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大小姐 第九章
不一会儿,眼角的余光感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向她这边移动,转头只见航誉抱着一个超大的大木盆,那大木盆应该可以让小孩子洗澡了。
那个盆肯定很重,不过她一点上去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她怕被那个盆砸伤。
航誉力大无穷,将一个小澡盆放在了她的脚边,他直起腰扶正快掉下来的眼镜,在她惊愕差异的目光下转身,又消失在了走廊。
他用盛着水的小盆一趟一趟地,将水倒入大盆,大概三分之二时,他的最后二盆水里,有着许多精神抖擞的小金鱼。
季琉璃摀着嘴,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
“这个也……太简陋了吧!”她类似抱怨,眼中倒是发着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光,就像是第一眼看到窗外的雨时,那样兴奋的光。
航誉拿了一叠捞金鱼专用的纸网,送到她眼前,“捞吧。”
“可以吗?这个不是你们辛苦做的,要用来赚钱的吗?虽然祭典取消,但还有明年啊……给我用,还是在屋子里,这样……”
她有点语无伦次,本来是都已经放弃的事了,这样不是太麻烦人了吗?
虽然麻烦航誉是应该的,可这是他们一家人的心血啊。
看来她真的很想玩这个呢,航誉始终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什么乐趣,从小时起,他就不感兴趣,不过,现在觉得幸好今年决定捞金鱼的是他家。
这就叫“物尽其用”吧!这些纸和竹子做成的金鱼纸网全是他一个人完成的,现在成了她一个人的捞金鱼游戏,也没什么不好。
他蹲下来,一手拿着小碗,一手拿着纸网,边讲解边行动,“像这样,看好鱼的方向,尽量平地将纸网放进去,不要放得太深,然后迅速提起。”一条金鱼就落到了碗里,他从小就对这种游戏没兴趣,是因为这太简单了。
“哇……”季琉璃什么都管不得了,蹲到他旁边,拿过纸网,“教我、教我,先要怎样?快点啦!”
航誉并不觉麻烦,一遍一遍地指导,在她的惊呼与失望中重复着一样的讲解,听到她的大笑,他也觉得很好。
外面雨还在下,像是一种使时间停止的魔法。
在雨浇不到的屋檐下,两个成年人围着一个大木盆,盆周围都溅出了水,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也不去在意。
他们好像从未有过共同的话题,在一起时总是陷入无话可说的沉默,可他们总是有可做的事,有时各做各的,有时一起,只要知道彼此都在同一个屋檐下,在抬眼就能看到对方,就不会感到寂寞。
季琉璃一共捞到三条金鱼,自豪得不得了,她把那三条小金鱼养在一个玻璃缸里,放在客厅的窗台上,怎么看也看不腻。
她还决定走时一定要把他们也带回家,要养在卧室里,这是她亲手捞到的金鱼,是她的金鱼。
傍晚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还以为是航家二老回来了,结果来的人竟然是钟予燕,从大老远就听到玄关那边传来她精神十足的声音,季琉璃皱起了眉,不一会儿,她人就出现在了客厅里。
“航伯伯和伯母都不在家吗?又去哪里下棋聊天了?”她看到沙发上,对着电视的荧幕目不转睛的季琉璃,提了提手中的塑胶袋,“我做了松饼哦,季小姐喜欢吃松饼吗?”
“马马虎虎啦。”她什么态度?这么自由自在的,当这里是她家吗?还好像她们很熟的样子,还不是借着送吃的过来搞侦查,怕她抢了她的心上人啊?
她多心了,她季琉璃才不会做那种事呢,她的目标可是很高的。
钟予燕尴尬地苦笑,不知为什么自己好像被讨厌了。
航誉从她手中接过袋子,“那我去泡茶。”走前,他看了眼沙发上的季琉璃。
钟予燕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因为季琉璃散发出的气场不容许她坐到她旁边……
“祭典取消了真可惜呢,往年大家最期盼的就是这个日子了,不过航誉却总是兴趣缺缺。”既然她们共同认识的人只有航誉,钟予燕以为聊他的话会比较能拉近彼此的距离,“航誉小时候都住在城里,只有放假的时候回来,那时我们都觉得他是个怪胎,可大家的脚步又总是自然而然地跟着他走,只要他提的意见几乎没有人会反对,很神奇吧。”
“不过是指手画脚的能力比一般人强罢了。”看来他已经把那种特点发挥到极致了,不过季琉璃一点也不想听他们那些年少的回忆,故意排挤她吗?反正他们成群结伙到田里抓青蛙时,她正在英国受古典芭蕾的折磨,无法理解他们的快乐。
知道自己不受欢迎,钟予燕心里边期待着航誉快回来,边把目光定在了窗前的金鱼上。
“好令人怀念啊!这里怎么会有这个?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季琉璃故意不去看,当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东西,钟予燕在那边陷入回忆中,碎碎念起来引发了她的好奇心,一看不要紧,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女人,竟然双手捧着她的小鱼缸!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以动她的东西?那可是她平生第一次,好不容易才捞起来的金鱼耶!为了这几条金鱼,她不知被航誉念了多少遍,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烦,就那样一遍一遍地……
心中酸酸的,她还未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人已经向钟予燕冲了过去,“那个不行啦!还给我!”
钟予燕哪里想到她会这么激动,明明一直对她都是爱理不理的,没有心理准备被人大吼,她手一抖,在两双错愕眼睛的注视下,那小鱼缸像是慢动作一般从她手中滑落至地面,玻璃碎了一地,和水一起弹出好远,最后才听到破碎时的声响,而小金鱼无力地在地上拍打着身体。
季琉璃没想到碎了一个鱼缸能对她造成这么大的打击,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啊!对不起!我……”钟予燕慌乱地蹲,试图捧起那些缺水的鱼,“马上放到水里的话不要紧的,我马上……”
她手边都是碎玻璃,看得让人提心吊胆,但比起那个,她奋力挽救她的鱼的那副样子更让她不爽,“不要管了。”季琉璃平静地说,被她救起来的鱼也不是自己的了。
“不,来得及的。”
“我都叫你不要管了啊,不要碰我的鱼!”她上前一步,控制不住地抓起她的胳膊,但用力过大一个不稳,钟予燕向后倒去,危机中本能地用两手撑住身体。
就听她闷叫了声:“好痛!”她抬起左手,手心被碎玻璃划出了好大一条伤口,血立刻染红了掌心。
季琉璃吸了口气,心音如鼓,“对……”她刚说了一个字,航誉端着茶正好进来。
他愣了一下,迅速将茶盘放到一边,跑去钟予燕身边抬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她,帮吓傻的她站起来。
季琉璃也觉得自己有点傻,“是她要抢我的鱼,是她不好……”
“只是几条金鱼,再捞就有了啊。”航誉并没有用责备的口气,但季琉璃好受伤,他们都不明白,钟予燕不明白,他也不明白,只有她自己傻傻地珍惜着那几条不值钱、命又短的小鱼,只有她把那个当宝贝……
她也想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啊,为什么总是有人来破坏呢?
航誉没有花时间与她理论,他带钟予燕去冲净了手,拎着医药箱和小镊子,仔细地观察钟予燕手里有没有玻璃碎片,用可以说是呵护的动作,捧着她的手细心地检查着。
那种气氛无法破坏,季琉璃扳着脸,坚持不是自己的错,但没有人看她,直到航誉送钟予燕回家,她都没再说一句话。
明明是别人的家,却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种感觉真是古怪。
鱼缸的碎片和鱼都被航誉处理掉了,那里的地板颜色比别的地方深,是因为水还没完全干,季琉璃呆呆地望着那块地板,这下她真的成了一个让人讨厌的人了。
她才不在乎,但只要一想到因为那个女人,自己要被航誉骂,就觉得好不甘心!不过这有什么办法呢?她弄伤了他的心上人,加上自己本来就是个讨厌鬼,不挨骂才怪。
航誉比预想的回来得早,她一直在等着他回来,摆出随时准备迎战的架势。
“伤口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如果保持不动,应该很快就能愈合。”航誉没头没尾地说。
她没想到他会先说这个,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地松了口气,原来这才是她最先想知道的事吗?
她不自然地扳起脸,不让自己心中的那句“太好了”被他听到。
“谁在乎那个,先错的人是她,谁教她乱碰别人的东西。”
“虽然理论上来说伤口是不难愈合,但碍于是手心的位置想不活动很难,也会妨碍到日常生活。”航誉还是像做报告一样地说:“也许会落疤。”
“什么?”这也太严重了。对季琉璃来说,疤痕可是女人天字一号的敌人,如果要她选脸上的疤和断一条腿,她肯定选后者,“不会吧,真有那么严重?”
“你自己不也看到了,不过她本人一直说没关系,那就是可以不用管的意思吧。”
说得真好听!季琉璃皱眉,知道航誉是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不过她怎么可能不去管?如果真的落了疤,那可全是她的责任,就算她再不喜欢那个女人,一想到这点,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了,为什么当时就是抑制不住冲动?
航誉心中叹气,他知道那些鱼对她很重要,也知道她不喜欢钟予燕,更知道她为自己的失手害得对方受伤而感到抱歉,但为什么她就是不能老实地表达出自己的歉意呢?看她那副担心的样子,这样把一切软弱的情绪都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如果你在担心予燕的话,大可不必。”他说:“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父亲刚刚过世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整天都很开朗,我想比起那些事,她真的不在乎那点小伤,就是这样。那我先去放洗澡水。”
“等一下!”季琉璃叫住他,瞪向他,“你其实很生气对不对?不用那么阴阳怪气的,生气的话就说出来啊。”
“老实说,我是很生气。”但是,他又有什么权利对她说教?她自己什么都明白,只是她那不认输的别扭性格,让他生气啊。
说那么多有的没的,还不是在为自己女朋友打抱不平!她怎么知道钟予燕的家人刚刚过世,他只说那是他的邻居,他有那么多的邻居,她怎么知道谁是死了爹的那个人?现在突然告诉她这些,还不是为了让她更愧疚,拐着弯怪她做事太过份!
他真的最懂得怎样做,才是最有效地让她不得安宁的方法了,他真是阴险,阴险到一句重话都没说,就足以让她为自己的鲁莽而寝食难安。
那个女人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赔她医药费;他生不生气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在看他脸色而活,应该是正好相反才对吧。
可是,她就是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