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下跪 第九章 三个皇子跪一起
“哥舒莲花,还不赶快给爷滚出来!”印唐又是暴怒的一鞭打在车辕上。
苏永示意,“谁是哥舒莲花?出去!”
出去就代表可以安全,不会被这来路不明、满身煞气的凶徒挟持,哥舒朵儿、哥舒婵儿欲哭无泪的看向哥舒莲花,想不到哥舒敏儿急智,她快了一步,掀开帘子立刻就踏出去。
哥舒朵儿、哥舒婵儿讶然,随即理解了哥舒敏儿的作法。
总要出去一人安抚叫骂的对方,她先出去就能先逃,而且趁着车内两名恶徒根本搞不清楚谁是谁时,她已经把自己摘出去了。
好厉害的心机,好迅捷的反应,好冷酷的性格,她这下获救了,反而是真的哥舒莲花被困住了,车内的凶徒若知道自己受骗,怎可能再放哥舒莲花出去?
“二姊——”
两个小妹妹哭得满脸泪痕,再怎么不懂事,也明白这辆马车闯进凶徒时,哥舒莲花就换位置将她们护在身后的举动,显示了姊妹情,危急之中最见真情,她愿意保护她们,若是她出去的话,也最有可能会救她们。
向来在外头总是以温柔娴淑闻名的哥舒敏儿一直在找寻机会溜出去,她的确机智大胆、智勇双全,但是也无情无义极了,现在听到她在外头的说话声,哥舒朵儿和哥舒婵儿的心瞬间都凉了,不救她们也就罢了,迩把她们往死路上推。
“九爷,救命,车子里面有恶徒!”
她梨花带雨,雪白的脸上还滴着泪,我见犹怜的模样夺人目光,仓促间,她的衣衫乱了、裙子撕了一角,更显情况危急,可她这声控诉急叫,却足以让车子里的姊妹全都死于非命,毕竟依常理判断,车子里头的恶徒存在被她揭发了,极有可能下一刻凶性大发,将车里的人全宰了,夺车而逃。
哥舒莲花知道眼前的是四爷印真与他的太监,大概不会轻易杀人,但哥舒敏儿并不知晓,哥舒朵儿与哥舒婵儿也不知道,两个人在车子里立刻就哭了起来。
“不准哭。”哥舒莲花低喝。
苏永原本想要再亮一亮刀子威吓,想不到这女的竟也识相,对她的恶感减了许多。
哥舒敏儿慌急之中朝印唐奔了过去,印唐刚下马,一看到某个陌生女人朝他奔来,第一反应便是侧身躲过,只注意到哥舒敏儿后头的车子一阵寂静,完全听不见有任何声音传出来,莫非哥舒莲花没在那里?
哥舒敏儿的确长得美艳非凡、此刻又哭得楚楚可怜,任是多铁石心肠的男人也要变成绕指柔,但不巧的是,她遇见了皇子中人人认证不知对女人有什么见不得人毛病的老九印唐,他对女人从不怜香惜玉,加上心情正不爽,一甩袖就让这个还想投怀送抱的女人摔倒在地,还滚了几圈,狼狈不堪。
想要扑到自己身上造成既成事实让老子娶你,你当我是傻的吗?
印唐走向马车时还踢了哥舒敏儿一脚,脸上嫌弃不言而喻,这哪儿来的野女人,真是不知所谓!
这女人讲车里有恶徒,马车又无声静默,那个哥舒莲花可不是软柿子,怎可能听到他叫骂却没出来回嘴,若不是人不在,就是里头真的有鬼。
他做足准备后才拉开帘子,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只纤纤素手就放在他拉帘子的手上,他原本要发力甩开,一见是女人的手呆了一下,就这一瞬间,那手将他扯了进来,他跟跄的被拉进马车,眼睛就跟哥舒莲花妙目对上了。
“你这臭女人竟敢花了我那么多银子?”他可是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把她骂到无地自容。
“你四哥受重伤,有人在追杀他。”
“啊?”印唐把脸侧过去,就对上自家臭四哥那冷冰冰的脸,他娘的,看得他吃的饭都要呕出来,这副冷脸也太他娘的招恨,“他终于被人宰了啊!”一副这情况他早有远见早预料到了。
哥舒莲花觉得印唐以后只是被登基的印真圈禁,已经挺有兄弟爱了,就这张臭嘴,她都很想给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你到底救不救?”这可是未来皇帝,赶快打好关系,至少圈禁没你的分。这是哥舒莲花的心声。
“不救!”印唐可不知道她的心事。
“嗤!”印真发出一种类似不屑鄙视的笑声,让印唐又回过头看向他,他语带威胁道:
“江南的事你也有分,你插翅也难飞了,账本已在父皇那里了。”
印唐一个怔愣,眼里凶狠的出现杀气。
苏永见状倒吸口气,紧张的握紧刀柄,哥舒朵儿与哥舒婵儿吓得更往后缩,哥舒莲花则是暴怒了,她总算见识了把自寻死路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笨蛋了。
“九爷,你们兄弟既然感情这么不好,那你就走吧,四爷我是一定会救的。”
“哼,那好。”
印真往她身上瞥来一眼,显然对她这个陌生女子不信任,印唐更是对她直接抛来冷笑。
就他们会冷笑吗?她也会!“游戏楼我也不分你干股了,我要四爷罩着我,这就是我救四爷的报酬。”
印唐不干了,花了他那么多银子,又是做什么溜滑梯,从好几人高到小的都有,又是做什么球池,还有小小的闯关区、积木区,他虽然气她花了那么多银子,但是以他的判断,这些东西新颖有趣、前所未见,好玩得连他这个大人都忍不住先试玩了一下,玩完后恨不得自己回到年幼时,这以后能赚多少银两,要他白白给人,他不干。
“你竟敢这么说,老子说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不是都给了吗?你竟然过河拆桥,用了老子的银子现在却想要投靠老四?你他娘的当我是什么?”
苏永与印真听到“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又听到“你他娘的当我是什么”这两句男女争吵时最常用到的暧昧话语,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们的反应跟万客香的掌柜一样,都是那种莫非这是老九的情话?这向来男女之事上不开窍的老九竟然开窍了?四只眼睛朝哥舒莲花那里瞄了过去,结论一样——果然是老九看得上眼的美人儿。
哥舒朵儿与哥舒婵儿则是低叫一声,满脸通红,都在想二姊竟然与九爷私定终身了,这也太羞人,而且九爷还不管不顾的当场吼出来,实在太有男子气概!再偷看一下,九爷的确长得貌若潘安、俊逸非凡,就算吼人也……也别有一番潇洒味道。
“那我现在就要救四爷,他是你哥啊,你帮我。”
“他不是说他把账本给我父皇看了吗?我都要被他害死了,还什么哥。”
“他骗你的,若账本真的已交出去,他还会被人追杀吗?”
印真朝她投来惊讶一瞥。
印唐现在头脑清楚了些,对印真道:“把我那一份的账本改了。”
印真沉默不语。
印唐被他激怒了,比着他对哥舒莲花道:“你看到了吧,不是我不救他,是他要把我害死,账本到我父皇那里,我就死定了!”
哥舒莲花这些时日也跟万客香掌柜那些人打好了关系,那些人把印唐捧到天上去,说银钱往来都是清楚的,不会仗势欺压他们,跟着九爷有肉吃,总之老九并不是苛刻的老板,他的银钱全都流到老八那里去了,所以她用了点银子装修店面,印唐的能流通的现银竟然就没了,这也是为何他勃然大怒找上她的原因。
但他生意做那么大,能流通的现银却这么少,他的产业岂不都是强自支撑着吗?明明他的确是非常有经营手段的,每个皇子都知道他是皇子里最有家业的,为何现银这么少?
为什么?就是因为他支持老八,为了老八的大业,他为老八投入这么多银钱,然后他得了一毛不拔铁公鸡的恶名,老八赚了贤良大方的美名,这什么鬼,有这么蠢的吗?还有比老八更坑人的兄弟吗?
“你瞧不起你父皇吗?以为他会被这种鬼伎俩所骗吗?四爷改了账本,你父皇就看不出来了吗?一旦查明真相,这样做只是拖累四爷,还有害死你自己而已。”
印唐当然不清白,许多的闲言碎语里就说他爱赚快钱,而什么钱的来源最快,当然是不清白的钱最快,而他会需要赚这些快钱,还不就是为了填老八这个大洞。
这下换印唐沉默了,然后他头也不回的从马车出去,哥舒莲花有点想要朝他背影怒叫的冲动,她都说这么白了,他还听不懂,就是在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的性格,若不是看在她真的用他的银子整修了店面,若不是看在掌柜说了他多少好话,她才懒得说这么多。
“跟着我的马走。”
车夫被他冷言冷语、冷若冰霜的态度吓得不敢不照他的话做,而躺在路上的哥舒敏儿早就趁乱离开,抛下三个可能会被杀死的姊妹。
马车继续行驶,印唐闲闲的甩着马鞭,大声怒喝旁边的路人,“给我滚,看什么?有人欠我银子,我拿他家的车抵债,不行吗?”
他向来是嚣张霸道、横行无忌的,也是往钱眼里钻的那种人,因此他说这些话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反而还对那辆马车指指点点,所幸这辆车没有任何记号,谁也看不出这跟哥舒家有关系,印唐之前若不是之前看过哥舒莲花搭过这车出门,也不会知道。
苏永身子几乎软了一大半,有九爷在京城里开道,再加上大家都知晓他们兄弟不和,应该无人会怀疑四爷在这台车里,但哥舒莲花竟然这么容易就劝服了顽固的九爷,他不敢置信的向自家的爷看去,印真也表情复杂的看向哥舒莲花,按住伤口闭目休息。
车子停了,这是印唐在城外的别庄,胜在安静、景色好,只不过离城内有点距离。
印唐脸色难看的拉开车帘,哥舒朵儿、哥舒婵儿与哥舒莲花先下车被他叫人送回去,然后他对着车里受伤的印真没好气的道:“下来,我请了大夫。”
印真扯着衣摆跃下马车,扯动伤口,他却没有哼一声,踏进大门后还对印唐道:“你的脑袋这么不清楚,想不到身边却有个脑袋清楚明白的,这倒是你的运气。”
印唐闻言大怒,还没把放屁两个字丢出去,哥舒莲花却回来了。
印真没多待,在下人的引领下进屋去包扎。
印唐没好脸色的看哥舒莲花,“怎样?知道爷我快要被皇帝老爹砍成两半,特地来送终的吗?”
哥舒莲花面对他的嘲讽脸,忍住想要一脚踢上去的冲动,纵然这人嘴再怎么臭,至少最后选择还是对的,看起来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也不枉底下人对他的忠心。
“你立刻进宫请罪,把所有事都说了。”
“啥?我嫌自己命长吗?”
印唐笑得更讽剌了,他长身玉立,用马鞭拍打着手心,俊逸潇洒中却带着一股英雄末路的凄凉,自家老爹什么个性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南方吃了多少银子,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你父皇是很仁慈的。”
不论自家儿子如何作怪、干下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历史上的康熙帝都未像历朝皇帝那样杀儿子杀得毫不手软,他都是圈禁,再怎么样都会留下儿子一条命来,也许这个仿造的朝代中的元熙帝也是如此。
“你知道个什么!”虽然反驳,只是这回印唐的声音软了一大半,伴随着重重的叹气。他懒得废话,把大门一关,没多久又传来敲门声,他以为又是哥舒莲花来啰嗦,满脸不耐的打开门,却发现是太子印仁身边的人。
来人身形矮小,此时满脸笑容的弯子,他的名字叫张玉,脸上的笑容十分讨好。
可印唐看了他就讨厌,心想太子真是神机妙算啊,连老四在他这地方都知晓。
“九爷莫要为难小的,主子派小的来找四爷。”
“矮子矮,一肚子拐,啧,进来吧。”
印真帮太子做事大家肚里都知晓,印唐也没阻挡,让这矮子进去找刚包扎完的印真。张玉进了屋门,对着印真行礼,又笑道:“主子要四爷手里的东西。”
“尚有一些线索未能查明,况且这是父皇亲自交办,理应我要亲自回禀父皇。”
“主子说由他回禀即可,请四爷好好养伤。”他虽脸面带笑,但态度很是强硬。
苏永看了主子一眼,就听主子把账本放的地方告知了张玉,张玉告罪离去。
苏永小声道:“那些理不清的巨款流向……”
印真看向房梁道:“那些才是太子想要的,老九贪的那些银两算什么,这些巨款才是民脂民膏。”
苏永不敢多话,这笔巨款的流向他们心知肚明,太子紧急拦下账本更是司马昭之心,还有之前被追杀的事,现今又能火速派人过来……能知道他们路线的人,不就是一直关心此事,并密切要四爷回报的太子吗?他要从中作梗,他们又能奈何,毕竟形势比人强。
张玉一离去,印真就叫苏永去对印唐道:“事情就要乱了,那姑娘比你聪明,她说得没错,你进宫请罪吧,至少还是条生路。”
比我聪明这句话完全是没必要的好嘛!
印唐恨极却没有作声,他也知晓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于是他整理好进宫的装扮,进宫后就跪在乾坤殿外大声呼道:“父皇,儿臣有罪,儿臣认罪来着。”
元熙帝的案上已经摆满了账本,但他的随侍太监梁得宝仍安静的从密室搬出另外一箱沉沉的箱子,越是安静,就越显得窒息,梁得宝一打开箱子,也同样是账本。
“查,看这两堆里缺的是什么?”
元熙帝阴沉的看着案头的账本,与箱子里的相比,少了好几本,这好几本牵连的是谁的帐,是奉给谁的银,又是谁贪的钱?
印唐才跪了一个时辰,消息已传得几个重臣皆知——
四爷查了江南弊案,回京时被剌重伤,九爷知道即将事发立刻请罪,元熙帝完全不理会他,此举还惹来元熙帝的厌弃而撂下话。
“朕贪赃枉法的好儿子,让他跪,跪死他算了!”
印峨听闻消息冲进宫里,进了乾坤殿就一阵气急败坏的辩解,“谁不知道九哥爱钱,底下人就圈些钱献给他,九哥不过是拿了些银子而已,又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父皇,哪有人不顺着关系往上爬,又有哪个不势利不投靠上头的人的?说收银子,大家都有收啊,可能就九哥收得多一点而已。”
“混账东西,犯了错还敢口出狂言,你这蠢货也给我滚出去跪着,跟你的好九哥一起跪!”
印峨听到这声蠢货,脸色暗沉,他大步走出来跪在印唐身边。
印唐恨铁不成钢的骂他,“你进宫来做什么?能走一个是一个,你跪一会就出去。”
印峨脖子一梗,横眉竖目,嘴巴张了张,印唐知晓他这样子肯定是疯劲要发作,拗脾气上来,于是厉喝,“你不准再说话!”
印峨才不管他,没错,他就是蠢,从小念书什么的,他从来及不上任何一个兄弟,他文比不上三哥,武连小十四都比不上,他就是个废物,父皇也是这样看他的。
他是废物没错,但他是重兄弟情的废物。
他一脸豁出性命似的大义凛然样,对乾坤殿大声道:“对,我就是蠢货,献给九哥的银子我也有用,我没银两用的时候都是找九哥要银子的,若说九哥有罪,那我一样有罪!”
乾坤殿里顿时传来杯子怒砸地上,还有梁得宝劝说息怒的声音。
印唐生气又感动,不知道是要骂还是要痛打印峨一顿,最后搂住他的肩,低声道:“好弟弟,哥哥记住你这一份情了。”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掀起衣摆,也一下跪在他们身边。印唐心想,不会老八那么蠢也来了吧,往旁边一看,差点满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老四黑沉沉的目光正对着他,然后对乾坤殿喊道——
“儿臣印真同样有罪,办事不力、行踪泄漏因而招剌,正当前后皆敌只能作困兽之斗时,九弟拦下一辆马车,精明的瞒过剌客,护送儿臣至安全处并替儿臣寻医问药,儿臣才能侥幸活命,求父皇网开一面,老九虽有罪,但功过可抵。”
乾坤殿一阵无声。
印唐被他说得满脸红,呸,他可没真要救他,他这时是来施恩的吗?
印真冷眼看着他,说得清楚明白,“你不必心存感谢,你救我的恩,我今日就还了,我们互不相欠。”
娘的,你看这讲话德性多招恨!
印唐没反省自己也是一样很招人恨的脾性,只能说同性相斥。两人像两只斗鸡一样,印唐斜眼看印真,印真回以更冷的眼神,印峨则是在两人间左瞄一眼右瞄一眼,最后实在战胜不了心中的好奇,戳了戳印唐,不敢置信。
“九哥,你真的救了这个冷面阎王?”
印唐暴躁的道:“是那个臭哥舒莲花要救的,关我何事,我是被她逼的!”
印峨八卦之魂霎时燃烧,一边嘿嘿低笑,有兄弟在,虎狼之地也变成了温馨天堂,他虽跪着,但是心情反而比入宫前稳定,还能说笑了。
“天底下有谁能逼得了九哥你啊,这姑娘手段越来越高,话说她为什么要救四哥?”
“我哪里知道,话说老四还没有侧妃啊,说不定人家冲着这一点去的。”
印峨差点想要哇哇大叫,幸好还记得这里是哪里,他压低声音道:“如果是我,我当然要做正妃,谁要做啥劳什子侧妃啊?”
“老四已经有正妃了。”印唐觉得印峨头脑真的很差,忘了他们不久前才去老四的大婚宴席上喝酒吗?
印峨觉得印唐头脑更差,“可是你还没有正妃啊。”
“啊,关我什么事啊?”印唐一脸莫名其妙,印峨又嘿嘿笑了几声,那笑声怎么听怎么怪,害他浑身不对劲。
忽然身边的人一个不稳,用一只手撑地,印唐看着摇摇晃晃的四哥,再想到他肚子那么大的伤口,纵然被衣服盖住,但是新伤就是新伤,还是伤在要害处,这就是个病人,来这里受苦干啥,顶多他多承着点情,于是他放软了态度。
“四哥你回去吧,都伤成这样了,做做面子就好,你给我这份情,我受了就是。”
印真冷瞥他一眼,不说话,继续跪,可他虽竭力想要撑住自己的身体,脸上的冷汗仍渐渐冒了出来,肢体也忍不住颤了一下又一下。
印唐看得实在碍眼,印峨又偷偷在他耳边道:“四哥看起来不太妙,会不会等会就昏倒在地?”
印唐不想往老四那个方向看,但弟弟叽叽喳喳,让他不得不看,瞧老四脸白成那样,全身冷汗直流,一定很不舒服,偏偏还要装成一副冷酷脸,这人有病吧?
“你到底回不回去?”印唐快要爆炸了,“你晕在这里只是造成我们的麻烦。”
“不回,除非父皇出声。”
“九哥啊,万一他晕了压到伤口,伤口又变大,该不会说是我们捅他的吧,到时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印峨又在印唐耳边瞎嘀咕,总之,九哥救四哥有毛病,但四哥一副死人脸还坚持力挺九哥,感觉更可怕啊,是不是背后有更深的阴谋?他忍不住往黑暗面想。
“放心,我不会用这等粗糙手法陷害你们。”印真在一旁维持着死人脸不屑道。
哎,说别人坏话当场被捉包了!印峨脸色尴尬,干干的笑了几声,一边挤眉弄眼,叫九哥快想办法,四哥的气场太可怕了,他跪在他旁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他就嘴贱讲了几句话,他们兄弟几个都不和,会防备四哥也是旧习使然啊,但四哥的压迫感好强啊,他都快哭了。
三人呈现胶着状态的时候,一道欢悦的声音传来:“父皇,小十五跟小十六送自己做的饼干给您吃了。”
最近这两个孩子特别受宠,能够不用通传就来找自己的亲爹,两个人各端着一盘饼干,走到三人面前时,印瑜忍不住盯着印唐看。
印唐露出阴森森的白齿吓他道:“小兔崽子,你看什么?”
“莲花姊姊说九哥是好人,她一定是眼瞎了吧,九哥看起来明明就像戏台上的坏人。”
印瑜觉得九哥就是一张坏人脸,看看现在还跪在父皇的乾坤殿外头,铁定是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才被父皇罚跪。
值得骄傲的是,他一直是很乖的,所以从来没被父皇罚跪过,当然以前偷溜出去害小十六落水那件事除外。
印禄捧着饼干道:“莲花姊姊还说父皇吃了饼干心情会变好,至少九哥不会被打。”
“可是听说九哥收了很多银子,应该要被打的。”
“我想看九哥被打——”
印禄讨厌死印唐了,莲花姊姊说因为最近在弄九哥的店,所以没办法进宫来跟他们一起玩,都是九哥的错,害他跟莲花姊姊玩的时间变得好少,光这一点,他就应该要被打,而且九哥向来很坏,没收了他们的车子,又拿了他们的游戏,简直是坏中之坏。
打很合理,因为他很坏!
两个小的一直提,而且眼珠子还专往印唐的那里瞧,印唐被瞧得火气大发,这什么怪眼神,这两个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小兔崽子,等他腾出手来,一定要收拾他们!
这情景太爆笑,他们看着印唐的眼神又太火热,好像多么渴求在上面用棍子敲一敲,最好还是自己动手。
印峨噗哧笑出来,听到身边也一个噗哧声,他大惊失色的转头看着听说一生下来就不会笑的四哥——四哥仍然是死人脸!
他是听到他笑了吧,不会是幻听吧!
天啊,他怎会幻想四哥笑?这一想,印峨头皮发麻,好恐怖啊,与其看四哥笑,他宁可被父皇罚跪,他应该不可能幻想这个,但如果不是幻想的话,就代表四哥真的笑了!
一发现这个结论,他又不由自主抖了几下。
印瑜、印禄不再管印唐,手里各端着一盘饼干进了乾坤殿,两人太小,还看不懂殿里阴暗沉闷的气氛,见到自己的父皇就开心的端上自己的盘子,七嘴八舌的道——
“父皇,吃儿臣做的饼干。”
“吃儿臣的,我的有小兔子。”
“我的有大老虎。”
梁得宝在一边低头静立,唯恐气喘得太大声。
元熙帝见到两个稚子那么卖力的想要讨好自己这个爹,对比跪在外头那几个不省心的混帐儿子,不由得又来气。
“父皇,这个饼干真的很好吃,您吃吃看,是莲花姊姊教我们做的,莲花姊姊什么都会,说这个叫饼干呢。”印禄迈着小短腿,拿着饼干,努力的想要塞进自己爹亲的嘴唇。
见他的活泼样,对比之前病恹恹的样子,元熙帝慈爱的把他抱起。
他有点别扭,小声道:“我没像九哥做坏事,所以不打哦。”
他那怕被打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让元熙帝终于真心笑了出来。
印瑜也拿着自己的大老虎饼干在父皇眼前献宝,“父皇,吃这个,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呢。”
“好,吃,都吃。”
元熙帝各拿了一个,原本以为味道会不怎么样,咬了一口,想不到又脆又香,倒是挺能入口的,不由得笑道:“你乖,不会打你。”
印禄天真的放下手,一边告状,“父皇,九哥是不是很坏,所以要打?他之前还拿走我跟十五的车,真的很坏心呢。”
讲到这个,印瑜也来劲了,加油添醋的说了被抢走玩具的事。
元熙帝哪会管这种后宫小事,一听到老九竟然跟小孩子置气,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这个老九做事也太胡闹,再想象他肩头各抬一台小车离开宫殿,后头是被急哭的小十五、小十六,越想越是可笑。
“莲花姊姊说是因为九哥很真,什么心思都会马上表现出来给人看。”
“哼!”老九真,所以贪财爱银子也是他“真”的表现方式吗?
“莲花姊姊说九哥好,可是大家都说九哥是一毛不拔铁公鸡,连十哥去他的万客香吃东西都不打折呢,好小气啊,明明九哥银钱很多,怎么一副穷酸嘴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很穷呢。”
“是啊,更可恶的是他指使莲花姊姊开游戏楼,说什么莲花姊姊需要什么,他就会给什么,莲花姊姊只不过多用点银钱把游戏楼建得好些,九哥就追着莲花姊姊骂,说她把他的银钱花光了。”
“对呀,好好笑哦,才花一点点银子,九哥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蟮。”
两人极尽所能诋毁印唐,元熙帝却越听越放慢嚼食饼干的动作,他看向梁得宝,低声道:“查老九的银钱流向。”
梁得宝马上退了下去。
忽然,元熙帝察觉口里食物有异,但这两个小儿子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事,于是他镇定的吐了出来。
印瑜、印禄见状拍手直笑,“父皇,莲花姊姊说这是幸运饼干,你会吃到一张纸,纸上会写良言美句,父皇有没有吓到?”
元熙帝有没有吓到别人不知晓,但服侍的太监差点吓昏了就是!
很小的纸卷在里头,元熙帝把这张纸卷开,里头写着——人们不讲道理,思想谬误,自我中心,不管如何,总是要爱他们!
他掰开另一块饼干,里面的纸条写着——如果你成功以后,身边尽是假的朋友和真的敌人,不管怎样,总是要成功!
再掰开另一块饼干,纸上面写着——诚实与坦率使你易受攻击,不管怎样,总是要诚实与坦率!
元熙帝一一掰开饼干,每一张字条都呈现在眼前,最后一张则是——除非有慈悲,否则我们一无所有。
元熙帝沉吟许久,梁得宝此时进来,在元熙帝耳边说了些话,元熙帝深深的吸了口气,将纸条让梁得宝收起,对梁得宝道:“去把外面那三个叫进来,也叫御医过来,老四的伤口可不能再裂了。”
印唐、印峨跪的地面从外面的石板移到了乾坤殿里,印真则是被赐了座,御医正撩起他的衣服为他诊治伤口。
“你们让朕痛心疾首!”
印唐这次倒是乖乖的道:“父皇保重龙体,都是儿臣的错。”
“罢了,罚你禁闭三日,将小十五、小十六的东西全数归还。”
印峨讶然,印唐先是呆了一下,继而抬眼看自家爹亲。
元熙帝不咸不淡的道:“怎么?你还有没有哥哥样,竟然卷了小十五、小十六的玩具。”
“要不,儿臣底下有家游戏楼,他们随时可以去玩,就当作儿臣的赔罪。”印唐小心翼翼的回话,敢情皇帝老爹不追究江南的事了?
“是莲花姊姊开的那一间吗?那我要去。”印瑜立刻道。
印禄红着小脸兴奋道:“我有听过,好像很好玩,我也去。”他很开心,毕竟比起打九哥,他觉得这个补偿更好。
见元熙帝脸露微笑,印唐知道这关过了。
元熙帝又语重心长对他们道:“外界总是传言你们兄弟不和,朕的儿子个个单独拎出去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朕知道你们彼此心里谁也不服谁,但至少老九你还是个拎得清的,你四哥因公受伤,你能伸出援手,朕心甚慰,也代表你不是那么无可救药,这功过抵了,还有,老十有情有义,与你兄弟之情甚笃,只不过脑袋还是胡涂的,你这个哥哥要多帮衬他。”
印峨听到父皇给了称赞,眨着眼睛,忽然眼眶有点红了。
“梁得宝,把这张纸给老九。”
一张轻飘飘的纸被梁得宝放到印唐手上,他低头看去,却是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他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圣心难测,然后元熙帝就要他们通通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几夜,元熙帝继续看奏折,而在某间密室里头,有一群人正对着账本查银钱流向,最后由梁得宝将结果递给了元熙帝。
元熙帝见了轻笑道:“朕的儿子都涉入了,这全都是巴结的银钱。”
梁得宝不敢回话,元熙帝眼里越发赤红,“太子那些收取银钱的账本全都不见了,朕的好儿子,真是朕的好儿子,欺上瞒下、贪心无度,岂有此理!”
梁得宝道:“倒有没有涉入的。”
元熙帝这次嘴角紧抿,听了这话也不高兴,“老八干干净净,是因为老九全都帮他扛了,老九倒是穷巴巴的,滋润了老八,老九这叫真吗?这是傻!。”
梁得宝沉默,元熙帝又问了,“那日老九进来扛事,老十都进来跪了,老八呢?”
“八爷并未进宫,显然是还未得知消息。”
元熙帝讽剌大笑,“连向来迟钝、鲁莽无知、脑袋不行的老十都得了消息,他会没得到消息?兄弟间有难同当都做不到,畜牲!装出有仁有义的皮相,背地里就是个弃手足不管不顾的畜牲!”
梁得宝不敢再说话,元熙帝叹了声,“听说这次又是哥舒家那个小姑娘立了功,赏些东西下去。”
梁得宝得令又去了,元熙帝翻看着饼干里的小字条,这字铁定是教小十五、小十六做饼干的哥舒莲花写的,奇的是,每一字一句默默念诵时,竟又有新的体会,真不知道那个小妮子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尽是些奇思妙想。
忽然翻到一张纸条的背面,几个不成形也不是汉字的东西吸引了元熙帝的注意,他咦了一声,把那纸条拿近来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心跳如擂鼓。
梁得宝回来后恰巧见他脸色失常,惊得冲上前去,“皇上?”
接着他也看到了纸条上面怪异的字,霎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