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糖拐欧巴 第十二章
第七章
两个人气喘吁吁站在一栋老公寓的大门前,斑骏的赭红漆色,无言低诉老公寓在岁月递嬗中经历的风霜。
站在老公寓门前,楚可人生平第一次有了莫名的尴尬。
她想,一定是刚刚那个吻让她昏了头。
高行远开的是两千万起跳的超跑,想必他的住处不会低调朴素到哪里去,她怎么就那么冲动的邀高行远到自己的住处?她的公寓啊……
楚可人侧头望一眼老公寓,转过来对高行远说:“如果你想换个地方,饭店或者摩铁也可以,不一定要到我住的地方。”
高行远惊讶半晌后,不合时宜的爆出笑声,他笑得十分爽朗,像是打从心底被什么好笑的事逗乐了。
“原来,我刚刚那个吻让你如此满意。”高行远半笑闹半挑逗的说,接着他额头顶着楚可人光洁的额头,声音转低说:“倘若我第一次到你家就把你吃了,你一点都不觉得我太禽兽吗?”虽然有些时候,男人确实需要禽兽一点。
楚可人微微一怔,若是回到半年前还没死过一回的她,她确实会认为他们之间进展得太快、太禽兽了……
但此时,站在高行远面前的她,是死过一回的她啊。
若要说死亡带给她最大的体悟是什么,那便是人的一生太过匆促短暂,不要花时间犹豫不决、不要被世俗的框架束缚。
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想做什么就要尽快去做、想得到什么就尽力去追求、想体会什么就放开心胸去体会。
刚才高行远用一个温柔的吻,唤醒了她从未有过的知觉,她从不曾在男女情事有过深刻感知或经历、她不曾对哪个男人动心过,即使曾经想过也许能跟苏晨桦走在一起,那也不过是种随遇而安的选择。
她不曾对苏晨桦有过丝毫悸动,但刚才,高行远在医院外的人行道上,低头用一个温柔绵长的吻让她感受到了……
情生,意动,不过在弹指瞬间。
没有太多理智,无法分析为什么。
……
楚可人顿了顿,直率地对高行远说:“我从来没吻过其他男人。”
高行远怔住,没想到她会飞来这么惊天一句。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十一世纪,女人早不再被教条理智捆绑、不再听命于男人、不再以夫以父为天。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美貌胜花的楚可人,居然将初吻留到现在……
下一瞬,楚可人实事求是地滔滔不绝开口说:“我觉得我应该去找另一个男人吻吻看,也许我只是被亲吻的震撼迷惑,有些意乱情迷,并不是真的对你动心,也或许是……”
楚可人的话被第二个突如其来的吻堵得严严实实的,眨眼间,又是一阵意乱情迷。
……
她无声邀请高行远走进她贫乏得近乎空旷的家,这间三房两厅大的老旧公寓,与其说是一个家,不若说是一个充满冰冷没有太多温暖人气的住所。
这是栋旧式老公寓,铁门打开是一个狭长型的阳台。
高行远第一眼看到阳台,立即被入眼的盎然绿意惊艳了。
阳台做了防盗铁窗,窗台上放置一盆盆多肉植物、婴儿泪、铁线蕨、羊齿蕨、常春藤,挂在防盗窗上头,防盗铁窗前犹如有一帘茂密绿色植物水瀑悬空而落。
阳台地板上错落有致地栽植了麒麟草、沙漠玫瑰、软枝黄蝉,软枝黄蝉枝蔓缠绕阳台矮墙蜿蜒而上,麒麟草绽着鲜女敕小红花与雅致黄蝉花静谧争艳,这一小方狭长阳台盎然的绿意沁人心脾。
楚可人拉着他的手走进阳台,关上阳台铁门与内侧大门,高行远调转视线穿过透明落地窗,怔愕了半晌。
相较于阳台充满热闹生机,落地窗后的客厅空旷得让人觉得萧索。
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没有沙发、没有茶几、没有电视,没有丝毫有生活感的用品,是一个完全净空的空间。
一旁的楚可人尴尬轻扯他的手,拉开落地窗,将鞋子搁在外头踏进屋子。
“我两天会拖地一次,客厅只是看起来空,但很干净。”楚可人的声音,压抑干涩。
高行远看她一眼,笑开了,瞬间明白为什么刚才在楼下楚可人会说,如果他改变主意,想去饭店和摩铁也可以。
他月兑鞋进屋子,楚可人关上了阳台落地窗,穿过客厅,往屋子更里面走去,他安静跟在后头。
两人来到厨房,他进入屋子第一个看到的电器用品是冰箱,有扇房门关着,另外两扇门是敞开的,两间房皆空无一物。
那扇门扉关紧的房,他猜应该是楚可人的房间。
她拉开冰箱门,望着冰箱,迟疑了好几秒,一脸为难地抬头看站在厨房入口的高行远,问:“你想不想喝点什么?不过选择不多。”
“你有什么?”高行远兴味盎然问,走到楚可人身后,往冰箱望进去,门侧三瓶矿泉水、两瓶气泡水,三层冷藏层架只放了一盒用掉大半的洗选蛋、两盒豆腐,没有其他东西了。
高行远好奇将豆腐拿出来看,没过期,他将豆腐放了回去,再望几秒没其他东西的冰箱冷藏室,好笑地想,确实没有多少选择。
楚可人的冰箱跟这屋子一样,空旷得……让他有些心疼。
阳台生机盎然的绿意与屋内寂寥的空旷,形成一种难言的强烈对比。
见楚可人站在冰箱前一脸为难的样子,他觉得好笑,同时又有股堵得他发慌的心疼感涌出来。
他索性将楚可人拉离开冰箱,顺手将冰箱门关上了,说:“我其实一点都不渴……更正,我很渴,但我的渴不是喝水可以解得了的渴。”
他低头,在楚可人的唇瓣上轻轻要了一个吻,这是今天他第三次吻她了。若说前面两个吻充满了索求、好奇与探索,那么现在这个吻,完全只有怜惜罢了。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女孩子可以活得这么空?活得像是随时可以毫无牵挂撒手离开?
一个只有两秒左右的亲吻后,高行远问:“要不要跟我介绍一下,你可爱的小厨房里有哪些东西?”
她尴尬笑了笑,打开上方橱柜拉门,里面有面条、泡面、盐、酱油、胡椒粉、色拉油,接着另一边柜子又被拉开,一个大汤碗、一个盘子、一双筷子、一只玻璃杯。
她走到瓦斯炉前,拉开下方的储物柜,一个平底锅、一只汤锅、一把锅铲、一把大汤瓢,一面切菜板、一把蔚师刀。
楚可人无言地行动着,让高行远看完厨房里所有东西,说:“就这些了。”
高行远沉吟了几秒,所有东西都是单数一……
“准备好带我参观你的闺房吗?”他声音万分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楚可人明显有几分尴尬,却也没特别想掩饰,点点头领着他走向这屋子里唯一关起来的一扇门前,打开门走进去。
高行远随后跟进来,入眼是一张双人床、一整面的系统柜,一边是衣柜、一边是书柜,书柜这边摆满了许多专业原文书、一张长形木头书桌,桌上有笔电、一个打开的小化妆包,里头有几样简单的基本化妆品。
高行远走了过去,往化妆包里瞧了几眼,粉底唇膏、粉饼腮红、眼影……全是简单基本款。
他望向铺着深蓝色床罩的双人床,这一张床,算是这屋子仅次于一整个墙面系统柜后最大的家具。
高行远走到床边,坐在床上,晃了晃,想着,不错!软硬适中,是张好床。至少楚可人没在睡眠上也亏待自己。
他望向站在床边始终局促的女人,朝她伸手,将她拉了过来,一个使劲让她跌坐在他双腿上,接着他一针见血吐出了话。
“你在这世上没有其他家人、没有牵挂的人,索性就活得像随时可以轻松撒手人寰的样子,你是不是想,万一你走了,也不会麻烦其他人太多?”
楚可人呆住,没想到高行远一眼看穿她。
他不是嫌弃她活得寒酸,嫌弃她三房两厅的老公寓里竟然家具没有几样,而是看透她。
他看出她不买多余家具背后的真正动机,她确实活得无牵无挂地,不想日后有万一得麻烦别人太多。
这男人很犀利,不光是爱演戏、会演戏而已。
楚可人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坐在高行远腿上,将头靠上高行远的肩。
已经很久很久了,她没和谁靠得这么近过,今天以前觉得自己不需要谁,这一刹那靠在高行远的肩上,她才骤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渴望能有一个人让她依靠。
她低声说:“你说对了,我没有其他家人、没有牵挂的人,在医院待得久,看了太多生死,知道人生随时可能有意外,我的确是不想造成别人的负担,生活过得越简单越好。”
高行远的手揽上她的肩,大掌轻抚她脸颊,她肌肤软女敕带点微凉。
“既然要活得越简便越好,换间套房住,不是刚好吗?”高行远心疼地想,这世上应该没有能让楚可人掏心掏肺说真心话的人吧,她才会让自己活得这样贫瘠……
他有些贪婪,想当唯一一个让楚可人掏心掏肺说真心话的人。
其实他多少可以猜出,单身的楚可人为什么要住三房两厅的老公寓,她想给已经不在的家人留间房吧。
可他想听她亲口说。
“另外两间空房,一间给我爸、一间是我阿公的。我答应过我阿公要好好隐书,长大后要赚很多钱,买一栋房子,一个房间给阿公、一个房间给我爸爸,我们不用再靠低收入户补助,我爸也不必在街头居无定所流浪,可惜他们都等不到我长大,先后离开了。”
楚可人停下来,回想小时候,以前从不觉得生活苦,哪怕粗茶淡饭、哪怕跟爷爷挤在一个小小的简陋房间,她也感觉幸福,因为那小小的简陋房间,是阿公拼尽全力为她撑起的家。
有家人的地方,才算家。
如今,她一个人住三房两厅的老公寓,空间充足,却再也没有家的感觉。
楚可人一阵感伤,但没多久她笑笑地说:“我总觉得我爸跟阿公还陪着我。小时候我跟阿公住很小很小的套房,房间里塞满生活杂物,只剩一条小小走道移动,我有些害怕那种拥挤。
“有一次半夜发生地震,四周杂物被地震摇落,床尾一迭旧报纸高高的几乎要堆到天花板上,整迭掉下来压在我身上,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害怕,我怕被埋起来。”
高行远听着,爱怜地模模楚可人的发,问:“为什么房间有一整迭旧报纸?”楚可人这辈子一直紧紧关上的话匣子,就这样被高行远打开。
她继续说起小时候跟爷爷拾荒,在街头巷弄里穿梭,常常一个白天走着走着就过去。
这世上有很多好心人,看他们一老一小可怜,会帮他们留旧报纸、包装纸箱、可回收的瓶瓶罐罐。
她认识很多看起来凶杆,满身剌青的叔叔伯伯,他们很疼她,老是担心她被别人欺负,常常用台语跟她说:“阿妹啊,你这么漂亮,要凶一点,别人才不会欺负你。”
他们教她各式各样的国骂、三字经,她当时小还不太懂事,学了那些国骂,骂起人来行云流水,所有下流词汇,她信手拈来,骂得好顺口。
见高行远听得哈哈大笑,楚可人也笑起来,又说:“后来有一天阿公无意间听到我用三字经骂一个抢我糖果的街头小霸王,糖果是便利商店的姊姊送我的,我实在很生气,不只用三字经骂他,还揍了他。”
那次后阿公很担心她变坏,最常对她说的就是——
“阿妹啊,你要卡乖欸(你要乖一点),你生作水水(你长得漂亮),卖噢背骂郎(别胡乱骂人)。”
“骂三字经啊……”高行远望着楚可人那对勾人唇瓣,想象她漂亮的小嘴愤怒吐出国骂的样子,忽然有些兴奋,声音沙哑,在亲吻她之前诱哄地问:“不知道你说起脏话是什么模样?真想听听看……”
他没来由渴望听她漂亮的小嘴吐出邪恶的字眼。
他深深吻了她,将她推倒在柔软大床。
楚可人完全不推拒,尽管发展得似乎很快,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她从不曾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人突然的深入自己的生活领域,让她情不自禁,让她愿意毫不抗拒地敞开自己。
爱情,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倶全,便水到渠成。
她与高行远之间,正是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尽管就世俗价值观来看,他们的进展确实太快,快得让人瞠目结舌,一环接着一环在最短的时间里发生……
然而她欣然接受这些光速一般发生的事件,她欣然接纳这个男人,任由他探索自己。
……
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晓得高行远刚刚因为她说的那个脏字失控了,才会抱她抱得那么疯狂、那么狠、那么深……
没多久的后来,她才明白,男人禽兽起来有多无耻,她在心底决定再也不说一个脏字,不管在谁面前。
可那个决定,不到半天就破功。
往后每每上了床,都破功!
她总是被高行远又哄又撩得顺他的意,吐出他想听的下流词汇。
唉,误上贼船。
不说高行远想听的,她根本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