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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帝王叹 第六章

慕容天竞来到她身前,脸上挂着始终不曾消逝的浅浅笑痕,他抬起她的下颔,坚定而不容置喙的道:“天下。朕要你将这天下亲手奉上。”

数千年来,中原这片辽阔的土地历经无数个朝代统治,有道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直至今日在这片土地称王称帝的并不只他慕容天竞一人。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数百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在这片辽阔的土地反复上演,为了争夺领土,什么理由都可以是发动战争的原因,梁金帝借着和亲公主猝死一事举兵攻打陵南国亦是如此。在这乱世,人们时时刻刻都得活在战争带来的恐惧里,对他来说唯有统一中原,天下才能太平。

“你是皇帝,早已站稳权力之巅,放眼天下,如今能与你相抗衡的君主所剩无几,你又何须引发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来满足你的私欲?”

“私欲?”黝黑的眸子凝望她,这两个字在他的唇齿间反复咀嚼,半晌才又开口道:“朕心里最想要的,又岂止权势而已。”

如若使人迷惑,那么从第一眼见到负伤昏迷不醒的她,得知她是名女子时,心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又是什么?

那声低沉似是自语的话,并未令她多想。

“慕容天竞,我不会答应你。”抿紧的唇瓣,说出的不是妥协,而是令他感到讶异的拒绝。

“想清楚再回答。”慕容天竞勾起一抹冷笑,那冷冽的笑教她心底一阵发寒。“你可以不答应,但凤子擎夫妇和那一干梁国遗臣都会因为你的选择而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不是一刀痛快,而是受尽折磨也无法求得一死解月兑。

那阴狠至极的话语,是眼前这个坐拥大片江山的帝王所说出,他抓住她的弱点,生生的掐紧她的咽喉,令她无从选择。

她就只能这样任由他要挟吗?

不,她绝不会就这样任由他宰割!

“慕容天竞,即便我臣服于你,我也会是扎在你心头上的一根剌。”凤袁禹仰起脸,任由锋利的刀子划破颈子肌肤,丝丝殷红滑落,隐忍着不甘的星眸,忍住心底的寒意,直直的迎视他深沉的眼眸。

冷冷的睨望那抹缓缓流下的殷红,鲜红的有如罂粟,令他莫名的不畅快,而那抹不畅快却也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痛感的划过他的眼。

“凤袁禹,朕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来伤朕。”慕容天竞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修长的手指划过那浅浅伤痕,沾染了她的血。

打从十岁那年踏入这座宫殿起,他早已学会用残忍来牢牢保护自己,在当年激烈的夺嫡过程中他没有心软过,此刻面对她,他更没有理由让她有机会来伤害自己。

因为,他懂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被狠狠掐住要害的凤袁禹,在不甘又无能为力之下妥协,她应允了慕容天竞的要求,但他却没让她知道更多关于凤子擎夫妇的事情,只知道他们性命无虞。

在面对至亲的生命安全,她只能选择背叛梁金帝过去的栽培,答应替慕容天竞夺得天下。

对她来说,凤子擎夫妇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手拉她一把的恩人。她是个孤儿,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是个在路边行乞的小叫化子,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露宿街头生活。

那是个寒冬腊月的时节,没有温暖衣物可以避寒的小叫化子,终于承受不住饥饿和严寒交迫倒卧在雪地里,在她以为死亡将至之际,是凤子擎发现了几

乎被雪花淹没的小小身躯,将她带回将军府收养。

她知道身为一介武将,父亲多么渴望有个男孩可以继承衣钵,所以她假装不知道自己的性别,全然接受父亲给予的一切教养,只因为不想看到他眼里可能出现分毫的内疚。

时间一久,她也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男儿,直到癸水出现,她才又想起自己不论再怎么努力想成为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儿,但她终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

一如慕容天竞所言,即使她以男子之身活了二十个年头,但她毕竟是名女子,做不到男人的狠绝无情。

凤袁禹端坐在镜台前,望着镜中的那张容颜,原本因长年奔驰沙场而晒得黯沉的肌肤,在历经不见天日的大牢,竟逐渐转变成透着淡淡檀红的白皙肤色,从不曾使用过的胭脂水粉,也天天被点缀在她的脸上。

“凤姑娘肤质真好,略施脂粉就显得娇艳动人。”宫女小绿搁下铜黛,望着铜镜中的凤袁禹,扬起喜悦的笑容。

打从出了大牢,凤袁禹只有来齐心院第一天有男装可穿,之后每日宫女为她准备的都是一件件上等布料裁制而成的锦衣罗裙。

起初她是反抗的,她从没想过这辈子会有以女子装扮示人的一天,她气恼的将慕容天竞要人准备的衣裳和胭脂水粉全都丢到前庭去,吓得宫女们连连下跪哀求,要她记得她们的小命全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凤袁禹从来就不是心狠无情的人,于是她妥协了,麻木的接受他全部的安排。

对于小绿的称赞,她没有半点反应,一头柔软的乌丝被她随意的用发带束起,她起身来到前庭,仰望着一片湛蓝的天。

甫踏入齐心院,慕容天竞便看到那抹正仰望天际的人儿,他要宫人噤声不通报,并以手势示意他们都退下。

即使他没有出声,但凤袁禹仍注意到他来了。

他不疾不徐的走向她,停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望着她一身锦衣罗裙装扮,还有那张略施脂粉的脸蛋,有别于男装扮相的英姿飒爽,反而清丽月兑俗的令人眼睛一亮。

一股莫名的骚动悄悄掠过心头,扬起唇,他说道:“这身装扮的凤将军,真教眹耳目一新。”

凤袁禹淡然的瞅着他,听不出他话里究竟是何意,也没有兴致知晓,“不知皇上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她的态度不冷不热,教他碰了软钉子。

扬起的唇角敛下,慕容天竞迈步上前更靠近她,也清楚瞧见她眼里的警戒,在她出手要防卫之前,先一步攫住她的皓腕。

“朕今日特来瞧瞧,要人好生款待的凤将军,是否如朕所想那般清丽动人?”挑起她小巧的下颔,慕容天竞眸光微沉,细细端详装扮后的她有多令人惊艳。

“放开我!”凤袁禹羞怒的扯着手腕,然而饶是她武艺不俗,却也不是他的对手。

她早就知道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却没料到他的武艺之高深,直教她震惊。

“禹儿。”他文风不动,眉眼里尽是对眼前这女子的心思。

他是个帝王,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再美艳动人、再妩媚的女子他都有过,却没有任何人可以令他心心念念,然而,他却对这么一颗须待细细琢磨的璞玉有了更多心思。

“皇上,请你自重。”他的一声轻柔低喃,令她心头一个激灵,想后退拉开距离,却被他硬生生扯住手腕,动弹不得。

他不发一语的注视,如墨般深的眼瞳里,倒映出她已然沉不住气的慌乱,他满意一笑。“朕以为你除了拿一双冷眼瞧朕以外,不会再有其他情绪。”

察觉箝制住自己的大掌力道略松,凤袁禹用力挣月兑,倒退数步,一双晶亮水瞳因他话里的戏谵而覆上一层薄怒。

“三日后,是朕亲御阅武之日,朕要你随行。”

“我不去。”她想也不想的拒绝。

“你该去的。”慕容天竞没理会她的拒绝,英挺的脸庞收起戏谵神色,眸光冷凝,接着转身离去。

议事殿堂内,几名武将正与慕容天竞商讨军事。

“北堂擎始终蠢蠢欲动,即使北云国百姓已经因为连年征战而怨声四起,他依旧我行我素。”海天麒盘腿端坐在案桌后方,将所得知的军情说出。

“自北堂擎登基以来,不过短短数年,他进犯四周小国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剥削民脂民膏用以养军队,这些年北云国百姓也不断外移到其他国家,人口流失比例也是各国之最。”风俊伟仰首将杯中茗品饮尽,接续着说:“不过那混小子倒也挺识相的,知道翅膀还没硬最好别乱飞,倒是不敢对咱们有什么动静。”

“快了。”原本沉默不语的北堂燎,忽地轻吐了一句。

他打破沉默的态度,让其他人很是意外。

曾经是一方霸主的男人,当年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子而褪下龙袍舍弃江山,在性命垂危之际,慕容天竞施予援手相救,才会有曾经是雄踞两方的霸主如今却是君臣关系的奇妙景象。

关于北堂擎的所作所为,北堂燎始终不曾有过任何评论。

“这三个月来,我观察到北云国一些禁军探子陆陆续续出现在我国境内刺探情报,依照北堂擎沉不住气的性子,不久就会起兵进犯我国。”北堂燎将这几个月观察到的情形说出。

“我已要人四处散布假消息,说我国大军在阅兵大典过后,为了庆祝打胜仗,因此要休兵一个月,让大多数的士兵可以返家探亲。”海天麒抿唇一笑,如意算盘早已打响。

“如此一来,北堂擎肯定要沉不住气了!”风俊伟朗声大笑。

“届时燕霞关会是首要的战场……”

慕容天竞静静听着几名武将谈论军事,然而脑袋里想着的却是齐心院那个时不时来扰乱他心思的人儿。

皇帝始终不发一语的模样引起海天麒注意,对于他的反常感到意外,于是开口唤道:“皇上?”

慕容天竞收回心神,发现臣子们几双眼睛全都往自己瞧,惊觉失态,便站起身,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喉咙道:“明日就是阅兵大典,诸位爱卿还是先请回吧,好好养精蓄锐,方能展现我国武力。”

说罢,慕容天竞便离开,留下武将们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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