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去了彼岸 第七章
07
吴以珊(32)，同事。
啊、不好意思，忙着在泡茶，都忘了请你坐了。
吴小佑，给我进去房间，家里有客人不要在这里玩了，快一点！不好意思，我儿子啊就是有点调皮。
唉，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虽然我有帮她跟公司说情，但无故缺席一个礼拜，主管那边已经直接把她革职，也新请了一个女生代替她的位子。老实说这几天我真的很不习惯。
不过对你真抱歉，我都只有假日才有时间打扫家里，让你看到这么乱的屋子真不好意思。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网拍公司吧，而采宜做的是退货的部分，她那个一忙起来简直要命，我的职位是客服，我尽量趁没事的时候去帮忙她，也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好起来吧。
不不不，我去帮她当然没有什么企图了。
只是之前不小心听到她跟其他人聊天，知道她孤苦无依一个人生活，这情况跟我家很像，忍不住以同病相怜的心态帮助她。
你也看到我家状况了，我领着一份不多的薪水，还要独自养个小孩。这个孩子来的是个意外，在我跟前男友分手后两个月才发现的。因为我的经期偶尔会两、三个月来一次，所以当时并不以为意，发现的时候已经快要三个半月都成形了。
当医生跟我解释若要拿掉，必须要做怎样的手术时，我真的狠不下心。我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这孩子透过超音波发出的心跳，是那么强而有力，彷佛在说：我想活下去，所以别让我走。
想到他会被那些夹子给弄的四分五裂，我就狂起鸡皮疙瘩。这是杀人吧，我想。即使他还没有意识，但这无疑就是杀人，我做不到。
即使我那已经没有很宽裕的日子会变得更克难，我也要把他生下来。当然啦，我没有让我前男友知道，我可不想到时我辛辛苦苦养的孩子，长大又被他夺走。我想太多了是吗？为母的人总是多忧虑嘛。
一开始刚生完小孩时，我只休息了两天就马上重回职场，白天的时候，委托邻居的婆婆照看，她人很好，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孩子、孙子都在国外，每个月只意思意思的收我三千块保母费，她反而还谢谢我，让她那孤单的生活有了一点乐趣。
可是小孩的其他开销依然是一笔沉重的负担。那段日子我没办法的情况下，跟不少朋友借过钱，不是什么大钱，每个人都借个三、五千块，但日子一久，大家渐渐不爱接我电话或回我讯息了。
那些钱，现在都已经还清了，你人真好，谢谢你的关心。
我那些朋友，都是从从国中或高中时带就认识的，当我还没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她们会找我聚餐、玩乐或打个电话聊聊天，可朋友从来无法一起共难的。当我一有难，一没有钱跟她们聚会，我便彻底的退出那个友情世界。
所以，即使现在我的生活已经稍微稳定了一些，却完全不想再跟她们连络。但，人怎么可能离群而居呢？我很孤单，一个人养小孩已经够苦闷，连个说心事的对象都没有，我孤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采宜的事后，抱着同类的心态接近。愈是相处，愈可以发现她是个相当纯真的孩子，心也很善良，最重要的是，她从来不占别人便宜，也不计较被占便宜。或许是那纯良的心态打动了我，才让我决定把她当成朋友来看。
当我愿意打开心房跟人交心，世界就像突然从灰色变成彩色一样绚丽。那些曾围着我的阴郁，全都一扫而空。连隔壁的婆婆都问我最近心情怎么那么好。
每次，只要我有帮忙她，中午她就会坚持要请我吃午餐，有时一起到外头吃个商业午餐，有时我们一起挤在休息室吃着外叫的便当。很单纯吧，朋友之间如果每个都能这么单纯就好了，毫无利益。
但她似乎……不怎么喜欢出门，也许是因为薪水少，想要节省花费的关系吧。毕竟她那个职位属于工读生，一个月只有２２Ｋ，跟我们这种３０Ｋ的相差很多，所以我也能理解。
去年吧，快过年的时候，我本来想邀请她来我家一起吃年夜饭，我说我家就我跟我儿子，人多也比较热闹，她却拒绝了，说自己很不习惯这种该是阖家欢乐的节日。
我那时才知道，她对『家』这个名词似乎很敏感也有点抗拒。
后来，我们就改约当天一起来我家，还一起去了超市跟黄昏市场买菜。前面她嘴上虽然说很不习惯那种感觉，但在逛黄昏市场的时候，她看起来很开心，我们就好像帮妈妈出门买菜的姐妹一样，一起偷偷加买着自己喜欢的菜，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快乐呢。
那次她来我家吃饭，才发现她食量比我想象中大的多，也可能是太久没吃家常饭了，所以食欲特别的好吧。总之，她一下子就把一小锅的饭吃掉快一半，平常我跟我儿子，煮一锅饭都还能再吃一餐的，你就知道她吃的量有多大。不过，那天买菜有一半也都是她出钱的，还真是个客气的人，你说是吧？
那天晚饭后，她在我家又多待了快两个小时，我就找她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或许吃的开心，她愿意聊的范围也宽广许多。
我会这样说是因为，只要我过度的打探她的隐私，她大多会转跳话题，不正面回答我，我这人也很识相，别人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我就是这样慢慢探到她的地雷在哪里，所以相处起来才会这么快乐吧。
我很快乐喔，总算有个不会对我太利益的朋友，怎么不快乐。既然她不想说她的事，那我就分享我的事吧，但我也没什么事好分享的，除了儿子什么也没有。
喔、对，刚刚说到那天聊了什么对吧。
我问她对于楼下出货部的男生们，有没有有兴趣的？他们年纪很小吗？不会啊，都跟我差个几岁，用『男生』这个说法让你误会了？呵呵，不觉得人都是这样吗？虽然已经离青春年华有段日子，但还是会不小心以为那才是昨天的事，而且女人只要聚在一起，就会像小女孩啊，你们男人也是这样吧？
我这样问她后，她说没有。但我记得有个叫阿发的理货员对她似乎有意思，经常三不五时的就多买饮料送她喝，或是没事就故意晃上来二楼，东看西看的，毕竟我的客服台就在二楼大厅，所以每次看到他这样，就觉得很可爱，跟他聊过也大约知道他的心意。
那次后他买饮料也会买我的份了，然后我们也私下出去过几次，当然话题有一半都是在采宜身上啦。因为如此，所以我也会经常暗示采宜，阿发这男生不错，那天也就深度的聊了一下她对他的感觉。
但她只说了『完全没兴趣。』之后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真可惜，那个男生一定会对女朋友不错吧。
阿发从来没跟她说过话喔，我当然也没把这件事告诉他，不管怎么说，能偶尔有免费的饮料喝也很不错嘛，是不是？
年前吃过饭后，她还有再来我家一次，就是上个月。
那次啊，发生了很过份的事喔。
平常呢，采宜其实存在感就满低的，因为她不怎么注重穿着打扮，大家中午休息在聊天时，她常常一开口，就让场面冷掉。可是她又很任劳任怨，算是乖乖的不惹事，需要用的时候又很好用的人吧。
当然，我是从来不会这样对她的。而她家的事也是听面试她的经理那里传出来，我才知道的。
那天因为刚逢连假结束，退货的数量非常多，大概是平日的三倍左右，而我这边也接客服接到很忙，没时间去帮她。到了下午有个货件被她退错就算了，连归件也归错，这一个错误就像连锁效应一样，直接连带负责观量那边的错误，偏偏观那区量的负责人，是很难搞的同事。
那个同事仗着跟总经理有私交，在公司做事都横行霸道的，采宜惹上这样的人，下场肯定难看的。那位同事直接当众对她开骂就算了，还有备而来的拿出水瓶，整瓶水往采宜头上浇。
『忙到昏头了是吧？我就帮你醒醒脑！』
那瓶水倒下去，采宜全身湿掉一大半，而且又是在有寒流的时候。让我佩服的是，她不但没哭还乖乖道歉，最后便自己去厕所稍微弄干。
我？我也很想去帮她啊，可我这个客服根本离不开电话，那天真的很忙很忙，所以只能爱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