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求包养 第五章 相爷继室人人争
黄昏时分,马车回到薛府大门,一轮落日及绚烂彩霞点缀天际,橘黄色霞光落在银心跟沈松身上,他们站在马车门边,已接连喊了几声,但车帘却迟迟没有掀开,也无人回应。
两人互看一眼,高头大马的沈松只得再开口,“大人,咱们到府了。”
这辆马车是宁安侯府的,顾及两个主子一路下山也没特别吩咐,于是就先抵达较近的薛府,也是送薛飒回家。
车内的薛飒有些无,某人正睡得沉又暖呼呼的窝在他怀里,轻声打着鼻鼾不说,粉唇微张,一条银涎就连在他前襟,那里已有一小块口水濡湿的痕迹。
只是,她睡得太酣太甜,他竟不舍得将她唤醒。
此时,薛家大门跑出一抹粉红身影,一道喜悦叫声跟着响起,“姊夫!”
车厢内,薛飒黑眸一蹙,连忙轻唤,“醒醒,小五,到了。”一边轻轻的想把她从自己温热的怀里移开。
“你是谁的丫头?拦我做什么?车里还有什么人?莫非,是那个杜小五?”
车外,传来莫芯彤愈加尖锐的声音,因为她要掀帘却被银心阻止了。
同时,车内的杜月钧也被唤醒,但她眼神迷蒙,还没完全苏醒,身子还有一半慵懒的赖在某个厚实又温暖的东西上,直到她眼神一聚,乍见近在咫尺张俊美无俦的容颜时,她愣了一愣,又眨了眨眼。
“醒了?”薛飒的声音有些沙哑。
杜月钧想再打个呵欠,却见到他胸口一处奇怪的湿渍,她下意识的伸手模模嘴角,湿的!她粉脸倏地涨红。
“五姑娘下车了,姑娘,你没事吧?”银心话说得有些颤抖,这一旁莫名其妙跑出来的粉衣姑娘看着她的表情着实不悦啊。
“我下车了。”
杜月钧觉得糗毙了,急喊一声,也急着掀帘跳下车,却差点跟站在前面的银心撞成一团,好在她身后有一只大手适时拉住她,让她止住往前倾的身子,她松了一口气,但眼前这个脸色不善的年轻姑娘又是谁?
张岚也得到消息从大门走出来,一见莫芯彤已站在马车前,又见儿子及小五都下了车,她忙走过来,“都回来了,青渊,芯彤过来等你好一会儿了,小五,这位是平远大将军府的莫姑娘。”青渊是薛飒的字。
张岚替两人介绍,杜月钧礼貌问好,但莫芯彤却一瞬不瞬的瞪着薛飒胸前。
她绷着脸儿,心里正窝着火呢,这下车的两人,一眼就看出一个刚睡醒,眼神惺忪,另一个胸口那抹清楚可见的湿渍,是不是就是她窝在薛飒怀里熟睡的证据?
张岚也看到衣服上的那抹湿渍,她先是困惑,但眼睛倏地一亮,嘴角微勾。
杜月钧下意识的顺着莫芯彤的目光看过去,轻咳一声,“那个我喝茶时,马车突然颠了一下,不小心弄脏大人了。”她的脸红心跳绝对货真价实。
“进去说话吧。”薛飒开口,没有在这话题上打转。
一行人心思各异的往屋里去。
杜月钧看着刻意走在他身旁的莫芯彤,长得挺不错,就是脸圆了点,身材丰润了些,看过来的目光更是充满杀气的敌意。
她记得莫芯彤是世袭罔替的平远大将军府大房长女,也是江南莫氏大族的旁系,她与嫁予薛飒的元配莫氏算是堂姊妹,甚至跟宫里的云贵妃都是族亲,与薛府时有来往不说,更是张岚的学生。
在杜月钧思索时,莫芯彤脑袋也是转个不停,自从莫氏离世后,她就借由探视龙凤胎不时的过来作客,她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薛府上下也多知她心意,为的是能当薛飒的继室,没想到,她不过陪自家祖母回南方一趟,竟然就让人觑了空,一想到这里,她看着杜月钧的目光就更差了。
“刚刚伯母介绍我时还有些关系没说清楚,我是皇上最宠爱的云贵妃的妹妹,也是龙凤胎的小姨,和姊夫可是一家人。”莫芯丹说得很是骄傲。
但拜前世之赐,杜月钧早知其身分,薛飒的元配其实是莫家另一支的嫡女,与莫云姝也只是旁支的关系罢了。
薛飒面色淡漠的看着趾高气扬的莫芯彤,没说什么,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杜月钧,见那丫头没心没肺的笑着,他没来由的觉得心有点闷。
张岚饱读诗书,举手投足皆见气度,见这三人间的眉眼官司,微微低头,掩饰一脸笑意。
富丽堂皇的厅堂里,圆桌上放着大大小小不少礼物。
“伯母坐,小五姑娘请坐,来人,上茶,姊夫,你累了吧,坐啊。”莫芯彤像个女主人似的招呼着几人,还喊着下人先将桌上她带来的礼物挪个位置快快上茶,笑得不知多贤慧。
张岚嘴角微扬的坐下,仅看着她来回忙碌。
莫芯彤稍早过来时她也没多想,便告知小五来府里替龙凤胎治病的事,又说出她与儿子一起外出未回,莫芯彤明显就心不在焉,直到下人来报马车回来了,她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此时,是在向小五宣示主权吗?
杜月钧当然也坐下了,但意识的觉得莫芯彤有些吵,嗡嗡叫的。
“姊夫,我刚刚去看过子昱跟子静,两人正睡着,我看着仍然瘦弱,气色也尚可,我看了都心疼,”莫芯彤语多疼惜的再看着薛飒,脸色却变得委屈,“姊夫也实在见外,他们都是姊姊的命根子,姊姊不在了,两个孩子需要人照顾,也不找人通知我,真把我当外人了。”
呿!你原本就是外人,难道是内人?瞧瞧莫芯彤这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也太逗了,论关系,她不过是个小姨子,这薛府上下有孩子的父亲、祖父母,还有不少嬷嬷奴仆,哪里需要通知她这外人过府照顾,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她愈想愈恶心,不过,看着莫芯彤装模作样的确有几分惹人怜爱的神态,唉,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瞧咱们相爷大人一张俊美的脸上不见半点波澜。
瞧她看向自己,薛飒也顺道开口,“莫姑娘多心了,府中自有人照顾稚儿。小五,你跟我去趟书房。”
太好了!她耳朵都要疼了,她笑着点头。
“我也要去。”莫芯彤马上起身说。
张岚正要出言阻止,杜月钧却已抢先开了口。
“我跟大人谈两个孩子的病情,干你什么事?”杜月钧才不想她缠上来,她大约猜到薛飒是要把人给她了。
“我关心啊,而且,伯母也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在这边说?”莫芯彤就是不愿让两人独处,她出身武将之家,个性并不娇柔。
“你真是无聊,大人非得到书房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杜月钧都被气笑了,但看到张岚低头忍笑,显然也认可自己的话,“师父都没说话了,你又是谁,能代表她开口?虽然来者是客,但也得看清自己身分才好。”
莫芯彤脸色难看,但薛飒却已经起身向母亲点个头,往后方走去。
杜月钧也笑咪咪的越过她身边,向张岚俏生生的行个福礼,再以摇曳生姿的步伐跟上薛飒,让瞪着两人身影的莫芯彤气得牙痒痒的,连张岚安抚的话都没听讲去。
薛飒跟杜月钧进入书房,银心跟沈松留在门外。
这间书房就跟薛飒给人的感觉一样冷冰冰的,也许是因为有一栋藏书楼,这间书房里仅有一座书架,窗明几净的,没有过多摆设,长桌上备有文房四宝,还有不少卷宗,见他自在的在黑檀木椅坐下,她也主动的将另一旁的一张椅子拉过来,与他相对而坐。
“那个——对不起,仅止一次,下不为例。”她指指他的胸前,再举手起誓。
女子遇此事多数会羞涩不自在,她倒率性可爱,“无妨。”
他拍拍手,仅一眨眼,杜月钧就发现身旁多了一个身影,她诧异的起身看着她。
“从现在开始,阿紫就是你的人,她虽寡言,功去却极好。”他淡淡的说着。
她明白了,这便是他送给她的诊金,阿紫约十七、八岁,貌不惊人,皮肤略微黝黑,看来沉默但也给人种可信任感。
她笑咪咪的对着阿紫说:“太好了,以后就麻烦你了,我这主子没架子,人好脾气好,什么都好,你能来我身边也算是你有福气。”
这自夸的话说得可真逗,阿紫有点讶异,但她还是拱手点头,“谢主子。”
薛飒简直佩服了,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但显然他真的低估她太多。
“然后呢?没有了吗?大人到无远寺不是看到很多听到很多,知道我是有外表有内涵有才华有仁心有深度的小姑娘,没有心生敬佩,想要用些亮灿灿的金银珠宝来鼓励我、支持我吗?”杜月钧急得跳脚,眨巴着眼看着他,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做得好啊,没理由心怀天下百姓的极品相爷没半点实质鼓励?
屋外,银心羞惭的低头。主子,不要这样讨钱啊。
沈松也忍着笑。
屋内,阿紫莫名的想笑,天知道她一向自律,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
薛飒瞪视着这张软萌美丽的脸庞,再也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来,财迷,绝对的财迷!
此时,张岚被莫芯彤缠得没辙,硬被拉来书房门口,没想到竟听到儿子的笑声。
她有多久没听到儿子的笑声了?从媳妇离世后,儿子一心放在那对虚弱得让人时刻都无法放心的孙子身上,更有忙不完的国事要操心。
但他现在却笑了,这笑声明朗清越,如山涧清流,张岚的眼眶都泛红了。
反之,莫芯彤可不好受,她藏在袖里的手握拳,指尖狠狠压着柔女敕掌心,痛!
“他们得挺好的,我们就别去打扰了。”张岚忍着喜悦的泪水,牵紧她的手又往回走,眼睛示意沈松跟银心要守好。
“可是,伯母——”莫芯彤自然不依,但她总是个大家闺女,不能硬闯进去。
书房内,薛飒也没有让有为少女杜月钧失望,给了一迭厚厚的银票,却莫名的想捉弄她,“说来我对你也有两次救命之恩,你什么表示也没有?受人点滴该涌泉以报,不是吗?”
杜月钧的眼睛骨碌碌转,将那些银票很小心的折好放进袖内,再笑眼眯眯的看着他,“救命之恩何其大,应该以身相许吧。”
不管屋内、屋外,银心、沈松跟阿紫反应一致,瞪大了眼,同时倒抽凉气。
向来冷静的薛飒心猛地一紧,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噗哧,吓到大人了,呵呵呵……大人别担心也别当真,我开玩笑的,你这恩我记着呢”杜月钧捉弄了薛飒,乐不可支,“还有啊,大人给的这些,我一定贴张感谢状在无远寺的学堂公告上,日后哪一个有出息的,你就是他们的恩人,当然,我得占最大头,若非我广施善缘,也没有大人行善的机会啊!”
沈松无言,银心、阿紫皆松一口气,主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要他别当真吗?薛飒也不知道,看着眼前的杜月钧笑得古灵精怪的模样,他的心情竟有些微妙。
杜月钧喜孜孜的收拢千两银票,跟笑得眼眯眯的张岚及臭脸莫芯彤告辞后,即带着两个丫头去了一趟街上,买了些衣物粮食,还有一些便宜好用的药材,差人送到无远寺后才回到宁安侯府,大大方方的将阿紫介绍给祖母、父母跟家中人,毕竟阿紫是生面孔,以后要跟在她身边的。
阿紫没想到她不过是当个丫头,竟被这么慎重的介绍给家中各主子,也是受宠若惊。
“你可是相爷大人送给我的人,怎么会只是丫头?”杜月钧如是说。
严氏等人也是频频点头,同时也替她捏了把冷汗,哪有跟相爷不要诊金却要个会武功的丫头的?但杜月钧四处跑,身边有个会武的丫头也是好的,因而又觉得有这丫头在身边也是周全。
杜月钧打发银心带阿紫去安置,却不知她带着阿紫回府又引起一番不平的声浪。
之后一连几天,杜砚的两个姨娘都在丈夫面前闹腾,说杜月钧极受相爷看重,不然怎么会送个丫头给她,这一荣俱荣,怎么有甜头也不想想自家姊妹?
杜砚被逼得受不住,只得去找严氏。
“母亲,月眉她们几个的婚事也要劳烦你多留心了,夫人是书画大师,既然小五在那里学习,不如让小五也引荐她们一起拜师,反正看的也是咱们侯府的脸面,母亲就帮忙说说话,跟小五她娘提一提。”
严氏面对大儿子的话也不拐弯抹角,“小五学书画不过是为看病找的名目,她们去凑什么热闹?我已在帮忙月眉她们找对象了,不是我看低自家丫头,相爷的人品才华,平心而论,三个丫头哪个匹配得上?拜师?人家收的学生只有几个,哪个不是大有来头,可有庶女出身的?”
被严氏这番不留颜面的话一说,杜砚这个大男人也觉得委屈,连带的,一回院子也对两个姨娘生起气来。
“自己生的丫头有几两重?也不掂量掂量,吹枕头风吹得让我失了判断,在母亲面前失了颜面!”他骂上一通,心里则庆幸自己没直接找上三房。
这件事杜月钧不知道,不过杜月眉等人每每见到她都是一张臭屎脸。
杜月钧不在意,这一世,她在意的人可不包含她们,也没打算把美好的时光浪费在这些不喜欢她的人身上。
所以,她有空就去找杜月铮说话聊天,培养姊妹情。
这些日子,为了让女儿进宫选秀顺利,叶氏找了几个资深嬷嬷来教导,杜月铮也很忙,但跟杜月眉几个庶出姊妹不亲近,日子过得更显单调,因而每每见到杜月钧,她的心情总是特别好,杜月钧会叽叽喳喳的说她在外的生活,那是她做不到也没胆量去做的事。
此刻,看着这张软萌可爱的俏皮脸蛋,她听得津津有味也不忘细细叮咛,“你在外面还是要小心,尤其看病这一块,明白吗?虽然治病救人,造福众生,但——”
杜月钧撒娇的摇着她的胳臂,“一定一定的,大姊姊别担心东担心西的,长了皱纹落选了可怎么办呀?”
虽然她挺想大姊姊落选的,毕竟宫里可是会吃人的地方啊。
杜月铮被逗笑了,忍不住瞪她一眼。
银心早就笑出来了,就连没什么表情的阿紫眸中也浮现笑意。
不过,因为杜月钧迟迟不肯替杜月眉等人搭挢牵线,她们却依然不死心,总逮着机会就想跟着她出门,杜月钧索性跟她们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
只是,虽然成功甩开那些姊姊们,怎么今日到薛府习画又多了一个同学?
红瓦亭台里多了一张桌子,莫芯彤一身鲜艳粉蝶裙装正在执笔作画,远看着还挺有人在画中之感。
杜月钧让银心跟阿紫留在亭台外,自己拎裙走进去,凑近一看,嗯,莫芯彤的画功还真不错,一蝠粉蝶迎花图,花瓣上的露珠几可乱真,像要滴落,只是色彩运用上有些不够灵活。
莫芯彤没理她,连眼神也没给她一个,故装专注的在画作上勾勒。
杜月钧无所谓,向一旁指导的张岚行礼,随即开始构思提笔作画。
张岚教学自由,不设限题材,让学生自己发想再从中指点技巧。
一时之间花园静谧,偶而听闻啁啾鸟鸣。
张岚不时的为两个学生指点,杜月钧画的虽然是药材,却一丝一缕都很精致,让人眼睛一亮。
张岚看着她的目光更温柔了,这孩子能在儿子怀里睡觉,还能让他笑,她心里早将她当半个儿媳妇看待,但也一边提醒自己不能心急,免得吓坏她。
但她凝睇的眼神太温柔太慈祥,让杜月钧都觉得头皮有些发毛。
莫芯彤对自己的画功有信心,在看到薛飒下朝回来时,眼睛一亮,笑容满面的要他为两人的画作评论。
薛飒的黑眸看着笑靥如花的莫芯彤,再看着一脸无聊的软萌包子,眸光微微一亮,随即将目光放在长桌上的两幅画作上。
“皆为佳作。”他徐徐说道,极为客套。
杜月钧很想翻白眼,相爷便是相爷,如此圆滑,谁也不得罪。
“姊夫这话不公平,画的既是花卉,就该有花卉的样子,但小五姑娘画的不过是药材,低俗又无意境,怎能与我的相比?”莫芯彤说得不平又苛薄。
杜月钧不想随之起舞,但被人看得这么扁也着实不悦,“有些东西有意境才鲜活,心里纯净才画得出纯净的东西,同理,说话亦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我污秽不堪?”莫芯彤顿时怒了。
“姑娘确实有见解,小五倔服!”她还煞有其事的退后一步再打恭作揖。
“噗噗……”张岚跟身后伺候的嬷嬷都忍不住喷笑出声。
“咳。”薛飒这声咳嗽纯粹是掩饰来不及收回的笑意。
莫芯彤气呼呼的,但她沉着脸不愿离去,打定主意就要跟着杜月钧,凭什么她能留在薛府那么久,自己却是学完画作就得离府,说来她还是龙凤胎的正经小姨。
然而,杜月钧的身边多了条小尾巴,做什么都要黏着,连扎针都要跟着,她是烦不胜烦,“莫姑娘可否出去?”
“我关心他们。”莫芯彤的目光落在睡在床榻上的两个稚儿脸上,下颚抬着老高,她斜眼看向杜月钧,眸光有着清楚可见的敌意。
银心在心中月复诽,谁不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哼!
杜月钧憋着火气施完针,见孩子们熟睡,让两个嬷嬷守着,才走出屋外,就见甩不掉的莫芯彤突然快走几步挡在自己身前,臭着一张脸。
银心跟阿紫连忙要上前,杜月钧挥挥手,让她们别急,“做什么?”
“姊夫是我的,那两个孩子我也会替我姊姊照顾!”莫芯彤像在强调什么似的怒声说着。
她的?薛飒是她的囊中物?她到底哪来的自信?杜月钧煞有其事的上上下下好好仔细打量她,啧啧出声,“这些狂言你说得不害臊,我听得都牙酸,再说了,这些话你不跟大人说,说给我听做什么?”
“当然是说给你听的,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那一天在马车内,你肯定是靠在姊夫怀里睡的。”莫芯彤极不甘心,这种投怀送抱的事她不是没试过,却从未成功,这个丫头凭什么可以?不过是一个卑贱的臭丫头。
杜月钧故意装作一脸花痴的仰天回味,“啊,是啊,那一日正是如此,大人的怀抱温暖厚实又舒服,我好像昨晚又梦见了一回。”
“你——你不要脸!”莫芯彤指着她,气得全身发抖。
“别人有资格说这句话,就你没有,你都敢当着我的面说『姊夫是你的』这种恶心话,你怎么不会不好意思?”她出言嘲笑。
莫芯彤脸色铁青,“我不会把姊夫让给你的,你根本配不上他,没规没矩不懂礼教,整日在外抛头露面。”
杜月钧笑着昂起头,“抱歉,我的规矩礼仪都是看人做的,至于谁配不配得上大人,更不是你说了算!再退一万步来说好了,这世上目前看来,还真的只有我才配得上大人,美丽年轻聪慧不说,还有一手好医术,善良热心肠,大人慧眼如珠,真要选妻时,不选我这全才选谁呢?”
莫芯彤简直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甩袖走人。
银心用力点头,她也觉得她家主子是最棒的;阿紫这阵子跟着主子跑来跑去,也相当认可,跟着点头。
杜月钧其实没想太多,她就想过得快活,称心如意的,重生一回,除了想让自己变成个很棒的人,也不想太对不起自己,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为难羞辱她的。
甩掉莫芯彤,她乐呵呵的进屋去看两个孩子,替他们拔针。
这回过来薛府,她还从童玩铺子里买了些平常人家会玩的玩具陀螺过来,让他们乐上一乐,再静下心来练字,陪了两个孩子好半晌才步出屋子,却不知薛飒已在外面看了他们好一会儿。
她看到薛飒时一愣,他眼中尽是不自知的温柔,她却只觉得他表情怪怪的,挑眉笑问:“大人有事?”
“莫姑娘说的话,小五不必放在心上。”薛飒说。
杜月钧懂了,有人将她们的对话传到他耳里,她直觉的看向阿紫,阿紫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带了点得意,似是在对自己的尽责感到自豪。
“没关系,我不会放心上的。”她朝他摇摇手。
“我对她没那个意思。”薛飒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又觉得他必须要强调这一点。
她一愣,突然笑岀来,“相爷跟莫姑娘都好奇怪,对谁有意思没意思的怎么偏都来和我说,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不好意思说,听他说对莫芯彤没意思,她心情大为愉悦。
薛飒却被问得语塞,没错,他为何要和她解释,她又不是他的谁,没将他放在心上又如何?但她不是说了,他若要婚配,不选她选谁?
她被他一双深邃明眸直勾勾的看着,越发不自在,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他恍若深潭的黑眸微闪,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走了,身后的沈松、沈柏连忙向杜月钧行个礼,匆勿跟上去。
他这是怎么了?杜月钧抚着怦怦狂跳的胸口,而自己又是怎么了?
烈阳当空,莫芯彤莫名的感到不安,她强烈的感觉薛飒对杜月钧的态度不同,这给她一种难以形容的危机感,再加上龙凤胎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与杜月钧相处甚欢,难保薛飒不会因此娶她为继室。
她想了两天,刻意派人将杜月钧治疗龙凤胎及在药铺坐堂的事往外传。
她有意塑造她抛头露面、不在乎男女之别的不良印象,毕竟女子贤淑更胜医术,不入流的医女有谁会想娶进门?
没想到事与愿违,因薛相府一对龙凤胎的情形,不少太医都去看过,听到孩子已控制住病情,身体调养渐入佳境,不少有心的太医或大夫都找上崔和健进一步了解杜月钧的药方,纷纷给予肯定,因而杜月钧医术不凡的名声也跟着传了出去。
现在,不仅市井小民会排队等着她号脉,就连一些勋贵人家也会请她出诊。
“那丫头这么神?”京城一座静巷宅第里,李庆邪魅眼神微动,闪着冷光。
“你是偷偷回来的,还是别再去惹她的好。”廖柏达见其神情,连忙提醒。
这些日子,李庆被家人逼至江南避风头,他平时走路也刻意绕过长药铺,行事更低调许多,有些人惹不得,他一向有自知之明。
李庆冷笑着,把玩着一只极品羊脂玉佩,连一个丫头都整治不了,他京城一霸这名号岂不是要扔到地上了?
待廖柏达离开后,他便阴鸷的将一些人叫到屋里,仔细交代一番。
近日来,京城贵族圈对杜月钧的确好奇起来,发帖邀宴或请她看病的,动作频频,但都被她婉拒了。交际赏花宴她没兴趣;要看病的,她直言请到仁德堂或长药铺看诊,虽说人心险恶,但事关生命马虎不得,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不管开药方或抓药都在众人眼皮下进行,总是能少些麻烦,谁知千防万防,仍防不了有心人的陷害。
这一天,日头缓缓偏了西,长药铺仍是一片忙碌,抓药的抓药,还有多名等待看诊的病人,此时,杜月钧正看完她的最后一个病人,才想着去帮忙抓药,门外却冲进来几个人叫嚷吵闹,门口顿时也聚集不少围观的人。
药铺内众人一脸莫名,带头的三十多岁男子一眼就对着一身男装的杜月钧大吼大叫,“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他身边还有一名看来贵气的二十多岁妇人,她也是对着杜月钧泪如雨的哭叫,“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我妹子好不容易才盼到的孩子,呜呜呜……”
一个老嬷嬷扶着她,一手也拼命拭泪,嘴里也哭喊着,“我可怜的少夫人啊!”
此时,蒋老大夫已经站在杜月钧的面前,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看过脉案,试着向这些人解释,杜月钧用药并无不妥,却不被他们接受。
场面也因而愈闹愈大,门口更被围观的老百姓塞爆了,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说起上回李庆与杜月钧在这里的争执。
那事发生后,工部尚书派人押着孙子送往江南,京城也因此平静不少日子,没想到着杜月钧的医术被广为人知,就在前些日子,杜月钧因为推却不了的人情压力去帮庆陵侯府的二夫人护胎,没想到她反而滑胎了。
据说二夫人汤药一入肚就开始月复痛见红,最后孩子没有保住,但已能看出是个男娃。只是,面对眼前这些人脸红脖子粗的斥责暴喝,还有他们身后凶神恶煞般的多名护卫,杜月钧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沉着脸站着。
她在生气,那些药方蒋老大夫及其他两位大夫都是认同的,孕育生命本该是被祝福的事,因庆陵侯府二少爷苦苦相求,说二少夫人情况严重,怕危及母胎和孩子,她才破例上门施以援手,开了护胎药方,结果呢,他们现在群起围攻,叫嚷着要她赔命,叫嚷着那是侯府的嫡长孙,她是真的怒了,任何算计到生命的事都不可原谅。
“告!去告!就算赔上我这条命,我也要给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一个公道!”她软萌美丽的脸上尽是平静,除了那双冒火的双眸透出心中熊熊怒意。
为了让自己的医术更上一层楼,她才坐堂累积经验,没想到,有些人的心比禽兽还不如,丝毫不尊重生命,她气得眼眶眨泪。
不一会儿,京兆府的衙门来了人,蒋老大夫连忙说明情况,但对方是庆陵侯府,京兆尹只是六品官,他只能将案情报到刑部。
银心咬紧下唇,心急如焚,事情一发生,主子就让阿紫去找薛飒大人,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来?
眼看衙役都押着主子岀药铺了,若是被押入牢里该怎么办?她连忙拿了主子的披风替她披上,还将风帽替她戴好,哽声道:“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大人一定会来救你的,还有,少爷跟夫人也会想办法——”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急遽的马蹄声传来,众人纷纷往声音来处望过去,就见到薛飒策马而来,一到药铺门口,他利落的拉住缰绳从马背上下来,后方接着过来的是潘竣安,两人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薛飒绷着张俊颜,人潮自动让开,他快步过来,就见杜月钧娇小身子披了披风,风帽还遮住她大半张脸。
“姑娘,大人来了。”银心兴奋的声音响起。
杜月钧突然抬头,风帽陡然一滑,她泪眼中流露出一抹来不及掩饰的伤痛。
听她出事,薛飒从未如此惊慌过,他虽力图镇定,但见她泫然欲泣又强装没事的神态,他一颗心就像被狠狠的揪疼着,这是他与她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在他眼前如此脆弱。
庆陵侯府的人乍见到他也愣住了。
薛飒既为丞相也为内阁首辅,可是朝臣中第一人,相貌才气是一等一的,也是因他让杜月钧调养自己一对龙凤胎的身子,打出了名气,他们才会找到她看诊,没想到却是大错特错!
刑部衙门的人也来了,领头衙役硬着头皮与相爷交涉,“大人,我们得带走杜五姑娘。”
“此事是该好好的查,不过,本相愿为杜五姑娘担保,也愿给赵二少爷一个交代,绝不冤枉也不纵放任何人。”最后一句话,薛飒是对着受害的赵二少爷说的。
“相爷名声好,杜五姑娘也享有盛名,在场的一定也有很多人觉得她是被诬陷栽赃的,然而我妻子滑胎是真,我与杜五姑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更没有必要牺牲长辈殷殷期盼的嫡长孙来害她,刚刚还有人说要赔钱,但我不要钱,我只要一命赔一命。”赵二少爷咬牙切齿的朝杜月钧怒吼。
杜月钧眼圈发红,她不想哭,但声音想带着鼻音,“是赔谁的命?若添冤魂一缕,那未出世的孩子也是死不瞑目,晚上就托梦骂你们胡涂。”
她的眼神从清澈无邪变得深幽淡漠,让人看了不由得心中一悸,但只一眨眼,那双明眸又转为纯净,刚刚那刹那的变化彷佛只是众人眼花看错了。
“请薛大人也帮忙查查,是谁拿无辜的孩子来下套?我就走一趟刑部,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事的。”杜月钧昂首挺胸,目光倔强。
“大人?”刑部衙门的人看向薛飒开口询问。
薛飒只能点头,但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眼中满是担忧。
“大人,我家姑娘会没事吧?”银心已经忍不住了。
薛飒沉默的看着杜月钧被押走,他的一颗心高高悬起,呼吸都快停止了,无法不担心,就怕有人在牢里下黑手。
他看向阿紫,她明白的点点头,尾随着押送的衙役离开,准备暗中保护杜月钧。
薛飒很快的翻身上马,沉默不语的潘竣安也跟着上了马背,见他一向深邃如古井的黑眸寒意溢出,月兑口道:“不会吧,你真的对她——”
“我的儿女需要她。”薛飒抢了话,这也是他告诉自己,他为何会如此担心杜月钧的原因,要不,他是一国之相,擅长洞若观火未雨绸缪,总能早一步的掌控所有事,为何独独对她不一样?一次次的意外总搅得他心绪难宁、情难自已……
情难自已?他是疯魔了吗?他目光骤然一沉,口气难掩肃杀之气,“走!去石墨胡同。”
潘竣安愣住了,石墨胡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是情报中心也是手段最凶残、武功最高强的暗卫驻守之处,更是刑求罪大恶极之徒身体及意志的地牢,薛飒竟要动用那里的关系?他看他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兴味盎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