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娘掌家 第十一章 你的对手不是我
瞳瞳想睡,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冼过澡,想吃点东西,但看着满桌的菜肴却食不下咽。头昏昏沉沉的,下床,屋里没有服侍的丫头。
拍拍脸颊,清醒清醒,她走到桌边想倒水,却发现茶水是冷的。
腊月寒冬,就算她是不受宠的姨娘,给她上这样的茶水未免太……
亏林宜瑄表现得处处周全,原来还是心急了,急着给她下马威,急着让她看明白,谁才是这里真正的女主人。
何必呢,她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林宜瑄。
渴得厉害,茶冷,她还是硬喝下两杯,寒意入月复,身子微抖,却止了渴。
答应晚儿去看他的,凭着记忆,她往他的院落走去。
走到门口,发现门没关,林宜瑄正在喂晚儿吃饭。
这么冷的天,屋里都添上炭盆,却没把门给关起来?这是想让她亲眼见证母子情深?让她别妄想鸠占鹊巢?
大动作尚未,小动作处处,才起了头,瞳瞳已经觉得累得半死。
“娘。”晩儿发现瞳瞳,连忙下桌跑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腰。
见晩儿冲过来,阿晨、阿曦也飞快跑到她身边,她的腰被晚儿占据,阿晨、阿曦只好一人拉住一手,彼此之间没有主子下人的分际。
“我洗香了。”晚儿抬起手,要瞳瞳闻。
“我也洗了。”阿晨、阿曦跟着说,“搓一层泥呢。”
“好,我闻闻看。”瞳瞳蹲,一把抱住三个小孩,凑近他们的胸口,惹得他们咯咯笑不停。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四个人的亲昵惹毛林宜瑄,眼看三个孩子撇下自己,往宁语瞳身边窜,一股火气上扬,林宜瑄手里还拿着汤匙,砰地一下,她把汤匙往地上重重一攒,玩闹中的四人吓了一大跳,齐齐转头望向她。
“没规矩!食不言、寝不语,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们中途离席是不对的吗?”
话说完,她上前,手指往阿曦、阿晨头上重重一戳。她留着长指甲,这一动作,两人额头瞬间浮上红肿印子,可见是下了重手。
戳了人还不解气,她怒道,“分不清楚什么是主子、什么是下人吗?谁允许你们这样和少爷玩的。”
瞳瞳摇头,他们只是孩子,下意识地,她把阿晨、阿曦拉到自己身后护着。“你心有不满,大可以冲着我来,别拿孩子出气,以强凌弱,有意思吗?”
“我不过是教训下人,也碍着妹妹了。”
“阿曦、阿晨不是下人,他们是我为晚儿挑选的臂膀,是日后相互扶持的兄弟。”
“晚儿需要兄弟,我会给他,不需要挑几个低三下四的人来当他的兄弟。”林宜瑄抬高下巴傲声道,“我知道妹妹并非出自大家,还在盗匪窝里住过大半年,行事举止不懂得规矩是理所当然。但妹妹进了咱们毅勇伯府,就得忘记过往,好好把规矩学起来,倘若妹妹还是用这法子教小孩,早晚会把晚儿给教坏了,以后出门折损伯府面子,谁来承担?”
瞳瞳轻笑问,“贬抑旁人会让你觉得自已更高贵吗?如果你不喜欢阿晨、阿曦,我可以带他们离开,至于我……谁说我进了毅勇伯府就得学规矩?”
“你非要与我敌对不可?你就不想好好与我相处?改变态度很难吗?”
“你期待我用什么态度对待你?我们不过是两条不会交集的并行线。奉劝你一句,当年抛下儿子已然过错,若想挽回他的心,最好的方法是用体谅取代责备怒骂,唯有加倍付出,才能得到你想要的。”说完,瞳瞳朝阿晨、阿曦伸手道,“走,我给你们做饭去。”
两人相视一笑,只差没跳起来大喊声耶。
只是手递过去的同时,想发现晚儿噘着嘴,眼泪快掉下来了。
两人看看林宜瑄再看看瞳瞳,阿晨吸口气,“勇敢”作主,他把晚儿的手交到瞳瞳手上,然后再牵起晩儿,再然后……一串小豆丁跟着瞳瞳回去。
看着四个人远去的背影,林宜瑄气急败坏,手臂横划,将桌面上的碗筷全扫落地。
她喘着气,阴毒的双目中窜着火花,她对自己说,“宁语瞳绝非善茬,我不能大意。”
直到夜深,苏蒙仍未回来,三个小孩躺在瞳瞳的床上,轮番说着心里的恐慌。
晚儿说,“我不喜欢那些丫头,娘可不可以叫她们走开?”
阿晨说,“王嬷嬷可凶着呐,她手上的刷子快把我身上的皮给刷破,她还说,进了伯府就得把野孩子的样儿给收起来。”
阿曦附和,“她也这么跟我说,我告诉她,『夫人说我是乖孩子,不是野孩子』,她气我顶嘴,还拿鸡毛掸子打我。夫人,你看。”他扯起裤管,让她看腿上的伤口。
心一扭,瞳瞳下床取来药膏为他擦药。
见状,阿晨忙拉起袖子,他也挨打了,是用藤条打的,已经泛紫。
看阿晨、阿曦在娘跟前讨拍,晚儿噘着嘴,眼眶红起来。
“晚儿,怎么啦?”她不信有人敢动晚儿。
他扑进娘怀里。“娘,我痛。”
拉下他的裤子,果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想被疼惜。她伸长手臂,把三个孩子揽在怀前轻声道,“看起来,我们都对这里水土不服。”
“娘。”
“嗯?”
“我想爹,想王婶婶,想村里的叔叔伯伯阿姨婶了。”
“我也想。”阿晨、阿曛异口同声道。
叹口气,她也想了呀!
苏蒙加快脚步跑进屋里,他在前院遇见何桐了,岳父没睡,守着门等他回来。
他三言两语就把这些天的事全告诉他,何桐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林氏?”
他言明自己的打算,岳父没有多话,只道,“你最好能够说服瞳瞳。”
他当然能说服,瞳瞳再温柔不过,她会体贴他的难处,会明白他的想法,就算无法说服,他的床上功夫可厉害了,总能把瞳瞳给拿下。
于是他兴冲冲地跑过来了,推开门,发现她在写字,他二话不说,冲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汲取她的气息。
“瞳瞳,我想你了。”硬邦邽的男人说着软绵绵的话语,让人……心悸。
她也想他,很想,想得日夜不成寐,想得衣带渐宽终不悔。
粗粗的大掌抚上她的脸,满眼的深情缱绻。“瞳瞳,你瘦了。”
“没事,路上病过一场。”
“那就好好养养,把肉给养回来,把精神也养回来。”
失笑,她不知道啊,不知道是他的眼神太撩人,还是他的心疼表现得那么明显,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满肚子的怨气消了。
“为什么又留起胡子?”
“我的美貌只给我的媳妇儿看,其它人想看,门儿都没有。”
哼,惯会说好听话。“招惹风流债了?”
一语中的,苏蒙额头滑过三道黑线。瞳瞳怎么那么会猜?
那个钱家姑娘,看见他就想贴上来,他都说了自己有妻子,她竟自愿为妾,还那个王大人家的姑娘,让她爹寻自己说话,说只要他愿意娶她,会出面解决瞳瞳的事,还说要给瞳瞳一大笔钱,让她把位置让出来。
什么鬼啊,他们家瞳瞳傻吗?她的老公富可敌国,巴着他,要多少有多少,她需要去觊觎那点儿蝇头小利?
“京城里的名门淑媛,对我和语尘这两个新科伯爷很感兴趣,家里的门坎都快被媒人给踩烂了,我对外放话,说我有爱妻、有儿子……”
瞳瞳接话,“可还是有人自荐枕席,甘心为小?”
呵呵一笑,他抱着她的腰不放。“谁让你家相公风度翩翩、俊美无俦呢,你可要把给守好,别让外面的人给觊觎了去。”
“守得了门外的,能顾得了门内的?”
她终于说到主题了,苏蒙正了神色,握住她的肩膀,认真说,“我心里只有你,装不下其它人。”
如果她只有此生记忆,那么,是的,她或许会被骗。但对不起,她偏偏拥有前世记忆,所以她很清楚,这种话只能在大屏幕上骗骗女孩的眼泪。
人心易变,新鲜总好过腻味的,她不信自己的魅力无远弗届,何况这里不是强调一夫一妻的世界。
她没回答,但表情摆明了不相信。
于是他决定拿出最擅长的利器——一把抱住她,就要把她往床上摆。
没想到帷帘掀开,那里躺着三个熟睡的小孩。
一个咬牙,他抱着瞳瞳往自己屋里去,他施展轻功,在瞳瞳还来不及岀声抗议之前。运动会让人血液加速进行,而想象力更教人血脉贲张,离开那么久,他想念她,想念得紧。
右脚踢开大门,他正准备好进行激烈运动,却没想到林宜瑄竟然坐在屋内,她身穿薄纱,手里缝着他的衣裳,深情款款地望着他。
瞳瞳发出一声冷笑,若她不在,是不是就该玉成好事了,又或者……之前,他们已经数度春风?
苏蒙手臂僵硬,把瞳瞳放下地,凝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宜瑄咬唇,眼底浮上红丝。“我只是过来禀告爷,宁姑娘到了,我安排她在临风阁里住下,那里离爷的院子近,也安排晚儿和他的小厮在勤学斋里安置,不晓得这样的安排可好?”
“不必,瞳瞳就在这里住下,晚儿和阿晨、阿曛初来乍到,对新地方多少会害怕,先让他们也在这院子里住下,等熟悉之后,再让他们自己挑选住处。”
这是不需要她的安排?林宜瑄不傻,明白苏蒙的态度是在告诫她、别想插手他们的事。她不懂,苏蒙到底看上宁语瞳什么?一个没有家教规矩的女子,如何能为他立起门面?
毅勇伯府刚在京城立足,必须面面俱到才能教人看得起啊!
苏蒙也不傻,好端端的,三个被安排在勤学斋的孩子怎会睡到瞳瞳床上,定是发生风波了,所以他摆明态度,希望林宜瑄理解。
但林宜瑄没有,她拧着眉眼,一脸可怜地望向苏蒙,盼能得他几分怜惜。
还不死心吗?他已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他只好再以严肃的口吻问,“瞳瞳进京,为什么没派人告诉我?”
他这是在告诉瞳瞳,自己之所以这么晚回来,不是因为不上心,而是因为不知情。也是在告诫林宜瑄,于他而言,瞳瞳比差事更重要。
瞳瞳和林宜瑄都听明白了。
瞳瞳微咂,她不是处处周到吗?怎么会没派人知会苏蒙?是想留点时间,在他回府之前给足下马威,好教自己知难而退?
林宜瑄弄错了,能够教她知难而退的人只有苏蒙。
“以后没事别到我院子里来,免得被人误会。”苏蒙又道。
像被人狠狠地揍上一拳,林宜瑄拧眉。
被谁误会?宁语瞳吗?他就这么在乎她?自己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是她为他侍候祖父祖母,是她陪他逃难,陪他走过千山万水,更是她为他拼得九死一生生下晚儿,语瞳算什么?不过是个从土匪窝里出来的女人。
不甘心、不情愿,她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般无情。
见她迟迟不语,苏蒙道,“你下去吧。”
咬牙,她不想,却不得不屈膝告退。
门关上,他看向瞳瞳,叹气。
瞳瞳似笑非笑道,“怎么办?你心里只有我,装不下其它女人,可她心里也只有你,装不下其它男人。”
拉起她的手,坐到床沿,他郑重道,“瞳瞳,她是晚儿的娘,当初她和蔡嘉佑离开,我以为她可以过上想要的日子,但是蔡家媳妇厉害,她过得生不如死。
她找到我的时候,全身伤痕累累,实在过不下去,如果我不收留她,或许她真会死于非命,在那种情况下,我无法不伸出援手,我不希望日后话传到晚儿耳里,让他怨我。”
他担心晚儿怨他,却不担心她怨他?是因为她看起来豁达大肚还是善良可欺?
“所以呢,你打算留下她?”
“是,我必须留下她。”他斩钉截铁回道。
“很好。”她从荷包里取出二十两银票。“我要自赎,把卖身契还给我。”
他哪有卖身契,早早就烧掉,早早就到府衙里注销了,只是……自赎?什么意思?林宜瑄留下,她便要离开?
不行,他不允许!“我不。”
“你答应过我的。”
“我就是言而无信,我就食言而肥,总之你不可以离开。”
“不离开,以什么身分留下?”
“还用怀疑吗?当然是我的妻子,我们行过婚礼的。”
“那林宜瑄呢?”
“她是晚儿的娘。”这两者并不违背。
瞳瞳大翻白眼,没好气说,“儿子的娘,你的妻子同处一室,关系会不会太复杂?何况,请问你与她和离了吗?官府里,苏蒙登记在案的妻子是林宜瑄还是宁语瞳?”
苏蒙无语,当时情况太乱,这件事连想都没想过,只想着让她离开,过上想要的生活便好,而林宜瑄认定他在土匪窝里过生活,谁晓得还能够活多久,他们没有考虑到这件事。
“没有和离书,那休书呢?你写了吗?”瞳瞳又问。
“我写了。”
“所以你们的婚事已经注销?”
苏蒙垂下头,并没有。
林宜收到休书,泪流满面,她把休书烧掉,悬梁自尽,差点就救不回来。出身名门的她,再好面子不过,宁可死,也不愿意名声被污。
当年在山寨子里,他想尽办法出谋划策,与大家融为一体,就是为着让怀孕的她可以过上好点的日子,可她越不过心底那道坎儿,三番两次求他冒险带自己离开。
她怀着晚儿,苏蒙怎能冒险?他只能耐心谋划,将山寨夺下。
但她等不及,无法忍受自己与贼寇挂上名。
那夜,他求她为晩儿留下,保证再给他一点时间,情况必定会改变,但她哭闹不止,还拿簪子划破手腕,坚持要离开。
他想与其留着痛苦的她,不如各自安乐。她走了,两人缘分就此划断,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没完。
苏蒙没回答,她却看懂他的答案,长吐气,“她仍然是苏蒙明媒正娶的苏蒙媳妇对吧?那我呢?二十两买回来的小妾?”
“谁说的,你不是,你是我的妻子。”
摇摇头,她不要口头宣言,她要实至名归。“哥肯定把过去的事都说给你听了,六岁我就能试着撑起家,如今我更不需要依赖男人来维生。”
“林宜瑄出身名门,再好面子不过,我虽未出身名门,但自尊骄傲半点不缺,我不为妾,不要名不正言不顺,更不要背后受人指指点点,我要快意一生,苏蒙,你明白吗?”
“给我时间,我会想到办法。”
“多久?三天、五天、一个月,还是十年、二十年,请问我需要花多少时间等待?”
咬紧下唇,同样的话,语尘问过他。
他无法亲手逼死林宜瑄,那是晚儿的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少她在那么艰险的情况下为苏蒙留下一条血脉。
他重情义、懂得感激,更别说林宜瑄还是他表妹,对于外祖家,他不能不留几分情面。
那时他斩钉截铁告诉宁语尘——他下半辈子的妻子只有瞳瞳一人。
宁语尘信了,但瞳瞳……很显然并不相信,她算计着离开,她宁可玉碎不愿瓦全。
推开他的手,瞳瞳认真道,“放手吧,其实我不该上京的,早在知道你留下林宜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结束了。”
就像袁裴告诉她程月娘怀上孩子那一刻,她便明白,自己的幻想、对爱情的想象结束了。恋栈早已结束的事,太蠢!
“不对,没有结束,我不会让它结束。”他将她抱进怀里。
低下头,她试图拔开他圈着自己的手臂,但他不放,紧紧抱着。
她一根一根用力扳开,但力量不及他,霸道也不及他,她气急败坏,动手捶上他的胸口,一下一声,“放开我、放开我……”
“不放,我永远都不放!”他声明,他宣示,他说到做到。
他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女人,好不容易遇上瞳瞳,好不容易他明白爱上了是什么滋味,怎么可以轻易放手。
他抱得很紧,让她感到室息。
她是真的不懂啊,为什么非要一遍遍在同样的模式中迂回辗转,不懂为什么她不能在爱情中开心畅怀?
她很生气,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教她一次次失意?她要走、她要自由,她再也不要委屈自己……
连日来的焦虑心,化成一张黑色大网,深深将她罩住……她,陷进去……
清醒时,三个小孩蹲在床边,仰着头,巴巴的望着她。
发现瞳瞳睁开眼睛,三个小孩迫不及待的开口说话。
“娘,爹一直在这里陪你,刚刚才走。”晚儿说话越来越顺溜。
“夫人,是皇帝派人把老爷给叫走的,老爷说,他要向皇帝告假,要待在家里好好陪夫人。”阿曦争着讲。
“夫人,老爷出门时吩咐,您现在身子弱,千万别随意下床,老爷已经派人去寻老太爷,他们很快就会回来。”阿晨道。
三人都牢牢记得苏蒙出门之前说的话——
他把晩儿抱在膝间,拉着阿晨、阿曦,目光极其认真的说道,“你们是我最强大的力量,你们要帮我把瞳瞳留下来,别让她离开好吗?”
他把他们当成大人,用他们能够理解的语言解释大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他说,“我不能没有瞳瞳,你们也不能,我们是最亲密的家人,必须合作无间,想尽办法将她想走的念头排除掉。”
他们听懂了,他们构思、讨论,想尽所有能够说服瞳瞳的话,等着在她清醒时一一道来。
“娘。”晚儿肉肉的小手贴在她肚子上。“爹说娘要让我当哥哥了,我可不可以要一个妹妹?”
她怀孕了?一怔,怎么会?但……没错,生理期已经很久没来,她还以为是旅程长路迢迢再加上心事重重,压力促使,乱了经期,没想到竟是……
“我也想要妹妹。”阿曦道。
“都不想要弟弟吗?”瞳瞳看着充满期盼的三张小脸,失笑问。
晚儿摇头。“我和阿晨、阿曦都想要妹妹,妹妹比较可爱、比较漂亮。”
三个人已经做好当妹控的准备?“好吧,娘尽力,如果生不出妹妹,你们别失望哦。”
“那就下一个再生妹妹。”阿晨道。
“嗯,一直生、一直生,总会生到妹妹。”阿曦补话。
他们当她是生产机器?但可预见,尚未出生的女儿会被他们宠得多娇气。
“我要教妹妹认字背书。”晚儿无开始做教学计划。
“我给妹妹唱歌儿、说故事。”阿曦拥有一副好歌喉。
“我会护着妹妹,不教人欺负。”阿晨说。
三个人信誓旦旦,互看彼此一眼,用力点头,工作分配完成。
瞳瞳抚上小月复,她的孩子何其幸福,尚未出生就有这么多人准备为其付出,只是……可以吗?
前车之鉴教会她,千万别轻易相信男人,一个温柔贤淑的前妻……不对,他们尚未和离,他们仍然是正式夫妻,夹在这对夫妻中间,她怎么能够幸福?怎么能够安心把孩子生下,让孩子在这里平安长大?
见她沉了眉目,孩子们忧心地望着彼此。
最终是阿晨伸岀手,覆在瞳瞳手背上,低声说,“夫人应该相信老爷,老爷很有能耐,再难的事都能解决。”
他对苏蒙有无比的崇拜,深信任何事到了自家老爷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夫人别生老爷的气,老爷很可怜,看见夫人昏倒,都急哭了。”
苏蒙哭了?是看错了吧,那样一个刚毅的男子。
“娘别生气爹,爹做错事,咱们骂他、罚他、但别气他、不理他,好吗?”晚儿终于把在肚子里积了一大串的话全说出来。
虽然他们还小,可也能够理解,这个家里的另一个夫人让夫人生气了,很明显,那个夫人想要抢走晚儿和老爷。
不过晚儿说过,说那个夫人再好,他都不会被抢走。
“别担心,我没生气。”还是影响到孩子了,她不喜欢这样,大人的事大人解决,孩子只需要负责天真无邪。
“有,娘生气了,娘放心,我不喊别人娘,我只要你当晚儿的娘。”
这话说得多窝心,只是对林宜瑄……未免不公平,但她不是圣人,做不出把儿子还给对方的决定,她痛苦而矛盾,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瞳瞳坐起身,三个孩子立刻麻溜地爬上她的床,要不是爷出门前交代过,晚儿直想往娘怀里钻。
瞳瞳看见他的,同他伸岀手。“晚儿过来,娘抱抱。”
“不行,我会压坏宝宝。”
“咱们小心一点就行。”
“真的可以?”他圆滚滚的大眼睛转个不停。
“真的可以。”
晚儿乐了,抱着娘,在她脸上亲几口。
阿晨、阿曦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嘀嘀咕咕地替苏蒙说话。
“老爷可担心夫人呢,他看着夫人,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我同老爷说话,老爷都没听见,他心里只有夫人。”
瞳瞳失笑,苏蒙有三个很厉害的小说客,一人一句,让她插不进话。
“娘,晚儿爱您,爹爱您,阿晨、阿曦也爱您,以后妹妹也会很爱您,您不要生气好不好?晚儿很害怕。”
“晚儿怕什么?”
“怕娘不要晚儿了,怕以后都看不见娘。”说到后来,他声音哽咽,让人听了心酸。
她也怕啊,怕失去苏蒙、失去晚儿,怕再度失去亲人,这个家她费了很多心思经营,只是决定权不在她手上,她也图安逸,也图受人所喜、只是,做决定的人不是她。
抱紧三个孩子,她说,“抱歉,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林宜瑄站在门外,一双眼睛嫉妒得发火。
凭什么她的儿子口口声声喊别人娘喊得这么顺理成章?凭什么她的丈夫心里眼里只有宁语瞳,好像她是路人。
不对,她才是和苏蒙一起长大的女人,是他同床共枕的内人,为什么转眼全都变得不一样?
她是做错事,但她后悔了呀,愿意尽全力弥补,她旁的不敢多求,只求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为什么就这么难?
她无法改变现况,就只能责怪他人,都是宁语瞳的错,如果她不存在就好了,不过是个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贱货,没有资格鸠占鹊巢,更没有资格享受属于她的福分。
可是宁语尘怀孕了,有孩子、有底气,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不想争权夺位,怎么可能听话安分?就算自己心机用尽,处处把她压下都无法敌得过在苏蒙心底重要的宁语瞳,对不对?
这个家很快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拳头紧缩,不行,她不能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是她的东西她就必须悍卫,不管是丈夫、儿子,还是荣华富贵。
抬高下巴,她冷着脸走进屋里。
发现林宜瑄,三个小孩立刻坐直坐正,阿晨甚至跳下床,护在床边。
林宜瑄对着阿晨冷笑,自不量力!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你要以下犯上?”
她说完,扬手,就要往他脸上打去。
瞳瞳及时把阿晨拉开,险险避过这一掌。
瞳瞳并不好斗,相反的,她是和平主义者,但林宜瑄一上来就对孩子动手,这让她忍无可忍。
“大人的事,不要迁怒到孩子身上。”
林宜瑄睨了瞳瞳一眼,是她迁怒孩子,还是宁语瞳拉着孩子当作底牌?真真是上下嘴皮一碰,什么话都可以扯得出来。
眼看林宜瑄态度不善,战事即将爆发,瞳瞳对晚儿说,“娘和夫人有话要说,你们今天大字练了没?”
晚儿哪能练大字,不过是拿着笔在纸上涂涂抹抹、横横竖竖画着,倒是阿晨、阿曦需要练字。
“没有。”三个孩子老实回答。
“你们先去练字,练完字再过来陪我说话,行不?”
“行。”晚儿用力点头,他要很乖很听话,他不让娘累,这样娘才会喜欢他,才会留下来,他始终记得爹娘成亲第二天爹对他说的话。
晚儿答应得很快,但阿晨忧心忡忡,他答应老爷要把夫人照顾好的。
瞳瞳看出他的焦虑,柔声道,“放心,没事的,快去写字,写完拿过来给我看看,一个多月没看你们的功课,也不晓得退步了没有。”
见瞳瞳还能唠叨这些,阿晨松口气,再看看林宜瑄,愁了眉头,真会没事的,对吧?
在瞳瞳的坚持下,阿晨和阿曦牵着晚儿离开。
“瞳姨娘口口声声自称娘,还真是脸大。”林宜瑄开口就是针锋相对。
“晚儿一直是这样喊我的,我并不觉得不妥。”瞳瞳也没打算对她客气。
“需要提醒你吗?晚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是你先放弃他的,在他最需要娘的时候。”
“那是因为当时爷不长进、自甘堕落,与盗匪混在一起。”
“所以苏蒙现在长进了、不自甘堕落了,你便迫不及待的跑回来?”瞳瞳也不示弱。
“我本来就应该回来,我与苏蒙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你呢,不过是个用钱买回来的贱婢,谁给你说话的权利?”
“如果夫人脑子还好使,我从来没打算与夫人对话,始终都是夫人自己巴上来。”
“宁语瞳,你给我听清楚,不不管是晚儿还是爷,都是我的。”
“没有谁是谁的,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他们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决定自己想要亲近谁,这件事由不得你我讨论。”
“嘴尖牙利有何用,我与爷一天不和离,你就永远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贱妾。”
“这样讲话能让你安心的话,就说吧。”瞳瞳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林宜瑄痛恨瞳瞳这种态度,这种摆明没将她放在心上的态度。眼底冒出火光,她咬牙切齿。“我低声下气本想与你和平共处,没想到你并非善类。”
瞳瞳轻笑,“和平共处”是她最大的宽容吗?谢啦不需要。
她实话实说,“我与你不同,我从来就没打算和你和平共处,不只你,任何想要和我分享丈夫的女人,我都不会给对方和平共处的机会。”
“你说得很对,我非善类,所以停止你的想象,我不会是你的对手,不会与你做无谓的争斗,你的对手只有一人,他的名字叫做苏蒙。”
如果他坚持让林宜瑄留下,她便一拍两散,在不对等的婚姻中受尽委屈,从来不是她的选项。
“你就这么有把握,爷一定会选择你?”
“我没有把握,但他可以选择你,我便可以选择别人。”
“你的身子已经给了爷,还能选择旁人?”
“当年你跟别的男人离开,身子给了旁人,现在不也选择回来?”瞳瞳刻薄了,但女人的战争中,她不想落败,就没有权利善良,为了孩子,她无权懦弱。
“当时我是迫不得已。”林宜瑄涨红了脸,眼底有掩不去的羞愧。
瞳瞳微笑,对她的“迫不得已”不做评论。
“走吧,你的去留与我无关,不必与我讨论你的未来,你选择你的人生,我选择我的方向,再重申一次,我永远都不是你的对手。”
林宜瑄暗恨,宁语瞳真正想说的是,自己不配当她的对白吧?宁语瞳打心底瞧不起她?
凭什么?真以为母凭子贵,她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不知道呢。
怨慰冲上脑,林宜瑄道,“你确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但愿你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这句话说得好,但愿你也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两个女人针锋相对,一句接过一句,谁也不让谁,直到下人禀告“老爷回来了”,战火方才停止。
瞳瞳并不介意战火延烧到苏蒙头上,但林宜瑄介意,她需要在苏蒙面前保持柔弱无害的贤良形象,所以她急急退场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瞳瞳觉得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