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好健忘 第六章
第四章
陡峭岩壁上,花芊眠拿着镰刀、垫高脚尖,努力伸直了手臂,想将高处的药草给采下来。
她四处搜寻好久,才在岩缝间找到这种少见的珍贵药草,不采下来她会不甘心的。
只是她个头不高,即使拉长了自己,却怎么也碰不着那株药草,最后甚至一个脚滑,直挺挺地沿着山壁跌下去。
在踩空的瞬间,花芊眠只能爆出尖叫声。
死定了啦!虽然她也没爬多高,可是这么一摔下去,不死也半条命了……
“芊眠!”一个利落的身形伴随着红影闪过,在花芊眠惨叫的同时,一双健壮的臂膀已经抢先将她拦腰一抱,
然后带着她飘然坠地,平安地踏上搁着药草篓子的草地。
“啊……吓死我了!”花芊眠惊魂未甫地拍拍胸口。
“我才真会被你吓死!”红千季低头瞧着她傻楞的表情,不由得迸出抱怨声。
“你不要在我耳边喊啦!”花芊眠捂着耳朵,挣月兑了红千季的怀抱,将镰刀丢回篓子里。
“如果我不喊,你就会乖乖留在原地,等我把药草摘下来,那我会考虑一下。”抬头往山壁看了眼,红千季轻功一使,便轻松跃上刚才花芊眠爬得半死的岩壁,两指一攀,便将那株少见的药草连根摘下。
轻踏山壁、飞身连踏几步,红千季再度落地,将药草放入花芊眠的篓子里,然后才抬头对一脸不满的她说道:“瞧,我不是说过了,碰上这种只生在岩缝间、沿着崖壁长的药草,就唤我一声,让我去采就成了?”
他千叮嘱万交代,偏偏花芊眠老不听他的话,他前脚才刚往另一边山壁探去,她下一刻已经攀上山岩,四处搜寻药草去了。
幸亏他耳利、动作快,不然的话花芊眠肯定摔得鼻青脸肿。
“可是,珍贵药材大半都长在崖壁上,如果这一类的药材全都叫你去采,那我岂不是只能呆坐在这里等你?”
花芊眠坚持道:“这样你会太累的,而且也不公平,所以我也得出点力嘛!”
当然了,她脚滑不过是意外,毕竟谁也不想自己跌死。
“芊眠,能者多劳,既然采药草的工作我比你能够胜任,那就交给我吧!大不了回去后,晒药的工作全交给你,这样不就好了?用不着计较这点小事吧?”红千季忍不住失笑。
都说是当成一家人看待了,可花芊眠却怎么也不肯让他多尽点心力。
“唉……这也是啦,谁教我真的没有你厉害。”花芊眠点点头,算是接纳了红千季这个提议。
因为,她也不想让人多担心,更何况两人的身手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红千季见她终于肯乖乖坐回大石上休息,顺道整理两人摘下来的药草,于是便只身跃上岩壁,继续将能够搜寻到的药草给摘取下来。
花芊眠一边将篓子里的药草分类,一边不时地注意着红千季的动作,看见他轻松利落地飞身于山崖之间,忍不住赞叹起来。
“你还真是灵敏,会轻功就是这么方便。”花芊眠露出一脸佩服的表情,“我也来学轻功算了,以后出门采药肯定更加方便。”
自从红千季选择与她一同摘取药草的工作后,花芊眠就几乎不用自己动手,每回出门,红千季总是跑在她前面、总是摘得比她多,动作快到她根本追不上。
她倒不会觉得懊恼,只是不由得会心生羡慕。
只是,面对着这番赞美,当事人红千季却没什么欣喜的感觉。
他苦笑了一声,将手边的药草搁下后,又往另一边的山壁跃去,但心思却已飞得老远……
还记得,头一次跟着花芊眠出来摘药草时,他根本什么也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身怀轻功。
直到花芊眠向他介绍一些生长在高处、岩缝间的珍贵药草,又说可惜没人采得到,迸露出失望表情时,他才头一回正视了这些高耸的山壁。
寻常人在面对这些陡峭又不时突出尖锐硬石的岩壁时,总是怀着畏惧的心情,但是红千季却只是打量了一下,然后便下意识地脚步一蹬、令身躯高高跃起,在花芊眠的惊呼声当中,一举摘下她看上的药草,跟着旋身一转,复又落地。
这一起一落,教花芊眠又惊又喜,拉着他不停夸赞,说他厉害,反倒令他胡涂了。
直到他问过花芊眠,确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一跃半天高、身手利落,他才明白,自己虽然不记得过去学了些什么,但他的身体似乎还牢牢地记着。
花芊眠告诉他,说这叫作轻功,向来只有武林侠客才会。
听着这一切,红千季却是更迷糊了,因为他连武林侠客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晓得。
后来听着村里大伙儿团聚聊天、说说故事给年幼孩子听时,他才明白,武林侠客是指会各种惊人功夫,甚至会使轻功、有内力,刀剑棍枪都能使上的能手。
原本知道自己应该是个功夫高手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当红千季听见大伙儿聊起武林侠客的江湖恩怨时,心情却再也轻松不起来。
听村人们说,忘忧谷外有许多的武林侠客,总爱互相比试功夫,争夺谁是第一高手的名声。
这些人成天打打杀杀,抢神兵利器、抢武功秘籍,甚至有人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还闹出减门血案。
当这些故事听得越多,红千季的情绪也就越紧绷。
因为他确实身怀轻功,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功夫好不好,可至少证明,他也是武林侠客之一。但他却落得中箭、摔下山崖的凄惨结果。
这前后相连、推测起来,红千季多少猜得出来,当初花芊眠说什么他可能是出身良好的富家子弟,被恶人强占家产之类的,并非他真正的过去。
他……其实正是村人们口中说的,那些成天打来杀去抢第一的武林侠客。
既然那些侠客们为了争夺第一,可以毫不留情地杀红了眼,打得你死我活,那么他中这一箭也就说得过去了。
想必他是碍着了谁当第一,给人当眼中钉追杀暗算吧?所以,他才会跌落山崖、来到了解忧村……
一想到自己曾经是这种没天良的人,只知道为了虚名而抢夺厮杀,红千季就觉得心口有一阵阵的痛楚传来。
因此,他并没有将自己会轻功的事透露给花芊眠以外的人知晓,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相反的,还是教人嫌恶的来历……
“芊眠,轻功的事就别再提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红千季与花芊眠相处好一阵子后,彼此与对方也越来越了解,他知道心里有什么话都能对花芊眠直言,却不必隐藏,因为花芊眠总会认真听他诉说,再给予适当的建言或安抚。
她从不拿奇怪的眼光瞧他,也不会计较他的过去,对红千季来说,这些都是花芊眠给予他的良好帮助。
如果不是花芊眠陪在他身边,或许……他会连这解忧村都待不下去也说不定。所谓真正的忘忧解忧,或许不是这山谷里的魔力,而是花芊眠带给他的温暖关怀。
“咦?为什么?”花芊眠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一回红千季,瞧他眉心深锁,忍不住指向他,毫不客气地问道:“我懂了,你还在介意上回村人们跟孩子说的故事对不对?”
红千季没有回应,但他的沉默显然已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千季,我说过了,不管你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一进了这山谷、忘记过去,你就重新开始了。”花芊眠蹙起秀眉,谨慎地应道:“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这谷里的魔力是上天的恩赐,为的是让真心后悔的人可以从头来过,所以,不管过去如何,如今的你已经重生了。就算你真的曾是武林侠客,与人争夺过第一,但现在的你并没有斗争之意,只是个既客气,又与大家相处融洽的好人而已,所以不许你再拿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烦自己了,知道吗?”
花芊眠说得有些武断,却也表露出她的魄力,与其说她在强迫红千季、不懂体谅他的心情,倒不如说是贴切地表达她绝对支持红千季的决心。
只要红千季愿意重新开始,她花芊眠愿意陪着他走过。
“每回让你这么一抢词,总觉得我的烦恼都变得多余了。”红千季跟着在她对面的枯树干上坐下,开始聆听花芊眠的“教诲”。
他并不是在寻求安抚,也不是想找人诉苦,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背负的往事。其实就像花芊眠所说的,当他坠入忘忧谷、来到解忧村的时候,那些过去都已成了往日云烟。
除非他执意不肯忘怀,否则那些往事根本就不会再困扰他。
而且只要重新来过的他并不想象从前那样,与人争执抢夺声名,那么过去如何,又与他何关?
“你那些烦恼本来就是多余的!”花芊眠应得理直气壮。
“怎么说?”初始之际,也许红千季多少是为了听听花芊眠总是有别于安慰的看法,但每回与她聊到后来,红千季总是为了多听她说些想法和各式见解,而与她不停地攀谈。
是眷恋吧?他喜欢跟她这么谈话,不为别的。
“千季,所谓的才能,用法可不只有一种。”竖起指头,花芊眠露出笑容,往红千季面前晃了晃,“像你的轻功,若是用来替大家采药,就是帮村里的忙,根本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别因为你有轻功就觉得愧疚,老把自己看成十恶不赦的人,知道吗?”
为了让红千季找不到说词能够反驳自己的看法,花芊眠又迅速补上一句分量十足的理由。“而且刚才你还用轻功救了我,不是吗?没有你的轻功,刚才我就要受伤了。”
她努力地加重“受伤”两个字,希望能替红千季增加一点信心。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但是不记得不代表没做过,我是担心,如果侠客好斗的心是我潜藏的本性,即使现在忘记了,哪天若恢复原来的脾性,岂不是要在解忧村里干起杀人减门的血案?”红千季苦笑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