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福妻 第七章 为洞房做准备
这日过后,两人不曾再碰头,阮岁年有一下没一下地绣着锦被,只要想起那一晚,她就觉得羞得无脸见人。
她不知道问了自己几百回为何那般口快,快到连后悔都来不及,真的是羞死人了。
他要是误会了怎么办?她没有不想嫁,也没有很想嫁,就是皇上赐婚嘛,她只是认为这门亲事远比嫁给戚觉要好上千百倍而已。
可是,他要是以为她不知羞地一心想嫁他,心底又不知道要怎样看低她了。
所幸接下来的几日,几个女学里的友人陆续来为她添妆,那一个个的神情像是安慰又像是不知该如何祝贺,教她好笑又好气,到底没让自己再纠结下去。
何况,收到甄蜜差人送来的添妆,教她心情更好了些。
姑且不管自己的将来如何,但她知道甄蜜嫁给了御前带刀护卫后,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由衷替她开心。
“小姐。”
听见榴衣的声音,她才回神,赶忙将最后一圈绣纹绣完,将丝线咬断,便见榴衣领着谭嬷嬷走来。
“谭嬷嬷怎么来了?”她问着,让榴衣备茶水。
“奴婢是特地来教小姐一些事的。”谭嬷嬷说着,示意榴衣先到外间去。
阮岁年闻言,便知道谭嬷嬷要教她什么,问题是她的丈夫是个断袖,不需要再教她什么吧。
“这些事很重要,小姐非学不可。”老夫人跟她提了可行性,于是她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出这么个小娘子,横竖不管成与不成,先学着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话落,她拍了拍手,就见榴衣领了个姑娘进门,榴衣又马上退到外间去。
阮岁年疑惑地看着那面容姣美,但看似有点年纪的姑娘,走起路来身姿摆动,形如水蛇,媚骨惑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良家妇女。
“楼娘子,就烦请你好生教导。”
再听谭嬷嬷十分客气的口吻,阮岁年觉得自己的脑袋真的快打结了,直到她瞧见楼娘子从木匣子里取出一只……她吓得连退几步,脸瞬间烧烫泛红。
楼娘子甚至已经开始就着手上的物什讲解,听得她羞窘不已,恨不得能逃离房间,饶她前世已经嫁过人,也没那个脸皮听人当面跟她讲解啊。
然而楼娘子已经开始动作,谭嬷嬷虽然老脸泛红,也强逼着阮岁年非看不可。
“嬷嬷、嬷嬷……”她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直想要逃,但谭嬷嬷的力气可大了,硬逼着她看楼娘子是怎么又舌忝又吮。
“二小姐,虽说姑爷是个断袖,但这天底下的事,没人能说死,也许有那么一天用得到,你得将这门技艺学好。”阮岁年听完,想死的心都有。
姑且不管夏烨到底是不是断袖,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是自己学这些羞人的事去讨好他,甚至诱惑他。
她不行……她真的不行!
救命,谁来让她闭上眼,她不想看……
寅正,才刚沾上枕头的阮岁年已经被人从床上给拉了起来,开始沐浴净身,抹上香膏再细细推匀,然后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嫁衣,头发梳得又黑又亮,抹上了发油再盘上发髻。
从头到尾,阮岁年不敢瞧谭嬷嬷一眼,就怕昨晚那些事又跃上脑海,实在是太羞人了,她可能到死都无法遗忘昨晚发生的事。
谭嬷嬷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旁指挥大局,直到听到外头有人喊道——
“二小姐,姑爷来了!”
谭嬷嬷便让喜娘领着她到荣福堂拜别祖母和父亲。
阮老夫人见着一身喜服的阮岁年,瞬间红了眼眶,轻拍着她的手说了几句体己话,她只能噙泪一再点头,最终再将目光看向阮正丰,他却始终如往常般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只是帮她盖好了盖头。
外头锣鼓暄天,鞭炮声响个不停,一旁的阮正气赶忙催着阮岁延将她给背出府外。
一路上,阮岁延什么话都没说,直到将她背上花轿时,才哑声说:“二姊,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凡事还有我。”
阮岁年轻点着头,当轿上的绸帘放下,她的泪才跟着落下。
虽然她总说嫁给夏烨没什么不好,但对于未来,她是茫然的。
说句可笑的,当初她嫁给戚觉时还不如现在的旁徨,明明夏烨是比戚觉好上千百倍的人,她依旧惶惶然。
庆幸的是,接下来的游街再转进夏府拜堂,一连串的动作让她晕头转向,没时间伤春悲秋,直到被送进喜房,她终于松了口气。
可才坐下没多久,外头便有人喊着新郎倌来了。
一旁的喜娘不断地念着吉祥话,还拿着各种瓜果往床上丢,不一会,她瞧见一双如意乌头靴走近,她的盖头就被掀起。
她垂敛双眼,紧张得不敢动弹,倒是身旁有些妇人正小声起哄着,硬是要她抬眼,她只能硬着头皮张眼,就见喜房里除了喜娘之外还有几名妇人。
“四婶就饶过她吧,她脸皮薄,禁不起笑闹。”
听着他噙笑的嗓音,她一双杏眼微动,适巧对上他的眼,今日的他束发戴冠,一身大红绣仙鹤如意的直裰更加衬托出他俊挺的身形,脸上噙着淡而柔的笑意,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抹弯月,那般秀色如画。
现在的他,就像她记忆中的烨叔了。
“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一名妇人由衷道。
“可不是吗?大人都不肯走了。”被唤为四婶的妇人毫不客气地打趣着,甚至动手推着夏烨。“去吧,外头的宾客都等着大人,你的媳妇有咱们照看着,不成问题,尽管应付宾客去。”
夏烨被推着,笑得万般无奈,临走前不忘弯下腰在阮岁年耳畔道:“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
“瞧你,宝贝成这样,难不成咱们几个婶婶还能苛待她?”话落,四婶还真用了几分手劲推他走。
阮岁年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房里喜娘也退下了,只剩四位妇人,年纪大约和戚氏差不多,神色皆温和得很,尤其是敢动手赶人的那位妇人,看着她的目光分外慈爱。
“岁年,往后见着这位就叫二婶,这位是三婶,这位是七婶,我呢,叫我一声四婶,往后大伙都是一家人,要是得闲就到咱们那儿走动走动。”汪氏是几个婶子里头最为大方活泼的,族里的女眷大多以她马首是瞻。
阮岁年轻点着头,一一叫了人,然后坐下听她们说了些关于夏烨小时候的趣事,她才知道原来眼前几位婶子算是隔房的,因为父亲那一辈相当交好,所以在夏烨成了孤儿时便有人来照看。
她仔细听着,直觉夏辉真的不简单,十岁就撑起了家务,除了读书之外,甚至还拟定了如何将族田分租,再拿每年的田租创立族学和买下更多田地和铺子,以供并未走仕途的族人有别条路走。
再讲白一点,他从小就知道怎么让别人替他赚钱,又能让别人一同赚钱,而所有赚钱的管道和法子都是他想的,阮岁年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也难怪隔房的婶子都对他这般亲热。
也不知道怎么聊的,聊着聊着,四位婶子竟然将她给围了起来,甚至当众就翻起了册子教导起她房事,羞得她满脸通红,一双杏眼起了层薄雾,泪水闪动。
她昨天被谭嬷嬷吓得还不够吗?甚至谭嬷嬷还塞了本图文并茂的小册子在她今日带进来的小箱笼里,并一再叮嘱她得多看几次……
如今,她竟得面临同样的窘境。
“岁年,你也知道大人他……”四婶语带保留地打住,脸颊微微泛红,一会才强迫自己说:“他不是不能,咱们得想些法子帮帮他,毕竟不管怎样,四婶还是希望他能够留下子嗣,要不日后他走了,谁又能替他上一炷香?”
阮岁年始终都垂着眼,这些话她完全认同,可是这种事不是想勉强就勉强得来吧。
要是因此更让他厌恶她了……她可不希望这样。
“这个东西……”汪氏塞了一只小瓷瓶给她。
她不解抬眼,便见汪氏更加压低声音,道——
“你别担心,这只是能助兴,完全不会伤到底子,无色无味的好东西,你逮着机会就加进他的饭菜里。”
阮岁年抽了口气,不敢相信她们竟然在她这个新妇入门的头一天就教她对自己的丈夫下药。
突地,她觉得手中的瓷瓶烫手极了,握都握不住。
面对一双双期盼的眼光,阮岁年顿生压力,觉得嫁给夏烨简直是一桩再棘手不过的任务,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让她可以就近瞧瞧到底要得到谁的眼泪。
唉,要不是突然想起,她都要忘了这件事,要知道她只有一年的时间,眼前都已经过了四个月了。
待四位婶子离开后,榴衣和杜嬷嬷才赶紧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房替她卸下凤冠和喜服,让她趁着沐浴时稍稍放松一下,然而待她着装时,惊见她的亵裤竟成了种很可怕的样式。
“夫人,这是老夫人那儿交代的。”杜嬷嬷拿给她时,向来没啥表情的脸皮也跟着泛起了一片红。
阮岁年真觉得羞死人了,怀疑祖母这是要逼死她。
夏烨不就是个断袖吗!他就喜欢男人,给她穿这种开裆的亵裤能有什么作用?
可悲的是,此时此刻,她还真的只能穿这种亵裤,尽管没人瞧见,她依旧羞得无法自已。
回房后,她让榴衣和杜嬷嬷都歇下,她趁机翻着箱笼,企图换件亵裤,岂料全数翻过之后,她竟然只有开档亵裤,教她顿时悲从中来。
哪有这样勉强人的?
她哪有本事引导男人,再者她根本不喜欢。一阵日的倦意袭上,她靠着床柱闭目养息,睡着前她还不住地想,她得要把那些东西都藏好,要是被他发现以为她是个不正经的姑娘,她就真的不要活了。
进房前,夏烨屏退了值夜的下人,轻步踏进房内,就见阮岁年换了套银红色绣白梅的襦衫罗裙,她倚着床柱,似早已入睡。
他停下脚步,双眼眨也不眨地瞅着她。
巴掌大的小脸如上等的羊脂玉,菱唇红艳艳地引人欲尝,然而秀眉紧蹙着,像是连在睡梦中都不安生。
又怎么了?
不是说了,不是不想嫁吗?
既是如此,为何连睡着了都还皱着眉?忖着,他的指动了动,轻抚着她眉间的皱折,像是要抚去她的忧愁。
然这般轻微的动作还是教阮岁年清醒了,她眨了眨惺忪的眼,看着面前的人,有一瞬间还搞不清楚房里怎会有个男人,吓得她赶忙站起身。
“大人。”她有些慌乱地垂下长睫,暗恼着怎么都没半个人提醒她呢。
“没事,累了就休息吧。”说着,越过她朝净房走去。
阮岁年站在原地,心想刚刚他好像模了她的眉间,总觉得他的手很烫……是错觉吗?
瞧他进了净房,知道他是要沐浴,却没让半个丫鬟跟着,那么,她……是不是该进去伺候?
“大人,要妾身服侍吗?”她在净房外问着。
里头的水声停顿了下,传来他偏哑的嗓音。“不用。”
阮岁年应了声便回房,思及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怀疑他的风寒是不是还未好全,可是都过了这么多天……该不会他又一直待在书房不肯好好养病?
她坐在榻上等了一会,就见他从净房出来,身上穿着一套玄色锦袍。
“我还有事要忙,你先睡吧。”
阮岁年眉头皱了一下,起身道:“大人,失礼了。”
夏烨垂着眼,心想她是哪儿失礼了?就见她已经踮起脚尖,伸出手往他额间一覆。
他愣了下,正意外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措时,她已经低声骂道——
“大人,你在发烧,你知不知道?”
“……是吗?”他呐呐道。
“你……你给我躺下,今晚给我好好歇着。”说着,硬是将他拉到床边,她随即走到外间想让人去找大夫。
“不用麻烦了,让夏煜熬了上回剩下的药就行了。”夏烨跟在后头阻止。
“那怎么成?”阮岁年回头瞪着他,手再次覆上他的额。“这热度得要让大夫诊脉才成,要是风寒变严重就麻烦了。”
想她那时就是因为小觑了风寒,才会缠绵病榻个把月。
夏烨直睇着她,染上笑意的黑眸异常熠亮,拉下她的手,道:“没事。”原来丫头也是会担心他的,真教人愉快。
“哪有没事,你……连手都是烫的,你赶紧去躺着。”她说着,瞧他真不打算让大夫进府,只能喊了人去找夏煜,随即便将他拉进内室,让他躺在床上,她再赶紧去净室取了盆凉水搁在花几上。
“你忍着点,水是凉的。”她找了条手巾,沾水拧干后再覆在他额上,随即又仔仔细细地将被子盖得妥妥的。
夏烨直睇着她,瞧她贴得极近,近到他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味儿,闻得他都有些心猿意马了,忙道:“丫头,要不你先去次间休息,这里交给夏煜就成了。”
“那怎么成?夏煜是个粗人,哪知道怎么伺候你。”当然,她更想说的是,她要是不待在这里,说不准她前脚离开,他后脚就跑去书房了。
哪来那么多重要的事非要他抱病处理的,更何况他新婚呢,这可是有婚假的,就算朝中真有事,也不会在这当头叨扰他。
“……你要留下来照顾我?”他受宠若惊地问。
“不该吗?咱们都拜过堂了。”说到最后,她又自己羞涩起来。
她想,肯定都是因为谭嬷嬷和那四位婶子造成的,害她现在一见着他就觉得很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瞧他嘴角上扬,笑意虽浅,却像是打从内心喜悦般,教她一对上就觉得脸上更烫,只能挑些话题分散注意力。
“你有没有多少吃点东西?”打他进门,她就没闻到什么酒味,心想该是有人替他挡酒,要不就是他的身分太尊贵,没人敢灌他酒。
“有,你呢?”他噙笑反问。
“我也有。”只是吃得不多,有点食不知味。“你呢,这阵子是不是又忙这忙那的,根本就没有好好养病,搞到今儿个还发热。”
她听四婶说了,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经手,虽说底下有管事打理,但讲无关大小总得呈到他面前,尤其年关近了,杂事多如牛毛,怎么处理都处理不完,他一个人常两个人用,身体哪堪得住?
“事多。”他喃着,像是想到什么,又道:“不过,往后有你帮我分担。”
“我?”
“嗯,待明儿个我让几个管事过来,让你早点接手,往后你就是当家主母,只要是家里的事,不需问我,你可以全权作主。”
阮岁年眨了眨眼。“这样好吗?我……”
“你是我的妻子,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你不主持中馈,难不成还要把杂事都丢给我?入冬时通州泼灾,派去的巡抚却被杀,年前派了睿亲王前往通州追查,内情错综复杂,有许多多事得费心。”
“我知道了。”阮岁年无声叹了口气,算是应下了。
总不能让他病着还要忙里忙外,是不。
只是,他肯将掌家权交给她,她难免不安的怕自己办不妥,又感动他对自己的信任,不怕她给他散尽家财。
“府里的下人要是不足,你可以叫牙人上门,但要记住,我的内外书房都不准丫鬟踏进,我的身边也不需要丫鬟,你只要买下你需要的即可。”他可不希望身边莫名其妙添了人,给自己惹麻烦。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带了陪房还有四名丫鬟,从小就跟在身边,都是信得过的,只要府里的人够用,没必要额外再找。”
夏烨沉吟了下,索性跟她说起府里的人手,有几名管事,管的又是什么事项,鉅细靡遗,教她开了眼界,直怀疑他的脑袋怎能装上那么多事,又是朝堂又是府中杂事,还不提族田打理的人手和各家铺子分号等等杂项。
要不是夏煜刚好端药过来,说不准他会趁这当头说个详实。
夏煜把药碗直接交给阮岁年,恭敬地退出房门外,毕竟外头还在收拾,缺不得他啊。
“大人,起得来吗?”她问。
夏烨其实是有点想试试让她伺候的滋味,可又觉得太过幼稚,所以还是自己起身,将药吹凉了后一股作气喝下。
“药都喝了,你就睡吧,我就在这儿。”她掖着被角说着。
“你不累?”夏烨诧问。
“刚才睡了一会,现在精神还好。”他不想让丫鬟靠近,可她身边都是丫鬟嬷嬷,夏煜正忙着差人收拾前院的狼籍,总不能在这当头又把他唤来,自然是由她照料最为恰当。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握着她的,“别让自己累着,要真是倦了,就先到次间歇着。”
阮岁年被他突来的动作吓了跳,但没有抽出手,直觉得他的手还是很烫。“别说了,歇着吧。”
握着手也好,这样一来才知道他的热度到底有没有退。
看着他噙着笑意闭上眼,真觉得今晚的他已恢复成她熟悉的样子,柔柔的,像是山间蜿蜒的溪流,可以任她嬉戏。
然而仔细打量他,就会瞧见他眼下的黑。
他从小就背负着父亲的期待,十岁却失了怙恃,他还得拉拔两个弟弟,走得那般艰辛,却又能记挂着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真是模不透,幸好,她未来有许多时间能好好看着。
望着他噙笑入睡的模样,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心疼了。
夏烨张眼时,瞧见的便是近在眼前的她的睡脸。
他有一瞬间的恍神,以为自己在梦中。曾经,他作过无数次的梦,他总是在梦里寻找她,却又一次次地在失望与痛苦中清醒。
如今,她就在眼前,是他的妻。
充塞在胸臆间的是他无法言语的满足,她愿意照顾他一整晚,是否也意味着他在她的心中有些分量?
指动了动,忍不住将她垂落在腮边的发拢至耳后,瞧她睡得正甜,哪怕房里有烧地龙,见她身上没有被子,仍怕她着凉。
然而他还没付诸行动,就听见外头传来声音——
“大人?”
在夏煜唤出声的同时,阮岁年蝶翼般的长睫颤了两下,随即清醒过来,立刻先查看夏烨,却见他一双眸正盯着自己,那般专注且噙着笑意,她不由感到难为情。
“对不起,我睡着了。”她暗骂自己真的太失职,怎会看顾到病人都醒了自己却还睡着。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倒是累了你照顾我一晚。”夏烨低哑喃着。
“这是我该做的。”阮岁年说着,伸手覆在他额上,发现热度退得差不多,总算松口气,就怕他跟她一样一病就个把月。“让夏煜进来吧。”
夏烨嗯了声,一会就见夏煜进了门,手里端着早膳和汤药,后头还跟着榴衣。
阮岁年坐到一旁洗漱,吩咐榴衣去取她搁在其他箱笼里的花茶。
“夏煜,一会让所有管事和府里的下人都在主屋外集合,还有,要所有管事呈上各项杂支帐本以及昨晚的礼单,叫徐管事将对牌都交给夫人,让夫人去点库房里的礼品。”
夏煜眨了眨眼,马上着手处理,只是走到帘子外,又道:“三爷在外头,要让他进来吗?”
“让他进来吧。”
夏煜一走,阮岁年才又走到床边,将榻几搬到床上,让他可以就近用膳。
夏灿一进门,瞧见的就是这一幕,察觉他嫂子的用意,也看得出他大哥的喜悦,他不由轻呀了声,心想,难不成大哥打一开始就看中嫂子了?
“见过嫂子。”夏灿笑咪咪地向前作揖。
阮岁年瞧了他一眼,随即欠了欠身,喊了声,“三叔。”
“嫂子不用那么客气,跟大哥一样叫我阿灿就行了。”夏灿很随兴地摆了摆手,走到床边。“大哥,不是跟你说了,要你休息就是不肯,瞧,洞房花烛夜,你竟然病了,这简直是人生一大悲哀。”
尽管他从未见过大哥对哪位姑娘投以青眼过,抑或是身边有哪个丫鬟伺候过,但他就是不信他家大哥是个断袖。
“……我会让你知道,当我的弟弟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夏烨笑眯眼道。
夏灿头皮发麻,边说边往后退,“时候差不多了,我得要去应卯了,大嫂,大哥就交给你了,他要是不听话,尽管整治就是。”说完,一溜烟跑得连影子都没了。
阮岁年不由轻笑出声,夏烨侧眼睨去,瞧她笑露贝齿,不由微扬起眉,大人大量地原谅阿灿的寻衅。
“过来一起用膳。”他拍了拍床边的位置。
阮岁年止了笑意,脸上飘着红晕,毕竟她还不习惯与他这般亲密,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坐下,顺手替他夹菜。
“早上我惯常吃清淡些,你要是吃不惯,可以吩咐厨房再弄点喜欢的,什么食材者都行,你家夫君什么都没有,钱财最多。”
阮岁年被他刻意营造的财大气粗模样给逗笑,竟不知道他也会说笑,教她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陪他用完了膳,盯他把药喝下,夏煜便来报已经把所有人都找来了,顺手交上了几本帐本。
“你去瞧瞧,我去净房。”他道。
阮岁年点点头,到了屋外,让府内管事一个个跟她自我介绍和说明所负责的杂事,虽然人手不算多,但要一口气记下这些事也不容易。
待都认得差不多了,她一回房就见到他赤着上身,吓得她赶忙转过身,心想他怎会月兑了衣袍,可仔细一闻,房里有澡豆的香味,就像他身上惯有的冷香,她偷偷转过身,见他身上还带着湿气,知道他跑去沐浴,不由皱起眉。
“你身上的热还没全退,你怎么跑去沐浴了?”
“流了一身汗,浑身不舒坦。”他从紫檀衣柜里拿了件中衣套上,再取出一件藏青色锦袍。“而且我睡得很足,觉得热度也退得差不多,一会得去书房处理朝中的公文,有些事拖沓不得。”
好久了,他不曾好好地睡上一觉,虽然还病着,却是难得的神清气爽。
阮岁年瞪着他的背影,干脆把搁在桌上的帐本收一收,跟在他身后。
“你要是非去不可,我就陪你去。”她说着,却突地想起他说不让丫鬟进书房,不知道他欢不欢迎她进他的书房?
“走吧,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那就顺便问我吧。”说着,一手接过她手上的帐本,一手牵着她。
阮岁年愣了下,垂眼看着他的手。
“怎了?”
“……没事。”她垂着脸,却怎么也稳不住加速的心跳。
牵手这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从没有人这么牵过她的手。
她对娘已经没什么记忆了,爹更不可能牵她的手,就连戚觉也不曾。
两人的掌心贴覆着,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也在这一瞬间贴合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