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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是良人我非贤妻 第十章

第四章

慈仪宫里笑语连绵,氛围一片祥乐。

皇太后岑氏与许靖宜就隔着一只紫擅茶几而坐,许靖宜正在向岑氏禀告后宫里的大小琐事,她虽是中宫,主持后宫大局,可皇太后犹然安在,后宫之事必得由皇太后过眼点头,方能真正放行。

岑氏从嬷嬷手中捧着的乌木匣子里取出一支鎏金凤簪,若有所思的把玩片刻后,才转身递过许靖宜手里。

许靖宜诧异的瞅着岑氏,问道:“太后娘娘这是……”

“这凤簪是先帝当年犹是太子时,特地请金匠凿造,并且当作聘礼送给了哀家,哀家一路随先帝看守北跋山河这么多年,未曾贪图过什么荣华富贵,只留着这支凤簪,留待百年之后随哀家一同下葬。”

望着岑氏眼眶略红,许靖宜遂扬嗓安慰道:“先帝待太后一往情深,尽管皇子众多,可这么多年来,先帝只对陛下爱护有加,可以想见必定是因为对太后的情分甚深,方会爱屋及乌。”

岑氏一把握紧了许靖宜的手,一脸感念的道:“靖儿,当年让你嫁给梓赫,确实是委屈了你,如今你位居中宫,后宫大小事全靠你一人主持,你的劳心劳力,任谁都看得见,你是一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啊!”

许靖宜沉默了,先前想说的话只能全咽回肚里,再无机会向岑氏告状。

“这支凤簪原本是哀家留着陪葬的,如今哀家要将凤簪赠予你,你该当晓得哀家对你的这份心意。”

面对岑氏这番真情流露,句句恳切的褒赞,许靖宜只能勉强扬笑答谢。

婆媳俩寒暄一阵过后,许靖宜便以不叨扰皇太后歇息,领着贴身伺候的嬷嬷与宫人离去。

回凤祥宫的路上,坐在凤辇上的许靖宜收紧握着凤簪的那一手,委屈得红了眼眶。

一旁随行的陈嬷嬷见主子脸色不好,好声好气的劝道:“娘娘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得。”

“她早就知道我要找她告状,是不?”

许靖宜低垂眼眸,冷冷瞪视着手里的风簪,只得拼命压下想把簪子扔出去的冲动。

“后宫的事,没能瞒过皇太后的眼。”陈嬷嬷叹道。

许靖宜松开了握得过紧的手,白女敕的手心已被凤簪戳出两个细小血洞,她却连一声疼也没喊,只因真正疼的,是她的心。

她自许家风光出嫁,一入宫门便是十二年。

从一个人待在冷清的东宫,再到如今,与被打入冷宫没什么两样的凤祥宫,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她内心的孤寂与委屈,早已将她的得意与自负吞噬殆尽。

除了大婚之夜,碍于礼节与顾念许家的面子,尹梓赫与她圆过一次房,这十多年来,他宁可靠着批折子度过长夜,也不愿上她的榻。

她自当晓得,尹梓赫心中只有冉守月一人,可她也晓得,皇后之位除了她,不可能有别人,因此她不怕后位被夺,只等着尹梓赫把对冉守月的情意,在漫漫岁月中消耗磨尽。

只要尹梓赫对冉守月的情意淡了,那么他迟早都会看见她这个皇后的努力。

她出身北跋王朝的第一世家,袓上皆是北跋王朝的一等功臣,族人俱是朝中栋梁,可以说许氏若是脚下一跺,将会震摇半座北跋江山,她自幼便是金枝玉叶,受尽族人宠爱,而她自个儿也争气,琴棋书画样样精擅,是北跋贵族子弟中最拔尖的女子。

如若这世上从未有过冉守月,兴许她与尹梓赫会是最登对的金童玉女。

兴许,尹梓赫便会对她死心塌地,与她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但偏偏这世上就是有个冉守月,打她进国子监的第一天起,她便抢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与赞扬。

自冉守月被伍太傅破格收入门下,尹梓赫的眼中便只容得下她一个人,视旁的女子如无物。

即便当年尹梓赫碍于太子之责,先帝又盼他以大局为重,必得迎娶许氏女子为太子妃而迎她入门,可尹梓赫待她向来客套生疏,未曾有一日待她如妻一般的亲厚。

她自当觉得骄傲受折,可无论如何,她都是北跋的皇后,她不怕谁来跟自己争,于是她耐心等待,等着尹梓赫对冉守月心生厌倦。

上天果真没辜负她的期望,十年前冉守月一夜暴崩,据闻,冉彦良也没给冉守月请太医察脉,甚至没请个仵作验明死因,就这么早早火化,烧成一坛灰。

彼时,她高兴得一夜没合眼,太子却是彻夜未归,听东宫下人禀告,太子不顾宫人拦阻,连夜赶赴冉府,后头还发生了些什么,她懒得知道,从此没再过问冉家的事儿。

只要冉守月不在人世,姓冉的是生是死,一概与她无关。

冉守月死后不出半年,冉彦良便辞官带着妻子回南方老家,这些年来不曾再踏入皇京,至此,皇京里的人逐渐将冉守月这个名字淡忘,无人再提及。

可是所有人皆忘了,唯独一个人如何也不会忘。

那个人便是尹梓赫。

即使过了十年,尹梓赫心念念的,依然是已成一坛灰的冉守月。

她这个皇后,看似独揽中宫,没有妃嫔争宠,独受皇帝眷顾,实则早已争输了一个死人。

她夜夜独守凤祥宫,一个人在宫墙内度过漫漫岁月,身旁除了奴仆,没有一个会体己她的亲人,更没有为她遮挡风雨的夫君。

她从临危不乱,再到耐心等待,从耐心等待,到如今心如死灰,即使如此,仍是渴盼终有一日,尹梓赫会看见她这个温婉大器的贤后。

盼着盼着,没能盼来尹梓赫的垂怜,只盼来他把徐明璐召入后宫,分明没有名分,却是受尽皇宠。

尽管宫人密报,尹梓赫尚未碰过徐明璐,可在她看来,事情绝不会有这么简单。

虽然容貌没有相似之处,然而徐明璐无论是神态,抑或喜好与装扮,全像极了冉守月,一看见她便很难不想起冉守月。

尹梓赫身边的李福安也看出来了,所以对待青瑶宫那头甚是勤快,经常替皇帝主子捎口讯,或是带上主子让他送去的珍稀什物过去。

这一个月来,尹梓赫虽然只上过青瑶宫两次,可每一回都是留至深夜,才恋恋不舍的回临华宫歇下。

这算什么?他宁可陪伴一个没名没分的丫头,即便屡次行经凤祥宫,也是过门不入,不闻不问。

她今日前来慈仪宫向皇太后请安,为的是想告皇帝的状,让这个皇太后婆婆去管一管皇帝儿子,后宫自有规矩,不该任由他这般乱了规矩,只要能让皇太后出面插手此事,她想,皇太后必定会妥当处置那个徐明璐。

碍于许家在朝中的势力,皇太后对她向来亲厚有礼,未曾拿皇太后身分来压她,更是经常代替皇帝关心她在后宫的吃穿用度。

可她要的不是这些,她要的是尹梓赫真心实意对她好。

这一次,皇太后早已得知徐明璐入宫的事,可为了闪躲此事,方才她竟然用这支凤簪来演一出婆婆疼爱媳妇的好戏,只为了不让她有机会提及徐明璐。

由此可见,尹梓赫把徐明璐带入宫里的事,皇太后不打算出手干预。

想来,知子莫若母,皇太后亦知尹梓赫对冉守月念念不忘,以至于多年来并无宠幸任何妃嫔,膝下空虚,没有半个子嗣,只是碍于不能得罪许家,皇太后从未开口要帮尹梓赫纳妃妾。

如今来了一个能作为冉守月影子的徐明璐,兴许皇太后乐观其成,默许尹梓赫把徐明璐给收了……

已经见血的手心又拢紧了凤簪,许靖宜心有不甘的红着眼眶,身影落寞的被太监宫人们抬进了雕梁画栋的凤祥宫。

这座宫殿对天下女子而言,是三生修得福分方能踏入的神仙宫阙,于她许靖宜而言,却是一座生坟,囚她一生孤独。

御辇摇摇晃晃的被抬进了朱雀门,守门的禁军与行经的宫人们此起彼落跪了一地。

天色已黑,朱雀门上的灯火刚点亮,只见御辇上,尹梓赫坐姿挺拔,俊秀面庞不见倦意。

他的腿上却歪躺着一具软玉娇躯,底下跪了一地的禁军宫人们,全悄然抬高眼角偷偷觑视。

徐明璐上身歪躺在尹梓赫腿上,秀丽小脸睡得甚熟,似是困极了,即便御辇一路摇摇晃晃也不为所动。

这分明是于礼不合,却也不见素来重视礼规的皇帝发怒,那一地的禁军宫人登时全看怔了眼。

“陛下,御辇可是要先往青瑶宫去?”李福安在下方恭谨请示。

尹梓赫垂眸望着腿上熟睡的人儿,扬嗓道:“回临华宫。”

闻令,李福安与随行宫人们个个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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