

傅老太太抬眼,看着窝在她身旁亲密说话的美丽脸庞,不得不说她言之有理,掌家的事多如牛手,哪是好做的?且提到傅筠的婚事,就想到她那丰厚的嫁妆,当下也没多想了,她点点头,“没错,总归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氏你身为长媳,的确该为这个家出些力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便明白事情已定,但表情各异,除了表情不见喜怒的刘氏,其它人基本上是不悦的,看向傅筠就更为不喜。

傅筠不在乎,论耍心机手段,重生前的她定然输这些人一大截,但已死了一回的自己岂还能任他们搓揉?

“祖母,前些日子筠筠在灵云寺上香时,听一名师父向另一名香客指示,抄上百次的观音心经,在自家佛堂供奉着,观音便会保佑家人健康并赐,筠筠想啊,从今往后,母亲管家,我跟大姑姑、婶婶们就为祖母抄这份心经尽尽孝意、祖母可欢喜?”她微笑的目光一一巡过姑姑婶婶等人,不疾不徐的说着。

闻言,傅玟仪、徐虹、游氏几乎要叶血了,却见傅老太太笑咪咪的拥着傅筠,说她有多孝顺又有多贴心,几人都要得内伤了。

“老太婆懂,你这是让每个人都有事做,让刘氏孤立无援,呵呵呵——”傅老太太压低声音在傅筠耳边道。

傅筠莞尔一笑,她的意思是要其它人少些时间去干涉刘氏或使绊子,但显然傅老太太自作聪明,她倒是不介意她会错意。

当晚,刘氏来到傅筠的屋内,谢谢白日的一切。

傅筠让玉杉跟玉叶都出了屋子,才开了口,“母亲不必谢我,中馈不好掌,有些人不会让母亲好过,此外,我也对母亲有所求。”她低声说了一些话。

刘氏点点头,“我明白了。”

“母亲暂时还是别跟我走得太近。”她暗示的看了看外面的人说道。

刘氏意会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傅筠认真的抄起心经,刘氏开始执掌中馈,打理府中事务,也见了多名管事。

傅老太太虽然少了她的晨昏定省,表面上支持她的一切,但背地里仍时不时的吩咐徐虹指使人们阳奉阴违,下人们也擅于看风向,反正有在上面顶着,他们没完成分内事,也是依令行事。

所以,当刘氏将些看惯眼色行事的下人找来训斥时,他们仍目中无人,态度轻慢不说,对她也毫无恭敬之色,不管是采买吃食甚至府中修缮,到财务帐上支取银子,都有不少状况出现。

也因为刘氏不痛不痒的以扣月例方式来处理几个办事不力的管事,却不知回头上面就有人打赏银子,让那些人的胆儿愈来愈肥,像这回两名负责采买新布料的管事,买来质量差又不保暖的便宜布料,究其因,竟是账房银两给的太少,让他们不得不买次等货,但这批布料是为了春节裁制新衣而购置。

此时,刘氏坐在厅堂气得发抖,跪在她前方的叶管事还无所谓的说着,“大太太就是再气老奴也没办法,谁都知道没钱怎么办事?要不,大太太掏钱吧。”

两鬓发白的他一副赖皮样,他可是老太太的人,也是依老太太的指示办的。

刘氏气得语塞,让自己掏钱,买回的布料就会好?日后,什么釆买的事儿都照这模式走,她再有金山银矿也会被挖空。

应嬷嬷担心的看着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冷飕飕的声音传来——

“叶管事好大的架子啊,尊卑不分,谁是主谁是仆?来人,将叶管事扛七十个板子发卖出去!”

厅堂内,刘氏、叶管事、应嬷嬷、两名丫鬟及另外两名管事婆子都将目光看向走进来的傅筠,她身后还跟着两名粗使婆子。

在叶管事还措手不及时,两名婆子已扣住他胳臂就往外面拖,他这才回过神来,“大姑娘饶命啊,大姑娘……”

他面如死灰,忙不迭的要跪求饶,奈何两名婆子拖行的力道不减,硬是将他拖出去。

“饶命啊,大姑娘!”

不一会儿就传来叶事痛苦挨板子的哀号声,而屋内仍是静悄悄的,每个人都看着面无表情的傅筠,她现在的表情实在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身上散发的冷峻气热更是惊人,连刘氏都被震住了。

傅筠却是看着她,淡淡的说:“杀鸡儆猴,母亲应该懂得立威。”

她吞咽口口水,点点头,又听傅筠回身吩咐,将所有管事都叫来大厅。

不一会儿,府中管事都来了,因为进屋前个个都看到叶管事的惨状,每个人莫不战战兢兢,连老太太的人也被打了发卖出去,半点都不留情,还是大姑娘下的令,这是不是说大姑娘跟大太太已经连成一气?

管事们都是府里办差的老人,很清楚这府里之所以能维持下去,都因为还有个出息的大老爷,而大老爷是不管后宝事务,但眼下他的妻女立威,他们的皮还不得绷紧了?

傅筠跟刘氏坐在一起,见管事个个站得直挺挺的,神情微恐。

“大太太既掌中馈,就代表她可以决定府中下人的夫留,你们之中,谁对这一点还有疑虑?”傅筠一字一字慢条斯理的说。

众人脸色同时一变,心里掂量着,绝不敢再阻奉阴违,连连拱手行礼,“不敢,奴才不敢。”

傅筠看着刘氏,微微一笑,“接下来就看母亲的了。”

这边动静如此大,惜春堂那里早就得到消息,傅老太太发了顿脾气后,就派人将傅筠请了去。

不意外的,傅筠过去时两位婶婶也在,一见她进屋,徐虹挑了挑眉,一脸挑衅。

“你怎么会去替刘氏立威?”傅老太太脸色铁青,心中不快。

“筠筠,不是我们说你,你这表现也太令我们寒心了,要知道是谁疼你疼到大的?你怎么可以向着外人呢?”徐虹边替老太太槌腿一边出言指责。

谁才是外人?她心里冷笑,但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傅老太太,她却是柔声说道:“祖母,您别生气,我不出面不成啊,母亲跟父亲提了最近掌管中馈出了许多鸟烟气的事,父亲颇为不悦的要母亲别管了,”她撒娇似的勾着傅老太太的手,“祖母您说,哪能让她这么密易甩手不干的?好不容易才给她添了堵,再来便要过年,届时人情往来、家中修缮,花费更多,母亲若要办好事情,哪能不吐出钱来?”

傅老太太不由得一愣,过年也不过是再两多月的事,届时各方送礼走春及家里摆宴席、添衣吃食,哪样不要钱?而府里最欠的就是钱。

如此一想,她马上瞪向两名庶子媳妇,“你们俩小眼睛小鼻子的,不像筠筠想得远,届时,你们愿意从嫁妆里拿出来添补家用吗?”

徐虹与游氏面面相觑,哪敢再多说一句。

“祖母,筠筠已将心经抄妥,放到佛堂,不知婶婶那里抄得怎么样了?”傅筠一脸无辜的看向徐虹跟游氏。

两人一脸尴尬,她们哪有心情抄经了,但不抄就是不孝,只能说道:“我们也快抄好了。”说完随即离开,一回屋就硬着头皮去抄经书了。

此事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府内的下人哪个不是人精?最会见风转舵,自此差事不敢敷衍塞责,倒是没有再生出什么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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