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贤妻 第六章 带领村民齐发财
年后,安硕回雍王府当差,众人因为安硕赚了一笔,过了一个好年,如今过年的欢腾渐渐散去,很快便到了立春。
工人们纷纷回笼,唐汐知的茶园动了起来,中间安硕休沐回家也帮忙了几次,幸亏茶树是种在坡上,土质也不黏硬,冬季没有积水,这阵子都在将树根的那些保暖措施去除,重新再松土堆肥。而唐汐知训练出来的那批剪枝工人也小心翼翼将那些冻伤的枝叶剪去,留下适当的枝叶。
此时树芽已开始生长,因为冬季保暖做得好,今年茶叶的颜色与厚度都相当不错,可预见稍后采的茶无论是重量还是品相都将比去年好得太多。
唐汐知很满意,这阵子更要求工人们当心虫害的问题,细心除虫除草,否则一整年的忙活都白费了。
自清明至谷雨之间,等到约一半以上的茶树生长到了可采集的程度,便要开采第一批春茶,由采茶女手工采下一芽一叶,依唐汐知估计,约可一直采到夏至。安家的茶园附近谷地满是鲜花,采茶时花香熏染,香气四逸,更替这批茶香加了个添头。
等茶叶采下,就是真正挑战的开始了。唐汐知熟知制茶的程序,虽然这次没人在一旁教导,完全凭经验及感觉自己模索,不过她仍然很有信心,因为她以前随着父亲制茶时,可是让老师傅认认真真手把手的带着她,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做出来的,因为她身为唐家女,也必须懂得这些,日后才不会让制茶的师傅唬了还搞不清情况。
采下来的茶先在阳光下摊晒一阵子,约半天的时间就得收进屋内静置,初步晒好的茶得用双手轻轻的翻动,静置,再翻动,如此反复数次,茶叶中的水分才会平均分布,直到茶叶发出清香,便开始杀青。
杀青就要用到工坊里那口让安硕感慨不已的大炒锅了。将先前处理过的茶叶放在锅上快速翻炒扬高抖散,务必让每片茶叶接触炒锅的范围及受热达到一致,千万不能炒焦了。
唐汐知试了几种热度,还有每次投叶的分量,最后找出最适当的,终于能将茶叶均匀炒透,叶质软化后带着微微的黏性,茶叶也因受热而略微萎缩,色泽变暗却不焦黑。
在杀青到了适当的程度后便要将茶叶取出,快速散热,接着用手细细的揉捻,算是理出茶叶的条理及形状,动作不必太快,也不用太大力,必须保持茶叶的完整,经过唐汐知的揉捻,安家茶开始有了雏形,色泽也由暗转为竹子般的青绿色。
最后便是烘茶了,烘茶是为了固定茶叶的味道与香气,在锅架上烘笼,这里被唐汐知分成了两个阶段,初初烘制时烧柴用明火,火温先高后低,烘的时候并不是就不管了,还得边烘边翻,然后将几个烘笼调换上下顺序,确保烘得均匀,再取下摊凉。
第二阶段便是将摊凉的茶叶全部放在一起,做一次的文火慢烘,同样是边烘边翻,一直到茶叶完全干燥,去除杂质后再复火,使茶香散发,便算是制成了。
光是这些阶段,唐汐知就研究了几天几夜,几乎都没睡好,整个人瘦了一圈,而且为了要求新鲜,上午采的茶她下午就制,下午采的茶她当晚便制,简直把自己逼到了极限。
历经几次的失败与尝试,终于让唐汐知初步做出了自己满意的茶叶——绿中泛黄,白毫显露,形如雀舌。
她喝过的茶也不少,但安家茶园制出的茶绝对能称为上上品,拿到哪里都不会输,她马上带着第一批制好的茶下山,准备泡给家人喝。
自家种茶,安大娘与安槐对茶自然不会是一无所知,初看到唐汐知制出的新茶时,他们很是惊讶了一番,不敢相信如此品相和香气的茶会是自家茶园做出来的,不由得对于泡出来的茶充满期待。
“我试过了,咱们家的茶叶叶女敕,得用滚烫的水冲泡,而且放的时间不能太久,让茶叶充分伸展,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滋味。”唐汐知边说边冲了两杯茶。
安大娘与安槐几乎是急不可耐的等了一会儿,直到唐汐知说可以了,他们一人一杯打开杯盏,首先扑鼻的清新香气就令人沉醉了。
“好香啊!”安槐先用力闻了一闻,“这茶香极正,而且似乎隐含了花香?”
安大娘也极为享受地闭上了眼。“我闻起来倒像干果的味道,总之就是很香。”两人接着喝了一口,鲜甜香浓却不苦涩,入喉后还能回甘,安大娘与安槐一口又一口的啜着,几乎舍不得放下茶杯了。
“我真不敢相信这是咱们家茶园做出来的茶。”安大娘被茶香萦绕,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在作梦。
“到底是谁说咱们家的茶树不好?我喝便是好极了。”安槐不由得为自家茶叶过去所受的低估抱不平。
唐汐知见他们都喜欢,开心地解释道:“其实小南村种的都是这种茶,只是因为没人会制茶和整理茶园,做出来的茶难喝,久而久之就怪到茶种上了。你们都说好的话,咱们家的茶先试卖看看,若是能卖得好,我的最终目标可是将这茶叶卖到京师呢!”
安槐沉吟道:“嫂子,若是要卖到京师,只怕咱们家的产茶量是不够的。”
“所以日后要扩大规模,那可就不只是我们一家的事了。”唐汐知清楚安槐的聪慧,只要点一下就通了。
果然,安槐眼睛一亮,霍地站起身来就往屋外跑。“我去找里正爷爷!”
有个聪明通透的小叔就是省事,唐汐知与安大娘喝着茶边闲聊了起来,谈论着未来的安排,不多时,安槐便像只蚂蚱般跳了进门。
“里正爷爷来了!”他边喘边指着外头,后来好像嫌林大爷走得太慢,又回头出门去林大爷被他没头没脑地拉回了家里,嘴里不由骂骂咧咧的。“怎么了怎么了,急急忙忙的将我拉来?这黑灯瞎火的你走慢一点,安槐你说什么茶?”
安槐大喘了口气,把桌上方才自己喝一半的茶一口气全喝了,才缓过气来说道:“里正爷爷,我家嫂子用今年的春茶制出新茶了!想让里正爷爷喝喝看。”
“不过是喝个茶,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等一下!你说茶是你嫂子制的?”林大爷惊讶地望向了唐没知。
要知道小南村以茶立村,如今村里的茶业没落,就是因为缺乏了制茶的精妙手段,而刚刚安槐那个后生竟说安家媳妇制出了茶?
唐汐知很明白林大爷现在在想什么,便进一步解释,“是的,里正爷爷,茶是今早我们家山上茶园刚采的春茶,我下午才制好的,想让里正爷爷品尝看看,如果喝得好了,咱们再来讨论之后的事。”
林大爷可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年轻时也在县城混过几十年,不完全是乡下泥腿子出身,他这么一听,就知道唐汐知制出的茶恐怕不简单。
于是他定了定神,在桌前坐下。
唐汐知一样先让他看了茶叶,光是上佳的品相,林大爷已经有些心跳加速,接着唐汐知滚水一冲入杯中,蒸腾而起的香气简直让林大爷差点没当下跳起来。
正!太正了!
与安大娘及安槐相同,林大爷如坐针毡的等着茶泡好,直到唐汐知点头,他忙不迭地掀开茶盖,深吸一口气,接着长叹一声。“我这辈子就没闻过这么香的茶。”
接着,他神色凝重的轻啜了一口,评道:“茶汤清碧,口味甘醇,唇齿留香,香气如兰,好茶,好茶!这茶,非常不错!”
他闭着眼回味一下口中回甘的茶香,顺便把脑子里的想法理顺了,才缓缓睁开眼。“安家媳妇,你让安槐来找我的意思……”
唐汐知正襟危坐,说道:“里正爷爷,我就直说了。我会将安家产的新茶带到县里去卖卖看,若是能卖得好,我便会扩大生产,让茶叶卖到更多的地方,届时只有安家的茶园肯定是不够的。”
林大爷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开门见山地说道:“所以你是想要我说服村里有茶园的人与你合作?你想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可以,我会大量收购村里的毛茶,之后由我安家制成熟茶,将小南村茶叶的名声打出去,让它成为歙县,甚至整个徽州府的代表茶叶,力压南方饶州茶,甚至最后能将茶叶卖到京师,成为皇室贡品!”唐汐知的语气铿锵有力。
这席话她已经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遍了,这不仅仅是她的愿望,也是她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要怎么做你再通知我。”林大爷也很干脆,这种能为整个村子带来利益的事,他没有不配合的道理,“安家媳妇,小南村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唐汐知浅浅一笑。“里正爷爷,为村子做点事是应该的,不过这茶也需要有个好听的名字,说出去才响亮。既然是由我们小南村出产的茶,就由里正爷爷给赐个名吧?”
这番话捧得林大爷心神有点飘,脑袋瓜一转,便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浮了起来。“我看这茶叶绿中泛黄,银毫显着,就叫金叶银毫吧!”
金叶银毫这名字听着就富贵大气,再加上目前产量有限,颇费人工,唐汐知一开始准备打的就是高官权贵的高端市场。
于是唐汐知到了歙县,上雍王府找安硕,却得到王爷派他出去办事的消息,这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在,唐汐知只能靠自己努力。
在歙县的几日,唐汐知走了走以往唐家的人脉,每家分送了一包金叶银毫说是试喝。
这些人都是些富贵人家,虽然忌惮郝富贵,不过一方面同情唐家的遭遇,另一方面大商家都有自己的靠山,哪个搬出来不比郝富贵大?所以对于唐汐知的拜访,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都不怎么拒绝。
当然,这也是因为唐家不管是制茶或卖茶都很有一手,成功打出唐家茶质量倶佳的口碑,所以一听到唐汐知是来送新茶的,众人都很好奇,反正她也不是来求帮忙的,说不定还能从其中发掘什么商机。
发送完这几家后,唐汐知便安然的在客栈里等候,所谓有舍才有得,她相信安家的茶品无论风味或是品相都是绝佳,在歙县甚至是江南一带都算是新口味,喝过的人只要不傻,都会尽快来找她询问买卖的可能。
果不其然,很快县东的马老爷,市场的杂粮大商行胡家,还有什么陈家李家王家的富商们纷纷派人来询问。
唐汐知也坦然告知数量有限,暂时还不能供货做大批买卖,不过买个小数量自家喝还是应付得上的,这回只是让众人尝尝口味,之后做得起生意了,必定再来拜访。
唐汐知与她父亲做生意的手法很像,厚道不欺,有什么说什么,那些过去曾与唐父往来的商贾们品出了些味道,便先与她订了口头契约,有的还先付了订金,至少将她手上能供货的茶叶先买下来。
要知道她说的那什么金叶银毫,滋味可是丝毫不输特等茶,甚至比起贡茶都是绰绰有余,味道又新鲜,虽然还不够拿来买卖,但若能拿来送礼,也是大大的有面子。
在歙县大捞了一笔,唐汐知一回村里便将此事通知里正林大爷,让他去串联邻里。
由于小南村的茶园多是租赁出去,今年收茶是来不及了,愿意跟着唐汐知干的,就每家派一个人到她的茶园,学习怎么采茶、整理茶园,以及如何将茶制成毛茶,明年将茶园收回来,就可以大动作推广小南村的金叶银毫了。
当然这不免又要费去一堆茶叶供村里人品尝,不过她有信心能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反正她是帮着村里人致富,不愿意的人也不强迫,到时候别后悔就好。
唐汐知将卖茶的前期收入扣掉成本及必要开支之后,再留下准备支出的银钱,其余的交给安大娘,安大娘眼睛差点没凸出来。
一百五十两,整整一百五十两啊!
唐汐知深知安大娘肯定没见过那么多钱,这辈子说不定连碎银以外的银钱都没看过,她还特地将银两换成了银锭,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漂亮的木盒里,还带了锁,让安大娘看得心花怒放,将盒子细细藏在床板下,每晚睡前都得拿出来一个个的模几下,数一数,再小心翼翼的放回去,锁好藏起来。
而这一切变化,安硕都不知道。
又到了休沐的日子,安硕紧赶慢赶地回到了小南村,弄得满身汗,然而一进村子,他就觉得村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好像比平时更欢腾一点,人人脸上都带着笑,还有不少村人热情地向他打招呼,送上凉茶和布巾,弄得他一头雾水。
“唉呀!硕子你回来了!”村里的李大叔在家门口看见他,马上转身回家,拿了一篮果子出来,塞进他怀里,“恭喜恭喜啊,这篮果子送给你们家吃!”
“恭喜恭喜……”安硕嘴里回着,心里一头雾水,“李叔,这不必了……”
“那怎么可以!不过是一篮果子,你得拿回去,否则下回我怎么还敢去你家!”李大叔笑着将他推上路,“快回家快回家,你媳妇和娘应该等急了。”
安硕茫然地带着一篮果子走了,正在思考着李大叔变得如此热情的原因,突然杨家嫂子也笑嘻嘻的上前,硬塞给他一篮春笋。
“谢谢你啦硕子,以后可要请你们多多关照啊!”杨嫂子塞完便走,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安硕整个人都懵了,再走几步,村里的小虎子气喘吁吁的跑来,“安硕叔叔……这是我娘给你们家的山芋……说是感谢你们家啦!”
“我……”安硕傻眼地抱起一整袋山芋,然后看着小虎子狂奔而去。
之后一整路,他莫名其妙地收到了几颗菜瓜,一小坛腌咸菜,一瓶黄酒,甚至还有切一条猪肉给他的,而且都是毫无来由的向他表达感激,不容他推拒,安硕便挂着一身东西回到了家中。
“娘,汐儿,槐子,我回来啦!”安硕边叫着,边从大开的大门进去,一直走到正堂里。
恰好安大娘、唐汐知与安槐都在厅里,冷不防看到满身蔬果菜肉的他,齐齐一怔。
“娘……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安硕将满身的东西放在桌上,脸色有些奇怪,那是一种狐疑到了极点又夹杂着尴尬的模样,看上去着实令人发噱。
厅里其他三人被这么一问,同时大笑了起来,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村里干了这么大的事,就安硕这个一家之主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于是唐汐知朝安大娘及安槐眨眨眼,好整以暇地倒了杯茶给他。“长途跋涉回来,你辛苦了,喝杯茶先歇歇吧。”
安硕虽然一肚子的疑惑,问清却也不急在一时,顺手接过唐汐知倒来的茶,胡乱的往嘴里灌,但只喝了一口,他便身子一僵,眉毛挑了一边起来。
“这茶……”他又喝一口,这次喝得有点谨慎了,“很贵吧?哪里来的?”
“我做的啊。”唐汐知轻松地回答。
“喔,你做的……”他正品尝着杯中好茶,猛地听她这么一说,一口茶差点没喝到鼻子里,呛得他咳个不停,“咳咳咳咳咳……你你你你做的?”
“是啊,很好喝吧?”
“好喝好喝。”安硕猛点头,忽然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制出茶了,用的是我们山上茶圜里生产的茶?”
“是啊。”唐汐知吃吃地笑着,指着桌上的蔬果,“而且我已经决定带着村里的人一起做了,也通知了里正爷爷,否则你以为你那些礼物哪里来的?”
太多讯息安硕一下子消化不了,他的表情由呆滞慢慢变成了然,最后变成了狂喜。
“太好了!汐儿!”他一把上前抱住了唐汐知。“太好了,谢谢你,谢谢你!”
唐汐知惊叫了一声,笑着双手捶他的肩。“放开我,娘和安槐还在这里呢!”安硕还真忘了自己的娘和弟弟,困窘地连忙放开她,双手不自然地模着头,整张脸都涨红了。
“你这个熊孩子,都几岁了还这么轻浮,原以为你到王府办事会变得稳重一些呢!”安大娘笑着啐了他一口,“算了算了,我去做饭,半个时辰后开饭,免得你嫌弃我这个老娘碍眼!”
说完,她便要往外走,却看到安槐还站在原地,贼笑着想看好戏的样子,便上去拧了他的耳朵。“凑什么热闹?去帮我烧火,不然去读书,半个时辰以后再回来。记得,要半个时辰啊!”
说完,母子便笑闹着离开了正厅,他们前脚才一走,后脚安硕又紧抱着唐汐知。
“放手啦你,到时候娘又折回来……”
“娘说我可以抱半个时辰的!”
“娘才不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是。”
屋子里响起了唐汐知又笑又叫的声音,整间屋子充满了欢欣的气息,安硕在抱着媳妇的^同时,也不由深深感叹,小南村的春天终于到来了。
安硕到了茶圜,看了整个制茶的流程,唐汐知还亲自教导他如何制茶,安硕仔仔细细学了三天,制出的茶竟不输给唐汐知,让她忍不住想着幸好他是她夫君,要是竞争对手有这天赋,还不派人暗杀了他。
再来便有得忙了,为让金叶银毫的名声迅速在歙县拓展开来,同时也要在县里有一个做生意的地方,让想买的人有门路,总不可能每回都花个几天跑到小南村买,至少唐汐知很清楚,现在的金叶银毫还没有这样的底气。
于是她起了心思,到县里赁个小店铺,先做为卖茶及存放茶叶的据点。
为了这件事,安硕特还向王府告了假,将家里和茶行的事先处理好,他才有心思回去当值,不过他现在也是王府里护卫队的小队长了,请几天假这点小权利还是有的。
同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也是唐汐知刚嫁进来时答应安槐的——有钱后,要送他进县学。
于是他们便请隔壁的黄大婶照看一下安大娘,安硕夫妻便带着安槐到了县城,一方面先找店铺,另一方面也去县学打听入学事宜。
刚好春闱刚过,又是新一批学子入学的时候,不过县学可不是有钱才能进,因为这个等级的学堂已经不教启蒙书籍了,还得有点基础才行。
安硕和王府的管事打听之后,知道县学一年的费用是十两,如果要包吃住那就得十八两,依上回安硕送军饷赚的,加上这回唐汐知卖茶赚的,让安槐入学绰绰有余。县学里有几个夫子,每个夫子收学生的数目是固定的,没有夫子愿意收就入不了学,其中最受欢迎的是苏夫子,那可是在殿试中了探花却不做官选择教书的大儒,只是要入他的门下也是最难。
“一定要苏夫子吗?”安硕犹豫了,怕打击安槐的信心。
“你不让安槐试试,怎么知道他不行。”唐汐知倒是很笃定,她可是知道安槐的天分不同一般,光是自学就很有见解,若能得名师指导,还不大放异彩。
于是敲定了一天,安硕与唐汐知准备了一盒糕点,两条腊肉,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金叶银毫,带着安槐前来拜访苏夫子。
苏夫子并没有摆什么架子,看到安槐之后,听说他十二岁了却没有上过学堂,只让一个老秀才教过几年,不禁眉头一皴。
“你念过什么书?”
“四书五经念过几遍了,只是还不通透,也有读过一些注释。”安槐老实地道。
“靠自己将四书五经读完,不会只是死背吧?”苏夫子叹息,“你年纪大了点,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就算顺利的考到童生,可能都十七、八岁了。”
闻言,安槐难受地低下了头。
唐汐知拍拍他的肩,对苏夫子说道:“夫子可以拿经书里的问题问他,虽然夸赞自家孩子显得张狂,但我觉得这孩子心思活泛,并不是读死书的。”
苏夫子点点头,随口问道:“听说你父亲过世时你才三岁?”
“是。”安槐回道。
“那他过世时,你有哭泣哀伤吗?”苏夫子又问。
安槐神情有些纳闷。“夫子,三岁时的事情我记不得了。”
“好,你祭拜父亲的时候,心里感到哀伤痛苦吗?”苏夫子好整以暇地道。
安槐老实道:“父亲太早过世,我尚不懂事,对他的印象已经不深,故而祭拜他时虽然肃穆,却没有太过悲伤。”
听完这个答案,苏夫子突然犀利地问道:“子曰:『丧,与其易也,宁戚。』是说丧事办得周到和顺,却感受不到失去亲人的哀痛,这如何能算是合礼?父母去世,子孙悲痛逾恒,心力交痒,无力亦无心顾及丧事是否办得圆满,只有无尽的哀愁,这样才是丧礼的根本。父亲死时你不哀伤,可以当作你还小不知事,可是你在祭拜父亲时却也没有任何哀痛之情,那如何算得上孝顺呢?”
这个问题显然是刁难了,安硕与唐汐知听得目瞪口呆,安硕想要出言替安槐辩解,一时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急得跳脚,还是唐汐知暗中拉了拉他,要他听安槐怎么说,因为安槐听完苏夫子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为难,仍然非常沉着。
“夫子,父亲办丧事那时我年幼无知,自不知何为礼,夫子可以说我不守礼,却不能说我不尽孝。孝道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孟懿子与孔子问孝,子游子夏与孔子问孝,孟武伯与孔子问孝,孔子都给了不同的答案,夫子说的在祭拜时哀伤哭泣只是其中一种孝的方式,却不代表适合我。
“孔子也说了,『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我父亲生前希望我们做个正直无欺的人,孝顺母亲,我自认做到了父亲的期望,那么是不是也是一种孝呢?”
苏夫子眼中微微浮现笑意,他似乎真的低估了这个孩子。“那么,你怎么确定你父亲会承认你达到了他的要求,不会认为你不孝?”
安槐想了想,摇了摇头。“未知生,焉知死?”
这句话也是孔子说的,指的是人生的道理都还没能完全了解,又如何去了解死后的事情,安槐如此回答十分巧妙,既然焉知死,那么安父认为安槐孝顺与否又有谁知道呢?所以苏夫子所问的问题,根本连他自己都答不出来。
听完他的说法,苏夫子大笑起来。“好!好!好!我收你这个学生!如此天赋我平生未见,居然还是自学的,如果未能得教,让你蒙尘埋没,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安硕兄弟与唐汐知听了大喜,奉上束修后,安槐立刻行了拜师礼,而后向苏夫子的书僮问明入学日期等种种事项,拿了苏夫子的推荐函,夫妻俩便带着安槐到县学报到去了。
出了县学后,只剩夫妻两人,安槐是得留在县里了,幸好安硕也在县里工作,倒是可以“只是我们兄弟俩都在县里,你又忙着茶园里的事,需要山上与县里两头跑,剩娘一个人该有多孤单啊。”安硕叹息道。
唐汐知与安大娘关系越来越好,也有些不舍。“不如我们请一个婆子到家里去?一方面与娘年纪相近有话说,也能照顾娘的生活起居,替她做些杂事,让她不那么累。”
安硕无奈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否则娘一个人我不放心。”
“好了,安槐的事情解决了,那我的茶行呢?”唐汐知心知他伤感,干脆转移话题,想引开他的注意力。
在这歙县混得久了,安硕也算是地头蛇,而且他还有王府的资源,当然是将事情都丢给他处理。幸好他人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办起事来却很细心,在替安槐找好夫子的同时,也早就看好了茶行的地点。
安硕懂她的体贴,也振作起精神,笑道:“我替你找的店面在歙县西南,离王府往西大概距离两条街的地方,原本是米店,但东家的儿子考上进士,分发到北方去当县令了,所以东家便想急着将店铺卖出去变现,我五十两就拿下了。”
“哦?离王府西边两条街的地方……似乎并不是个热闹的地点吧?”唐汐知一针见血地说。
“我想你开的是茶行,而且针对的客人是权贵富贾,应该会想要清幽一点的地方,显得高雅,总不能找个闹哄哄的市集,把格调都拉低了。那店铺四周都是有些地位的人家,茶行夹在其中反倒显得突出。”安硕耐心解释着,“再者那店面不大,但以前是粮铺,仓库倒是不小,后头还有个小院子可以住人。店铺请的人都是住在县里的,不需过夜,所以你不在县里时我偶尔可以去替你看看门,你若留在县里过夜,我也能去陪你。”
“这才是你想要的吧!”唐汐知不客气地点了下他的额头,斜睨他一眼,娇笑道:“死相!”
安硕笑得傻气,却也带着点苦涩。“我也只能替你看看门,否则还能做什么呢?你与安槐都有着远大的志向,努力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只有我一直裹足不前,只能在王府卖卖力气。”
唐汐知有些明白他的自眨,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这种心态并不是短时间能扭转过来的。
她只能无奈地道:“就你这升职的速度,两个多月从门卫变成王妃的随身侍卫,然后去一趟西南回来就变成小队长,这样还叫裹足不前?你这话让同僚听了,非得戳断你脊梁骨不可。”
安硕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惘。“我觉得还不够。”
“哪里不够?你武功不俗,练得又勤快,也算是得了长官赏识……”唐汐知是想通了什么,突然柳眉一扬,“我明白你觉得不够的关键在哪里了。”
“在哪里?”安硕急问道,他也很想更进一步,可是总觉得自己到了瓶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因为你不、识、字!”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明白,也不怕伤了他的心。
果然,安硕眼神一黯。“我们家也只供得起安槐读书,就算现在供得起两个人了,我年纪也太大了。”
唐汐知哪里会让他这样丧气下去,直接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两下。“只是要你识字,又不是要你去考状元,不必读成安槐那样,你自己说,你想不想识字?”
“当然想!”安硕苦笑道:“我连王府和我签的契约、加我俸禄升我职的文书都看不懂,我知道王爷和王妃想重用我,却因为我不识字,很多事情他不敢交给我办,我怎么会不想学呢,只是没有人教我……”找不到人教,这个可是连努力都没办法的。
“我教你。”唐汐知二话不说,直接包揽下了。
“你要教我?”安硕眼睛一亮。
“当然,我把你教好了,以后你升官发财,得利的是我啊!”唐汐知笑了起来,像在笑他傻,“茶行弄好后,我常有机会到县里,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和你聚少离多了,我一次教你几个字,你可得好好学。”
“那是当然!”安硕现在就摩拳擦掌,全身充满了干劲,方才那一点小小的失落感也不翼而飞。
“你学得好,我有奖励,学不好可是要处罚的喔!”唐汐知事先警告他,但美阵里却有些促狭。
“什么奖励?”他只问奖励,因为他有把握学得很好。
“就是你去西南刚回,冬天下雪那时我们在茶园的时候……”唐汐知暗示着他,双颊飞红。
“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学!”安硕几乎要跳起来,拳头都握紧了。
“要是你没学好,那就没有罗!”唐汐知瞧他那猴急样,差点没忍住笑。
这话无疑晴天霹雳,安硕浑身一震,微微皱眉,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接着居然回头往县学去,抛下的话差点没让唐汐知为之绝倒。
“你等等,我先去找苏夫子恶补一下……”
当然,安硕没能找成苏夫子,他被唐汐知红着脸捶了几下,便乐呵呵地带着她去找牙人看铺子了。
米铺的格局非常适合茶行营业,四周环境幽静,住的都是些富贵人家,铺子门面不大,^但里头的桌椅木柜都还算保养得不错,不仅坚固还泛着光,可见常用油在擦拭。
而从铺子旁的小门出去,可以直通仓库,唐汐知看了一下,仓库的大小通风与干燥阴凉都十分合她的意,当然茶不会像米一样装进麻袋就随便堆在地上,到时候再做几个木架子架高就可以了。
前头的铺子唐汐知很喜欢,后面的院子就更入她的眼了,牙人一带他们进了后院,彷佛别有洞天,不仅有个小池塘、假山流水,居然还能放个凉亭,树木华盖亭亭,让院子里很是凉爽。
再仔细一看,那可都是果树,什么梨树杏树桃树,甚至最高的那棵是桂花树,杏树与桃树正盛开着,倒是梨树才长出了花苞,之后可以想见待到夏末秋初,那桂树飘香,又是另一番风景。
院子的屋子有一排,正厅带两间厢房,还有灶房和浴间,而茅厕就在假山之后,藏得人一眼看不到,却可从屋子的后头直接通过去,足见原本的屋主必是个风雅之人。
屋内打扫得很干净,家倶齐全,如此卖五十两绝不算贵,唐汐知看了很喜欢,当天就决定买下,直接与米铺老板到衙门里办好了手续。
拿着还热腾腾的地契,安硕与唐汐知置办了一些被褥脸盆等生活用品,当晚便住进了小院。
当然,安硕没忘了替自己买一套最便宜的文房四宝。
唐汐知开始教他认字,从他的姓名开始,后面还有三百千等儿童开蒙的书要教他。
“这个安字,上面先写一点,左边一点,再来一个横勾,再来撇点,一撇,一横……成了!你瞧瞧这个字,安字的上面指的是屋顶,下面便是女人的女。你想想,一个女人待在屋檐之下,不就安生了吗?所以每个字都有故事,写字挺有趣的……”
唐汐知教得仔细,安硕也听得认真,可是事情似乎不像他想象得那么容易。
那细细的笔杆拿在手上,安硕不由屏住气,深怕自己稍微用力就将笔折断了,还有那笔头软溜溜的,写出来的字总是歪歪扭扭,粗细不一,还有时候沾墨不小心,那墨汁就晕开了,他练写的纸很快就变得东一块西一点,看上去脏兮兮的。
“呼!写字还真不容易,我看安槐就很简单。”安硕有些气馁,“这纸可矜贵了,居然就这样被我浪费了一张,以前我看安槐都是在沙地上练的,要不就沾水写桌子,我也那么做好了。”
唐汐知瞧他连写字都能对自己生气,不禁噗嗤一笑。“安字不过几笔就写得你愁眉苦脸,幸好你不是姓龚或萧之类,不然包准写个姓就烦死你。”
“龚和萧很难吗?”安硕好奇问道。
唐汐知不语,拿过他手上的毛笔,重新蘸了墨,在纸上比较干净的地方写了一个龚字,在写的时候,安硕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等到写完了萧字,他已经彻底投降。
“这些字我以后也要学吗?”安硕苦着脸问。
唐汐知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以后遇到姓龚的、姓萧的,难不成还要用画的?”
安硕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认命的拿起笔来,慢慢的学写他的安字,现在他突然又觉得这个字顺眼了起来。他那可怜兮兮的眼神,还有拿笔的别扭样,彷佛随时都要将自己憋死,却又练得很认真,看得唐汐知有些不舍,转念一想,她突然上前抽起了他的笔。
安硕抬起头,一脸纳闷地看着她。
“你姿势不对,怎么写得好呢?让我带着你写吧!”
说完,她居然坐在他的大腿上,让他重新拿着笔,自己的小手握着他大手,一笔一笔的重新教他。
这种销魂的姿势,安硕哪可能还学得下去。他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媳妇儿身上,她香喷喷的身体在他怀里蹭呀蹭的,甚至她那柔若无骨的白皙小手抓住他黝黑的大手时,那种肤色落差都让他产生了旖旎的联想,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僵硬,体内像是有把火烧了起来,若不是他平时自制力惊人,流光瞬息之间他就会吃掉她了!
于是一个安字写完,他的汗已经流了满身,另一个硕字写完,他脑子里都糊了,甚至还起了不该起的反应。
“呆子,犯什么傻!”唐汐知瞧他根本不专心,像是想到了什么,咯咯笑着拿笔在他脸上点了一点。
安硕这才稍微回神,发现他的仙女居然在笑他,还画他的脸,不由眯起眼,突然间抱住了她,用脸直在她美丽的脸蛋上蹭着。
“唉呀!你这个坏蛋!”唐汐知尖叫着推他,但安硕怎么可能放手,夫妻俩玩闹在一起,脸都花了,什么学写字的事全忘到了一边。
最后玩得唐汐知喘不过气了拼命求饶,安硕才停下与她嬉闹,在旁边水盆随意洗了把脸,又取了块布过来,亲手将她的脸擦干净。
“媳妇儿,你真漂亮……”安硕擦着,眼神是全然的着迷,指尖碰到她的脸蛋儿时,觉得自己心都融了一半。
唐汐知被他看得有些害羞,低下了头,而安硕这家伙突然像是开窍了一般,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原本就是夫妻,又在日常的相处中对彼此的好感与日倶增,唐汐知渐渐正视他是自己的夫婿,喜欢他正直负责,雄伟英武的模样,这么一记缠绵的吻点燃了彼此之间早就存在的火花,瞬间成为燎原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迷迷糊糊之间,两人都知道今天晚上必然会发生什么,唐汐知也没有抗拒,都已经这样了,就给他吧……
安硕抱她上了床,热烈地吻着她,闻着她的甜美香气,只觉得怎么爱都爱不够她,唐汐知应和着他的吻,浑身上下却越来越不对劲,好像少了什么,一直想向他虚索,却又说不上来那种需求是什么,空虚得她有些难受。
在他一吻再吻之后,唐汐知突然轻轻推开他,“你……你到底会不会?”
“啊?”猛然被这么一问,安硕也傻了,他脑袋还晕糊糊的,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唐汐知拉了拉他衣服。“你亲了半天,怎么不月兑衣服啊?”
“月兑、月兑衣服?”安硕一下子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怎么有种媳妇的兴致比他还高的感觉,这事不是应该男人主动吗?气势都被她调转过来了啊!
唐汐知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突然发现这家伙不会洞房的可能性还满高的,毕竟他家里只有一个弟弟,父亲早亡,母亲又不可能教他那些。
“那个,我那里有书……教人怎么洞房的,要不要拿来给你参考参考?”
安硕恍然大悟,这下误会大了,他的汗大滴大滴的流着。“我……我会的。”
然而,他这么一说,唐汐知反而沉下了脸。“你为什么会?”
安硕尴尬不已,硬着头皮道:“那个……你说的那个书,男人……男人也有的,我看过。”
“你看过?”唐汐知的脸色终于好看了点。
“还看过很多本。”安硕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为什么他要在好不容易到来的洞房花烛夜和媳妇讨论这个啊?
唐汐知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她越看他越局促,突然她贴在他胸膛上,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很是清脆好听,却让安硕微微恼羞,开始剥她的衣服。
“你……你又做什么……”
“不是要我月兑衣服吗?我总得向你证明我会啊……”
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唐汐知纤手抵着他,那坚实的触感令她不由上下其手,浮想联翩,她望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对接下来的事益发期待起来。
差点被她反客为主,安硕哪里还忍得住,又是一记热吻下去。
“你这顽皮的女人!”
这回,他可不再那么拘束了,美人在怀,当然是手来脚来什么都一起来,反正底都被她掏了去,这漫漫长夜,他得把以前看过的好好在她身上全施展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