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福小娇妻 第七章 弟媳管起大哥事
三朝回门,周家十分的重视,何荣芳一早便起来忙碌,这两天老太太和公婆都恹恹的,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过去十六年也不见周清蓝对家里有什么重大贡献,怎么她一出门子,老太太和公婆的心都空了大半。周云丹和周云溪出阁时也不见他们如此,皆欢欢喜喜的就把女儿嫁出去了,唯独对之周清蓝牵肠挂肚的,说到底是笨的孩子惹人疼。
侯府的马车还在巷口,周家的管事就很乖觉的大放鞭炮,以示隆重的欢迎,也提醒正院的主人三小姐回门了。
差不多慢半个时辰,荣国公府的马车也送霍璞和魏清馨过来参加喜宴,今日只请自家人,周海山也会带着妻子儿女过来。
霍璞本不想来,但荣国公下令他必须和周家的女婿们维持良好关系。静王的身分在那儿,谁也不敢得罪,江平尧就可以小看?文官的笔可不饶人,有周家在,江平尧的前程可期,最好别得罪,更别提小女儿成了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姜武墨是连清平王都不想得罪的人。
好啦,三个亲女婿都是人中龙凤,他这个外甥女婿就活该巴结他们?霍璞心里不爽,又是从小受宠到大,懒得遮掩情绪,脸上就显现出来了。
魏清馨见他如此,真想扶额轻叹,去别人家里摆脸色,你还不如不去呢!
但一个被宠坏的男人,爹娘的话都随便听听,老婆的话算什么?又不是他的真爱!
霍璞就是这么任性,跟姜心月有得拼,又比姜心月更有底气,整个荣国公府都是他的,只要他不造反、不参与皇位之争,再没出息也是未来的一品公爵。
魏清馨今日穿着粉霞锦的夹棉罗衫,领口和袖口都滚着白狐毛,下配八幅绣牡丹长裙,戴着钗镮钿翠、八宝璎珞,这打扮,这容貌,真如富贵牡丹一般。
当初她不晓得国公府的祖产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年年的支出大于收益,霍璞若再不振作,日后得要靠她的嫁妆田产吃饭。
没钱方知当家难,继承人又是个不懂事加没本事的,一个空头爵位只能唬一唬平民百姓和少不更事的姑娘,魏清馨这时才明白外祖母反对这亲事是为她好,可惜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跟婆婆学着撑起国公府,保住颜面。
若非如此,她何须大着肚子也要往周府跑?
周家,周清蓝跟周老太太撒撒娇,又腻歪在小姜氏身旁,周定山放心的笑了笑,带着新女婿去书房谈话。
照例,大家会关心她这几日过得好不好,可有人刁难她,给她脸色看?
周云丹没有婆婆,公公是皇上,她没有婆媳问题,周云溪的公婆在老家清河郡,目前也没有婆媳问题,反倒是周清蓝天天要面对婆婆和太婆婆。
周清蓝一双眸子如星光璀璨,“姜家的祖母给了一大盒见面礼,里面有许多值钱的宝贝;公公的见面礼是五千两银票,刻意换成小额的,方便取用,婆婆给了一套赤金头面,全部戴上了脖子会矮一寸。”
周老太太听了十分高兴,“他们看重你这个长媳,我就放心了。”
小姜氏只看阿宝容光焕发的气色,便放下一半的心。另外一半的心,且看日后呢!周云溪问道:“侯府是二女乃女乃帮着舅母一起管家,你不在意?”长媳不管家,捧高踩低的管事们会服你?
周云丹从小常去侯府,比较了解杨氏的性情,微笑道:“舅母习惯打理内务,杜氏只是帮把手,钥匙可不会给她。”不好直言杨氏重权欲,很多人家都这样。
周云溪心中一动,那不是另一个王熙凤吗?忙得风风火火,公认的厉害能干,库房钥匙却在王夫人手上。不,杜氏只怕比王熙凤还不如,只是打打下手,像总经理下面的一个课长,好处是不用填银子进去。
周清蓝无所谓,盈盈含笑,“婆婆管家管得好,祖母和公公都放心。世子让我别操心这些,以前喜欢养花品美食,今后一样养花品美食。”
小姜氏颇有欢欣之色,“非到万不得已,别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女子出嫁从夫,阿宝听世子的话就对了。”出嫁前,她与杨氏感情不错,比谁都更了解杨氏,早跟阿宝说别去争管家权,幸而阿宝也没兴趣。
周老太太也明白阿宝的短处,安慰道:“我们阿宝就是享清福的命,你就好好服侍世子,为他生儿育女,懂吗?”
周清蓝眉眼弯弯,笑容甜蜜,“懂,我听祖母的。”
周老太太搂住她,爱怜的抚着她背脊,“我的小乖乖,祖母真舍不得你嫁出去,没有阿宝跟我谈天说笑,过日子真无聊,你爹娘也没精神……没法子,姑娘大了哪能一辈子留在家里?我看世子是个好的,靠得住,你可要好好过日子,和和美美的,与姜世子举案齐眉,日后再抱着外孙回来,祖母就能含笑闭眼了。”
“才不要,祖母要长命百岁,等我儿子娶媳妇要送大礼。”
“好好好,祖母若能活到那时候,还有什么舍不得给的?”
“我就要祖母和爹娘一辈子陪我,不然我被欺负了怎么办?”
周老太太被逗得呵呵直笑,“你们瞅瞅,这都嫁人了,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娇娇!”
众女眷掩嘴笑着,纷纷附和。
魏清馨在门外听了半晌,嘴角抽抽,这哪里是不懂事的小娇娇?没人比她更懂得讨长辈欢心了。
对比周云丹的长袖善舞,周云溪的八面玲珑,周清蓝简直是一根筋,在外人眼中她最不起眼、没有亮点,可外人哪里想得到,她得到的都是至亲长辈的关爱与偏宠,什么都不求,却什么都有了。
魏清馨以前不懂的,嫁人后才慢慢看清现实。
枉她自信样样胜过周清蓝,聪慧温婉,通诗书琴画,周清蓝拿什么跟她比?吃过苦头后才明白,周清蓝有真心疼爱她的父母家人,是她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亲娘早逝,亲爹不慈,继母伪善,才教她摊上这门“人前显贵人后受罪”的好亲事!魏清馨却只能挺直背脊,扬起明媚的笑容,将日子过下去。
守门口的丫鬟扬声道:“表姑女乃女乃来了。”掀起厚帘子让魏清馨进去,心里却不屑她听了好一会儿壁脚,又没什么秘密,进去坐着听便是。
魏清馨一脸自在的走进去,加入家长里短的闲聊。
待周海山一家人过来,很快便开席了。
静王在周家很平易近人,这场合他不来也可以,但他陪着周云丹出席,便是给了极大的体面。自从汝阳侯的嫡女郭龄也抬进静王府做侧妃,今年初刚生下一女,不到半年又有身孕,便开始针对管家的周云丹,今日孕吐明日肚子疼,天天折腾着请太医,活像只有她的肚子最矜贵。静王最讨厌妻妾不安分,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索性又抬入两名才女做侍妾,把郭龄的视线吸引过去,又处处给周云丹做脸,郭龄忙着养胎和对付新人,暂时没空争管家权。
新女婿姜武墨在御前行走,任护军参领,一张端肃的冷脸,兵痞子见了也抖三抖。但只要他愿意,一张冷脸也可以像春回大地一样,令人如沐春风,尤其在岳父家,可不能让岳父误会他冷脸对娇花。
三个女婿都在官场行走,没啥交情也可以找话题聊,周定山露出欣慰的笑容,周海山羡慕在心,却也知道自己羡慕不来,对嫡母和大哥更亲近三分。
霍璞不敢作怪,因为有静王在,但是好无聊啊,不如去听夏淑儿唱曲,饮酒作乐。
是的,有情有义的霍世子绝不是负心汉,悄悄将夏淑儿母女养在外面,买两个婢女服侍她们,夏淑儿不敢再进荣国公府,做外室反而自在。
这种不名誉的事,家里人通常最后才听说,而家里人之中最后一个知道的大抵是老婆。
姜武墨已有耳闻,但与他何干?他知道的百官私事多了去,不学无术的霍世子养一名外室,很意外吗?谁在乎?半分利用价值也没有。
至于魏清馨是周清蓝的表姊,是不是该通风报信一下?别逗了,家里的小妾通房都管不完,哪个老婆真想知道丈夫在外头包养女人?即使耳闻,也要当作不知道才是聪明人。他没打算让周清蓝知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更别提去掺和人家夫妻的私事。
霍璞敬酒,他高兴地喝了,还回敬一杯,“预先恭贺表姊夫喜得贵子。”
霍璞高兴极了,连饮三杯,生儿子是霍家的头等大事。
“同喜,同喜,姜妹夫也需要继承人,我也预祝你心想事成。”
“表姊夫真实诚,多谢你吉言。”姜武墨心头一叹,这个霍璞不是坏人,只是有点糊涂,烂泥扶不上墙,若是生为幼子倒也罢了,偏偏是继承人,荣国公真不幸。
女眷这桌听到这话,都把目光瞄向魏清馨的肚子。周云溪则多注意周云丹的表情,心想大姊这重生女应该知道魏清馨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吧?
周云丹还真不晓得,前世没有阿宝,小姜氏早亡,周定山一下子垮了,魏居正派人来接魏清馨去江南,周老太太没有阻止,后来听说魏清馨嫁了金陵大族陈家的第四房的一个嫡孙,书香门第,也算不错。
周老太太也心疼外孙女,徐徐道:“但愿菩萨保佑,教馨儿一举得男。”
魏清馨恭顺低首,“多承外祖母吉言。”没人比她更心疼流掉的男胎,若是霍璞不造孽,她如今是高枕无忧的喜迎第二胎。从外祖母身上,她看明白了女人最终依靠的是儿子,
丈夫有出息,小妾庶子跟着来,只有儿子出息了,她才真正享福。
今朝是周清蓝回门的好日子,她一身清华,春雪玉颜,有一种色若天人的美,而且眉间带喜,喜气盈腮,谁见了都想沾一沾喜气。
魏清馨看她戴了一对百宝镯,衬得肌肤欺霜赛雪,谁又想得到这傻妞能嫁入高门呢?便笑着说:“清蓝妹妹一向孩子气,如今做了世子夫人,当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相信很快能听闻好消息。”
周清蓝嘴角微翘。“我听世子爷的,他说只求我好好活着,陪他到老,生儿育女是上苍注定,听天由命便是。”
魏清馨真想大声嗤笑:男人的鬼话连篇,傻子才信!
“呵呵,姜世子在哄小孩子呢!”她装作被逗笑了。
“即使是哄我的,我也开心。”周清蓝昂起骄傲的脸,露出自矜的微笑。
周老太太大笑,“阿宝这性子好,即使是别人哄她,她一样当真,乐呵呵的。”
姜武墨闻弦音知雅意,朗声回道:“祖母,夫妻贵在坦诚、相知,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哄阿宝开心。”
周定山颔首道:“你的话,我记住了。”
“是。”姜武墨郑重允诺。
魏清馨偷偷翻个白眼。新婚燕尔,情意正浓,又是老夫少妻的,自然要捧在手心里当宝,什么诺言都敢许下,且看两三年后又如何?
霍璞笑咪咪的道:“看来姜世子和我一样是性情中人,对心仪的女子很看重,不因是女子就看轻她,随口哄骗太没品了。”
魏清馨心中气闷。你就是个拎不清的!
姜武墨心里呵呵一笑。“喝酒,为性情中人的霍世子干一杯!”这人脑子有毛病,把外室当真爱,倘使有一天他又英雄救美了呢?
静王愈来愈同情荣国公,跟着举杯干了,其他人跟着敬酒,把霍璞高兴坏了,自觉完成他爹交付的任务,跟周家三个女婿相处得和乐融融,待喜宴一结束便催着魏清馨回府,他还有时间去找夏淑儿乐一乐。
来年开春二月,魏清馨早产生下一女,因为夏淑儿有了身孕,霍璞不打一声招呼又将夏家母女接回荣国公府,魏清馨被气得早产了。
京城里永远不缺看热闹的人,春雨落下,外头都是风雨的声音,更想躲在屋子里喝茶说闲话,多么悠闲轻松。
女眷们聚在姜老夫人的院子“春在堂”,一来请安,二来让老夫人含饴弄孙,热热闹闹的,谁来得勤快,有钱有权的姜老夫人心情好了就给谁好处。
杜氏帮着婆婆处理了一些家常琐事,便带着妹妹杜澄香赶来春在堂,若能教老夫人看中意杜澄香,或许能给姜停云牵红线?
杜氏很想把持侯府内宅,压世子夫人一头,不免多算计。
春在堂里,气氛正好,大丫鬟们侍立在各位主子身旁。
周清蓝正在修剪盆花的枝蔓,一边道:“祖母,您说我表姊会不会想不开啊?”
姜老夫人在一旁打下手,递一条湿布给她,看她细心地擦拭叶子,笑道:“看你这样摆弄,果然好看!哦,你表姊那是小事,荣国公夫人可不是吃素的。”
“我表姊肯定很伤心。”
“多伤几次心,自然就不伤心了,谁让她嫁了霍璞。”姜老夫人看多了,见怪不怪,快人快语道:“有荣国公夫人在,你表姊很快会振作起来,保养好身子才能生下嫡子。至于小妾爱生就去生吧,金夏王朝开国至今,世袭的爵位就没有庶子的分!”
“皇上最英明了,我爹和世子都这么说。”
“那是,皇上若不英明,肯定受奸臣蒙蔽。”姜老夫人说反话。这傻孙媳!
“祖母睿智,说的话好有道理。”周清蓝却当真了,非常地尊敬、佩服她。
姜老夫人失笑,这种暗爽的心情也不错。
许氏在一旁烹茶,看高高在上的姜老夫人对周清蓝亲切随和,不摆架子,还给她打下手,比对亲孙女还亲,就羡慕她真有长辈缘。
杨氏帮着试吃加了核桃的羊女乃糖,福全堂饼铺送了许多糕点来,羊女乃糖是新产品,周清蓝拿到春在堂请大家品尝。
“阿宝,这羊女乃糖有加核桃的,有加葡萄干的,味道很好,可不能卖得太便宜。”杨氏知晓这是清蓝的嫁妆之一,不知替长子多高兴。
“娘亲喜欢吗?我让人多送一些来。”
“够了,够了,云溪可是铁算盘,亲姊妹要明算账,才不至于为钱翻脸。”
“哦。”周清蓝不以为然,但不妨碍她乖乖听话。
姜采萦、姜妙音和姜妙彤也一饱口福,大嫂真好,福全堂饼铺送吃的给她,吉翠坊送胭脂香膏香粉给她,静王侧妃的锦衣坊和萃珍斋也送了两次东西进来,三姊妹跟着沾了不少光,心中呐喊:她们也好想要有周云丹和周云溪这样的姊姊啊!
姜妙音笑嘻嘻,“大嫂真有福气!”
姜妙彤夸张地感叹道:“我好羡慕大嫂哦!”
“羡慕我嫁得特别好,是吧!”周清蓝不知她们心中所想,美眸灿亮,樱唇绽开,“我也觉得自己特别有福气,娘家好,婆家好,就没有不好的人。”
姜采萦怔望她。鸡同鸭讲啊,她知道吗?算了。
姜老夫人笑道:“你看谁都好,这就是福气。”
周清蓝笑了笑,接过许氏递过来的一杯茶,奉给老夫人,轻轻地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祖母在,我们都是有福之人。”她已有身孕,不能饮茶。
杨氏从以前就服气小姜氏把老夫人的硬脾气都捋顺了,以为周云丹也学得几分精髓,收服静王爷,不料周清蓝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过,她喜欢。
杨氏挑眉笑起来,“阿宝这孩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们不好意思夸口炫耀的事她全说了,幸而这里全是自家人,不怕被说我们老王卖瓜。”
许氏乖觉地打蛇随棍上了,“大嫂说出我们的心声。”
周清蓝脸上一喜,“是吧,我就知道大家都这么想。”
姜老夫人笑开怀,问身边的丫鬟,“乌枣桂圆茶还没好?快给大女乃女乃端上。”又指着圆桌上的六品果盘,“有孕的妇人爱吃酸酸甜甜的蜜饯,自己家做的干净,你尝尝哪个合胃口,祖母让人多做些。”
周清蓝刚来就尝了山楂饴糖和盐渍梅干,现在又吃了蜜金橘和酸梨条,最后吃杏脯和枣圈,很认真地道:“都好吃,蜜金橘排第一,酸梨条第二,想来最费工夫,祖母身边人才济济呢,怪不得大家都爱来打牙祭。”
姜老夫人笑弯了眼睛,人老了就爱听哄人的话。
丫鬟从耳房端来一壶乌枣桂圆茶,倒入粉彩牡丹蜻蜓碗中,奉与世子夫人。
周清蓝轻啜一口,眉目舒展,显然味道不错。“祖母,大姊姊如今有孕在身,说不得也想吃蜜饯,送些去静王府合适吗?”
“我自己的外孙女,有啥不合适的?”姜老夫人让身边的嬷嬷亲自送去。她不是不疼周云丹,但静王府还缺吃的穿的?一点小吃食真没想过要送。“阿宝心里有姊姊,这很好,东西贵重或便宜不重要,是心意要紧,也让静王府的人知道,云丹不只是周家的女儿,背后还有长兴侯府呢!省得有人不开眼,仗着身分拿乔。”说的是郭龄。
周清蓝没想那么多,就是有好吃的要分享给怀孕的大姊。
杜氏携着杜澄香进门,就见一屋子和乐的吃喝聊天。外头是下了雨倒春寒,又湿又冷,屋子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猛然从外头进来,姊妹俩都打了个喷嚏,杜氏是成亲多年脸皮老了,没当回事,杜澄香却红了脸。
“杜七姑娘来了。”杨氏见二媳妇又接自家妹妹来家里小住,心有不悦,但也没表现在脸上。谁家没几个穷亲戚?只是不喜杜氏接济娘家,就算要接济,她是杜家大房的女儿,杜澄香是她庶出五叔的孤女,自有祖父母作主,要她一个出嫁女多事?
杜氏带着杜澄香见礼,许氏起身朝二嫂笑了笑。
“许久不见杜七姑娘,愈来愈出挑了,眉目如画,温婉可人。”
“三弟妹好眼光。”
杜澄香羞了,“大姊……”
杜氏拉着她在圆桌前坐下,自有丫鬟送上热茶,微冷的双手握着热茶碗,真舒服。杜澄香不是第一次来,依然不自在,看着一桌子的糕点蜜饯,也只有过年时一起聚在杜家老太太屋里时才有的丰盛,但大多是自家炒的瓜子、栗子或炸麻花、肉油饼,外头买的也只是饴糖、冬瓜糖、绿豆糕之类的,只是吃食多了就有过年的气氛。
而长兴侯府,有专门的点心蔚子,很多她没看过的精致糕点、酸甜蜜饯,也有她听大姊描述过却没吃过的。
怪不得大姊每次回娘家都趾高气扬,连祖父祖母都捧着她。
杜澄香还记得去年迎娶世子夫人所发的大喜饼,大姊送了十二盒回去,她和她守寡的娘也分得半个喜饼,枣泥核桃口味的,是她们娘俩吃过最好吃的糕饼。
喜宴那日,她向大姊说起这事,大姊却轻飘飘丢下一句,“我们都吃腻了。”还告诉她喜饼是福全堂饼铺做的,世子夫人占一半份子。
杜澄香没想过女子可以有这么多私产,而她们娘俩几乎针线不离手,才能吃饱穿暖。她不敢跟世子夫人比,但同样是杜家的孙女,大姊却青云直上,从书香门第小富之家高攀至富贵侯府。而她,不知前程在哪儿。
见大姊很自在的喝茶吃点心,腕上的金镯子晃得杜澄香眼晕。想起娘亲用自己陪嫁压箱底的空心金镯子,到金铺换了一支桃花金簪给自己妆点门面,杜澄香又欢喜又愧疚,娘亲一个商户女嫁给书香门第的庶子,看似高攀了,其实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爹是么儿,却是不受宠的庶子,又早夭,娘亲只有她可依靠了。
祖父母和大伯为了名声,不会亏待守寡的娘亲,但也只是过得去而已,寒冷的冬日别人屋里有两个炭盆,她们娘俩只有一个。别人屋里的炭也不够用,但人家有爹掏钱另外买回来,她们整日窝在炕上做针线,不敢挪地方,那会冻得连针都拿不住。娘亲的眼睛都熬坏了,她必须嫁得好,杜家才会善待她娘亲。
杜氏自己忙碌了一上午,指挥丫鬟婆子做这做那,对比这一屋清闲的女人,感觉自己才是劳苦功高的那一个,说话也有底气,笑容可掏地道:“也不怕祖母和娘说我多事,我实在心疼我七妹,可怜她差点被我三叔和三婶卖了。”
众人看着面如芙蓉,却带着几分娇怯软弱的杜澄香,打扮得够朴素了,即使她已经穿上她最好的衣裳,还不如姜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体面。
周清蓝好奇道:“发生了什么事?做伯父的怎敢卖了弟弟留下的孤女,名声不要了?家里的老人也不闻不问?”
杜氏差点被噎住,她只是提一下开头,杜澄香不是好好的坐在这儿吗?
杜澄香感觉自己像是被围观的猴子,很羞耻,大姊有必要当众自曝家丑吗?大姊轻描淡写的,戳得却是她的心,苦涩的滋味在胸口烧灼着。
杜氏就是想勾起姜老夫人的同情心,在她看来,得到实际的利益最重要,敏感的少女心什么的,她早就忘了。
“我家三叔父是祖母亲生的幼子,最得祖母钟爱,也最争气,我爹和二叔皆是秀才,三叔却是同进士,光宗耀祖,自然能为他的儿女谋求不错的亲事。”杜氏说起自家三叔,没有多么尊重,同进士好比如夫人,有点尴尬,三叔还怕吃苦受罪,一直留在工部做虞衡司主簿,人称杜主簿,从七品,死也不肯外放,在家里舒服。对外的说法,自然是做京官比做地方官体面云云。
不过科举之路本就艰难,一个同进士在官场并不显眼,也足够在杜氏家族抬头挺胸,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杜氏道:“去年大嫂进门前,三叔相中了兵部武选司向大人的嫡次子向远,年十八,刚补了禁卫军旗手卫的差事,给宫里看大门,但只要自己上进,向大人又会钻营,几年后将向远往五城兵马司调动并不难。”
长兴侯府也是武将世家,姜老夫人一听就明白了,“不是高门大户,占的却是兵部武选司的肥缺,家境殷实,向二郎又有正经差事,是个好人选。”
杨氏道:“你三叔家只有一位嫡女,我记得是五姑娘?”
“是,五妹、六妹、七妹的年岁相差不到一年。”杜氏道:“六妹是四叔的女儿。”四叔、五叔皆庶出,命运却大不相同。四叔的生母是纪姨娘,是皇商纪家的旁支,非常富有,而且是祖父年轻时逛元宵灯会自己相中的真爱,貌美如花,娇柔妩媚,而且有钱,每年纪家都会送一笔银子进来,所以四叔家吃的好、穿的好,连祖母都不好给纪姨娘立规矩,后来四婶进门也比其他媳妇过得轻松。
果然,娘家有钱或有权,才是女子的护身符啊!
杨氏道:“五姑娘的喜事尚未落实?”
正题来了,杜氏缓缓道:“我们都以为向远是三叔三婶为五妹精心挑选的良人,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过年的时候三婶当着大家的面说要为七妹作媒,男方家境富有,父亲在兵部任职,是嫡次子,说的正是向远。”
姜老夫人和杨氏互望一眼,这其中有古怪。以杜澄香的出身,是匹配不上向大人的嫡子,配庶子还差不多。
周清蓝道:“这不是好事吗?杜主簿还是心疼弟弟留下的孤女。”
杜澄香咬咬唇,不好直说三伯父对晚辈一向高傲自大、目无余子,三伯母很少正眼看她一眼,又怎会将上好的良缘让给她?
周清蓝见她一脸委屈也不敢说,意味深长地注视她,“你不喜欢这亲事?”
杜澄香低头,“我没资格说不喜欢,是大姊疼我……”
杜氏怒其不争,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如何教老夫人喜欢?
“七妹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意思说,我却忍不住要以下犯上,埋怨我三叔三婶太不厚道。原来那向远在腊月冬日和朋友出去跑马,被马摔了,还被马踩了一脚,右腿废了,日后能下地也是个瘸子,仕途尽毁,再无前程。三叔三婶心想两家尚未下聘,想毁约,向大人自然不肯,放出风声说杜家的姑娘要给向远冲喜,三叔三婶急了,便想将七妹妹推出去挡灾,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令杜氏心寒的是,祖父祖母知晓后竟然默许,不肯为杜澄香作主,五婶只会哭她死去的丈夫,丝毫不作为,她才会看不过去的接杜澄香来侯府避一避。
姜老夫人等人心想这就对了,向远折翼,此生无缘官场,只能当个平头老百姓,杜澄香就配得上了。
其实在杨氏看来,向远到底是向大人的儿子,家境优渥,杜澄香不介意嫁个瘸子,向大人和向太太不会亏待二媳妇,丰衣足食的日子不比在杜家好过吗?日后再诞下麟儿,好好教导儿子上进,未必不能挣来诰命。
但这是人家一辈子的事,谁也不想揽事上身。
杜氏自曝家丑,一是不想给三叔三婶留面子,二是澄清她不是无缘无故收留七妹,免得婆婆不悦。只要杜澄香能在侯府住下,她就想法子撮合姜停云和七妹。
目的达成,杜氏便转移话题,她也爱说闲话,将一盘羊女乃糖推到七妹面前,一边道:“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早产生了一位千金,洗三礼没办,怕孩子受凉,不知满月礼办不办?说起来又是霍世子造孽,外面的女人不论香的臭的都拉回家,那种女人天生不安分,就算有了身孕,谁敢保证孩子是霍世子的?霍世子又不可能成天守着那女人,为了一个孽种把元配气得早产,大嫂啊,你表姊是莲子心中苦,太可怜了!”
在场的谁相信她真心为魏清馨感叹、抱不平?
闲话一张嘴,哪管是与非。
周清蓝捧着乌枣桂圆茶,氤氲的热气扑上脸来,又暖又湿。“会过去的,荣国公夫人很疼爱表姊,天塌下来有长辈作主。”
姜老夫人可看不得杜氏的嘴脸,她杜家不是正乱着吗?姜老夫人自认为最在乎长幼有序、家规礼法,她老人家年轻时疼爱次子,也不允许次子在姜泰面前放肆!杜氏想压周清蓝一头,凡事都想别苗头,在她眼里这是不安分,乱家之源,她绝不允许!只有世子这一脉立得稳、立得正,长兴侯府才能长长久久。
杜氏掩嘴吃吃笑,“我说大嫂也该劝劝你表姊,拿出正室的架势,将那对外室母女打出府去!都成了京中一大笑柄,哪家的小妾带着亲娘一道进门……”
姜老夫人咳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沉声道:“霍魏氏的性子软和,约束不了如月兑缰野马的霍世子,但荣国公夫人选中她当媳妇,怕也是看中这一点,她能包容霍世子,家里不会吵翻天。霍世子做人做事均无章法,着实令人头疼,比起来我们家的孩子好多了,像鸿文书生脾气,喜欢红袖添香,把留春收入房中,如今有了身孕,不论生男生女都抬做姨娘,到时候芳华要好好操办,给鸿文添喜气,这才是规矩人家该做的事,咱们姜家不许养外室。”
许氏低头掩住笑意。活该!平生只会量人短,何不回头把自量!
二嫂没事就爱和大嫂打擂台,拿荣国公府的私事来笑话大嫂,祖母就回击她看好自家的丈夫和小妾。
嗳,大嫂可真有福气,连祖母都偏心她。
杜氏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继而心中一酸,握紧茶盏几欲将之捏碎。这老虔婆,活得愈老愈惹人厌!然而一个机灵,害怕被人看出自己对老夫人的不敬,她连忙僵笑道:“祖母说的是,相公喜欢留春,我自然也喜欢。”
杨氏淡淡道:“留春这丫头平头整脸,只能说是清秀,但胜在老实安分,你让她去服侍鸿文,自然是喜欢她乖巧,算是不错的人选。”
姜老夫人道:“没错,咱们家可容不下妖妖娆娆、玩弄手段的狐媚子!”
杜氏只能端出正室宽和大度的笑容,“我也是看留春温顺可人、知冷知热,才将她放在书房。”一想到挺着大肚子的留春,气得能吐血。
老实安分的丫头会爬上男主子的床?偏偏这贱丫头是自己派去书房服侍笔墨,被姜鸿文收为通房,没人感到意外,只有自己恨得咬牙。
以为留春外貌清秀,不如淡夏五官端丽,是安全的,谁想得到淡夏没让姜武墨看上眼,留春却笼络了姜鸿文的心,没让她喝避子汤。
果然,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杜氏只能暗恨在心。
杜澄香以为大姊说的是真心话,终于有机会开口,笑得眉弯若秋月,“我大姊最是温柔宽厚、善解人意,自幼读女训、女诫长大,家中姊妹巴不得能处处像她,三从四德,无可挑剔。”言外之意是杜家女儿出嫁从夫,丈夫喜欢的,她也一定喜欢。
许氏翻个白眼,难道丈夫喜欢杀人放火,你也帮他递刀子?
杨氏微微不悦,“世上无完人,哪有无可挑剔之人?”杜氏的心愈养愈大,今日若默认她无可挑剔,以后还能教训她、打压她吗?
姜老夫人难得跟媳妇意见一致,“容忍丈夫纳妾,善待庶出子女,只是妇德之一,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杜澄香讪讪的,她说错了什么?
杜氏瞥了周清蓝一眼,又看了看侍立在她身后的茶心,小模样儿也很标致呢,不禁笑吟吟道:“我心疼相公读书辛苦,自然要派一个贴心人去伺候。而大嫂你呢,有了身孕,怎么没主动给丫鬟开脸,谁来伺候世子爷?连淡夏都还是姑娘身呢!”意指周清蓝善妒。“大嫂年纪虽小,周家该教的也都有教吧!”
她讥剌得行云流水,是深信祖母和婆婆也这么想。
“二弟妹你……你言语无状,好大的胆子!”周清蓝睁大了眼道:“妯娌相亲,我何曾好奇过你屋里的事?你身为人妻,身为弟妹,却一再过问你丈夫的大哥有没有通房小妾,关心他无人服侍,你……你到底存着什么心?”
杜氏目瞪口呆,众人却都沉默了。
是啊,外人听了还以为杜氏对姜武墨有什么绮念,这才替他抱不平。
周清蓝摇摇头,微红了眼圈,“我背不出女训、女诫的内容,但也明白,大丈夫立身处世,不应受小妇人影响,我娘教导我不可违逆丈夫,世子若想纳侍妾通房,我不能阻止,世子若顾忌酒色伤身,我不能主动塞女人给他。”她目光平静地逼视杜氏,“一样米养百样人,二弟妹无须为世子的房里事操心。”
杜氏终于意识到什么,声音有些发颤,“我不是……”
突然一声怒喝,“你给我闭嘴!”姜鸿文掀开厚帘子闯进来,身后跟着姜武墨、姜立和。
姜武墨面罩寒霜,姜立和则目不斜视,不去看杜澄香。
他们三兄弟难得一起来请安,听守门的丫鬟说杜七姑娘也在里面,有些迟疑要不要进来,姜武墨提脚去耳房坐一坐,姜鸿文、姜立和也跟进,不料亲耳听到杜氏言语无状的挑衅大嫂,还教训大嫂怀孕了也不主动给丈夫纳小,她忘了她是弟媳妇而不是婆婆吗?
周清蓝的反问,教姜鸿文羞得无地自容,不敢去看大哥冷沉的脸,却听见大哥冷嗤——
“好一个三从四德、贤良淑德的二弟妹,手伸得可真长!”
因为中举而自负满月复文章、全家最懂诗书礼仪的姜鸿文,他的发妻却不知长幼尊卑,害他丢脸,不给杜氏再胡说八道的机会,他冲进去便一通斥责,“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敢训诲大嫂,干涉大哥的房里事,你想做什么?”
因丈夫冲进来而愕然起身的杜氏,被骂得晕头转向,若是在私底下,她敢拉开嗓门和丈夫据理力争。她想做什么?她就是看不惯周清蓝过得比她舒坦!什么长嫂如母,呸!小丫头片子也能爬到她头上猴子称大王,凭什么?
可是,高堂在上,姜鸿文可以训妻,杜氏却不敢训夫,婆婆一怒会送她回娘家再教一教。真的,她头一回怀胎时,姜鸿文想要两个通房,她拒绝,夫妻吵了起来,婆婆差一点把她送走,她只能妥协。
可是到周清蓝这儿,婆婆却睁只眼闭只眼,凭什么偏心?
杜氏不知道的是,以前蒋四小姐进门,因病无法服侍丈夫,杨氏气恨蒋家骗婚,不愿委屈自己的儿子,才主动替姜武墨纳妾。要不然,杨氏才不想做一个塞女人给儿子的恶婆婆!
站在母亲的立场,儿子喜欢多几个女人伺候,媳妇就不许善妒!儿子若喜欢清静,讨厌妻妾争风吃醋,媳妇就专心生儿育女便是。
杜氏看不明白杨氏的心态,见杨氏不作为才主动生事,没想到偷鸡不着蚀把米。
致和院。
周清蓝因心情郁闷,少吃了半碗饭。
姜武墨心里更恼杜氏,哄着她再吃一块松瓤鹅油卷,环视一眼在屋里服侍的丫鬟们,冷沉道:“再有人跟你提及侍妾通房、要贤慧大度,直接命人掌嘴,发卖出去!你不方便动手的,回来告诉我。”
这是在震慑“想上进”的美貌丫头,原本在致和院服侍的如烟、如霞面色惨白,她们都是家生子,爹娘皆是有脸面的管事,自己又长得漂亮,就想更进一步摆月兑奴才的身分。以前致和院没有女主人,她们不将其他丫鬟放在眼里,待周清蓝陪嫁十里红妆和心月复丫鬟嬷嬷进门,她们很快成了摆设。
周清蓝娇娇柔柔的问:“这样可以吗?”
“这些烦心的事你不用管。”姜武墨伸手扶正她发上一对石榴花样式的珊瑚珠花,语气温和道:“岳母把你教得很好,要不要侍妾通房,我自有主张,极厌恶有人越俎代庖,对我们夫妻指手划脚。”
姜武墨不能大声嚷嚷要与周清蓝一生一世一双人,传扬出去,别说爹娘不悦,外人也会嘲笑他怕老婆,抨击周清蓝善妒不贤良。
是以,他只能默默地做,不能宣之于口。
如同周定山有了小姜氏之后,再没有其他女人什么事。
在这个男人多买了十亩地就想顺便买个女人回来做妾的时代,也有男人死了爱妻便不再续弦,也有读书人不嫌弃妻子没生儿子,从旁支过继一子。
陕西按察使林大人只有一位独生女,不舍女儿出嫁,招了赘婿。
大多数的男人喜新厌旧,身边的美人愈多愈得意洋洋,假清高的便“无奈”接受母亲赐妾、贤妻让婢女做通房。
世情如此,连女人自己都不会抗议。
姜武墨受士大夫教育长大,没有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的念头。只是,一碰到周清蓝,他舍不得看她皱眉,舍不得她黯然神伤,还杞人忧天地害怕单纯善良的她被有野心、有美貌的恶毒小妾暗害。
后宅的阴私手段不比后宫少,长兴侯府算是少有的家风清正。
京里每隔几年就有某世家或公侯之家的嫡子嫡女外出失踪了,再也找不回来,都说被人贩子拐了。这其中没有古怪?永平伯养废了嫡长子,只为了给继室生的次子让路。富商黄家的嫡女破相了,自幼定的女圭女圭亲,由庶女代嫁,用的是嫡女的嫁妆。药材商陈大郎因独子失踪,伤心得没两年便病亡,家财由陈二郎继承,二十年后陈大郎的独子回来复仇,世人才知是陈二郎把他卖给了人贩子。
财帛动人心,权势利益令人疯魔,他从来不敢小看人性丑恶的一面,妻妾之间是没有刀光的战场,生来就单纯天真的清蓝,怎堪折磨?
周清蓝就算有很多缺点,不能干,不世故,但架不住姜武墨自己喜欢啊!他愿意时时护着,处处依着,她是他的底线,谁都不能碰触。
他温柔低语,“不是要给兰花分株吗?待雨停了,我陪你去花房弄。”
“好啊,好啊。”单纯的娇花又盛放笑容。
他低下唇,珍重地亲了亲她额头。
屋里服侍的人都装作没看见。
等回到书房,姜武墨的目光又凝结成冰,命人叫来淡夏,冷眼看着她姿态恭谨的请安,垂手低眉侍立,他指节缓缓敲着桌面,半晌才冷声道:“杜氏太闲了,给她找点事做。她肯定会让留春来找你说话,你就这么……”
淡夏静静听着,无悲无喜,躬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