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兆贵女 第二章 佛寺中的黑衣人
考虑到现在回侯府会错过午膳时间,依向冬儿平时的待遇,约莫也是没得吃,柳道一干脆带着她和李嬷嬷来到京里最豪华的酒楼,先让她们饱餐一顿。
冰糖肘子、醋溜木须、蟹黄豆腐、焖羊肉、炸肉丸、粉蒸肉、炒面疙瘩……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一大桌,全是地道的京城口味。向冬儿哪里看过这种阵容,眼儿都直了,李嬷嬷也是迟疑着不敢动手,怀疑自己真有这等福气,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在柳道一的招呼下,两人才带着些羞怯,不好意思地开动了。在他斯斯文文的吃完一块肘子之后,擦了擦嘴,抬头定睛一看,却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幻觉。
桌面上的几道大菜已经几乎清空了,看样子李嬷嬷很有经验,事先拿了个小盘子装了她所吃的分量,而剩下的羊肉、粉蒸肉、肉丸、凉菜、面疙瘩等等,应该都是他可怜的外甥女儿一扫而光的,只有一大碗的蟹黄豆腐,因为她来不及吃,摆在那儿看起来孤伶伶的。
“舅舅,我不吃蟹。”向冬儿吞下最后一颗肉丸子,羞涩地笑了一下。
原来是不吃,而不是来不及吃。柳道一额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小吃货的外甥女,嫁给了声名狼藉的雍昊渊,究竟是谁倒霉还很难说呢……
末了,他干脆将自己眼前的冰糖肘子推到了目光炯炯的向冬儿面前,待她大快朵颐后,三人才启程回到归远侯府。
来到侯府门外,柳道一不意外受到了门房刁难。当他说明来意,气势汹汹的不顾阻拦要进门时,闵氏也接到了通报,急急忙忙赶到了门口。
“这……亲家舅爷,你怎么来了?”闵氏见到柳道一,仍是很客气的,虽然她长年来都以各种方式阻拦柳家人进门,但柳家每年年节送来的礼物很丰厚,也支持了侯府不少的开支,所以她即便想赶人走,也不能那么明显。
柳道一板着脸,说话夹枪带棍的。“我若不来,还不知道冬儿这几年在侯府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冬姐儿在侯府当然是吃好住好,昨儿个才吃了烤鸡不是?”闵氏干笑着,朝着向冬儿说道。
向冬儿不负所望地点了点头,笑吟吟地道:“是啊!昨儿的烤鸡是我这几年来吃的第一只,真的很好吃!”
闵氏的笑容僵住了,柳道一则是脸色更为难看,也不想再与这等恶毒心肠的妇人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
“我听说冬儿和晋王府订亲了?今天下午就要核对冬儿的嫁妆对吧?”他直勾勾地盯着闵氏,看出她的心虚。“当年我妹妹的嫁妆,我有帮忙父亲置办,有什么我也清楚,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冬儿年幼不懂,我来帮把手替她看看。这些嫁妆是我们柳家的东西,就算是侯府也不能霸占,所以这回侯府可不能再阻止我进门,否则拿到公堂上说,我们柳家也是有理的。”
闵氏手里紧紧捏着帕子,指甲都要刺到肉里。柳道一会在此时出现,莫不成是向冬儿去搬的救兵?可是她怎么知道柳道一会在京城?
闵氏并不觉得向冬儿有那么聪明,难道真的一切就这么巧合,在她要核对嫁妆时,柳道一就来了?
今儿个早上,她早就命人弄了几个假妆奁,想说糊弄一下向冬儿,待她画押确认无误之后,这件事就底定了。可是如今杀出了柳道一这个程咬金,身为淮阴首富,对金银钱财可是比任何人还精明,不是个好应付的。
一时间闵氏别无他法,只能带着柳道一三人来到了库房。一想到今儿个必定要大出血,大概也截留不了多少向冬儿的嫁妆,她气得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嫁妆的内容都记载在婚契上,闵氏自然也造假了一张,不过这些在柳道一面前都称不上手段,她乖乖的交出了当年大房真正的婚契,柳道一在确认过上头两府的印信后,便开始清点嫁妆。
“哇!原来我娘有这么多亮晶晶的首饰啊。”向冬儿看着其中一抬,里头有各式各样的钗簪钿环等饰品,一整套的头面也有十多套,光是这抬就足够将城里闹市的几家店铺给买下来。
“冬儿,妳如果有看到什么喜欢的就拿去用,不够的舅舅替妳补上。”柳道一大气地道,心忖女孩子都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向冬儿自小过得苦,对这些饰品应该更加渴望。
讵料,向冬儿的反应完全不是他预期的那回事。
她抚着兴奋得发热的脸颊,异想天开地道:“这一箱子,可以换多少冰糖肘子啊?”
敢情她方才午膳还吃不够?柳道一表情有些古怪。
一旁的李嬷嬷则是捂着脸都不敢抬头了,身为向冬儿的教养嬷嬷,她切切实实感到惭愧。
“应该……买下京城所有的猪都够了吧?”柳道一抚着下巴,还认真地估算起来。“妳看看这副头面,可是罕见的红宝石,我保证京里都找不到。还有这步摇,原本想做成凤型,但因为犯忌所以做成孔雀型,上头的羽翎用了各色的蛋白石装饰,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闵氏在旁听得心痛,柳道一的一字一句,都像在剜着她的肉。这些,原本都该是她的呀……
又清点到了其中一抬,里头装着珍贵的布料,其中占了大部分的云锦,可是掺了真金白银的上等织品,看起来色泽光亮,富丽堂皇。
向冬儿又忍不住抚着柔滑的云锦问道:“舅舅,这一匹布可以换几只烤鸡?”
柳道一苦笑道:“可以买下早上集市最火爆的那户烤鸡铺子了。”
尔后,一抬一抬的核对过去,不时可以听到类似的问答——
“这镶了东珠的妆奁能抵得几头烤羊?”
“差不多抵上今儿个羊肉馆卖的所有羊。”
“这青花瓷食盒能换多少花生?”
“舅舅的花生田给妳都够了。”
向冬儿问得欢快,柳道一也答得麻木了,李嬷嬷兀自反省着,而闵氏只觉得自己死过了一回又一回,心头的不甘及恨意也到达了顶点,她错失的远比自己想象得多太多了啊!
终于到了压箱底的部分,向冬儿眼捷手快地抽出了一本书,封面上写着“鸳鸯秘谱”四个大字,其余什么图案也没有。其他三人见她好奇地想翻开来看,全倒抽了口气,李嬷嬷顾不得尊卑礼仪,直接将书从向冬儿手上抢了过来。
“小姐,这个……我以后再教妳。”李嬷嬷只觉自己冷汗都快流下来。
“那这本书可以换多少……”
“这本书什么都不能换!”终于有一次,向冬儿以外的所有人达成了共识,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
终于核对完所有的妆奁,当年柳氏嫁进侯府时共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要不是怕犯忌,依柳家的财力翻个倍都有可能。如今剩下八十抬左右,仍是一笔惊人的财富,柳道一无心去与闵氏争执那些零头,也没想去要回柳氏死后,嫁妆账目不清的部分,因为向冬儿在出嫁前还需待在侯府,他不想撕破脸。
淮阴到京城算是远嫁,而柳府的土地店面大多在南方,便没有在嫁妆里放多少地契。不过当年柳家也曾经在京城专卖女子用品的花簪巷里帮柳氏买了好几个店铺,那些店铺的地契可得向闵氏问个清楚才行。
当柳道一提出地契的疑问时,闵氏早有准备,面不改色地道:“那些地契啊,因为必须派人去察看,还没有清点好呢!待过几日清点清楚了,我再交给冬姐儿就是。”
事实上,那几家店面闵氏早就据为己有,地契她是不打算交出来了,反正柳道一不可能久留,等他一回去,向冬儿今日吞下去的,她会一样一样再让她吐出来。
柳道一点了点头,只是淡然地道:“那好,地契的部分,日后再交给冬儿,至于我清点完的这些嫁妆,待冬儿出嫁前两日,我们柳家会再派人来添妆,到时候还会再查看一次的。”
闵氏听了险些昏倒,这岂不代表着她所有的谋算全落空了?瞧柳道一那神色自若的模样,她心中气急败坏,连客套话也不说了,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闵氏一离开,她的丫鬟婆子们便将柳道一等人请出了库房,向冬儿带着柳道一回到自己所住的西跨院,看到这院子里的风景虽然寒酸了点,也算得上清朗明媚,一整日心中压抑的柳道一方才觉得舒坦了些。
他舒了口气。“冬儿,舅舅只能帮妳到这儿了。至于那些地契,妳可能得看开一点,闵氏约莫是不会给妳了。”
向冬儿却是没有他想象的失落,反而笑吟吟地,还反过来安慰他。“舅舅,能拿回母亲大部分的嫁妆我已经很满意了,原本我什么都得不到呢!”
“妳能这么想就好。我方才说替妳添妆,可不是说假的,妳成亲日之前,我还会派人来的。”柳道一终是有了点笑容。这孩子在侯府这样的环境里,还能有如此良善乐观的性格,他心中大感安慰。
李嬷嬷此时心情愉快,也跟着开口道:“小姐就是个有福气的,运气一向那么好,才能在这个关口去巧遇舅爷啊!”
巧遇?柳道一扬了扬眉,若有所思地看着笑得坦然的向冬儿,他可没忘了她曾说过,到日发商行是特地去找他的,虽然口中是说想在出嫁前见外祖家亲人一面,但是怎么又那么刚好,今天就是闵氏要核对清点向冬儿嫁妆的日子?
“的确是个好运气的,我也不是年年来京的,居然就被妳碰上。”他面带深意地笑了笑,又揉了揉向冬儿的头顶。“看来,以后不能再叫妳傻丫头了……”
晋王府与归远侯府交换了庚帖后,王府隔日便来过大礼,议定两府的婚期订在了下月初一,也就剩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而闵氏果然在晋王府那里下了大功夫,居然有办法让晋王去求了万岁赐婚,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嫁给晋王世子雍昊渊的那个倒霉鬼就是归远侯府的大房嫡女向冬儿。
嫁妆取回了大部分后,李嬷嬷安了心,之后几日便将向冬儿拘在房里,让她绣着成亲需要的枕套嫁衣等物。
向冬儿绣工平平,对一直要低头坐着刺绣感到不耐,不时的向李嬷嬷抗议。
“嬷嬷,急着要我出嫁的是晋王府那边,所以什么嫁衣床罩枕套的他们都会备好,我绣的这些他们还看不上眼呢。”向冬儿将针刺在绣花绷子上,起身甩了甩手,觉得眼都花了,可怜兮兮地瞅着李嬷嬷。“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不行,女子出嫁,没有一件绣品拿出去,会被人笑的。”见她甩手,李嬷嬷以为她受凉,上前替她加了件比甲,又将她按回绣榻上。
李嬷嬷平时疼惜她日子过的苦,所以教导并不严格,可出嫁是大事,李嬷嬷着实拿出了教养嬷嬷的威严。“等妳绣完这只鸳鸯的头,嬷嬷再去厨房取些糕点给妳。”
向冬儿眉眼弯弯地搂着李嬷嬷的手,向她撒着娇。“嬷嬷,就算所有东西都是我绣的,王府的人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就说晋王府的王爷和世子,都是武将出身,府里又没有王妃,不会有人在意我绣什么花的。”
一想到自家可爱讨喜的小姐要嫁到那种阴沉沉的府邸,李嬷嬷心又软了。“就算是这样,妳也得多少绣一点,交代得过去就好了。唉,瞧瞧这张脸蛋儿多俏丽多可爱,就是不知道世子会不会疼惜一点。”
向冬儿不假思索地回道:“嬷嬷,妳不觉得该是我疼惜世子吗?”
李嬷嬷还真没想过这等说法,诧异地瞥着她。
向冬儿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道:“听说世子两年前才平了北方的异族,战功显赫,都加授龙虎将军了。一个原本前程看好的青年才俊,所有的荣耀都在他身上,一朝残了双腿,做什么都不方便,原本要仰视他的人全变为鄙视他,性格怎能不扭曲?偏偏他又是个没有娘的人,父亲又是个大老粗,他就算有心事也没有人倾吐,很可怜的!所以嬷嬷,妳不觉得如果我嫁进去,就是他妻子,该是我疼惜他才对吗?”
“小姐妳真这么想?”李嬷嬷很感动,这个善良的女孩儿,并没有被生活的磨难抹黑了心志,如果那晋王世子是个明理的,真真应该好好珍惜啊!
向冬儿点了点头,“不管谣言怎么传,我并不怕他,再怎么样我都是从侯府嫁出去,如今还得了万岁赐婚,他要真对我怎么样,可是要和万岁交代的!他既不能伤害我,那我是他的妻子,自然要疼惜他。他是个病人啊!身子骨不舒服,闹个脾气还不成?”
与其说她豁达,不如说她少根筋,凡事都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情。她才刚及笄,又长期受到闵氏打压,对于所谓的男女之情不甚了解,总认为嫁人就是换个地方住。
和侯府比起来,嫁到王府不仅能住不会垮下来的房间,吃的膳食等级肯定天差地远,这也是她没有很排斥出嫁的原因。
就像她曾说过的,雍昊渊都残了,他就算真的想对她动手,难道她还不会跑?她只是好吃了点,可不是傻。所以她在没有任何顾虑的情况下,对雍昊渊的惋惜可是真真实实的,毫无掺假。
“小姐,妳真的长大了,嬷嬷原本还担心妳会害怕,如今听来,嬷嬷也可以放心了。”李嬷嬷简直就想抹泪,一桩婚事逼得小姐瞬间成长,脑袋似乎也聪明多了。
“所以只要王府不让我饿肚子,我一定会对世子很好的,他们娶到我这样贤慧通达的媳妇,是不是很划算啊!”
向冬儿巧笑倩兮,说得理所当然,李嬷嬷感动的泪水却停在了眼角,硬生生流不下来。
唉……要将小姐教导成未来的王妃,任重而道远啊!
此时,房外突然传来脆生生的叫声,原来是向春华姊妹来了。依她们姊妹的语气听来,似乎刻意示好来了,让李嬷嬷和向冬儿都是一阵纳闷。
向春华的伤养好了,如今只剩一个淡红色的痕迹,不会留下疤痕,如今浏海放下来也看不出什么异状。然而为了这道小伤口,她对向冬儿很不谅解,而前些日子听到闵氏和她说起向冬儿嫁妆的事,她更是痛恨至极。
原因无他,闵氏当初的谋划是吞了柳氏留给向冬儿的嫁妆后,自己截留一些,剩下的一分为二给两个女儿做嫁妆。想不到来了个柳道一,将她的美梦粉碎,得到的利益不到一成,即使闵氏硬是扣下了京里几家店铺的地契,但那些店铺长期被拿来套利,又不能折成现银,所以只能委屈自己两个女儿了。
先前闵氏要女儿们忍耐向冬儿一阵子,对向冬儿与她们同等待遇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在被垮下来的屋顶吓到后,着实乖了一阵子,但如今可是攸关她们未来的嫁妆,那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叫她们如何忍的下去?
既然在府内得忍着她,那府外就不用忍了吧?向春华姊妹决心好好教训一下向冬儿,就算嫁妆拿不回来,出出气也是好的,至于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她们根本不在乎,反正闵氏一定会想方设法替她们掩盖过去,更重要的是那桩婚事已经有万岁赐婚,无论向冬儿出了什么事,只要死不了,就一定得嫁过去。
于是她们佯作亲切,来敲了向冬儿的房门。
向冬儿哪里看过姊妹对她有这么和善的时候,一脸惊喜的将她们迎入。“大姊、三妹。”她替她们倒了杯水。“怎么来找我了?”
看着粗陶杯装的清水,向春华抿了抿嘴,虽然娘亲口头上说待遇相同,不过自己房里的可是上等云雾茶,想到这里,才觉得心里头好过了些。
“我们是想着,二妹妹妳要出嫁了,但我们还没一起聚过。明儿个中秋前夕,二皇子妃邀请京里诸位贵女们至慈寿寺礼佛,为我天朝诵经拈香祈福。二妹妹以前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我做为姊姊的也该带着妳一次。”
向春华故意压低了声音,像在说什么秘密,“听说万岁要立太子了,不知道立的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大皇子是先皇后所出,二皇子则是现在的皇后所生,两个看起来都有机会,所以争得可凶呢!”
“是啊!二姊姊就要嫁入王府了,多认识一些贵女才好,总要知道一下京师风向是偏向大皇子还是偏向二皇子,也免得被人说世子妃是个难亲近的,或者失了礼被人嫌妳没见过世面,丢了王府的脸。”向春樱也帮腔,拿着条帕子捂着嘴笑,也遮住满脸的嫌弃。
李嬷嬷闻言皱眉,有些想阻止,总觉得向氏姊妹不怀好意。但她们这回说的也有道理,向冬儿与京城贵女一向没有来往,以往闵氏也不会让她有机会接触,有意孤立向冬儿的交际,如今向氏姊妹竟主动提供这样的机会,她也觉得小姐不该错过。
尤其事涉天家,二皇子妃选在这时候邀请众人礼佛,显然有拉拢其中某些人的意思。小姐现在未婚,参加这类聚会还无所谓,以后嫁入王府身分不同,不管晋王府对于皇子们的立场是什么,她总归是牵涉其中了,对于天家秘事总该有些了解,说不定能从旁人的交谈中听到什么,可别站错队了。
“礼佛啊……”向冬儿思索了一下,她的确没去过,可是对于那些枯燥的仪式,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耐心等着。“那得多久时间?”
“大概一个时辰足矣。”向春华解释着,说得倒是仔细。“现在刚到巳时,咱们两刻钟之后便出发,抵达慈寿寺时,应该接近正午。慈寿寺有提供素斋,膳后可到寺庙的后山走一走,未时正开始礼佛,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回府了。”
“慈寿寺的素斋闻名京城,传闻曾经有个大财主错过了用膳,还出资百两只为请寺中僧人为他特地煮一顿素斋,二姊姊妳一定会喜欢的。”知道向冬儿是个吃货,一旁的向春樱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可是那要等到午时啊……”向冬儿模模肚子,“我现在肚子就饿了。”
向春华笑容微僵。“沿路会经过卖吃食的地方,再买些在马车上吃就好。”
向冬儿为难地看着她。“我没钱……”
妳嫁妆都快能买下整个京城了,敢说自己没钱?向氏姊妹听到这话,险些忍不住翻桌。
不过她们也知道,那些嫁妆已经清点完毕,眼下的确动用不得,她们无奈地对视一眼,由向春华代表道:“那一点点银钱算什么,我们姊妹帮妳出了便是。”
“真的?”向冬儿终于意动,想到一路上的美食,还有传说百两一顿的素斋,她点了头。“那好,我准备准备,就和姊妹们出府。”
“小姐,”李嬷嬷急忙道:“我和妳一起去。”
“马车坐不下呢。”向春樱白了李嬷嬷一眼,她必须和向冬儿客气,不代表也要和这个老奴婢客气。“二姊也不必准备什么,礼佛的东西我们都备好了。”
“可是小姐自己去,我不放心……”李嬷嬷方才不阻止,就是想着自己跟在她身旁,但显然向氏姊妹没将她算在内,只有单纯的向冬儿孤身一人,难保不被向氏姊妹算计了去。
“有府里侍卫跟着,怕什么?”向春华好整以暇地望着李嬷嬷,“难道以后二妹妹成了世子妃,李嬷嬷也要亦步亦趋,替她说这做那,不怕二妹妹被人笑死啊!”
李嬷嬷无语,向春华的的确确是说中了要害。自己能保护得了小姐一时,却保护不了她一世,小姐必须学着保护自己才是。
向冬儿见她为难,不由打着圆场道:“嬷嬷,妳不用担心我,大姊说会出银两帮我买吃食,我不会饿着的。”
就是妳这么想,我才担心啊!李嬷嬷苦笑着。
罢了!就当是冬儿小姐的一次试炼,横竖这次慈寿寺有那么多贵女在,甚至还有二皇子妃,那皇宫派出的护卫阵容、派头可不比一般,小姐只要不主动惹事,乖乖的在人多的地方待着别乱走,应该无妨。
况且这府里还有小姐大笔嫁妆,她也要看着,免得人走光了,让闵氏有机可乘做那鸡鸣狗盗之事。
“小姐,那妳自己去吧,此行务必小心,别乱走了……”
李嬷嬷交代了一大串,直到向氏姊妹不耐烦了,匆匆将向冬儿拉走。
前往慈寿寺的路上,向冬儿完全没有与两姊妹谈天说地、悠闲赏景的兴致,只是见到想吃的摊贩或店铺就叫马车停下,由向春华掏钱让侍卫去买。
为了让向冬儿不会半路撂话说不去,向春华真是咬紧牙根,一次又一次的将银子撒出去。
住在京都的好处就是天南地北的美食都能在街上买到。河南的枣锅盔香甜薄脆、江苏的汤包皮薄味鲜、杭州的酥油饼松脆可口、绍兴的虾肉蒸馄饨香醇鲜女敕,还有一些到处都有的小吃,诸如白糖糕、蜜麻花、臭豆腐、酸梅汁……等等,向冬儿一项不漏,可说是沿路都在吃,弄得马车里气味复杂,向氏姊妹简直都不想与她同车了。
难得有人出钱,不吃白不吃嘛!向冬儿抱着这种想法,在抵达慈寿寺时,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糖糕,拿了帕子抹了抹嘴,不需丫鬟侍卫协助便轻巧地跳下车,居然连肚子都没凸一点,真不知道都装到哪里去了。
即使马车一路走走停停,此时仍是午时未到,不过已经有许多贵女在这里,三三两两站在一块儿,对于向氏姊妹的现身,并没有多加搭理,顶多是见到向冬儿这个生面孔会多看两眼罢了。
归远侯府景况日衰,许多贵女都不屑与之交往,所以对向氏姊妹冷淡是应该的。以往向春华与向春樱会很介意这样的冷落,厚着脸皮也硬要加入别人的话题,偏偏见识不多,时常弄巧成拙,令京城贵女们很是不喜。不过今日情况不同,那些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不过来找,恰好方便她们实施计划。
“二妹妹,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到后山走走吧。”向春华说道,带着两个妹妹便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向冬儿肚子有些涨,乐意地跟了上去,想着走一走能消食,等会儿午膳也能多吃一些。
慈寿寺是沿着山势建的,后院连着一大片山林,风景清幽,偶有香客入山赏景,都走出一条路来了,夏日艳阳高照的时候,绿荫满处,微风徐徐,十分舒爽。
不过如今已然入秋,山林里却是凉意沁人,鲜少会有人自讨苦吃走到这里来。
向春华与向春樱以前曾多次陪闵氏到慈寿寺来,闵氏拈香礼佛,她们姊妹就结伴到山里玩,虽然不敢走太深入,不过这周遭的环境她们也记得差不多了。待她们和向冬儿走到一处密林之间的小空地时,四周已杳无人迹。
“唉呀!”向春樱突然抱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我肚子好痛……”
向春华紧张地扶住妹妹。“糟了,可能是刚刚在车上吃坏肚子。”
向冬儿一脸纳闷。“刚刚在车上一直吃的只有我啊。”
妳也知道自己一直吃!向春华与向春樱同时脸色一僵,前者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可能早膳吃错东西了……”
“我们吃的早膳不都一样吗?”明明婶娘就说三姊妹同一待遇嘛,向冬儿仍是一头雾水的迷糊样。“怎么大姊和我都没事?”
向春樱简直要跳脚了,咬牙切齿地道:“总之我现在肚子疼,姊姊扶我去茅厕吧!”
向春华急急点头,怕再和向冬儿多说下去会露馅,便扶着向春樱欲走,然而临走前,她慎重其事地朝向冬儿交代着。
“二妹妹,这里妳不熟,可别乱走,在原地等我们,否则等会儿找不到妳就糟了。”
向冬儿点点头,看着向春华扶着向春樱走出密林的背影,之后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因为山里凉意重,她打了个冷颤,开始转圈圈走动,倒是没有离开密林。
这片林子树丛紧密,浓荫蔽日,不远处的一棵巨树枝干上,立着两个蒙面黑衣人,只露出眼睛。其中一人眼神揉和着清朗与冷厉,两种违和的气质在他身上却毫不冲突;另一个有双桃花眼,似乎随时都带着笑意,两人将向氏姊妹演的一出戏看了个全。
桃花眼看着密林里的向冬儿,嘻皮笑脸地道:“主子,你说这个傻妞等得到她的姊妹吗?”
冷厉男子不语,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桃花眼看去。
在密林远远的另一端,竟然来了两个泼皮。这两人平素为非作歹,调戏良家妇女,在京城里恶名昭彰,却因为罪不致死,屡次进出衙门大牢却仍逍遥法外。他们似乎有目的的前来,直直朝着向冬儿的方向前进。
桃花眼差点没吹了声口哨。“那傻妞的姊妹真狠,这是要葬送她的清白啊!”
冷厉男子仍是没有说话,目光复杂地看着向冬儿那副与世无争的天真表情,没有想出手搭救的反应。然而桃花眼长年与冷厉男子相处,却隐约看出了他持剑的手动了一下。
“怎么?你认识那傻妞?想救她?”桃花眼挑了挑眉,一向冷待女人的主子,对个女子露出异样神色,原本就是件很奇怪的事。
瞧那傻妞虽然姿色不俗,笑起来像朵娇女敕鲜明的山芙蓉,但距离让一个男人失去理智的倾国倾城还挺远的啊……
没有理会桃花眼的调侃,冷厉男子蓦地微微放松握剑的手,因为向冬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离开了原地,穿入密林,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真是个运气好的啊……”桃花眼简直看傻了眼,因为就这么巧,两个泼皮在向冬儿刚离开没多久,便走到了她方才站立之处。
“等了好久,肚子又饿了啊。”向冬儿走在林子里,不住地动了动鼻子,“不是说正午有素斋?那应该有香味吧?要往哪里走呢……”
她像是一点也不害怕自己会在林子里迷路,秉持着对食物的热爱,就在林子里乱转起来,竟恰巧躲过了那两个泼皮。
泼皮们到了说好的地点,却没有看到给他们银两的人口中所说的标致小姑娘,他们以为自己弄错地点,便朝着另一个方向搜索起来。
冷厉男子及桃花眼眼睁睁地看着向冬儿就这么走到他们所立的巨木下。忽然间她不知为什么就在巨木旁停下了脚步,猛地抬起头,伸了一记懒腰……
手就这么越过头举着,嘴巴也忘了关,向冬儿呆呆地看着树上的两名黑衣男子,三人六目相交,她一下子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桃花眼目光一凝,收起了嘻皮笑脸,朝冷厉男子递过去一个眼神,做了一个杀头抹脖子的动作。
冷厉男子微微摇头,居然不顾泄露自己身分的危险,由树上落下至向冬儿面前。
向冬儿愣愣看着眼前高出她一大截的男子,由于背光让她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他的眼神却清清楚楚映入她眼中,是那么凛冽,那么无情,明明冬日未到,她却感受到了寒意。
“你……”好半晌,向冬儿才吞了口口水,从惊讶的情绪中开口。“那个……请问你知不知道,慈寿寺正午的素斋在哪里开?”
此话一出,桃花眼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冷厉男子亦是无语,只是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恰恰是那两个泼皮搜寻的相反方向。
向冬儿一喜,她自然知道眼前男子出现得蹊跷,那蒙头盖脸的打扮也绝对不是在做什么正经事,不过对方显然没打算为难她,她也就顺水推舟地道了谢,朝他指的方向加快脚步而去。
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向冬儿总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她相信自己不会忘了黑衣男子的那双眼,那是她看过最冰冷的眼,深沉有如无垠黑夜,却不令人害怕。
冷厉男子又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跃回树上,而桃花眼早已无声笑得肚痛。“这丫头也未免太缺心眼,居然问一个刺客去哪里吃饭?”
冷厉男子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淡淡地道:“目标来了。”
桃花眼立即收起笑意,目光望向方才向冬儿站的小平地。
向春华与向春樱领着一群贵女,站在众女之间的竟然就是今日邀约礼佛的主角,那个尊贵的二皇子妃。
但见向春华边走边哭诉着,“……二妹妹自己闯入了树林里,我们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央求几位小姐一起来帮忙。幸亏皇子妃大度,派出了侍卫在林子里帮忙找,否则我们也是没办法。”
向春樱虽然一滴泪都没流,脸上却很是焦急。“听说城里几个泼皮最近都在城南这一带流窜,妳们说二姊姊会不会遇到什么坏事?她下个月就要嫁到晋王府了,可不能失了清白。”
几名贵女都变了脸色,却是有些兴奋,反而不觉恐惧。毕竟自己这里这么多人,还有满林子的侍卫,她们有什么好怕的?倒是向冬儿可能遇到泼皮有辱清白,那可是天大的消息。
虽说称呼贵女贵女,那也只是身分尊贵,骨子里不过是被礼数拘着,生活十分苦闷的女孩子,对于那些街头巷尾的闲话仍是很有兴趣的。
晋王府本身的变故就很有话题性了,若是未来的世子妃再失了清白,这几个月在京城里聚会的谈资都有了,毕竟那可是已经有了圣旨赐婚,无论如何都后悔不得啊!
那两个泼皮看到林子里满是侍卫,早就吓得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巨树上的两名男子看到目标的二皇子妃身边只带着一群女子,侍卫又分散四方,见机不可失,从树上飞扑而下,剑指二皇子妃的眉心。
众女见到刺客突然出现,全吓得尖叫乱窜,一下子密林里像炸了锅,侍卫们知道出了事,却一时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找二皇子妃。
一片混乱虽然增加了黑衣人刺杀的难度,不过也让二皇子妃趁乱逃跑时落了单。
机会稍纵即逝,那桃花眼杀了几名侍卫,冷厉男子则是觑紧了二皇子妃逃跑的方向,朝她肩膀刺了一剑,让她惨叫出声,负伤滚到一旁。
就在这时候,密林里又钻出了一群人,竟是去而复返的向冬儿。令人意外的是,她身后竟带着数名侯府侍卫,每个人手上还拎着个食盒,看到了林子里的一片混乱,也吓得将食盒一扔,加入了战局。
有了侯府侍卫的帮忙,黑衣人的攻势不再那么凌厉。不过他们的目的也不在杀死二皇子妃,只要伤了她,弄得像是仇杀,引起混乱就够了。
于是冷厉男子与桃花眼虚晃一招,震开了侯府的侍卫后,飞身上树,脚点树梢飘然而去。只不过那冷厉男子临走前不忘深深地看了向冬儿一眼,彷佛在用眼神告诉她,他们会再见的。
向冬儿吞了口口水,其实很想告诉他,她真的不是故意破坏他的好事,因为她这个人一点正义感都没有啊……
不过二皇子妃在眼前受伤,向冬儿也不能装作视若无睹,只能急急忙忙带着侍卫上前救助。
原来她离开密林后,找到了慈寿寺供素斋的斋堂,但却不见自家姊妹。她怕她们没得吃,便让人把三姊妹的分额都装在了食盒里,怕姊妹又回到林子里等她,会饿了肚子,便叫来几个侍卫帮忙拿着,返回密林里找,没想到意外撞见了黑衣人刺杀二皇子妃。
那些受伤的、逃走的贵女们,都知道自己是因为向冬儿带来侯府侍卫介入才得救的,于是,向冬儿莫名其妙成了解救二皇子妃众人的大恩人。
反而是向春华及向春樱姊妹引二皇子妃入林,还刻意让皇宫侍卫分散开来找人,让她受到袭击,而且向冬儿后来是由慈寿寺的方向而来,根本没有所谓的在树林里迷路一事,因此向氏姊妹不仅被人怀疑与刺客有关,更得罪了京里一大票贵女,这下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侯府的马车回到府里时已是皓月当空,然而车里只有向冬儿一个人,差点没把闵氏给气坏了。
而二皇子妃派了一个婆子陪着向冬儿回府,向闵氏说明一切,闵氏听到自己女儿们犯了事,吓得脸色苍白,即使很想将向冬儿捏死,但在二皇子妃的人面前却也不敢对她动手,只能唯唯诺诺的将人请走,急急忙忙的到书房里,找向裕商讨如何将两个女儿救出来。
至于向冬儿,头昏脑胀地回到西跨院,却在房门口顿住了,脑子想的全是那个目光冰寒、戾气十足的黑衣男子。她有种预感,这个男人未来一定会再出现,只是不知道两个人会以什么方式再相见……
深吸口气,冰冷的空气窜入脑中,还带着点泥土味,冷静了她莫名骚动的情绪。眨了眨眼,暂时把那恼人的眼神抛到脑后,向冬儿抬脚进了房门。
房里李嬷嬷早已等得心焦,听向冬儿说了当时情况,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向氏姊妹借口出恭将小姐丢在慈寿寺后山密林之中,其心可议,后来小姐肚子饿跑了,居然真的出现黑衣刺客⋯⋯李嬷嬷觉得自家小姐可能因祸得福,还得了二皇子妃的感谢,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秋日的暖阳一早就晒得人心喜,但归远侯府的气氛却有些沉重,因为向氏姊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在衙门里待了一个晚上。
虽然知道京城尹不致亏待她们,不过女子待过大牢,名声上总是有损。向裕与闵氏从昨夜一接到消息就开始奔走,都不知道回府了没。
然而这一切都与向冬儿没什么关系,早晨梳洗后,屋里晒不到太阳有些凉飕飕的,李嬷嬷替她穿上一件小披肩,端来早膳。
花卷、煎饼、咸菜、拍黄瓜、水煮鸡蛋和一碗猪肉汤。向冬儿用煎饼夹了点咸菜,就着黄瓜吃了几口,又让李嬷嬷替她剥一个蛋,再喝几口汤,剩下的都留给李嬷嬷了。
“小姐,妳吃这样够吗?”李嬷嬷有些担心。
向冬儿胡乱点点头,“嬷嬷,我心里有事吃不下。”
“可是在担心大小姐和三小姐?”李嬷嬷嫌弃地道:“小姐就是心善,她们昨日显然是要加害于妳啊!何苦替她们烦恼?”
“我知道大姊和三妹不会有事的。”因为向冬儿确信那两个黑衣人和她们姊妹没关系,什么都查不出来的。“我只是……嬷嬷,如果我心里一直想着一个人,想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那是种什么毛病?”
怎么听起来像是害了相思?李嬷嬷汗毛都要竖起来,紧张地问:“妳心中有人了?男的女的?”
“是个男人……”向冬儿有些迟疑。
李嬷嬷一把跳了起来,倒抽口气。“妳怎么会想男人了?”
这下惨了!李嬷嬷在心里痛骂向春华姊妹,昨天究竟让向冬儿见到了什么人,居然一天时间就开始想男人了?万一日后嫁到晋王府,心里头装的却是别的男人,就凭那世子的暴虐,要让他知道了,小姐还不被打死啊?
李嬷嬷兀自胡思乱想,急得跳脚,向冬儿却仍在回想着昨日的画面。
“就是昨天树林里那些袭击二皇子妃的黑衣人啊!其中一个的眼睛很有神,很清澈,看着都有股慑人的气势,可是给人的感觉好冰冷,一点感情也没有。昨儿个我破坏了他的好事,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简直吓呆了,总感觉会再见到他……”
听到她这么说,李嬷嬷反而松了口气,啼笑皆非地瞪了她一眼。“原来妳是吓到了,嬷嬷以为妳思春呢!行了行了,等会儿妳开始绣花,就能把心静下来了。”
听到绣花,向冬儿心都凉一半,突然降低的食欲瞬间都恢复了,只想着要不要多来几个花卷和煎饼,减少绣花的时间。
而此时吴氏与闵氏突然一起前来,她们可不像向春华姊妹还会敲门,而是不客气地直接叫丫鬟推门就进去,看到向冬儿正在用早膳,不悦地冷哼一声。
“妳的姊妹都还身陷在衙门之中,亏妳还吃得下早膳!”闵氏憋着一股火气说道。
向冬儿很是无辜。“可是刚才李嬷嬷去拿早膳时,才看到祖母房里的丫鬟把吃完的食盒送回厨房……”
吴氏脸一热,这丫头怎么扯上她了?
闵氏险些没骂出娘来,但总不能去教训自己婆婆,怪自己没事找这碴,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再次岔开话题。
“今儿个来,是想来告诉妳,当初妳娘嫁妆里的地契是怎么处理的。”说到这个,闵氏心里才好一点,她露出一个笑容,笑容里恶意满满。“原本呢,那些地契该是京里花簪巷里的几个卖水粉、饰品等等的铺子,不过因为妳要嫁出去了,妳也不会管理店铺,给妳那些反而麻烦。所以妳祖母就做主将那些店铺换成了土地。不过买卖和衙门上档子需要时间,在妳出嫁之前地契才能给妳,妳可要好好收着。”
坑大房的孙女这件事上吴氏也分得好处,故也乐意配合着媳妇,反正大房又不是她生的,死活与她何干。“那些土地都不在京城,价钱没那么高,却是极为辽阔,其中也有良田林场和牧场什么的,每年的收益单纯,管理容易,妳也才不会焦头烂额。”
婆媳两人对视一笑,她们确实卖了店铺换土地,但卖的是花簪巷里最不值钱的一间,换得的土地却是在东北关外的大片土地,辽阔是够辽阔了,不过压根鸟不生蛋,向冬儿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一次,这还是特地托人去办的,才迟了这么些日子。
她原本也不想做得这么狠,不过大部分嫁妆已还给向冬儿了,地契什么的留下来,算是归远侯府养她几年的代价了。
向冬儿不置可否,李嬷嬷却是急了,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在坑人呢?“敢问老夫人和夫人,那些土地位于何处?是否等值交换呢?”
闵氏没有开口,吴氏却是骂人了。她今天来,就是特地来压制李嬷嬷的,因为闵氏虽是侯府媳妇,却只是个平民,吴氏的丈夫是归远侯,她可是货真价实的三品诰命夫人,官大压死人啊!
“该死的奴才,有妳说话的分吗?”吴氏拿出侯爷夫人的威严,但毕竟是小妾出身,骂人极不着调。“敢再多嘴,就把妳发卖出去!看妳这年纪,人老珠黄的,就算是窑子都不要妳吧!”
李嬷嬷今年满四十五,被说得如此不堪,气得脸都涨红了,不过因为对方是吴氏,再怎么愤怒也得忍下去。
向冬儿拉住了李嬷嬷,不想她再受侮辱,便主动开口道:“祖母,婶娘,劳烦妳们替冬儿如此着想,冬儿知道了,那土地的地契,成亲前再拿来就好,谢谢祖母和婶娘。”
就知道是个好糊弄的,吴氏与闵氏本想再奚落两句,不过向冬儿这逆来顺受的样子,让她们觉得无趣,便讪讪离去。
待人走远了,李嬷嬷才不甘心道:“小姐,妳别听她们鬼扯!什么拿店铺换土地,也不知道换的是哪里的土地,要是偏远一点,小姐根本什么收益都看不到……”
向冬儿却是笑得坦然。“没关系的,娘当年的嫁妆,我们已经拿回来大部分。这些地契我原就不抱任何希望能拿回来。依舅舅所言,只要她们愿意再吐出来,不管是什么东西,那都算是我赚了呢!”
李嬷嬷心疼她,却又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唉,妳能想开就好,倒是我着相了。算了算了,来绣花吧,平心静气,省得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弄得心情不好。”
听到要绣花,向冬儿浑身一抖,笑容陡然心虚了起来。“嬷嬷,那个……我突然又饿了,再让我吃几个花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