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兆贵女 第九章 用美食换兵权
金州卫西临渤海,东临东大洋,因此这里近海的村落大多靠海维生,离得远的陆地就种些蔬菜果树。
当地气候四季分明,不过当他们来到这里时已近夏末,天气倒是凉得很快,兼之风大,马车里的女眷早就穿起了披风。
卫所所在的金州城只是一座土城,却是海上通往东北的必经之路,雍承志及雍昊渊一看这城的规模不小,但城墙竟如此不堪一击,齐齐皱起了眉。
不过人生地不熟,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雍承志决定先带着七、八名亲兵领头,后面跟着向冬儿的马车,雍昊渊则带着七、八人殿后,准备进城。至于其余两百多人,他们先安排在城外的小村落之中,他们先来看看金州卫的情况。
金州城位置偏远,物产不丰,平时来来往往也只是些小商贩,只有特定时期会有大商贾来收些渔产干货,所以即使雍承志等人已经极力低调,但这么一大群人还带马车,仍是非常惹眼。
城门的守将态度不逊,雍昊渊看到士兵收了不少进城商旅给的贿赂,轮到他们时,守门的士兵一副没钱就不给过的样子,着实令人厌烦。
“放肆!”雍承志大骂一声,亮出了晋王的令牌,原以为对方会吓得屁滚尿流,想不到那名士兵仍然态度相当高傲。
“你说晋王就晋王?那我还说是玉皇大帝呢!总之要进城就要有路引,而且还要有……哼哼你们也知道的。”他居然还伸了伸手,索贿得正大光明。
雍承志顿时有些傻眼,凭他的身分,何时需要路引那样的东西?
在京城和北地,他都是靠脸进出的,甚至以往赶路至北地时,进城前每座城里的官吏早就打听好他来的时刻,早早在城门口等待,好吃好喝地侍候着,这个金州城的守门士兵简直忒没眼光。
雍昊渊策马上前,淡淡地道:“金州卫属辽东都指挥使司,如今辽东没有指挥使,你们作主的人是谁?叫他出来。”
“作主的人……你说陈千户?咱们千户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你什么玩意儿?”士兵还真和他们杠上了,不拿点好处不松手似的。
然而城头上的士兵想的却与守门这人不一样。守门这人是陈千户的心月复,平时城门口得的贿赂,大多都上交了陈千户,所以很是得势,造成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而陈千户本人更是个眼光短浅的,总觉得天高皇帝远,在这金州城里作威作福,根本也没人管得了他。
然而眼下这十几个人,看起来仪表不凡,哪里是以前那些被派到边荒视察、不上不下的草包官吏能比的?所以城头上的士兵听到他们自称晋王后,偷偷派了个人先去和陈千户禀报了。
陈千户听了,思索片刻,想起前几个月不就有那么个旨意传来,说晋王要被流放到他这小地方来了?
如果晋王是要来兼任辽东指挥使,他自然会费心巴结,但这次晋王可是被流放,也不可能带兵来,而他自己手下可是有一千多人听他号令,他怕什么?想来这里享福,让他这个千户侍候着,门都没有!
陈千户井底之蛙当久了,便小觑了一个亲王拥有的实力,在城外的三百名晋王精锐,每一个都能杀他千户底下的小兵几十个,何况晋王虽是被流放,可没有被夺爵,又岂是他一个千户可以欺负的?
陈千户慢吞吞地来到城门前,只见晋王等人与城门守军僵持不下,听到晋王的人坚持要见他,他便摆足了大官的架子,带着二十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是谁说要找我?”
守门的士兵见陈千户来了,连忙一脸谄媚地凑过去。“千户大人,这群人没有路引想进城,还说自己是晋王哩!”
陈千户懒洋洋地看了雍承志一眼。
只这一眼,他在雍承志心中已被判了死刑,只是雍承志初来乍到,即使想发威也得模清楚情况再说。
“这位是晋王爷?”陈千户也是摆出一脸不信的样子。
雍承志又将令牌拿出来一次,陈千户的态度才稍微改变,不过也只是稍微,言语中的那种怠慢仍显而易见。
“唉呀!王爷您总算到了啊,可叫卑职一阵好等。”陈千户装模作样地骂了那个小兵。
“就你这个没眼力的!晋王爷尊驾,你竟然不认得?给我滚回去看门!”
那名小兵唯唯诺诺地受了,却也没受到惩罚,居然还嘻皮笑脸的回去,雍承志的脸更沉了。
“王爷,卑职早已将您在金州城的住处备好,马上就带您过去。”陈千户说完便走在雍承志的前面,竟是示意雍承志跟着他,至于其他人,甚至是世子雍昊渊,他都没多看一眼。
雍承志从小到大可没受过这样的对待,这个陈千户倒是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体验,阴沉的脸上居然慢慢露出笑容,就像他面对敌国的军队时露出的笑容一般,那样的杀气腾腾。
一路上尽是些土房瓦房,代表这里实在不富裕,不过行人倒是不少,贩夫走卒,商铺酒楼林立,热闹的景象让一直沉默不语的雍昊渊有了些盼头,他来到东北就是想建立私军,如果连基本的人口都没有,还谈什么军队?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一座小院子前,陈千户说道:“这便是王爷未来的居所了。”
雍承志一看这门面,知道顶多只是个三、四进的房舍,连他以前晋王府的一个院子都比不上,不由面沉如水。
他的小厮见状立刻说道:“王爷的居所,岂可如此寒酸?”
陈千户夸张地叫了起来。“这可冤枉小的了!王爷,这金州城里可穷的很呐!这样的一户已经算是金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院子了,您要是嫌弃,那是真没地方给您住了。”为了表明自己已经尽力,他还加油添醋地解释道:“王爷您别看咱们金州城土地辽阔荒凉,其实那都
是有主的,总也不能在上面乱盖房子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爱住不住,他反正已给了房子。
雍承志忍不住想直接拿刀砍了这没眼色的东西,却被雍昊渊拉住了手,微微摇头。
陈千户见他有气发不出,还以为堂堂王爷也要在他面前忍气吞声,不由更加得意起来,将雍承志等人扔在这里就大摇大摆的离去了,甚至连个服侍的小兵都没派过来。
雍承志冷道:“这房子是金州城数一数二的院子?我们一路行来也是不乏高门大户,竟拿这小院子糊弄本王?”
“先留着他的命,不过是只小虾米。”雍昊渊淡淡回道:“看他能弄出什么花招。”
算是暂时接受这个说法,雍承志领了众人进院子,雍昊渊也从马上下来,换成了轮椅。向冬儿在车里听了一路,早就受不了,等车子一进院子,她不待人扶,马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然而,就在她刚踩到地面的时候,就听到匡啷,接着是砰的一声重击声,马车的轮子居然月兑落了一个,车厢就这么歪在了一边,把还在里头的翡儿翠儿与李嬷嬷摔得七荤八素。
一车的人就只有向冬儿一个没事,几名亲兵的脸忍不住抽了几下,赶紧上前帮忙,雍昊渊也顾不得这阵子与她的憋扭,将她拉到了身旁。
“你没事吧!”
“我没事。”向冬儿也是有些吓一跳,平时表情灵动的脸蛋儿都呆了。
“没事就好。”他松口气,伸手想揉揉她的脸,确认她真的没事,但手才伸到一半,便僵在那里,最终仍是收了回来,同时脸上的神情也恢复漠然,随即转身推着轮椅进屋。
向冬儿眼睁睁地看着他情绪上的转变,最后居然不理她了,不由恼得咬牙切齿。
“看你再装!明明有事却不告诉我,这样逃避很好玩吗?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陈千户给的是一座四进的宅子,幸而雍承志带进金州城的人不多,勉强住得下。
他自己住正房,雍昊渊及向冬儿住东厢,西厢房则是让翡儿翠儿及李嬷嬷住了,剩余的侍卫小厮们就住到大门旁一整排的倒座房,屋后原本该给闺女住的后罩房则空下来另做他用。
向冬儿原本就没什么世子妃的架子,吩咐众人洒扫庭院及屋子,翡儿翠儿去收拾整理屋中的细软,至于她则带着李嬷嬷上街采买,一屋子的人等着用膳呢!
东北的民风比京里又更开放,加上向冬儿是出嫁的妇人,不讲求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横竖后头还跟着两名侍卫,便好生生地逛了一回市集。
今日并非赶集日,不过金州城原就是自给自足的地方,所以商贩也不少,只是式样并不多,向冬儿好奇的询问几个小贩,大伙儿都说城里的东西没有城外那些小村落的特产多,想吃地道的口味还是得出城才行,她便留了个心眼,总有一天要到金州城外看看。
最后她采买了黄豆、大米、面、腊肉、猪肉、鸡肉、鸡蛋、青菜、白菜、木耳、蘑菇等基本食材,也因此处靠海,水产丰富,还买了些鱼虾和干货,最后添购了些酱料、咸菜和盐巴,让侍卫们去借了一辆板车,弄了满满一大车推回府内。
回府后,拉着翡儿与翠儿进厨房,几个人赶忙烧起饭来了。
先煮了一大锅白米,让箬儿去揉面做些馒头,翠儿则是处理起麻烦的鱼虾,该去鳞的去鳞,剥壳的剥壳,再将内脏除去清洗干净。李嬷嬷和向冬儿分工合作切着菜肉、调制酱汁等等,一次要煮近二十人的饭,可是个大挑战。
不过向冬儿忙得起劲,以前待在侯府是没得煮,饿得发慌,后来到了王府是餐餐有人煮,她闲得发慌,现在自己动起手来,脚踏实地心安理得,她才觉得是个过生活的样子。
她将猪肉煸出油,再放到陶锅里加入酱油,与大葱、大蒜、辣椒、八角还有泡过的黄豆一起炖,一个时辰之后便能成为又油又香的炖猪肉,搭着大米饭都能吃上好几碗。
腊肉、蒜苗与鸡蛋一起炒,让那些男人用馒头夹着吃,鸡肉炒了一大盘木耳鸡丁,烤了鸡腿,鸡架子拿去煮汤,还放了好些蘑菇,打了蛋花,剩下的木耳加醋和芫荽做了凉菜,煎鱼及蒸鱼各一式,虾子鱼块则与白菜还有些咸菜炖在了一起,放了一大匙猪油与油渣,增添香气。
这里物产不丰饶,能煮出来的都是些简单的菜式,调味也不多,却益发显得美味。好不容易菜都下锅了,就等着那些炖煮蒸的东西一向冬儿才终于松了口气,有心情与李嬷嬷聊天说笑。
“这样该够大伙儿吃了。”向冬儿偷捏起一块凉拌木耳,入口又酸又香,好吃得眯起了眼睛。
“瞧你这坏模样,也就世子受得了你。”李嬷嬷笑骂了一声,她虽是教养嬷嬷,可是自从向冬儿嫁入王府后,已经很久没训话了。
“明明他才坏呢!”向冬儿雏了皱鼻子,想到他这阵子的阴阳怪气就来气。
“唉,你们小两口是怎么了?这一路上尽是横眉瞪眼的。世子身子不便,又是被流放到这边荒之地,心情必然受了影响,这时候你要多多体恤他,怎么还和他摆脸色呢?”李嬷嬷叨念着。
向冬儿可是不依了。“是他有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问他又不愿意搭理,我才生气的。”
李嬷嬷却是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世子藏着不说的那件事很重要呢?他不说必有他的原因,你也不想想你的性子直,他也怕你藏不住话,到时候由你这里传了出去,岂不坏了他的好事?”
向冬儿一怔,好像还真是如此。不过她仍旧不甘心地道:“我这人口风最紧了,才不会乱说话。”
李嬷嬷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你们做夫妻才多久?一年左右吧?更别说大多时间世子是不在的,他能多了解你?你就别给他添乱了,净为那些小事呕气,世子到了地头还有的忙,你也不希望他家宅不宁吧?”
向冬儿扁着嘴,终是胡乱地点着头,不过她心里却想着,总是要让他知道别什么事都瞒着她,她是可以同甘共苦的哩!
她们在厨房煮得热火朝天的同时,雍承志父子在书房讨论着接下来在金州卫的规划,而那个神出鬼没的任皓竟也站在一旁,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来到东北天高皇帝远,地广人稀,也没有需要避讳的人,任皓便顺势由暗转明,在雍昊渊身旁做事,雍承志也是隐约知道儿子有些暗地里的势力,见到任皓这般人才,不由内心赞许。
“那城墙是一定要加强的,还有这里的人太穷,吃都吃不饱遑论练兵,总要让他们先吃饱才成,所以要先有赚钱的路子……”雍承志也是苦过来的人,不过才在金州城里逛了半圈,就能把这城里的情况模清了七七八八。
雍昊渊目光微冷,“在做这些之前,得先解决那个陈千户。”
雍承志点了点头,“陈千户或许做得了金州城的主,但他做不了金州卫的主,他的上面还有人,总不能让我堂堂亲王还过去找他,得他来才成,否则倒成了他给咱们下马威了。”“那很容易,只要陈千户出事,他不来也不行。”雍昊渊目光望向了任皓。
任皓苦笑道:“属下比王爷先几日来到金州城,已然了解这里的情况以及陈千户的势力,他那人就是个土霸王……”他先解释了一番金州城的现况,包括了士农工商各方面,最后才说回陈千户。“……他手下有一千多名民兵,平时农耕战时成军,不过金州卫主要的外敌仍是倭寇,倭寇自海上来,防不胜防,只不过这几年很少入侵,倒是便宜了陈千户,养得那些兵也都懒散了。”
“那怎么可以?”雍承志听得直皴眉,“等解决了陈千户,就把咱们那三百亲兵带进金州城让他们平时练兵好了!否则真要等倭寇打来,整个金州卫都要沦陷。”
“王爷想将兵带进来之前,除了陈千户,还有一件事要解决。”任皓若有所思地道:
“金州城外丘陵密林遍布,时有山匪。就属下所知,至少有三批人定期会下山劫掠,然后金州城就会关城门,不闻不问,跟说好的一样。”
雍昊渊听了,眼眸微沉,意有所指地道:“既然陈千户放任山贼为乱,不如就让他和山贼一起同归于尽吧。”
“你的意思是……”雍承志心中一动。
“就是那个意思。”雍昊渊没有明说,但他们都懂他的意思。“倒了一个陈千户,他的上级很快就会来拜见王爷了。”
三人又细细地商量了一下细节,便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音。
“父王,夫……我是冬儿,你们谈好了吗?”这府里人人都忙,向冬儿也不好意思让翡儿翠儿再抽空来通传,只好自己来跑腿了。
“进来吧。”雍承志发现她没唤夫君,多看了雍昊渊一眼。
雍昊渊仍然面无表情,不过眼瞳微微闪过一丝黯然。
向冬儿推了门,却没进去,只是在门外说道:“父王,冬儿只是来唤你们用膳,菜都煮好了,没有你们上桌,大家都不敢动筷子。”
“好了,马上就过去。”雍承志朝她一笑,知道她也忙了一早上,居然还自己来请人,心忖真是个勤劳的好娃子。
向冬儿随即便想关门离开,却不意与屋内的任皓对上了眼,她愣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问,便关门离开。
雍昊渊沉下了脸,她看也没看、问也没问他,却是一直盯着任皓,莫不成瞧上任皓的俊美了?
任皓见主子脸色不对,直在心里喊冤,他总觉得向冬儿那一眼绝不是看他俊,而是别有深意啊……
到了金州城也半个月了,向冬儿天天出门采买,东家长西家短,很快也和百姓们打成一片。
她过去在归远侯府时没机会接触贵女的圈子,出门结交的也都是些平民百姓,所以没有高门大户那些闺秀的架子,很是平易近人,再加上百姓只当她是新搬来的住户,无人知道那栋空了很久的宅子里住的竟是晋王一家,都很热情地向她介绍哪里有好东西。
距离金州城外约百里路的地方有座绿水村,村子里做的鱼酱、虾酱,还有笋干、炒栗子、辣白菜等等特色小吃都是城里买不到的,很多商旅还会特地绕到绿水村去向村民购买。
这几日,别说与雍昊渊把话说开了,连他人都没能见着一面,向冬儿只能让自己忙得团团转,省得歇下来就整天琢磨着他的事,想得头都痛了。
所以她决定带着李嬷嬷与翡翠两婢,再找两个侍卫陪同,和她出城到绿水村去,原该和雍昊渊说一声的,可是谁叫他不见踪影,她索性不告而别。
那辆掉了轮子的马车已经修好了,他们搭着马车出城,由侍卫担任车夫,这样脚程能比走路快上许多,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众人就来到了绿水村村头。
但他们不知道,在他们一出城后,陈千户算算到了某个日子,就直接让守城士兵关上了金州城的城门,再不让人进出。
绿水村里路窄,不易行车,向冬儿等人将马车停在路边,留了一个侍卫守着,其他人步行进入村中,横竖那些瓶瓶罐罐的酱料与地方特产是能买得了多少,一个侍卫负责拿东西就够了,遑论还有丫鬟嬷嬷在呢!
一进到绿水村时,那种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乡村景致令人心旷神怡,放眼望去是养鱼虾菱藕的鱼塘,堆满麦杆的麦田,还有茅草屋什么的,都是城里看不到的风景。
只是让人纳闷的是,走了老半天了,他们竟连一个人都没遇到,家家户户也都门窗紧闭,整个村子静得出奇。
特别的是,每一户的门上都挂着个小袋子,沉甸甸的。
向冬儿不明白了,她让翠儿去敲门,一连敲了三家都没有人回应,不过她眼尖地看到门上的小袋子里装的都是银两,这令她纳闷不已,在门上挂银两,莫非是地方风俗,驱邪用的?
直到敲了第四家,这家的窗恰好开在门边,一双带着提防的眼由窗户瞥了她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个缝。
“你这丫头哪里来的,怎地这时候还在路上晃?不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为什么要躲?”向冬儿不解。“我们是来买鱼酱和暇酱……”
“今儿个是山匪抢劫的日子,不卖东西!”那人急急说道。
“什么?山匪抢劫还要看日子?”向冬儿真的傻眼了。“金州城不是有守兵吗?陈千户不是嚣张得很,觉得金州城就是他家后院,还能让山匪来去自如?”
“唉,山匪不攻金州城的,他们早与陈千户勾结了,现在陈千户说不定都已经把城门关上。”那人说了这么多,胆子也大了点,门又开大了些,探出头看清了向冬儿一群人的装束,摇了摇头。“看你们也回不去城里了,快离开村子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否则山匪可是一路横扫过去。”
向冬儿还没能反应过来,已经听到村外传来哒喔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屋内那人急忙道:“山匪来了,你快走,别站在我家门口。”说完又将门紧紧闭上,再不理会向冬儿。
向冬儿望向马蹄声传来之处,只见一群人远远地策马狂奔而来,为首那人还嚣张地道:
“一群白痴!关门有用吗?把银子全给老子收了,如果哪家给得太少,就把门给我砸开,有银子抢银子,没银子抢女人!”
山匪们兴奋地欢叫起来,当真是无法无天。
突然有人看到向冬儿一群人站在路旁,忍不住怪叫了起来。
“有女人啊!看起来还是几个女敕芽子!”
山匪鬼吼鬼叫地将向冬儿等人围了起来,即使侍卫勇敢地挡在她前面,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有这么多人,向冬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好运似乎到头了,说不定今天真要栽在这里。
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不甘心,她还没把话跟雍昊渊说清楚,她还没告诉他,其实她并不生气他瞒她的那件事,而是气他坚决不告诉她的独断。他不知道,不管什么秘密,只要是与他有关的,她都会守口如瓶,即使粉身碎骨她也不怕……
山匪只是围着他们,并没有出手攻击,或许觉得他们已是瓮中之鳖,不想伤了他们玩起来没劲。
山匪们很快发现,那几个年轻女子都长得不错,尤其那个梳妇人髻的,皮肤白白女敕女敕,五官标致,简直是上品。
山匪的首领忍不住,伸手就想朝向冬儿的脸模去,向冬儿不甘受辱,原本想反击,想不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翡儿翠儿也还来不及动手,那山匪突然痛叫一声,只见二箭准确地从山匪的手掌心穿透而过,瞬间便血流满地。
有人来救她了!向冬儿眼睛一亮,幸好自己的好运气还持续着啊……
山匪们听到首领的叫声,纷纷策马回来,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四面八方的树上突然箭如雨下,将一个个的山匪射得像刺猬一样,而几间屋内更是冲出了好多黑衣人,抡刀就向山匪们砍去,这群山匪本就是乌合之众,很快地呈现了败象。
向冬儿只看到一名身手特别高明的黑衣蒙面人,旁的全不管,直直向山匪首领杀来,那首领倒是有一手,一记懒驴打滚躲过了这一击,不过他即使武功再好,却已经受伤,再加上对方显然技高一筹,三两下就打得他抱头鼠窜,跪地求饶了。
那名黑衣人不语,打昏那山匪首领后,转身就想离开,想不到他身后的向冬儿,却是唤住了他。
“等等!”
黑衣人没有回头,却是停下了脚步。
他以为会从向冬儿口中听到感谢壮士之类的话,想不到她竟是用力地楸住了他的袖子,拼命的往后扯,逼得他不得不回头。
向冬儿只是幽怨地望着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跟我说清楚吗?到底要瞒我多久?”
山匪被一网打尽,大部分歼灭,留了几个活口问话,黑衣人将一切善后丢给了旁人,甚至让翡儿及翠儿将李嬷嬷隔开,他则是在没人看见时将向冬儿拉上了马车。
车里只有他和她。
黑衣人此时才默默取下面罩,向冬儿一见面罩下的人果然是雍昊渊,一下子眼眶都红了,竟是说不出话来。
雍昊渊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他骗了她,因为他自始至终脚都没有瘸,使起招数来旋转踢腿,移步换形,虎虎生风,方才在绿水村大开杀戒,也是看到向冬儿险些被辱,他忍不住心中怒火,否则山匪们能少死几个。
他抱着侥幸认为她认不出他来,不过毕竟还是小看她了。
向冬儿含着泪水,很委屈地道:“你没有骗我,你只是瞒着我,你如果早跟我说你腿根本没事,我也不会这么难过,难道你觉得你拼命隐藏的事,我会到处说出卖你吗?”
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雍昊渊看了心都疼了,不由将她拥入怀中,也顾不得她生不生气了。“不是的,只是你知道的越多,心里负担越多,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比较幸福。”
他难得如此仔细地解释着,他从不说自己的事,是不想她担心,但眼下不得不说清楚了,一切都没有比解开她的心结重要。
“我的腿两年前的确是伤了,但在北地时就已经治好。以残废的姿态回来,是我与太子的决定,因为我的战功太过,已经威胁到万岁,当今万岁气量狭小,猜忌多疑,晋王府不能一门英杰,功高震主,否则只会导致灭府之灾,所以我只能瘸。
“何况,装成残废还有另一个好处,可以麻痹敌人,免得一回京就成为二皇子的箭纪,虽然他仍然要对付我,不过却因为打探我的伤势,半信半疑之下拖延了很久,让太子有机会从容布置,我也能在暗地里做更多事。”
向冬儿好像有些明白他的苦处,终是把眼泪收了回去,只是被泪水洗涤过的双眼晶亮亮的,那无辜又天真的神情更令雍昊渊恨不得将她揉进心窝里。
“你还有一项好处没说。”向冬儿突然小声地说道。
“什么?”雍昊渊一愣。
“如果不是你装残废,怎么能娶到我呢?”这么聪明伶俐外加强运,可不是到处有的,她终是朝着他娇憨地一笑,即使是抱怨也觉得像在撒娇了。“我早就觉得你脚有问题,偏偏你不和我明说,分明是瞧不起我。”
“你怎么看出来的?”雍昊渊揉了揉她的头,眯起眼,如果她一早就看出来,是否自己也早在二皇子面前露馅了?
向冬儿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直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开始其实也是看不出来你脚没事,直到我们终于圆房那天……”说到这里,她突然不自在地微红了脸,磨磨蹭蹭地道:“你那里根本没事,还勇猛得很,就不太像一个下肢残废的人了。更何况有很多姿势不像一个瘸子做得出来的,所以我就觉得,你的脚情况一定没那么糟。”
雍昊渊顿时讪讪,模了模鼻头掩饰尴尬,原来自己竟是败在。
“其实我还是不能十分确定,只希望你来告诉我,偏偏我明示暗示,你却只是和我呕气,根本不给我机会了解。”说到这个,她又来气了,双颊都鼓了起来。“一直到那天在你书房看到了任皓,那双桃花眼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我终于完全能确定你的脚绝对没事——在我们成亲之前,我曾经见过你们,对不对?”
“慈寿寺。”雍昊渊言简意赅。
“我就知道躲在树上的黑衣人是你和任皓!”她眼睛一亮。“你们当时躲在那里,真是为了剌杀二皇子妃?”
“当时万岁正在册封太子,立的就是大皇子,我们不想让二皇子去捣乱,所以只好制造一些混乱,让他无暇他顾。”雍昊渊只觉得一番谈话,她的表情真是丰富多变,又哭又笑,可爱至极,手又忍不住发痒,朝她肉乎乎的脸蛋儿捏了下去,还揉个不停。“在慈寿寺时我就想着,你真是个运气好的,躲过了你姊妹对你的设计不说,居然还成了二皇子妃的救命恩人。”
向冬儿被他捏得脸都变形了,不过并不痛,她还有些享受他这种另类的疼爱方式呢!
“所以偶……破坏了你的好事?”她被他掐得话都说不清楚。
雍昊渊险些笑了出来,不过他知道只要一笑,她肯定会抗议的,那可不就没得捏了?所以他硬是忍住,硬邦邦地道:“不,其实只要让二皇子妃受伤也就够了,后来太子也顺利册封,才会逼得二皇子艇而走险,想尽办法先对付我,就算我真的残废,除去我,至少让太子失去了北方军人的支持。”
“可是你被流放到金州卫来了……”向冬儿还是忍不住难过。
“这也是我故意的,只不过意外捎带上了父王。”想到父亲竟为了他顶罪,即使有天大的怨,在雍承志冒着砍头的危险替他出头那日,什么怨都烟消云消了,更何况他们还是父子。
雍昊渊轻叹,“天朝禁私养军队,亲王只能拥有五千精兵,但二皇子私下早已在南方聚
集了数万人的军队。北方的军队威名太盛,朝廷众人都盯着看,我即使有号召力也不敢动,北方军队不能成为太子的助力,我只好到其他地方替太子建军,预防二皇子为了夺位反扑。最后流放到了东北,既然父王也来了,有他在也更好办事。”
雍昊渊眼中精光微闪,旁人不知道,但他可是很清楚皇帝并不是不想将晋王夺爵或削爵,只是先皇不许。先皇有一份密诏,便是说晋王的王位世袭罔替,除了犯下叛国罪名,否则不准去爵。
这也是先皇在保护他的幼子一脉,毕竟当年立太子时,先皇就看出当今皇帝的气量狭小,幼子又太过正直,才会留下这么一份密诏,所以当今皇帝只能流放晋王,却不能动他的爵位甚至是杀了他。
“我明白了。”这些皇室秘辛向冬儿自然不明就里,不过就雍昊渊与她解释的这些就够了,她也不想操心太多复杂的事,尤其是和她夫君无关的事。“你干么不早告诉我,害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还担心你被流放会一蹶不振,哭了好久呢!”
雍昊渊捏揉她脸蛋的大手变为轻轻抚模,目光也柔软了。“现在你都知道了,这些沉重的事只是让你不好受,你的命运等于和我挂勾在一起……”
“我早就和你挂勾在一起了,你不告诉我,难道你的敌人真会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向冬儿说得坚决,目光也十分坚定。“总之,你现在可绝对不能抛弃我了。”
两人闹了几个月的别扭,终于说开,雍昊渊心里好过了些,说话也轻松起来。“即使我有事瞒着你,也从未想过抛弃你,否则就不会与你圆房了。”
“这还差不多。”向冬儿抬起下巴,居然看起来还有些得意,雍昊渊又想笑了。
见她只是使性子并未生气,那副娇柔又任性的模样引得他心头蠢动,只可惜这是马车里不方便,只能等晚上了。
算算也好久没碰她了,反正他脚没事她已经知道,那么更多姿势他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由于山匪在金州城一带肆虐了好几年,一直都无法有效遏止,造成他们夜郎自大的心态,而雍昊渊在城外藏着王府精兵没人知道,才短短一个月时间,竟是摧枯拉朽地连破了十几个山寨,抓了好些人,全被他秘密关押起来。
原本是想着这些山匪也算是陈千户有意纵放,干脆直接栽在陈千户身上,告他个勾结匪徒,便直接能将他连根拔起。想不到细问之下,那些山匪大多数还真的跟陈千户有勾结,山匪间甚至还互相协调,你抢初一我抢十五,抢到的钱财一部分用来赂贿陈千户,如此上下交相贼,难怪金州城明明商业及农渔颇为发达,却永远都那么穷。
于是剩下的也不用问了,光这些证据就够陈千户砍头个十次八次。
于是雍承志不再忍他了,直接调了一百亲兵进城,将陈千户拿下,抄家没收所有财产,当众宣读他的罪名之后便在市场前将他斩首示众。
这时候市集的百姓才知道,原来住在那四进大宅子的新住户是晋王爷,那个日日向他们买肉买菜的小妇人则是世子妃。
想到自己与世子妃居然说过话,有些人都忍不住显摆起来,说世子妃多么的平易近人等等,连一些刚好进城来的绿水村村民听说了这个消息,都不由四处放话,说世子妃就是在他们村里以身诱敌,让世子成功歼灭附近最大的山匪。
那陈千户到死都不相信自己会这么栽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雍承志此举博得了金州城的百姓一致感激。晋王铁面无私,世子骁勇善战,世子妃和善仁慈,一下子晋王府的善名远播,百姓感恩戴德,他们才不管晋王等人流放到这里的原因是为什么,却知道他们不是马上就要离开,都觉得这金州城未来的日子要好过了。
而被众人谈论的主角们倒是悠哉悠哉地在屋子里,吃着向冬儿和李嬷嬷捣鼓出来的新吃食。
这金州城算是苦寒之地,百姓烹饪方式也十分直接,很多菜肴都是洒把盐加个酱油了事,即使有些特殊酱料增添香气,也常常用的不得其法,要不是炕些锅巴沾着吃,就是所有材料直接炖成一大锅,一开始虽然觉得味道好,但若道道都是这么个味道,久了也腻味。
金州城最缺的是大米和面,不过倒是出产了许多的山芋,这东西好种,随便挖个洞塞一颗进去,不太需要理会就能长出一大丛,它的藤叶还能拿来喂猪,一举两得,所以在市集上一文钱就能买上一大箩筐。
山芋大多拿来当主食,烤了或蒸了吃,或者在汤里放一点,百姓都不当一回事,就算自家没种,到山里挖都有。
不过向冬儿总觉得这东西没那么简单,在厨房与李嬷嬷模索了好几日,终于研究出来,将山芋磨浆过滤后沉淀,然后将沉淀物晒干磨粉,之后加水做成粉团,再用筛子压出面条状,便是好吃弹牙又清凉的粉条。
由于东北天冷,向冬儿便试着将汤底做得香辣,加了辣椒山椒红油等等,吃了让人身子都出汗,为了提升食欲,也加了不少的醋,用油渣和一大堆香菜葱蒜等去提香,最后做出了酸辣粉条。
而那些滤出来的山芋渣也让她晒干了磨碎,加在面团里烙成饼,那饼竟多了不同口感,吃起来带着芋香,让人忍不住一块接一块。
所以当她端出这新吃食时,正在谈事的雍承志及雍昊渊闻到那酸酸辣辣的香气,还有烙饼正热腾腾冒着烟,都受不了的放下手头正事,移到厅里大快朵颐一番。
雍承志吃得满头汗,不在意的抹去又让向冬儿添了一大碗,雍昊渊则是用饼沾着辣汤吃,吃相文雅许多,但那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这真是太好吃了,我儿媳妇怎么这么能干,对吃食这么有天分。”雍承志都吃撑了。
雍昊渊却是若有所思。“金州一带食物缺乏特色,吸引不了人,如果让冬儿多研究些吃食,说不定能成为地方特产,那可是造福乡里的事……”
雍承志听了大喜。“我看成!”
向冬儿也嘻嘻笑着应承,这对她来说不仅不辛苦,还很好玩,毕竟是自己有兴趣的事,又能让这里纯朴的百姓受惠。
此时一名侍卫由外头进入,禀报道:“王爷,有人投帖,说是辽东指挥同知姚江。”
来了!雍承志与雍昊渊对视一眼,不仅没让翡翠两婢将食物撤下,还吩咐端上更多好菜,都是向冬儿最近研究出来的。
等那个叫姚江的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晋王父子一脸满足的享受着大餐,他虽然紧张,但看到满桌香气扑鼻、颜色鲜艳的菜肴,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可不是陈千户那个没眼力的,辽东指挥使司没有指挥使,最大的就是他这个同知了,他也是在京里不得意被外放的,多多少少与京里的官员有交情,晋王被流放至金州卫,他得到消息后便思索了许久。
皇帝给晋王安的罪名,显然很是牵强,代表晋王失了圣意,但晋王毕竟是皇帝的胞弟,又没有被夺爵,这其中就很有蹊跷了。所以该如何对待晋王,他并没有事先知会陈千户,睁只眼闭只眼让陈千户看着办,等于替他打个前锋,试探一下晋王的态度。
想不到才没一个月,陈千户马上被晋王查出勾结山贼,直接处死还夺了兵权,吓得姚江连忙快马加鞭地赶到了金州城,就说今日,连吃饭饭点都赶不上,所以乍然见到一堆连他驻地都见不到的精美佳肴,要不铁那就难了。
“卑职叩见王爷千岁。”姚江很认命地行了个大礼。
雍承志对他不理不睬的,吸了几口粉丝才慢吞吞地道:“姚同知事多人忙,一下子忽略了来晋见本王也是正常。”
“卑职不敢。”姚江如何听不出雍承志不高兴了?冷汗大滴大滴地冒。
晋王父子俩不理他了,径自吃着。
突然雍昊渊问着雍承志道:“父王,你说这酸辣粉条味道如何?”
“又酸又辣又开胃,冬天吃正好。冬儿说要是到了夏天,也可以变成凉拌的,又是另一种爽口的感觉。”雍承志中肯地道。
雍昊渊又问:“那这道豆角山芋炖猪肉呢?”
“一个字——女敕、香!喔不,这是两个字。”雍承志又忍不住夹了一块猪肉品尝。“两个字其实还不足以形容这猪肉呢!瞧瞧肉炖得肥糯鲜亮,光看上去就好吃,真正入口后,那肥肉入口即化,痩肉汁多味美,豆角的微酸平衡了那股油腻劲,啧啧啧,比京里的大酒馆做的炖肉好吃太多。”
坐在屏风后的向冬儿不由补了一句,“这炖猪肉也可以掺粉条哩!酱香粉条也是很不错的。”
姚江又大大的吞了口口水,默默地看了屛风一眼,知道里头是世子妃,却不敢问。平时百姓炖猪肉就炖猪肉,哪里会有那么多名堂,但今天一看却引得他食指大动,偏偏得忍着不能吃,肚子饿得直打鼓。
“还有这酸菜炒鸭,咸香甘甜,色泽深亮,冬儿,你是怎么做的?”雍承志刻意问道。
“这金州城的鸭肉都是炖的,久了就失去嚼劲。我做的这道菜要将鸭子先焯油,再用鸭油将酸菜和辣椒蒜头等辛香料炒过,再和鸭子一起炒,淋上酒和酱料,最重要的是要掺上一点麦芽糖和醋,才能做出甘美不腻的好味道。”向冬儿的声音再次传来。
姚江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只是他极力忍着,脑袋都没法子集中精神了。
雍昊渊也知道他饿了两日,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赶来,眼看剌激得差不多了,便徐徐说道:“都忘了姚同知还在这里呢。姚同知,不知道你觉得世子妃做出来的这些菜色如何?可都是用金州当地的特产做的。”
“世子妃奇思妙想,这些菜色都是卑职从没见过的……”姚江想了老半天有什么好的形容词,最后脑袋实在不受控制,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说道:“看起来非常好吃。”
“那和百姓平时吃的伙食比起来呢?”雍昊渊又问。
“百姓吃的那简直无法比。”姚江摇头道:“东北贫瘠,百姓吃东西只求活着,煮的东西看起来都一个样,哪里像世子妃煮的这么多花样,王爷和世子是在享受食物呢!”
“说的好!”雍承志受了他的恭维,但随即板起了脸。“金州城以民为兵,百姓吃不好,富不了,你认为真遇到倭寇打来,能讨得了好?”
姚江支支吾吾。“那倭寇已经很久没有犯境了……”
“身为一个地方父母官,岂可心存侥幸?”雍承志一拍桌,不过他有控制力道,可不能把好菜翻了。“老实告诉你,倭寇不打东北,因为他们去打南边海域了,可是近年来天朝加强了南边海域的防范,增设了海军,倭寇已不敢轻犯,唯独东北这一带仍然军心涣散,防御简陋,你看看金州城的城墙,连一天都抵挡不了!倭寇攻打南边无望,你认为他们不会来打东北吗?”
姚江一听,整张脸都变了。“什么?愿听王爷指教。”
“很简单,你把金州卫的兵权虎符交给我父王,我父王帮你练兵。”雍昊渊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姚江迟疑起来,这不是架空自己吗?晋王一来就想要夺权?
雍昊渊话声转冷。“不是要你交出整个辽东的兵权,我只要金州卫!眼下倭寇很可能来攻,守住金州城就是守住辽东,否则万一让倭寇破了金州城深入辽东,你这同知也做到头了。”
“是是……”姚江唯唯诺诺,“卑职随即回去安排。”
“还有,金州城即使以民为兵,兵力仍然不足,所以我会随时增兵,你也要将金州卫所有的户籍一并转到这里来。”雍昊渊说道。
姚江一张老脸不由苦了起来。“世子,其实卑职也曾经想过增兵一事,可是金州卫实在穷,朝廷的粮饷根本养不起那么多人啊!当年属下就为了银钱的事愁得头都疼了,还卖出去辽东大片土地,得到的银两也不过那么一点儿。”
雍昊渊不说话了。
雍承志在此时突然朝着姚江招招手。“看看本王都怠慢了,姚同知你还没用膳吧?先来一起吃,吃完再说。”
姚江一喜,他早就想了很久,告了声罪后上桌,屏风后的翠儿立刻端了一碗酸辣粉条和一块烙饼来,放在姚江面前。
看到那红澄澄的汤头,一阵辣香扑鼻,姚江早就受不了了,也顾不得晋王父子在眼前,嗤拉一声就吃了好大一口粉条,咬了一口烙饼,然后一手捞鸭肉一手舀炖猪,几乎恨不得一个人抵三个人用,把这些美味的食物全吃下肚子里。
晋王父子也不催促他,他自己就非常催促自己了,不到”刻钟的时间,姚江已经吃下两碗粉条,三块烙饼,连桌上的好菜都被他扫光。
酒足饭饱后,姚江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这才发现晋王父子早就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直盯着他。
他终于想起这可是晋王的地头,自己居然吃得浑然忘我,连忙告罪道:“王爷,卑职失态了,实在是饿了太久,受不了啊……”
“世子妃做的菜,好吃吗?”雍昊渊问。
姚江一脸回味地道:“太好吃了!要不是卑职这牙口跟不上,肯定连桌子都吃下去。”
“好吃就好。”雍昊渊指了指桌面上的杯盘狼藉。“这,不就是粮饷吗?”
“啊?”姚江不懂他的意思,“用这些来让军队吃饱,会不会太费功夫,也太贵重了些……”
雍昊渊摇摇头。“你想岔了。世子妃捣鼓这些,是想做出金州卫的特色美食,教给百姓,以此吸引商旅游客,赚了银两再与南方大商贾购买粮食。世子妃的母家可是淮阴首富,绝对能全力支持,拿到很合理的价格。你认为如果做起来了,金州卫增兵很难吗?”
姚江越听双眼越亮,“不难!甚至整个金州卫都可能富起来啊!”
“那就对了。”雍昊渊不再啰唆,今日摆这桌宴的目的已经达到。“你即刻启程回辽东,将金州卫的虎符带过来吧!”
“那个……”姚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王爷,世子,卑职有个不情之情。”
“你说。”雍承志回道。
“世子妃做的这些美食,能不能也扩及到金州卫之外?咱们辽东一带的特产很多,金州城的物产还算是稀少的,若世子妃不嫌弃,卑职愿意专门派几个人负责这件事,拣一些辽东的特产运过来,随便世子妃怎么摆弄。”
“你是想忙死本世子的妻子?”雍昊渊皱眉。
姚江吓得连忙跪下。“卑职不敢,世子妃只消动动脑,卑职会派人来协助世子妃。还有王爷这府邸太小了些,那陈千户死有余辜,卑职也会安排适合的住所,最重要的是……”他像是为了让辽东富起来,已经豁出去了,咬紧牙关说道:“卑职愿交出辽东指挥使司的虎符,让整个辽东的兵力都让王爷差遣!”
雍承志与雍昊渊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在心里默默地笑了。
“就照你所说的办,退下吧!”
这件事就这么底定了,姚江喜孜孜地离开,甚至一点都不以为忤。
对他来说,交出兵权说不定反而是好事,万一倭寇真的打来,兵权又不在他手上,打了败仗他的责任也可以少一点,若是打了胜仗,又能让整个辽东变得富裕,那他的政绩可是比那些京官都要好得多,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至于雍承志与雍昊渊,在姚江走后,不由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看来,我们又沾了冬儿的光了。”在东北雍昊渊开朗了一些,表情不再那么肃杀,说起他的小妻子,眉眼间甚至涌着笑意。
“咱儿媳妇的福气啊,本王真是服了!”雍承志笑得更是开心。
想不到最难办的事居然一天之内就解决了,还只是因为几道菜,雍氏父子真心叹息,杀敌杀了大半辈子,自以为积威慑人,最终比不过一个女娃儿在厨房里捣鼓几个时辰。
而回到厨房兴冲冲地研究新菜色的向冬儿却不知道,她无意间做的一件事,竟让她日后不管和公公丈夫提出任何要求,或在金州城想做什么,从此无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