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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兆贵女 第七章 王府遇袭遭血洗

话说雍昊渊给了向冬儿十五个侍卫,带着袭儿翠儿和李嬷嬷,由京城的运河花了一天一夜往南来到德州。一路顺风顺水,暖阳照人,一行人悠闲地在船上赏景闲聊。

之后由德州到聊城,因为运河尚在兴建,便改行马车,依车夫的经验,这一行至少要走三天三夜。令人意外的是,也许是年关刚过,官道上没什么大车,并不拥挤,马儿又异常的听话,竟花了两天半就到了。

向冬儿一行人在客栈安歇一晚后,又等了两天才遇到赶集。聊州城的气候比起京城要温暖一些,水道蜿蜒,漕运发达,是鲤鱼的主要产地。

天碧水清的大好天气,河岸两旁满是摊贩,行人往来却不嘈杂拥挤,反而有种悠闲的气象。

由于是逛市集,向冬儿不想太高调,让侍卫别聚在一起,散开来远远跟着就好,自己只带着翡翠两婢及李嬷嬷,聘请了个在地人带路。

“御赐的鲤鱼啊……”那人听到她的来意,有些为难地道:“那种鲤鱼可珍贵着,平时市集就难得有人在卖,更不用说你们要买的是鱼苗了。”

“那得找专门养鱼的人问问才行。”他眼睛转了转。“再加三百个铜钱,我带你们到养鱼的人家去。”

“三百个铜钱?”李嫒嬷叫了起来,指着某个小贩道:“路边的馒头才卖一个铜钱,我们聘请你一天也才十五个铜钱,你一口气就要三百个铜钱?”

“我这不是赚的辛苦钱吗?”那人见只是一群女人,衣着看上去也普普通通,便坐地起价。“没有我,你们绝对找不到卖鱼人家住哪里,我也不诓你们,免得说我不知道,先跟你透个底,那户人家姓黄,没有我带,你们找人就像大海捞针。”

“到那里要走多久呢?需要雇轿子吗?”向冬儿像是没听懂他的威胁,天真娇憨的问着。

“不用雇轿,走路不到半个时辰一定能到。”那人一拍胸脯。

“只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代表离得不远,你都说他姓黄了,应该问人就知道吧?”向冬儿笑了起来,都说她傻,这人比她更傻。“你要三百个铜钱太贵了,我只能再多出十个铜钱,否则我找别人也一样。”

“什么?”那人哇哇叫了起来,恶向胆边生,张牙舞爪地道:“我不管,你们找了我领路,我说三百个铜钱就要三百个,否则不让你们走!”

“是吗?”向冬儿转向翡儿,一脸无辜地道:“翡儿,他不让我们走怎么办?”

翡儿好笑地道:“少夫人,你只要招个手,这个人连一个铜钱都拿不到。”

听到翡儿称向冬儿为少夫人,那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能力请得起婢女的都是大户人家,怎么会穿得如此寒酸,这不是坑人吗?

才说完,就看到向冬儿笑嘻嘻地招了个手,突然间四面八方围过来几个高头大马的汉子,个个膀大腰圆,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那人都快吓尿了,直接跪下求饶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的不敢收你一毛钱,马上带你去……”

“不用了。”向冬儿瞪了他一眼。“我已经不相信你了,快滚吧!”

那人见向冬儿没有追回已付的十五个铜钱,感激涕零地连滚带爬跑了。

翠儿哼道:“真是个不老实的,害我们现在又要重新找人领路了。”

向冬儿眼尖,恰好看到路边一户卖鱼的人家,便指着那方向说道:“咱们去那里问问,都是卖鱼的,说不定会知道。”

众人也觉得有理,便走了过去。

那是一家店面,卖的全是鱼,而且都是同一种鱼,老板是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一见到向冬儿等人走来,便热情地招呼道:“客人们可是要买鱼?今儿个的鲤鱼可新鲜了,一个月也没能出来卖几次,早上才捞起来的……”

鲤鱼!向冬儿本来只是来问路,马上将注意力放在店里贩卖的鱼身上,一看清那鱼的模样,她眼睛差点没凸出来。

金鳞赤尾,体型梭长,不就是晋王府湖里御赐的鲤鱼吗?

李嬷嬷也看出来了,连忙对着向冬儿道:“少夫人!就是这种鱼啊!”

“对对对!”向冬儿高兴不已,旁边的人也跟着兴奋起来。她抬起头问着那中年老板,

“有没有卖这种鲤鱼的鱼苗啊?”

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想不到那中年老板说道:“有的,小的家里就是养鲤的,鱼苗多得是呢!若是要稍大一点的幼鱼也有,只不过可能要麻烦客人到我们黄家村去取鱼苗。”

黄家村……翡儿像是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地问道:“老板姓黄?那从这里到黄家村是否不用半个时辰?”

“客人您怎么知道?咱们黄家村全村都养鲤,原来这么有名了吗?”中年老板笑着直搓手。

众人全望向了向冬儿,简直满心钦佩。他们不止一次听说这个世子妃运气好,当真好到随手一指就是要找的人,才第一次逛聊城市集,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把鱼苗买好。

按这个势头,根本中午用完膳就能出发打道回府了啊!

向冬儿早就习惯自己的好运了,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倒也处之泰然。“既然这样,那咱们等会儿买好鱼苗就可以离开聊城了,这鱼苗可矜贵着,早点回府才不容易半途生变。”于是一行人买好鱼苗后,先回到客栈用完午膳,又整理好了自己的包袱,再次坐上马车,出了聊城。

回程一样到德州的河口改坐官船,花了一天的时间回到了京城。

不过这次时间没算好,抵达时已过了京城的宵禁时间。按理这种情形该在城外留一晚,隔天早上再回府,不过向冬儿归心似箭,一方面是担心鱼苗撑不了太久,另一方面是她有些想念雍昊渊了。

是的,她真的想他。尽管之前她在府中,他也常十天半个月消失无踪,她却不那么挂怀,因为知道他总会回来的。可是这次是自己出门,不知道他会不会等她等得不耐烦了?她有一肚子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想与他分享,如果太晚了他睡了,可就说不上话了。

她好像越来越依恋他了……想到这里,难得害羞的向冬儿都忍不住脸热了一下。

于是她也不管宵禁了,第一次动用特权,让侍卫亮出晋王府的身分,守城士兵知道马车里是世子妃,有急事回府,便二话不说开了城门让马车入内。

马车行在寂静夜晚的青石板路上,发出辘辘的声音,都像在催促她快些回府。等马车行至王府前,已经又过了一个半时辰。

这么晚了走王府大门,一定会成为于氏攻击的把柄,于是向冬儿选择了习惯出入的侧门,离世子的院子也近。

翡儿翠儿将她扶下了马车,她喜孜孜的坚持要自己拿其中一个装鱼苗的木盆子,想第一时间让雍昊渊看到她的成果。

一名侍卫敲了敲侧门,门居然咿呀一声开了,看守侧门的侍卫则是不见人影,众人纳闷地走进去,却隐约听到世子院落的方向传来刀剑交击的声音。

“世子在练剑?”向冬儿纳闷地问着。

翡儿比较理智,直说道:“这么晚了不像是练剑,何况世子已经很少动剑了。”

说到这里,众人都紧张起来,尤其是向冬儿,几乎是一马当先的捧着木盆跑在最前面。

“世子妃当心!”翡儿翠儿连忙追上去,竟发现自己追不上向冬儿。

还好侍卫们后发先至,追上了向冬儿的脚步,她跑在最前头,很快地就进了院子。院子里,一个黑衣蒙面人正与任皓激战不休,雍昊渊则是坐着轮椅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

其实一开始有两个黑衣人,趁夜潜入王府,却被埋伏了好几日的雍昊渊及任皓逮个正着。其中一个早就不敌,被雍昊渊擒下后居然自刎,另一个仍在任皓的手中苦苦挣扎,向冬儿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夫君!”她倒抽了一口气。

她的叫唤分散了雍昊渊及任皓的注意力,那名黑衣人乘隙便朝向冬儿的方向而来。

“该死!”任皓反应过来,却已来不及,若被这黑衣人逃月兑,让敌人猜到他们的谋画,他们的行动就会变得被动了。

向冬儿捧着木盆向前跑去,突然脚下踢到一块石头,一个重心不稳,居然整个人跌倒在地,而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刹那,手上木盆也跟着飞了出去。

就是这么巧,那黑衣人才刚飞跃过来,向冬儿的木盆就直直的击中他的面门,黑衣人只觉得眼前黑影飞来,然后脑门一阵剧痛,接着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嘈杂的夜,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在后头追着的任皓,以及远远看着的雍昊渊,还有后面赶上来的侍卫们和翡翠双婢及李嬷嬷,几乎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样都能抓贼,向冬儿的运气简直没天理了,还让不让人活啊!

而莫名其妙收拾了黑衣人的向冬儿,这才模着鼻子爬起来,随手拍了拍自己满是尘土的裙子,急急忙忙跑向翻倒的木盆,还顺便踩了地上的黑衣人一脚。

“夫君我回来了,可是我的鱼苗都洒了啊,快来帮我救它们啊……”

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抓到了,向冬儿只当是贼,也没多问,将鱼苗放入湖内之后,镇日喜孜孜地顾着她的鱼苗,用自制的饲料亲自喂养着。

雍昊渊及任皓问出了对方的计划,不由为对方的大胆而震惊。二皇子的确对晋王府有所图谋,雍昊渊本来想父王是皇帝的胞弟,二皇子至多也只敢打压一下,想不到竟然是想血洗晋王一家。

然后晋王府灭门血案将会由二皇子侦破,晋王所带领的北军,二皇子也会挟功顺势将镇南大将军之子邵东推上去,向皇帝求得虎符让其去镇守北地,这样等于断了太子的一只臂膀,自己则多了争皇位的筹码。

雍昊渊冷笑嘲讽着二皇子的痴心妄想,就算他的计划成功了,他也不见得能让邵东成功补上北方武将的缺。他忘了算皇帝的多疑猜忌及气量狭小,岂可能让已经掌握南方兵力的镇南大将军又去染指北方的军队?

就在向冬儿由聊城回来的第十天,于氏突然向晋王提出想回娘家探亲,还带着她的儿女,希望能多住几天,雍承志没有阻止的理由,便让她携家带眷的离去。

听闻于氏离开,雍昊渊很快暗地发了一连串的命令下去,看来他等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了。

春寒料峭,正是梅花盛放的时节,一到夜晚暗香飘动,月光映照在梅枝上,那雪白的梅花彷佛晕了层光,看起来朦朦胧胧,遗世独立。

已入二更,向冬儿却是睡不着,托着腮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梅。月光映照在她娇美的脸蛋上,光华流转,难得的恬淡让她增添一种女人味。

雍昊渊静静地看着她,居然入了迷,细细的品着这个属于他的女人。以往他只注意到她有趣的性格,过人的气量,却没注意原来她也算是个小美人胚子,散发着属于她的芬芳。

难得地,雍昊渊的心有些蠢动,他与她尚未圆房,一方面是他觉得她年纪太小,即使心里已接受了她,同床共枕时也克制住了欲念,另一方面,他大事未成,不想拖累她。

今晚似乎特别不同,空气里隐隐的张力,竟让他对她遐想起来,她衣服下的肌肤,不知是不是与她的脸蛋一样那般的白女敕无瑕呢?

他忽地用力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如今的他时时刻刻都需要冷静,切不能耽溺于男女之情。

他摇头的动作让向冬儿回过神来。她以为他不满这么晚了她尚未就寝,便主动道:“夫君,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她模了模自己胸口。“我总觉得今晚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直心慌意乱的。”

雍昊渊挑了挑眉,她倒是敏锐。

“夫君可以陪我到湖边喂鱼吗?”反正睡不着,向冬儿索性不睡了,拉着他的袖子摇晃要求。

瞧她小脸蛋上的期待,雍昊渊觉得自己完全对她硬不起心肠,忍不住伸出手,往她脸上一捏。

“好。”

夜深露重,向冬儿帮雍昊渊套上了棉袄,自己也穿上一件,便兴冲冲拿好了鱼饲料,推着他的轮椅朝湖边去。

银白月光洒落,如一张梦幻的网罩着两人,处在其中的他们都很享受这种无言的契合。

湖光清冷,根本见不到鱼,不过向冬儿仍是将饲料洒了进去,不一会儿鱼群聚集,将水面扰得啦_作响,深夜里响起她银铃般的笑声。

“这样吃,应该很快就能长大了吧?府里有座湖真好,还能养鱼。”向冬儿真心钦佩自己的睿智,这王府湖中鲤鱼的数量再次重返巅峰。

“我从小在王府长大,从来没注意过这湖有什么好。”有她陪伴,夜晚也变得明媚,雍昊渊或许是被这种放松的气氛感染,说话都轻柔了起来。

“王府可好啦!”向冬儿几乎屈指都数不完。“这府里风景好,伙食好,父王也好,翡儿翠儿也好,厨房里的人也好,大总管也好……”

在她数着的同时,雍昊渊的表情却渐渐地越来越沉,连厨房里的人都轮到了,怎么就没有说到他。

向冬儿数到最后,笑眯眯地望着他。“……不过啊,他们都比不上你,这府里就数你最好了!”

雍臭渊压下心中的悸动,淡淡地道:“我哪里好?”

“你哪里都好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年前你消失了一阵子,但在于姨娘扶正的那一天,你马上就出现了,总不可能是替她祝贺吧?果然于姨娘马上就来找我麻烦,却被你吓走。”向冬儿有些得意地昂起了下巴,娇俏地睨着他。“其实你是回来保护我,怕我被于姨娘欺负了对不对?”

雍昊渊扯了扯唇不语,算是默认。

“还有啊,我从聊城回来那日,被我那盆鱼击昏的黑衣人,原本是朝着我冲过来的,我第”次看到你脸上有惊愕的表情,也是怕我有危险,心里担心我吧?”

“你倒是看得仔细。”他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所以真是这样啊!向冬儿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几乎是毫不掩饰对他的崇拜与迷恋,痴痴地望着他。“自小到大,从没有人像你那样爱护我,叫我怎么能不喜欢你呢?”

“你喜欢我?”没料到她说得如此坦率,如此真切,雍昊渊整个人像被雷击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还有喜悦,不过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压抑下来。

“当然喜欢啊!你是我夫君呢!”向冬儿说得理所当然。

“只是因为我是你夫君?”他的心中又沉了沉,想不到自己竟会被她的话牵动的患得患失。

所以万一她嫁的人不是他,只要是她的夫君,她都喜欢?雍昊渊很是厌恶这个认知。

向冬儿却是走到他面前,身形微蹲,正脸看着他,笑眯眯地说:“因为我夫君是雍昊渊。”

不是任何人当她夫君都能得到她的青睐,只因为是他。

在这一瞬间,雍昊渊几乎要伸出手将她搂入怀中了。这丫头看起来傻里傻气,粗枝大叶,但仔细注意会发现她话中的真意,能软绵到嵌入心窝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是一种无条件、不含任何要求的纯洁情感,她就这么给了他,也不管他喜不喜欢她,会不会辜负她。

其实到头来,她还是傻,她根本不知道他并没有把她规划进他的未来。

他的未来注定诸多险恶,他并不想让她跟着受累受苦,但在她看来,或许还是他不要她了。

雍昊渊想伸手拥抱她的动作只做了一半便慢慢收回,突然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远处突然传来骚动及惊叫,两人抬头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赫然看到那个方向居然起火了。

“走水了!走水了!”寂静的夜里,奴仆们尖叫的声音更显剌耳。

向冬儿着急地想过去看看,却被雍昊渊拦住。

“不要过去。”

“为什么?”

“因为你只要落单,就会死。”

向冬儿不解他的意思,正待发问,就看到原本该守着王府的侍卫们居然持刀向他们杀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向冬儿正想带着雍昊渊躲开,却见他推着轮椅迎了上去。

明明穿着府中侍卫的衣服,却全杀向雍昊渊,后者轮椅运得极为流畅,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把短剑,快狠准地收割着侍卫们的生命。

向冬儿简直吓呆了,她从没看过这么残酷的杀人场面,几乎雍昊渊只要一个转身就必然有人倒下,一个挥手就结束一条人命,利落干脆,侍卫们都冲不过他的防线,更不用说接近向冬儿。

没有多久,情势丕变,王府的围墙外突然从四面八方跳进了许多黑衣人,向冬儿本想这次死定了,但这群黑衣人却不是朝雍昊渊攻击,而是替他反击那些背叛王府的侍卫。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杀了一个又来一个。地上布满尸体,血色飞散黑夜,还有些残肢挂在树上。可是雍昊渊的武功出乎她意料的高强,明明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之中,他身上却依然整洁,棉袄上都没沾到一滴血,阵似冷电,剑势如虹,是那样的冷冽无情。

向冬儿整个人傻在原地,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看下去。

终于,黑衣人控制了场面,雍昊渊也停了手,一拍轮椅,连人带椅飞身回到向冬儿身边。他抬头看着她,恰好迎上她低头那难以置信的神情,令他不由心里一沉。“怕吗?”

“我我我……我觉得夫君好厉害啊!”

向冬儿握起双手放在胸前,看着雍昊渊的目光有难言的火热,这反应倒是令他惊讶。

她甚至还手舞足蹈地学起他舞剑的动作。“你还坐在轮椅上,居然能带着轮椅上下翻飞,左右环绕,就像一条蛟龙一样矫健,出剑凌厉自如,杀人明快利落,简直杀神下凡,神勇威武,宇内无双,天下无敌啊……我更喜欢你了!”

雍昊渊闻言一怔,他以为尸山血海会吓到她,想不到他还是小觑她了。她对他的迷恋简直没有道理,却让他觉得很爽快,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而她那小身板滑稽地学着他旋转、剌杀,也差点让他相信自己的杀心并非残忍,而是勇敢。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府里的动乱终于告一段落,反叛的侍卫们全被歼灭,此时雍承志手拿着剑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剑尖上甚至还滴着鲜血。

“你们没事就好了。”见到他们毫发无伤,雍承志松了口气,脸色却仍然难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为什么会攻击王府,还有那些来营救的黑衣人又是哪里来的?雍承志完全搞不清楚。

“于氏。”雍昊渊淡淡说道。

不过提了个名字,雍承志便懂了。府里的侍卫都是于氏安排的,他们反过来攻打王府,还特地选在她不在府里的时候,显然与她月兑不了关系。

至于黑衣人的来历……见雍昊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雍承志长长一叹。

“看来你早有准备,我竟小看了于氏的野心,你怎么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雍承志神情凝重地问。

如果于氏要杀的只是雍昊渊,那他还能理解,这是在为雍昊平的世子之位铺路,但连他这个晋王都要杀,他就不明白他死了,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们都死了,能得到好处的不是她。”雍昊渊再次好心地提醒他的父亲。“我说过,于正荣是二皇子的人。”

雍承志恍然大悟,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他和雍昊渊都死了,北方军队的将军之位就悬空,到那时候二皇子的人就有机会了,太子也会失去晋王府的助力。

本以为王府的乱象到此告一段落,想不到又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雍承志父子与向冬儿同时抬头一看,赫然看到来人有数名,且都带着侍卫。

这几个人有于正荣的儿子于金海,镇南大将军的儿子邵东,兵部尚书的儿子……等等,甚至连雍昊平都在其中,一脸愕然地看着毫发无伤的雍承志父子。

“你们竟然没死?”于金海震惊地说道。

“布置了这么久,功亏一篑很可惜吧?”雍昊渊不客气地讽道。

“你……”于金海回头与众人对视一眼,知道这次事败了。他们原本算准时间想来接收战果,想不到却是自己安排的人被杀光。

“雍昊渊,你以为我们杀不了你?”邵东的性格有些冲动,一听到雍昊渊还反过来讽剌他们,便忍不住出言威胁。

雍昊渊冷冷看着他。“方才你们的人杀不了,现在就更杀不了。”

“你大可以试试……”邵东话还没说完,就见雍昊渊不知怎么办到的,竟像抹幽灵般迅速移到他身前,而雍昊渊手上的短剑剑尖正直直抵着他的喉头。

“不……”邵东不敢动了,额间立刻出现大滴大滴的汗。“你不敢杀我的。”

“你们都想将我晋王府灭门了,凭什么我不能杀你?”

雍昊渊冷冷的话听在那些心虚的人耳中,彷佛寒到骨子里,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我是镇南大将军的儿子,你没有证据说今晚晋王府的事与我有关!你敢杀我,我父亲一定要你付出代价。”邵东几乎是尖叫起来。

“啰唆!”

雍昊渊手往前一伸,邵东顿时睁大了眼,汩汩的鲜血从他的喉间冒出来,下一刻往后倒在地上,竟是死不瞑目。

于金海等人吓得浑身发抖。“你……你竟敢杀了邵东?”

雍昊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不只要杀他,我还要杀你!”

于金海惊叫一声,转身就想逃,但他如何逃得过雍昊渊的快剑?还没跑出两步,他只觉背心一痛,然后浑身像有什么急速地流失,最后连站立都没办法,慢慢的跪下,最后趴在了地上,气绝而死。

剩下的那群乌合之众见带头的两个人死了,恐惧地纷纷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而雍昊渊也没去追,就这么看着他们离开。

雍承志直到今日才见识到雍昊渊的杀伐果断,看来他还是不太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又惊又气,“你居然杀了于金海与邵东?”

雍昊渊只给了他一记冷漠眼神。“你怕了?”

“我怕的是你要因此背负责任。”雍承志叹气道:“我们的确没有他们参与剌杀行动的证据,他们逃走的那一群人却能指证你杀了于金海及邵东两人,依据本朝律法,杀人偿命,你杀的还是重臣子女,就算削去你金吾将军的职位,以功抵过也要流放千里。”

“反正京城我早就待腻了。”雍昊渊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好像人不是他杀的,也不想再和雍承志多说什么。

“冬儿,推我进房吧。”

向冬儿都看傻了,被他一叫这才回过神来,向父王告了声罪后,便将雍昊渊推离。

而雍承志心中充满惆怅与凄凉,他方才看到雍昊平了,他自认没有错待于氏,也真心疼爱着雍昊平姊弟,为什么雍昊平会联合别人来杀他这个父亲?

这些年来,他真的大错特错了!

望着雍昊渊夫妻的背影,雍承志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我岂能让你独自上路?我已经错过一回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抛下你……”

隔天,晋王府遇袭案惊动了整个京城,不但牵扯的人数众多,还个个都位高权重,皇帝只给了十天的时间调查,十天后原是休沐日,但皇帝特地开了朝会,让百官共商此案。

刑部负责调查,但刑部尚书之子于金海也死在这次的遇袭案之中,传闻还是晋王世子雍昊渊亲手杀的,所以便由刑部侍郎主审此案,刑部尚书成了被害者家属。

朝会上,晋王父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左方,刑部尚书于正荣及镇南大将军全是一脸悲愤地站在右方,皇帝坐在龙椅上面对百官,右方站着太子,似乎微妙地划分出了阵营。

刑部侍郎正滔滔不绝地解释案情,“……据悉此次入侵晋王府之匪徒,系京城外的一窝山匪,伪装成王府侍卫,趁夜放火作乱。这些山匪来自北地,为北地异族余孽,潜入京中伺机向两年前剿灭异族的晋王世子寻仇。至于刑部尚书之子于金海以及镇南大将军之子邵东,分析是察觉到京城异状,进入王府察看,却被晋王世子误杀。”

“这便是刑部调查的结果?”皇帝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刑部侍郎拱手垂头,恭敬地说道,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皇帝目光复杂地看向晋王,这个弟弟武功杰出,谋略虽是差了点,却本性忠厚正直,一直受先皇疼爱。他坐上皇位后镇日战战兢兢,就是因为有这个皇弟在后头紧紧逼迫,虽然晋王已表态不争皇位,但他岂会轻易相信?

因为自他登基以来,所有的战功都是北地大捷,等于光荣都在晋王父子身上。好不容易晋王世子伤了腿,他们身上的光环才稍褪了些。

但他们待在京中,皇帝又烦恼了,这对父子武功高绝,人品无双,无论在哪里都像在提醒京城的百姓和官员们,有这么两个比他还优秀的存在。

功高震主,尾大不掉,是皇帝一直戒慎恐惧的最大原因。

所以当刑部寻了个由头,参了晋王世子一本,说雍昊渊涉嫌贪渎北地军需,皇帝明知有异,非常可能是栽赃嫁祸,却也顺水推舟地让刑部加紧调查,想着只要趁机收拾了雍昊渊,依雍承志的性格,很可能一蹶不振,那便一箭双鵰,一次解决了心头大患。

但北地军需的案子还没弄个水落石出,又发生了晋王府的血案。而这次血案里死了两个重臣之子,刑部的调查结果又对雍昊渊不利,皇帝便在心中思量,是否借着此案拉下雍昊渊,借以重挫雍承志,一样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心中有了决断后,皇帝便将目光从晋王父子身上移开,先询问了刑部尚书及镇南大将军。“你们觉得如何?”

“启禀万岁,吾儿死得冤屈,绝对不是被误杀!”于正荣说得咬牙切齿,“晋王世子就是故意杀他的!这件事当时在场的兵部尚书之子等人都可以作证!”

“万岁,吾儿也是被晋王世子故意杀死,因为他们平时就有龃龉,晋王世子借着王府混乱时杀了吾儿,想趁机逃避刑罚,请万岁明察!”镇南大将军最器重邵东这个儿子,自从邵东死后便不住掉泪,现在说着眼眶又红了。

皇帝点点头,转向晋王父子时态度便变得有些严厉。

“你们有什么话说?”

看皇帝一副已然定罪的模样,雍昊渊只在心中冷笑,雍承志则是心都凉了。明明晋王府被杀了亲兵数十人,烧毁屋宇若干座,才是被害者,皇帝却是问都不问,只将重点放在死去的于金海及邵东身上,这摆明了是要对付他们父子俩。

雍承志想说些什么,却被雍昊渊抢先道:“万岁,对于刑部的调查内容,微臣有话想问。”

雍昊渊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态,因为刑部所谓的调查,只是到王府看了几具尸体,根本没询问过他与父王两人任何问题,显然早有月复稿。

所以雍昊渊也不客气了,推着轮椅上前,直接问道:“刑部侍郎说,山匪伪装成侍卫,趁夜袭击王府。但微臣好奇,山匪如何伪装成侍卫不被发现?那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年后换上的新人,而晋王府中的侍卫是由扶正的晋王妃于氏安排。那于氏可是刑部尚书的女儿,请问刑部尚书如何解释?”

于正荣脸有些绿,推拖道:“本官如何知道你们府里的侍卫如何安排?至于于氏,出嫁的女儿就是你们府里人了,与本官又有何干?”

“于氏在王府出事前回娘家了,现在还住在尚书府里头。”雍昊渊淡淡地道。

于正荣找不到借口了,于氏回家是求自保,当初也以为晋王父子必死,谁知道出这种纰漏,他只得愤愤地拂袖道:“后宅之事本官不管,如何知道她回家做什么?倒是世子你不断将矛头指向本官,要知道死的可是本官的儿子!”

这便是和稀泥了,但在悲愤之下说出这样的话,好像也情有可原。雍昊渊早知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大概能猜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但他还是要问,必须让百官知道,他们晋王府受的是什么冤屈,而他们效忠的万岁是如何的不公。

“你死了儿子,但晋王府可是差点灭门,有谁来问?”这句话本就诛心,而且是直指皇帝,所以雍昊渊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又接着问道:“刑部尚书方才说,除了于金海与邵东两名死者,还有兵部尚书之子等人,可否请当晚在场欲指证我的人出列?”

既然是要针对雍昊渊,那些人当仁不让的站出来,居然有五、六个官员,当然有的人不在场,但他们却是站了出来。

如此,二皇子拉拢的一部分势力很明确了,雍昊渊不着痕迹地与皇帝身旁的太子交换了记眼神,又续道:“在案发当日,王府的亲兵击退了匪徒之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于金海及邵东就带着一群人出现,也就是出列的这一群人。当时已近三更,正是宵禁时分,晋王府附近更是清静,一面是湖,另外一面接近城墙,还有一面是户部尚书府,另一面则是太子少保府。我已询问过,那两府在当晚都没有人出入,且近王府一里内都没有任何酒楼或青楼等能聚集起一群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所以我想问诸位,这么晚的时间,你们在晋王府周围做什么?若非如此,你们又如何能在王府遭袭击后一刻钟之内就抵达晋王府?”

雍昊渊的视线一个个扫过去,与他对到眼的都回避了他的目光。

庙堂上一片寂静,雍昊渊犀利的言词,令那些想强加罪名在他身上的人都说不出话来,甚至有的人已后悔自己为何站了出来。

“所以,我视于金海及邵东等人为共犯,进而诛之,是有理有据的。”雍昊渊说完,朝皇帝行了个礼,便退了两步回到晋王身旁。

雍承志百感交集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相信只要有点脑袋的人都听得出雍昊渊的话在情在理。或许他已替自己洗清了清白,但皇帝绝不会让他那么好过的。

“雍昊渊,所以你承认于金海与我儿的确是你杀的!”镇南大将军像是抓住了他的语病,急急上前向皇帝说道:“万岁,无论晋王世子如何狡辩,我儿压根与山匪无关,而雍昊渊杀了我儿是事实,请万岁降罪晋王世子,以平众心。”

“请万岁降罪晋王世子,以平众心。”诸位出列的官员们都下跪,齐声说道。

然而皇帝尚未做出判决,雍承志已一步踏出,朝皇帝施了大礼,大声说道:“万岁,事发当日世子所做的任何事都是由臣授意,若万岁要降罪,就降罪于臣吧!世子双腿已废,又是出于义愤,有了臣的命令在前,他出手失了轻重,请万岁从轻发落。”

此话一出,即便是严肃的金銮殿上依然是一阵哗然,这晋王居然想替儿子顶罪!

雍昊渊更是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父亲,差点就出列否认他的话。但他知道自己不行,皇帝的目标原就不在自己身上,而在父王,如今父王把所有事情揽下,正中皇帝下怀,如果他又横插一手,只会让事情更难看,父王会受到的刑罚必然更重。

第一次,面对自己的老父,他喉头像梗着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所以雍昊渊只能上前,而后让自己由轮椅上摔下,坚持跪在父亲身旁,朝着皇帝也行了大礼。

“臣不孝。”雍昊渊重重地说了这句话,却让雍承志差点没掉下老泪来。

这显然是苦肉计了,皇帝就算要下重手,也要掂量一下百官的观感,何况这件事原就有蹊跷,皇帝更是清楚自己的决断压根不公平。

“够了!”皇帝大手一挥,眼神却不愿再看向晋王父子。

“晋王雍承志教子无方,教唆杀人;晋王世子杀死于金海及邵东,虽听命于其父,然出于义愤,且晋王府已受难,人员伤亡惨重,故削去雍昊渊金吾将军之职,同时晋王父子两人流放东北金州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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