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自愿当驸马 第六章 不再被蒙蔽
“三姊姊,你怎么了?”尹常安坐上来接她们的马车后,就看尹常欢魂游天外,眼珠子呆呆看前方,连转也不会转,因此好奇的问。
叶芝浩这事实在太怪诞了,谁能想到以前的对头冤家,现在竟单膝跪下,一脸认真的跟她求婚,这也太恐怖了,她连想都不敢想,更何况跟一个小妹妹讨论这种鸟事。
“没事,就是遇到个熟人而已。”她四两拨千斤的淡淡带过。
才刚说完,马车就剧烈晃动,尹常安体重轻,差点摔出马车外,幸而尹常欢眼捷手快一把揪住她,但也因为用力捉她,尹常欢站起来撞到了马车的天花板,咚的一声巨响,脑袋霎时传来一阵剧痛。
尹常安被她抱在怀里,可以听到她心脏紧张跳动着,那声音如此急促,代表她是真的害怕她摔出去受伤。
这一刻,尹常安紧紧揪住尹常欢的衣袖,眼里充满了依恋。她迁居永宁宫,受到贤妃的庇护,知晓自己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很多,但是贤妃的温柔善良与三姊姊的真诚关怀,才是真正打开她与尹密冷酷心肠的关键。
他们以前被打骂冷落惯了,现今才知有人庇护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而他们也不想失去这庇护之所。
尹常安心中其实也有一头小兽,它不常张牙舞爪,但是它潜伏在她的心底深处,累积她的仇怨与不满。
见尹常欢为自己撞伤头,此刻那小兽狂暴怒吼,令她掀开窗帘质问——
“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站了一男一女,及一辆与他们碰撞的马车。
忠明伯府的千金小姐与少爷向前,带笑道:“我们是忠明伯府,是我们的马一时控制不住,惊扰了公主的车驾,请公主恕罪。”
尹常安怒上心头,她纵然年纪小,但往常的经历让她的见识不像一般小孩,见此女含笑轻松上前回话,毫不惊慌,显然不把惊扰公主当一回事。
也是,三姊姊以前名声不显,是近来才在贵妃逼迫下干出些动静来,朝中有人的自然知晓,朝中无人又无可靠消息来源的,自然还会以为三公主跟以前一样没没无名,就算是外面传言满天飞,他们也认为那都是胡说八道。
忠明伯府显然是后面那一种人,那也代表这就是个下三流的世家,在京城里三公主声势如日中天时,他们竟连消息都不灵通,敢自己撞上来惹事。
再见此女身边的年轻男子一直探头往车帘后面张望,他想看的是谁?
莫非是三姊姊!
尹常安升起戒心,对要出来的尹常欢摆手道:“三姊姊待在车里,你头受伤了,别出来。”
忠明伯府见了这幼小的五公主,就知三公主还在车里,还待再说什么,五公主却不让他们近前窥探,她对车夫直接下令——
“回宫,三姊姊受伤了。”
忠明伯府索性示意车夫把马车一横,挡在她们马车的前方,涎着脸笑,意图显而易见。
“三公主受伤了吗?正好我们马车上有大夫,请三公主下车移驾到我们车上……”
尹常安气得发抖,他们是什么东西,她们堂堂公主之尊还要移驾到他们车上被外男品评?这哪儿来的泼皮,故意撞她们的马车,就是要她们两人下车,又看那男子贼兮兮的眼光一直往车内飘,显见就是为了三姊姊而来。
因为三姊姊的年纪可以备嫁了!
她的三姊姊高尚伟岸、冰清玉洁、运筹帷握,怎能被这些泼皮给下了面子!
尹常安深恨,她是一国公主,竟然屈辱至斯,若是齐国公的外甥女、贵妃生的四公主尹常福在此,他们还敢这样做吗?
只怕是畏惧齐国公的威势与贵妃的权力,只会恭敬行礼,退让一边连连谢罪道歉了。
这一瞬间,她小小的心灵里升起了只有权势才能让人活得好,也只有权势才能让所有人都惧她的想法。
尹常欢在马车里听了这些话,还有什么不了解的,这就是碰瓷刁难啊!
不过她怎么觉得忠明伯府这四个字很熟……
脑中浮现原身最后死在忠明伯府的落寞凄凉,她都还没为原身出口气呢,这群人就迫不及待跑出来送死。
她隐约记起好像原身也曾遇过拦车,这些人会这样做,不过是因忠明伯府的少爷想看一下三公主漂不漂亮,再决定要不要娶她。
这种挑挑拣拣像上菜市场挑猪肉的态度,幸好他们挑的是软绵绵的原身,若是脾气暴烈又有势力的,准能叫他们吃好几巴掌再去死,若是遇见尹常福,那铁定会被打个半死吧。
更何况这忠明伯府她记得是个破落伯府,在京城早就混得很差,就是个落到第十线之后的世家,竟敢眼高于顶的挑拣,真当公主是大白菜,任由他们在地里挑吗?
这群蠢货简直蠢到无话可说,原主嫁给这一家,跟这群蠢货生活,真是个悲剧。
她还不待下令回击,旁边已有马嘶声传来,两匹神骏的白马缓步停下来,叶芝浩拉开车帘,探出车外,对着尹常安抱拳,“叶芝浩向两位公主请安。”
尹常安机警的看他一眼,三姊又没露面,怎么他也知三姊就在这车上?他们去相府时可不认识这个人,也没跟这个人讲过话,难道又是个想趁火打劫的登徒子?
听到叶芝浩那耳熟的男中音,尹常欢浑身不对劲,刚想下命令的脑袋全都变成了一片空白,只想到他刚才求婚的场景。
天啊,真是恐怖片片场呀!
叶芝浩眼一扫,已判断出现场情势,他的老婆怎容得他人垂涎窥伺,这个必须打,还要狠狠的打,打得他灰头土脸为止。
他气质冷洌,气势剽悍,浑身充满“挡我者死”的煞气,一席黑衣被他穿出了阎罗王的冷酷劲。
只见他面不改色对马夫下令道:“撞过去,为两位公主开道。”
尹常安张大嘴巴,看着这直接粗暴残酷又冷酷的出色男人。
有一种美叫暴力美学,常在电影中看到,而今天尹常安深深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把别人马车撞翻眼都不眨的主。
两匹神骏高大的骏马,再加一个加固加厚又加重的防弹车厢,撞起别人的马车简直是易如反掌,像大卡车直接压过小孩子的玩具车一般Easy。
忠明伯府的车夫被撞得唉叫连连,拉车的马更是直接重伤倒地,幸好里头的人早就下了马车,要不然不残也伤。
忠明伯府的少爷蔡华江狼狈的跳着脚,“叶芝浩,你竟敢在京城中纵马伤人!”
“你竟敢欺骗公主你车中有大夫。”叶芝浩信口开河,随口泼粪,阴起人向来是一套又一套,他痛心疾首道:“想把两位柔弱的公主骗去你的车厢做什么?蔡华江,好你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禽兽啊。”
这话如此恶毒,恶毒得让蔡华江百口莫辩差点吐血,就五公主那小女童他能干啥?况且自己想看的根本就不是她。
而且在大路上进车厢什么也不能做啊,虽然他确实有诱骗公主的嫌疑,其实他刚只是想骗三公主下车随口说说而已,怎知现在被人拿了把柄,而叶芝浩的话听起来又很不是味道,彷佛自己人面兽心,想干什么很坏的事。
叶芝浩享受极了他满脸涨红、无言以对的表情,就这种白痴也敢跟他抢老婆,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吧?而旁人对蔡华江的指指点点更加深他的愉悦,敢肖想他的女人,那就要有被碎尸万段的准备。
他嘴角微勾,这酷帅劲让尹常安眼都看直了,这种男人她出生至今从来没见过,宫里的二皇子再怎么讨厌她们,都要摆出张好哥哥的笑脸,但这人显然是懒得废话的类型,阴人的手段又厉害,冷酷的表情让人知晓他不只不好惹,还是个混世魔王。
叶芝浩冷笑道:“还有你家的马瘫了,挡在路中间,阻了两位尊贵公主的去路,我好意帮忠明伯府挪位,忠明伯府也不用送上大礼言谢,吾心领即可。”
蔡华江差点昏倒,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他撞自己,现今却说成是自家的马车自己倒在路中间,他还帮了把手?
叶芝浩把打人又喊救人这坑人精髓给发挥得淋漓尽致,忠明伯府的人全被这无耻的发言给惊呆了,而尹常安只差没像个迷妹尖叫。
再转向五公主时,叶芝浩脸上表情柔和了些,“请公主回宫,芝浩会尾随车后保卫,若再有不长眼的敢冲撞两位公主,我叶芝浩一样会帮他们好好的『挪位置』,别总把死马挡在路中间,还会让他们不用谢我的帮忙。”
尹常安呼吸急促,满脸涨红,满怀陶醉,吩咐车夫让马车往宫里走。
坐回车厢,她脸上红晕未褪,对尹常欢星星眼的道:“此乃真伟丈夫!”
尹常欢捣着头,她感觉她的头更痛了,不是被撞的那一块痛,而是掌管理性思考的那一块脑袋疼。
五妹妹,你醒醒啊,这可不是个好人,你是被洗脑了吗?
等一路无事的让叶芝浩送到宫门前,向来很有防心的尹常安已经羞答答的唤叶芝浩为叶大哥,这娇甜的语音让尹常欢知道她没救了、入魔了。
叶芝浩则是在她脑袋探出马车时回头对她一笑,那一笑让尹常欢一脑门汗,这是什么邪魅狂狷的一笑,大哥,现在不流行这款的啦。
不论她心里如何疯狂吐槽,叶芝浩还是大秀了一把霸气总裁的王霸之气,那优雅退场的背影让尹常安这新收的粉丝迷妹只差没腿软的跪下唱征服。
一进了永宁宫,尹常安立刻就宣太医过来看尹常欢撞到的地方,尹常欢觉得有些小题大作,但永宁宫每一个女人都认为姑娘家的脸比生命还重要,当然这脸也包含了被撞到的额头及头发盖住的地方。
若脸面出了差错,惹得以后夫家厌弃怎么办?
额头被敷上一服凉凉的膏药,大概是退红消肿淡疤等等的功效,还被逼得灌下苦苦的汤药,这些人才肯作罢。
尹密也在第一时间过来看她额头的肿块,尹常安将他拉到一边叽叽喳喳,这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只听见语句里兼杂有忠明伯府、叶芝浩几个字,随即这两个人就不见了。
兴和帝才步出太和殿几步,左右不知等了多久的两个小伙伴分别窜出,尹密拉着他衣袖,年纪小的尹常安勾着他裤脚,异口同声大声哭泣道——
“三姊姊要死了!”
兴和帝大吃一惊,疾步赶到永宁宫,什么也顾不了。
尹常欢刚喝完药,有点迷迷糊糊,不久后就睡着了,兴和帝过去时正好看见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细问知道无事后才缓了心跳。
他叫来跟尹常欢一块儿出去的尹常安,尹常安童言童语的把马车被当街拦下,又被阻挡着不能前进,且忠明伯府的外男一直鬼头鬼脑的想偷看三姊姊容貌,最后还是仰仗开国侯府的大公子叶芝浩义举才能回宫的事说了一遍。
这其中的凶险,还有叶芝浩的义举被灌了多少水,只有尹常安自己知晓,若是尹常欢还清醒着,是绝不许她这样胡说八道,把叶芝浩夸上天去。
但迷妹就是迷妹,不论是偶像邪魅一笑还是冷酷一语,都能被她们各式各样的称赞,古往今来,在迷妹集团里的就没个正常人,就算尹常安年纪小也一样。
大家都知道,粉丝是没有理智的!
兴和帝一听还得了,再见尹常欢出落得婷婷玉立的身形,霎时全明白了,这些全都是不怀好意,全都是狼子野心,全都是想要叼走他养得白白女敕女敕、可爱聪明的好女儿。
呸,这些臭虫,他定要找个天上无双、地上也无双的一流男子来匹配他的好女儿!
只是现在在老爹挑剔的眼睛里,这个要匹配他女儿的人不是已死,要不就是还未出生,没人配得上。
两个公主在外头受了这种奇耻大辱,兴和帝想起早前丽的菀姑姑,再想到在福果密查下,三皇子与五公主以前过着被苛待的日子,没想到非贵妃所生的儿女过得竟比一般小户人家还糟。
而尹常安只要不扯到叶芝浩,脑子立时回复正常,她趴在兴和帝膝上呜呜哭着,哭声满是委屈。
“忠明伯府连京城的三流世家都称不上,就敢这样对三姊姊胡作非为,试想,若是四姊姊出门,谁胆敢拦阻她的马车?又有哪个外男因为想看她的容貌,敢用尽这种下流方法且丝毫不惧?只怕早被齐国公府给捏死。”
尹常安一席诉委屈的话,令兴和帝心中大受震撼。
福果更是刮目相看,这五公主小小年纪,之前还只是连话也讲不顺畅的小娃,现今讲话流利了,杀人不见血的手段竟用得这般高明,这话怕不说得兴和帝心中悚然。
朝臣不畏惧皇家,只知齐国公府威严,这岂不是说齐国公府比皇家更有权势,就连天子的儿女跟齐国公的外甥女比较,竟然也只能排在其后。
兴和帝无言以对,是他在朝政上给齐国公府太多权柄,也是他在后宫给予贵妃生杀大权。常欢将尹密、常安接来永宁宫玩耍,虽然她什么也没多说,但是她的作为让他发现了他这一辈子遭遇到的最可怕的事实。
若是没有尹常欢的这些作为,很有可能他这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他心中纯良美好的魏彩薇,竟在后宫中苛待他的亲生子女,菀姑姑的事不是唯一,只是个开头。
奴大欺主与权势淘天的大臣,永远是主家与皇家最不能容忍放任之事。
帝王一怒,血流成河,兴和帝虽个性宽和,但是他发怒时依然天威难挡。
“传朕旨意,忠明伯府冲撞公主仪驾,冒犯两位公主,削俸半年,立时降等子爵,不得再复,此代后即无爵位。”
他顿了一下又道:“开国侯请封袭爵,朕准了,由侯府大公子叶芝浩袭爵开国侯,赏百金。”
不提忠明伯府领旨时家中的鬼哭神号,终于为他们的愚行付出代价,这代价还不只是失了名门地位,还有叶芝浩毫不留情散播了蔡华江想对两位公主动手的谣言,弄得忠明伯府名声臭大街。
而天外飞来一笔的圣旨也让开国侯府家中乱成一团。
开国侯愣怔住了,明明他上折子是要二儿子袭爵,怎么圣旨下达,袭爵的却是他那人见人厌的大儿子?这、这不可能啊,皇上是没看清楚他写的奏折吗?
“皇上是不是搞错了?”
开国侯领旨时脸都青了,更别说侯爷夫人与二公子那脸色之精采,黑白黄三色都混在脸上了。
宣旨太监心想,这开国侯就是个傻的,连皇上旨意也敢质疑,京城里谁不知道开国侯府的臭事,名声都烂大街了,偏还护着二儿子,而且就是开国侯硬要把爵位传给二儿子才惹来一堆风波,酒楼和大街小巷可都传遍了,人人都把开国侯府当笑话看了。
看看这庸碌无为的二公子,再想想最近在京中大出风头、一枝独秀,无数人吹捧、无数姑娘想嫁的大公子,这开国侯到底眼睛是瞎到什么程度才会觉得老二比老大好。
不过他眼睛好不好不关他的事,他只要宣了旨,拿了赏金就走。
这京中人人都传言叶大公子日进斗金,看来这叶大公子也知道他不只要有钱,还得有权有势,老爹靠不了,家里又全都是想要谋害他的坏胚子,所以转眼就攀上了三公主这金灿灿的大腿,这次能顺利袭爵,不就是兴和帝嘉奖他见义勇为帮助了三公主跟五公主。
就这份心机与能耐,开国侯这一家败得没话说啊。
“老侯爷慎言,皇上的旨意就是这样下的,过些日子还得劳您提点新侯爷进宫谢恩,还有,皇上口头嘉奖大公子,嗯,现在该称侯爷了,皇上赞他路见不平,义勇相助。”
“助了谁?”老开国侯满头疑问。
“三公主与五公主呀,尤其三公主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那股疼爱劲唷,不是宫中其他公主能比的。”
老开国侯一拍大腿,“多谢公公提醒。”
“咦?”
我提醒了什么?
怎么这老头本来接旨时满脸灰败,现在立刻就满脸红光?
宣旨太监摇着头不解的离开,殊不知他无意间一句话,开启了京中替公主开路的战火,从此京城里人人热衷帮公主开路。
只要三公主的车驾走出宫门,那就是一堆马车围上来,你争我抢的争相报出自家名号,说要为公主开路,甚至有为此卷起袖子打得不可开交的,闹出了好几件哭笑不得的事件,总之,只要公主出门,现场就闹得有如菜市场,也塞得像过年过节时的高速公路。
每次遇着这场景,尹常欢都会掉了下巴,叶芝浩更是黑着脸。
而众人只觉得这传说中兴和帝最疼爱的三公主最近声势水涨船高,看看挡公主路的忠明伯府,虽没被夺爵却也快被夺爵的凄惨下场,再看看新上任的开国侯开路开出袭爵的登天大道,该怎么做不是很清楚吗?
逢迎拍马谁不会啊,大家一块上啊,论拍马屁,人人都自信不会输给新开国侯叶芝浩这个新贵。
“你这招锋引蝶的个性能不能改改?”
“是不是你故意陷害我?我现在出门都要塞上一两个时辰,快要逼死我了!”
约在远明楼的两人一见面就对对方大加指责。
“你竟敢说我招蜂引蝶,怎不说你风流艳史太多?”
“你竟敢恶人先告状,说是我陷害你,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而且我哪来的风流黯史?全都是杂志的补风捉影。”
还未说完,雅间外头就响起娇滴滴的娇声女音——
“侯爷在里头吗?小女子是之前被您救的忠明子府蔡明怡,您可还记得?”
当然不记得,他也没救过这个女的。
尹常欢嗤的一声,“说我招蜂引蝶,不知谁才招蜂引蝶,听到没有,外面有个姑娘娇滴滴的要还你的救命之恩,最好的救命之恩不就是以身相许?”
叶芝浩皱眉道:“这么愚蠢的理论你竟然相信?”
尹常欢笑吟吟道:“小说与戏剧不是常说男人救了女人,女人就会以身相许,这种剧情大家最爱了。”
叶芝浩一针见血道出自己的观察,“那也得这个男的有钱有权,年轻又帅气才行,若是一个满脸麻子,又穷又丑又老,你以为那些女人就会以身相许吗?给几文钱当报酬也就是了。”
真当这些女人傻吗?她们可精着呢,什么以身相许,全都是满满的套路。
“说不定人家就真的是感恩到以身相许呀!”
唱反调唱习惯了,尹常欢觉得这样放松的斗嘴很开心,她与叶芝浩两人来自同个地方,有同样的生活环境,同样的价值观与理念,与他说话,她从不用掩饰自己,也不用担心说出不被这个时代认同的话。
叶芝浩的眉皱得更深,看她像在看白痴,随即想到什么,眉头舒展开来,问道:“你真的如此认为?”
她的头没点完,叶芝浩就一脸平静的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然后一把抱起她往窗边走,作势要丢她下去,然后又在紧急时刻把她扯了回来,动作一板一眼,精确无误。
尹常欢只有错愕,丝毫没有任何惧怕,因为她太了解这个人,就算这个人想要害她,也不会用这种可笑的方式,但她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却有点牙酸兼爆笑。
“好,我救了你,你可以以身相许了!”
他做出完美无缺的结论,一脸“宝贝你快以身相许,我会大方接受你”的模样。
尹常欢这才明白他刚才做那些动作的原因,她比着他狂笑,按着肚子,笑到眼泪都流下来。
这么粗暴的直接求爱,这叶芝浩真的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以前她就知道他有病,现在穿越来古代后,他的病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病出一种神仙莫测的境界来了。
“你这辈子一定没有对哪个女人献过殷勤。”
“不需要!”
言下之意是我不需要献殷勤就多的是人送上门来。
事实也是如此,外头娇滴滴的声音更急切的道:“叶大公子,您在里头吗?”
“算了,我不打扰你的飞来艳福了。”
“并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这女的是谁,更不知我何时救了她。”
叶芝浩满脸黑气,一脸厌恶,显然在现代也遇过不少这种不知所谓的事。
尹常欢开始可怜外头那个女人了,据她所知,叶芝浩可没有不打女人脸这习惯。
喝完了茶,尹常欢从另一边的密阶下楼,这是她第一次到远明楼来,这道密阶也是第一次走,里头太暗,她一打开对外的小门,阳光就剌进她的眼睛,让她眯起眼,还来不及看清楚,一辆马车已经撞了上来……
兴和帝看着沿路的径道,一盆盆珍异难言的奇花异草散发幽香,太监与宫女严肃沉默的做事,整个丽安静恬适、富丽堂皇。
福果默默跟在一旁,“皇上可是要进丽?”
“不用,朕就随意走走,不用惊扰旁人。”
这宫中是他从小生活之处,他的妃嫔少,为了打仗也削减了些宫中用度,很多细微处他都来不及注目,时间便不断消逝。
与母后一起种下的柳树早因得了虫害而连根拔起,几个荒僻的宫殿已倾颓,他愈走愈荒凉。
事实摆在眼前,偌大的后宫,丽的每块砖瓦都是新的,每盆花都是珍奇难见的,但其余宫殿却任凭风吹雨打。
远远的传来喧哗声,兴和帝停止脚步,竖耳静听。
“三弟,你字都认不全,又顶撞师傅,实在太不应该了。”
尹密抱着手里的书不说话,眼里却充满黑雾。
二皇子尹正笑道:“不如你向贤妃娘娘说你不读了,也免得到课堂上受罪。”
尹密眸光一闪,“我会读,我会继续读,劳二哥关怀,密虽愚钝,也不会哭哭啼啼向贤妃娘娘哭诉不读书,三姊姊说知古通今,万事都要迎难而上,我不会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让娘娘与三姊姊脸面无光,密先走了。”
他一转身离开,尹正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小杂种挺硬气的。”
“二殿下,这尹密不只硬气,他还聪明,我们连合宋大人专门讲些高深的经典,他刚来时连听也听不懂,现今却能答上几句,这才一个月过去而已。”
“宋大人与国公爷相熟,还能在中间做做手脚,其他的师傅软硬不吃,真是可恨。”尹正呸道:“那些老狐狸谁也不得罪,教完书就走,不就是看我与尹密皆是皇子,他们谁也不敢得罪。”
说完更恨,尹密这些日子的改变看在尹正眼里,几乎让他触目惊心,他突然发现这弟弟的天赋十分惊人,但他绝不会承认这件事。
“当初来上书房读书像个野人似的,他现在也就是沐猴而冠,再怎么样还是只猴子。”
“对,二殿下说得对,他就是只猴子。”
“没错,咱们二殿下才没把他放在眼里。”
一群人逢迎拍马,各种好话都说上,把尹密眨得一文不值,尹正才觉得心情好多了。
有人提出了个看法,“但这只猴子会进步这么快,应该是不懂就去大皇子处请教。”
“大皇子年幼时颇有美名,若不是舅父投敌,也不致于落了个软禁宫中的下场,听说他善读书,天资聪颖,性情和善。”
“大皇子尹承?哼,他得意不了多久了。”
兴和帝远远见到这群人簇拥着尹正离开才露脸,他尾随这些人,等尹正进了丽,他停了一会才要福果禀报他来了。
进了丽后,贵妃温柔和婉,尹正聪明孝顺,尹常福可爱贴心,这都是他以前见惯的景象,他询问了几句上书房读书之事,尹正也答得得体。
“三弟刚到上书房,他聪颖且认真,师傅也多有夸奖。”
兴和帝问道:“我怎听说尹密之前连《三字经》、《千字文》都背不全?”语气中颇有厌弃之意。
尹正的眼眸明明灭灭,低下头道:“三弟近来已经进步颇多了。”
这是婉转的表示兴和帝之前所听说的并没有错。
贵妃嗤道:“皇上,正儿就是这般友爱兄弟,连块破布也能被他找出优点,那尹密戾气颇深,臣妾见了他的眼珠子就全身不舒服。”
“三弟性子确实有些异于常人,听不得劝告。”
尹正棉里藏针的话让福果看他一眼,兴和帝脸色不变,眼里却有些失望。
尹正放纵他的伴读嘲笑尹密是猴子,如果在自己面前,尹正承认他确实不喜尹密,自己还不会这么失望,但他在自己面前装着友爱兄弟的模样,暗地里却对尹密有千般的不屑,这样的心胸,将来岂有大作为?
这日兴和帝未宿在丽,抬脚就向永宁宫行去,之后用一样的问题问尹密。
尹密想了一会才回答,“儿臣确实不爱读书,也许兵马打仗之事儿臣更喜欢,但……”
“但是什么?”
尹密抬眼看着这个好几年都未曾得见、直到近来才亲近得多的父皇,在未亲近前,他觉得自己很讨厌这个很少见到的爹,亲近之后才知道他个性宽和,对孩子很有耐心。
“三姊姊说人可以笨、可以蠢,但不能当个什么事都不知晓的草包,堕了父皇与死去娘亲的名声。”
“你三姊姊说得很对,在上书房与你二哥一同读书,他也可提携你。”
尹密不以为然,二哥给他的眼神利得像刀,他更对这个二哥毫无感情,只要他不来犯他,他也不会想要报仇,要知道他之前会过得那么辛苦,都是贵妃下的命令,他不去找尹正麻烦,已经是看在三姊姊说读书重要,不要惹事的劝诫下忍耐了。
“二哥读书好,但大哥读得更好,儿臣都向大哥请教。”
兴和帝深深看他一眼,“你为何舍近求远?”他问这句话时板起了脸,威势与不喜几乎扑面而来。
尹密撑起小脸,为了讨父皇开心,他应该要说谎,但他有点不屑这样做,三姊姊也告诉他,父皇是他可以诚实告知心里话的人。
“儿臣与大哥哥亲近众人都知,大哥哥学问又好,跟他一起读书有什么不行呢?”
兴和帝佯怒道:“那你知尹承为何只能一个人读书吗?”
尹密梗着脖子道:“大哥哥又没有勾结外敌,勾结外敌是他外祖家,祸不及子孙,他们一家都死了,大哥哥又有什么错?”
兴和帝脸色转黑,而尹密在永宁宫这段时间的相处,已不怕父皇,他直剖内心的感情。
“以前儿臣与大哥日子都过得不好,儿臣野蛮粗暴,大哥却没嫌弃过我粗鲁不文,知儿臣吃不饱,常常留些吃食给儿臣,尽其所能的照顾儿臣。
“现今儿臣一步登天至永宁宫,受娘娘与父皇疼爱,又有三姊姊、五妹妹作伴,书中说患难之交不可弃,难不成儿臣现在过得好了,大哥哥就不是儿臣的兄弟了吗?儿臣日子好过了,就要嫌弃他过得不好了吗?”
兴和帝看见这个年纪虽小,现在却红着脖子敢说真心话,又极有主意的儿子,一时之间彷佛在他身上看见了血性与胆气。
常欢有的美德,在这个儿子身上一样突出,而他身上原有的戾气与粗蛮,在贤妃的照顾下消散,也在常欢的教导下变成了坚定勇敢。
他挥手要尹密下去,随即也离开了永宁宫。
福果跟着他,这位精勤国政、心地宽和的帝王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岁似的,落寞的自言自语——
“莫非这十多年,朕的眼珠子都是瞎的?”
最爱的女人表面和婉大度,暗地里却对他的子嗣下黑手。
最喜欢的儿子在他前面一套,在他背后又是另一套,排挤其他兄弟,他们都在他面前伪饰,若无常欢横空出世,也许他一辈子也发现不了事实。
福果不敢言语,兴和帝长长的叹口气,落寞的眼神慢慢淡去,身为帝王的敏锐让他深思起尹正与伴读间的最后一句谈话。
“为何正儿会说承儿再也得意不了多久?”
对方满脸胡碴,毛发浓密,远看像只熊穿了衣服,近看更像只大熊,他用粗哑的声音道:“三公主多有得罪。”
“你要干什么?”
尹常欢没有多害怕,因为对方先作势撞她,然后马上把她掳上车去,但他只用软布软软的捆她的手,明显对她并无伤害之意。
“我只想请公主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尹常欢没三两下已经在后背去除了手上的布条,这大熊男大概觉得她是个弱女子,又不想让她受伤,因此绑得很松,她一下子就解开了束缚。
“帮我带信给你大哥尹承。”
“不带!”
尹常欢挑眉,这个人知道大哥的名字,看来应该是与大哥认识的人。
对方的胡子动了一下,显然还在苦恼该怎么逼她就范,而尹常欢已经一拳打向他的下巴,他一怔,捱这一拳他皮粗肉厚没什么事,但尹常欢已趁隙跳下车去。
“某并无恶意,三公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某求你了!”
见三公主跳车,这大熊汉子深知自己没有多留京城的时间,也可能再也等不到三公主落单的机会,这声恳求充满绝望。
尹常欢听到这撕心裂肺的恳求,脚步一顿,身后突然有人一把将她往后拉。
叶芝浩将她护在身后,手向前一挥,他身后的侍卫冲上去,足足用上五六人才把这熊男制服。
“带进内室,你也跟我来。”
才把人拉进内室,叶芝浩大吼的声音足可穿破尹常欢的耳膜——
“你是有多蠢,一个人来这竟然没有带人保护你,年纪小,脑容量也变小了是吗?”
“你吼什么,我不是没事吗?更何况我跟你见面的事,我不想让第三者知道。”
“知道又怎样,有比你的安全重要吗?”
尹常欢被他吼得超不爽,也咆哮了一番,要论吼人谁不会?
“大家都知道,就等于你一定要娶我。”
叶芝浩火大了,这女人到底懂不懂人话,他都跟她求婚多久了,结果她竟敢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就是因为她不想嫁他。
“我就是要娶你,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一旁被绑起来的熊男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公子,三公主也美丽可人,他好奇问道:“为什么你不嫁?他看起来很关心你,长得又好,还有侍卫,看起来就挺有势力的,做事也果决,二话不说就把我捆了。”
尹常欢瞪他一眼,这熊男跟外表不一样,怎么这么八卦?
那熊男还咧着嘴笑,“你看他多担心你,手还抖着呢,这么关心你的男人不嫁,你是要嫁谁呀?”
被这熊男一提点,尹常欢看向叶芝浩的手,叶芝浩已经把手收进袖里,但这样也掩饰不了他的手还在颤抖的事实。
“你……你……”
尹常欢惊讶极了,叶芝浩却平平淡淡的道:“我再也不想看你再次出事。”
她沉默了一会后马上道歉,现在才真切的感受到现世她的过世对叶芝浩是多大的打击,纵然他以前说过他心碎了,但她不把它当一回事,现今才知道这对叶芝当的伤害有多大。
对一个这么关心她的人,她不能不识好歹。
“抱歉,我以后会小心。”
“算了,也是我急怒攻心,口气不佳。”
那熊男见两人和好,这边瞄瞄,那边看看,贼似的双眼一瞧有空隙,就想要偷溜,他才刚动一下脚,叶芝浩已经挡在他的前头,森冷的问:“你捉三公主意欲何为?”
“呃,请三公主代为送信,某绝无不轨之意。”
见叶芝浩好像挺凶的,他把脚乖乖缩回来,不敢跑了,对着尹常欢的方向跪下,“某求三公主了,大皇子是某唯一的亲人,某从小由姊姊照顾长大,某那日在战场发誓,只要某不死,一定要把大外甥从那吃人的宫廷里接出来。”
“你是大皇子那投敌的舅舅?”尹常欢讶然。
熊男通红着双眼看她,“我大外甥已离死期不远,某求三公主保住先皇后最后一点血脉,先皇后视贤妃娘娘若姊妹,某求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帮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