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傲娘子 第五章
第三章
千丝河位处拦春城城郊,附近风景优美,怡人心神。
顾名思义,千丝河的河面清澈亮丽,晴空之下,晶玺灿亮,仿若是千万道银丝,蜿流而去。
红里光带着康语菱来到河边时,正是下午时分,周遭几无人踪。
“我说里光,你真的没带错路吧?这里就是千丝河?”康语菱弯身掬起河水往自个儿脸上拍了拍,洗净些许尘埃,一边转头往红里光探问。
“这里是千丝河没错啊,为什么觉得我走错路?”红里光还记得,路上他们曾跟立在附近、写着千丝河的木牌擦身而过的。
“因为,我瞧这河里虽然有鱼,可却没人在抓嘛!”康语菱质疑道。
如果锦鱼真的那么好吃又值钱,那河边应该都是渔夫才对,但现在……别说渔夫了,一路上行来就他们两个。
“那是因为锦鱼习性怪异,不在大白天活动,更非入夜才清醒,它们是在下午醒来,因此这段时间精神特别好,相当难以捕抓,所以渔夫们都是趁鱼儿活动了大半天,在入夜时分倦了、没什么精力逃跑的时候,才提着灯笼到河边抓鱼。”红里光解释道。
“咦……原来如此啊,那我们抓得到吗?”听见红里光的说明,康语菱不由得把视线往河底下移去。
确实,这河面下有许多鱼儿,移动得相当快速,就不知道是不是锦鱼?
“想吃的话就试试吧!”红里光月兑掉鞋袜,卷起了裤管,率先走进了河水中。
“也好,我还没自己抓过鱼呢!”抱持着玩玩也好的心态,康语菱跟着下水,一双女敕白纤足浸在冰凉的水里头,教她忍不住惊喜地连踏了几下。“哗,这水好凉啊!”
说着,又用脚掌在水里划了划,甚至踩着圆石跳来跳去,几乎快把两人来此的目的给忘光了。
“你那样会把鱼吓跑吧?”红里光哭笑不得地瞧着康语菱玩起水来,像她这样,要抓到鱼简直是难如登天。
“不会啦,我把鱼赶到你那边去,你再把它们捞起来就好了啊!你是侠客耶,身手很好的。”康语菱说着,便语带兴奋地驱赶河里的鱼群。
“哪有这么容易啊?侠客是练功夫、习刀剑,可不是练鱼叉、捕鱼,更别提咱们现在连剑都没有……”红里光刚说完,一个眼熟的身影已经窜过康语菱的脚边。
“啊!鱼!是锦鱼啊!”康语菱只觉得脚边一阵滑溜,转瞬间那敏捷鱼影已往红里光脚边游去。
“我看到了!”红里光说着,立刻弯身去抓,没料到锦鱼果然不负虚名,面对红里光的双手,它仅是尾巴一摇,便轻松地闪身而过。
原本锦鱼这一闪,顶多只是让红里光扑空,偏偏他使劲过大,重心不稳,所以一扑空,人便往前倒去。
“啊!里光!小心哪!”康语菱见红里光身子一倾,还当他是脚下打滑了,也没想到红里光练了十几年功夫,反应比她灵活,立刻上前想扶住他。
结果她不上前还好,一往红里光挨近,反倒与正想重新踏稳脚步的红里光结实地相撞。
“哇!”惊叫声混合着水声,两个人就这么跌在一块儿,统统摔进河里。
水花四溅,就连附近的水鸟、鱼儿都被吓得迅速逃离,红里光与康语菱就这么在水中翻滚一回后,狼狈地爬起,而后又跌坐在河里。
足可淹过小腿的河水浅滩,教他们躲过没顶的危险,可一身衣衫却是湿得彻底了。
红里光楞了半晌,刚想开口问康语菱要不要紧,她却突然指着他的脸庞爆出大笑声。
“哇哈哈哈……里光,你头顶上有鱼啊!”康语菱笑得乐不可抑,几乎停不下来。
“什么?”红里光伸手往头上一模,果然给他碰着滑不溜丢的鱼儿,想来大概是从河里起身时卡在他发丝里的吧?
“我来放走它,你等等。”康语菱从河里跌跌撞撞地起身,湿透的衣裳服帖着她的曲线,勾勒出曼妙身形,教与她贴得极近的红里光看得有些傻眼了。
一直以来,他知道她会是他的红粉知已,却没真正从心里将康语菱摆在一个姑娘家的位置上看待。
也许是因为康语菱与他形同兄弟、互称好友,而且抢好玩、抢新鲜的事物,绝不轻言退让,落落大方的态度更让他与她相处愉快,所以,他也从未去思考他与她是男与女。
但此刻,红里光的心里却不免有些迷惘了……
“还是条小鱼呢,怪不得会卡在你头上,我把它放走啰!”康语菱挨近红里光身前,倾身伸手,将他头上的小鱼取下,放回河里。
“呃……”红里光知道自己该为康语菱的贴心之举说几句话,但是,刚被河水呛过的他,却是喉间干涩,难以出声。
“怎么啦?”康语菱好笑地瞧着红里光这个侠客一脸狼狈相,“亏你还是轻功高手,结果居然跌得一身湿。”
“我这是被你打乱步调了。”红里光觉得脸颊两侧似有火苗烧起,让他连忙别过了视线。这样盯着康语菱,似乎有些不够君子、也不够尊重朋友。
“也对啦,那么我们快上岸吧!不早些把衣裳月兑下来烤干,肯定会染风寒的。”康语菱说着,一把揪住红里光的臂膀便拖着他往岸边去。
“什么?月兑下来烤干?!等等……不如我送你溜回府,换件衣裳比较快吧?”红里光踉跄地跟着上岸,听见康语菱毫不避讳的建议,心里霎时浮起一股热气。
“拜托,拖拖拉拉的肯定会着凉,而且我们总不能湿着一身衣裳在街上走吧?”甩了甩衣袖,康语菱用力地拧着衣衫下摆,一边应道。
“但是……”红里光艰涩地吞了吞口水,“男女授受不亲,这……”
要他跟康语菱一块儿月兑衣服、烤火?这怎么可以啊!
一想到自己要跟未着寸缕的康语菱坐在一起,红里光突然觉得面上似有火在烧灼,热烫得很。
“谁叫你只生一堆火?分两座火堆,中间用树枝把衣裳挂起来当隔墙,我们就看不见对方了嘛!”康语菱知道红里光在介意什么,于是主动提出建议。
大男人还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真不晓得谁才是姑娘家!
虽说,要与红里光一块儿烤火,她也会感到不好意思,不过红里光可是她的朋友、她的好兄弟,而且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绝对不会对自己使什么小人手段,所以她才会安心地提出一起生火烤干衣服的主意。
只是……瞧红里光那反应,看来他平时大概鲜少跟姑娘家相处吧?
不知道她会不会是红里光第一个、或是唯一一个红粉知已?
看着红里光在她的催促下,四处捡来干树枝准备生火的利落动作,康语菱窝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在注视着红里光的同时,心里竟不由得浮出种种以往未曾有过的思绪……
火光泛红,热意直窜。
太阳未及西沉,天还是亮的,只是那凉凉冷意已开始侵入身躯。
红里光生起两堆火,又架起树枝,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人互相对看了下,不免有些尴尬。嘴上说说跟实际去做,毕竟还是两回事的。
“里光,你先月兑。”沉默一会儿之后,康语菱抱着自己发冷的臂膀,下定决心,指着红里光开了口。
“我?”红里光蹙了下眉。
怎么坏事总是他先上,有好处都教康语菱先尝呀?好兄弟是这么个当法的吗?
“是呀,你把衣服月兑了,先架在树枝上当墙,这样我才能月兑嘛!不然都给你看光了,你要负责啊?”康语菱微嘟起唇,娇声反问。
“我……”红里光被她说得无力反驳,只得点头同意。
背转身躯,红里光将身上的腰带解开,褪下外袍,湿漉漉的衣衫重得直淌水,红里光只得先把水拧出来。
“拧干些哦,不然很难烤干的。”康语菱在身后叮嘱着。
“我很用力拧了。”红里光有丝狼狈,一想到康语菱九成九在背后盯着自己看,他竟有股莫名的紧张。
怪了,明明他是男人、她是女人,被看光身子,也该是康语菱感到不好意思吧?怎么此刻感受到难堪情绪的却是他呀?
红里光边甩着衣袍,边带点不满地咕哝道:“话说回来,我月兑衣服的时候,你不是应该背对我吗?”至少,别让他感觉到身后有股炽热的视线吧?
“为什么我要背对你?”康语菱眨了眨眼,故意装傻。
“就像你说的啊!我都给你看光了,你要负责吗?”红里光佯装轻松地反问。
“我要负什么责啊?大街上成天有一堆打赤膊、挑货拉车运木头的粗汉子走来走去,难不成每个见过他们的姑娘家都要对他们负责吗?”康语菱得意地迸出了笑声,仿佛早对红里光的质疑有所准备。
“伶牙俐齿!”红里光原就不擅口舌之争,只得摇头以示战败,“我说不过你,反正男人吃亏吃定了。”
“吃亏就是占便宜啊,你应该要感到高兴。”康语菱再度出声纠正红里光的发言。
“最好是这样。”红里光真感到哭笑不得了。
只是,方才梗在他心头那股轻微的尴尬气氛,似乎也随着两人之间的笑谈而渐渐散去,变回他们原本相处自然的步调。
“总之你动作快点啦!衣服湿答答地粘在身上,很冷耶!”虽然旁边有火堆可以取暖,但衣裳上的那层湿粘感,还是教康语菱感到不怎么好受。
“是是是。”红里光没辙了,他将拧干的袍子往树枝上披去,然后继续将内衣也月兑下。
水珠搭着衣衫,随着红里光褪衣的动作而飞散开来,火光映着他因长年习武而结实的身躯,再衬上披落在身侧的黑发,看来竟有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哗……里光,你的身材比我家那群卫士的扎实多了,看不出来你人长得瘦,可却结实得很。”康语菱目不转晴地盯着红里光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火堆太近,她感觉脸庞上有丝燥热。
“你是姑娘家吧?看着一个大男人月兑衣服,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红里光微蹙眉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康语菱的过度大方。
康语菱可以什么都不介意地与他相处,他当然觉得轻松,可问题出在……他已经清楚地体认到,他与她是男与女,有些事断然不可能以平常心待之。
“才不呢,我们是朋友呀,所以我只是你的好兄弟,看你几眼有什么关系?”康语菱理直气壮地应道:“况且我是在赞美你耶,你应该要道谢才对。”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好身材,我大哥身形比我的结实多了。”红里光摇摇头,将脸上未散的热气甩开,“比起他,我个头又小、又瘦,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自己能再长高点。”
追上大哥红千季的脚步,与他齐头并进,一直是红里光的梦想,只可惜……
他生来就遗传娘亲的娇小,个头怎么也长不高,即使拉长了些、却又显得过瘦。
尽管他勤于练武、饭也没少吃过,但是天生的差异,似乎早已注定他怎么都比不上红千季。
“哦?是这样吗?”康语菱没多吭声,语气却显得意兴阑珊。
“当然是这样。”红里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又继续往下说道:“我有几个结拜兄弟,他们个个都是人中豪杰,扬名四海,不像我……似乎只能与红石坞的轻功高手挂在一块儿。”
“你在自暴自弃什么呀?”不期然地,康语菱突然爆出一句轻哼。
“咦?”红里光微顿。自暴自弃?他有吗?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康语菱瞄了红里光一眼,续道:“你呀,一直在跟你大哥比较,可偏偏比来比去,天生的差异就是比不了,所以只要一提到你大哥,你就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
“我没这意思。”红里光摇头,“那些只是事实,就像你说的,那是天生的差异……”
“你再装模作样地跟我撒谎,我就抄你家哦!”康语菱见红里光还是在兜圈子打转,终于忍耐不住了。
她从大石上跳起来,有些忿忿不平地怒道:“每回我夸你功夫好,你就说自己不好,是大哥厉害;说你身材结实,你就说大哥比你好,一开始我还当你只是小弟太敬爱大哥,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语菱?”见康语菱突然发飙,红里光也错愕了。
“不管我夸奖你什么事,你总是自谦,然后搬出你那堆结拜兄弟来,一会儿说某某侠客天下最强,一会儿又说某某英雄奇才无人可及,不认识你的人也许会觉得你是谦虚为人,可事实上你根本是在欺负自己!”康语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不舒服,但她很清楚一件事,她不要红里光再这样下去了。
每回都这样自我解嘲、自我掩盖,会让人快乐吗?
脾气好、天性善良、轻功佳,这些明明都是红里光的优点,偏偏他什么也看不见!
她不知道红里光在不在乎内心的快乐,但她知道,她不想红里光总是在提起这些事迹时显得消沉、甚至看轻自已!
就算他无所谓,但她……她会为他感到心疼的耶!
“我告诉你,在我康语菱的心目中,你红里光就是个地道的侠客!我不管你想跟谁比,可那些人对我来说都不值一哂!你有你的优点,而且是别人花一辈子也追不上的,如果你还想继续当个睁眼瞎子,一生打压自己的优势,却不肯正眼面对,那你不如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算了啦!”康语菱气呼呼地瞪着红里光,大有他再敢反驳、她真要抄掉红家的气势。
“语菱……”红里光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她的安慰。
即使这番话语听来活像是找人吵架,可红里光却赫然惊觉,自己似乎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摆在永远的第二位。
可他……其实并没有必要这么做。
“你说说看,我这些话对不对?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情况,我在家里看多了啦!因为我爹成天想要更多权势,可他却老是忘记,他再怎么厉害,还是得听皇帝的话;至于那个皇帝,他权力再大也比不过老天爷!”
康语菱的言词听来有些大逆不道,却又真诚之至,更像是一柄利刃,直挺挺地插入红里光的心窝。
“我想……你说的真的没错。”红里光仔细想了想,自己确实并非一无是处的人,只是因为他惯于自谦,最后就成了自卑。
“我看呀,你是标准的人善被人欺。”康语菱白了红里光一眼,又道:“对就对、错就错,什么叫没错?你其实心里也觉得我讲得很对吧?拿出点自信来好不好?不要一直浪费我对你的赞美。”
“你的用字真有趣。”红里光不由得迸出了笑声。那是打从心底透出来的轻松,不再混合着自我束缚,而是倾尽愉悦的声调。
到头来,他被康语菱这个任性小姑娘说中了心事,甚至一针见血地直指他的缺点,可是,她也在同时挽救了他在不知不觉中埋藏的失落。
“我这是说实话,你敢把我的真心诚意当耳边风,就等着被抄家!”康语菱微撅唇瓣,哼了一声,“你呀,不要老说自己『只有』轻功好,应该说你的轻功是『世上无双』!”
这十足自傲的言语,令红里光的心头激起了一股暖意。
霎时,过去家人们、兄弟们对他的赞美似乎都不再是压力,也不再是他心里的残缺,而在混入康语菱这一声夸奖后变成极大的动力,往他的心口震去。
尔后,瞧着那红唇微嘟、火光映在她单薄的身躯之上,红里光禁不住又想起了自己的决心——他想好好地呵护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
是了,没有绝对的自信与把握,他要用什么来护卫她?
这个浑身上下充满天生气势的小姑娘,她……确实感染了他!
内心仿佛有股风暴正在成形,而那中心,便是康语菱……
“语菱,我答应你——”闪耀的火光在红里光线条柔和的脸庞上跃动,映着他新生的自信,也为他平添几分莫名的魄力。“我再也不会当个睁眼瞎子了,因为,我想扞卫你的安危,也想珍惜你对我付出的心意,还有……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我希望可以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
隐含着坚决意志的话语,透过红里光的轻声飘散,在火焰的燃烧声之中,像极了一生的誓言。
康语菱面色倏地一红,她原本只是舍不得红里光,为他感到心疼,才月兑口而出这些话,哪晓得竟会换来红里光的倾心相诉?
可是……她并不讨厌,甚至……她的内心似乎也为此有些悸动了。
怦咚怦咚的心跳声,分不清楚是谁的,却恍若擂鼓、震撼着各自的心口。
过分的寂静夹杂在两人当中,直到不识趣的声调打破了沉静——
“哈啾!”几乎是在同时,红里光和康语菱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
现实的冷意缠上了四肢,让两人都冻得有些发抖。
“好……好了啦,你知道就好,不用啰唆一堆了!快把衣服架起来,我也要烤火了!”
康语菱飞快地起身,跑到另一边的火堆去,紧紧挨着火光取暖,可心底却与冰冷的身躯截然不同,早已暖得像烧热的石子,让红里光的承诺烤得热烘烘的,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