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财妻 第八章 毁了清白愿负责
“说呀,你到底是谁?”尹挚摇摇晃晃起身,没穿鞋的脚就踩在地上。
晁枢引看她一眼,冷着声道:“郡主,在下晁枢引。”
“胡说,你不是晁枢引。”
他几乎被她气笑,垂眼与她对视。“如果我不是晁枢引,我又该是谁?”
“天晓得呢?也许是哪来的孤魂野鬼附在晁枢引身上。”
晁枢引啼笑皆非。“郡主要是醉了就早点歇下,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尹挚硬是挡在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哑着声道:“给我滚出去……我不管你是哪来的孤魂野鬼,给我滚出这副躯体!”
晁枢引抿了抿嘴,真觉得非常无奈。假使今天抓住他的人是左旭,他早就甩出去了,还容他在面前放肆?可面前的人是她,他真不知道要怎么让她乖乖睡着。
“郡主,我是晁枢引,不是什么孤魂野鬼——让多静进来伺候你歇下吧。”最终他只能苦口婆心地劝着,就盼她听得进去。
“如果你是晁枢引,你为什么把我给忘了?”她突吼道。
他闭了闭眼,真的觉得很无力。“郡主,我失忆了,而且我没将你忘了。”他知道她是谁,记得关于她的一切!
“别想骗我!谁会失忆得那般巧,要么就全忘,要么就全记得,你却独独忘了与我的一段……你根本就不是晁枢引,他不会这样对我!”
她的男人宠她,守着约定,说办完差事后就要请旨赐婚……
“我一直等你回来,你知道吗?可是你把我给忘了!”
“等我回来?为什么?”
她突地笑得凄恻。“对呀,你不是晁枢引,所以你不知道……可以把他还给我吗?我拜托你,把他还给我……”
“郡主。”
“你说,不管你开出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郡主,我是晁枢引,我……”
“你不是!我的晁枢引不会对我说话刻薄,他不会讨厌我,他不会漠视我,他不会开口伤我!你不是他,把他还给我……求你了,还给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把他还给我?”
瞅着她泪如雨下,晁枢引震愕得说不出话。
记忆中的尹挚总是爽朗大方,带着几分轻佻,何时见她皴过眉头,露出丝毫沮丧?可眼前的她像是个没了主意的小姑娘,像是海中失去方向的孤帆,紧抓着他像是抓着救生的浮木。
他难以拒绝她声泪倶下的请求,可问题是,他就是晁枢引!
他就是他,一直都是他,她却把他形容成孤魂野鬼……
“我想他了,你让我见见他,让我跟他说说话……只要一下子好不好,让我知道他一切安好……不要让我找不到他,别让我等不到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求你,把他还给我,我愿意拿我的一切跟你换,好不好?”
她边说身子边往下滑落,他赶紧托起她,对上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扯痛着。
在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他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何教她如此委屈地祈求,彷佛多不能忍受失去他?
“郡主,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咱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想知道真相,想知道是否与他猜想的一样。
尹挚直睇着他,像是认不出他是谁,好一会才露出甜甜的笑,柔软的身体偎向他,就在他心间一抖的瞬间,锁骨上爆开一阵锥心之痛,垂眼一看,才发现她发狠地咬着他的锁骨。
他想甩开她,又怕伤到她,只能忍着。
更吊诡的是,这感觉好熟悉,好像也有人像她这样咬着他,他试图回想,可脑袋里的痛楚却硬是阻止了他,让他粗喘着气不敢再回想。
而怀里的她像是咬过瘾了,松开了嘴,又朝他甜甜扬笑。
晁枢引戒备地看着她,她却像只佣懒的猫儿在他怀里蹭着,一会又抓住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朝手腕咬下。他皱着眉,却也只能由着她了。
头痛欲裂。
还未张眼尹挚就被撕裂般的痛楚给逼醒,她发出细微的申吟声,痛苦张开眼,却蓦地瞧见床畔有人,让她惊吓不已,抬眼就对上晁枢引那双冷到极致的阵,她倒抽口气,迅速退到床内。
又作梦了?不会吧……又是那个可怕的梦?
“醒了?”晁枢引嗓音粗嗄地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神色痛苦地问,仍旧不忘戒备着。
对了,她头痛成这样,不可能是作梦,挣扎着坐起身,她顺手抽出枕边的匕首,他要敢有所动作,她会毫不客气地扎进他体内。
晁枢引看着她手中的匕首,笑得刻薄。“怎么,昨儿个咬不够,今天打算刺我几刀不成?”
“嗄?”
晁枢引卷起袖子,让她瞧瞧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咬痕。
“什么意思?”
“郡主的杰作。”话落,他拉开领口。
尹挚吓得惊呼一声,举起匕首。“你要做什么?”
晁枢引指着锁骨上血肉模糊的咬痕。“郡主的杰作。”
“我……”她直瞪着那肉都快被咬掉的咬痕,想起昨晚他来府里,她正好在喝酒,所以故意要他留下,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是了,她是个酒品奇差无比的人,只要喝了酒就会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所以后来多静就不让她饮酒了,而她上一次喝酒……是她与他约定,故意要他看她喝酒,好让他知道她的酒品差,心想这样会吓跑他。
结果,隔天他笑吟吟的炫耀着身上的咬痕,说是她留给他的印记,要他永远记得与她的每一刻。
思及此,她不禁笑得苦涩。
唉,承诺如风,说出口就散了。
“郡主打算如何赔偿?”他拉好衣襟后问着。
“知道了,过几日我会去我祖父那里调粮,一定会在期限内都调给你。”她懊恼地道。昨天是抱着几分报复的心态,故意要他看她喝酒,可是把人咬成这样……她又不是属狗的,真是。
“就这样?”
“不然?”
“郡主可有意识到咱俩在同张床上,共度一夜?”
“你少把话说得那么暧昧,怎么,逼我对你负责不成?”啐,横竖在他心里,她就是最糟糕的姑娘,他最看不上眼的那一个,随便他了,她不在乎。
“那就这么决定了。”
“嗄?”
“我知道这是郡主的伎俩,对我太过上心——所以就使了这招坏我清白,如今我除了迎娶郡主,还能如何?”他嘴上说得委屈,但唇角却勾着浅浅笑意。
昨晚他一夜未眠,因为她一直在哭,哭完了再咬,咬完了再哭,哭哭啼啼的,哪有她平常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真不知道是折磨了谁,硬是让他看了一晚,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撑不住。
而且,他猜想,他俩之间肯定有一段情,只是他忘了。
因为姑且不论有无记忆,现在的他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个姑娘实在给他太多惊奇,她的确爱财不端庄,但她率性自然不做作、担忧百姓心怀天下,看似坚强果敢,却把所有的脆弱委屈自己吞,在这一晚过后,他确定了,此刻的自己是倾心于她的。
“你你你在说什么鬼话!谁坏你清白,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咱俩之间清清白白,谁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咱们俩之间势必有人委屈,发生这种事,我不可能不对那夫人说一声。”
见他下地,她忙拉住他。“你别闹,这事我说了算,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别闹到我娘那儿。”要是被娘知道,那可是天崩地裂了。
“所以郡主决定出阁?”
“我不嫁!”
“为何?”
“昨儿个不过是我喝醉酒罢了,咱俩清清白白,过了就算了,何必论及婚嫁?”别闹了,她头很疼,她想喝解酒汤后再睡一会。
“错了,共处一室,咱俩已经不清不白,更遑论——”晁枢引指着自己的胸口,“想看吗?你连这儿都咬了,而且还有这儿、这儿。”
骨节分明的指从胸口逐渐往下,尹挚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骗人的吧。”她怎么可能会咬那种地方?
“要看证据?”他作势要月兑衣。
“别别别!”她赶忙抓着他的手。“不用不用不用。”
“不,很多事都要眼见为凭。”
“我就跟你说不用!”
“你瞧。”他猛地拉开衣衫。
“不要!”
她吓得闭上眼,门板同时被人推开,贺氏跟着响起的尖叫声教尹挚猛地倒抽口气,下意识躲进他怀里。
“老天啊……”
完了完了完了,娘发现了,她要怎么跟娘解释?
晁枢引回过头去,门口哪里还有人。
“起来吧,咱们得跟那夫人说清楚才成。”话落,他慢条斯理地穿着衣衫。
其实,她只要敢睁眼,就会知道他是骗她的,他不过是听见脚步声,故意月兑去外衫而已,效果出奇的好。
偏厅里,门窗紧闭,所有的下人全都被多静聚在院子的角落,尹挚不发一语,垂着脸站在晁枢引身旁。
贺氏坐在上首,向来柔美的五官此刻冷肃慑人。她看着双眼红肿的女儿,再看向她身旁神采飞扬的晁枢引,这状况,不管她再怎么保守的想,都会觉得这两人肯定在昨晚有了夫妻之实!
她唯一的宝贝女儿能够和晁枢引结成连理,站在她的立场,她是欣慰且感动的,可问题是,两人八字都没一撇就共度春宵……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不管怎样,既然有了夫妻之实,势必要成亲,她再气恼晁枢引出格,还是得将女儿嫁给他。
她有点恼火,偏偏这种事极不光彩,要是数落他就等于骂了女儿,只能硬生生将这口恶气吞下去,憋死她了。
“不知道晁大人有何打算?”半晌,贺氏开门见山地问着。
“待在下办妥皇上交托的差事,在下必上门提亲,再回京成亲。”
“我没说要嫁。”尹挚低声道。
贺氏眯眼瞪去。“事到如今,由不得你。”
“娘,我不过是喝醉了,他照顾我一晚罢了。”尹挚被贺氏那赤果果的眼光瞪得很害羞,一看就知道她娘亲想歪了。
贺氏愣了下,可一见她肿若核桃的双眼,又问:“那你为何哭肿了眼?”
“咦?”尹挚一模眼,这才惊觉双眼是肿的,不由看着身旁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打我?”
莫不是因为她咬了他,他也毫不客气地反击了?
晁枢引险些被她气笑。“我都任你上下其手了,我又怎会……”
“你给我闭嘴!”尹挚羞红脸怒吼着,压根不见平常的从容。
这人到底是被什么山魅鬼怪给附身了,这种坏人清白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横竖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哪里还有清白可言?”贺氏头痛的扶了扶额,她一直都知道女儿没把男女大防放在心上,可晁枢引的态度明显就是要赖上她——精明如她,怎会没发觉?况且晁枢引有意娶她,对女儿来说不也是喜事一桩?
“怎会没有清白?将这事掩住,无人知晓,咱们当没这回事就好。”尹挚回应得铿锵有力,真的是没将礼法当一回事。
贺氏真的头痛极了,有点后悔不该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把她丢在尹家,哪怕她身边有丫鬟嬷嬷,但一个个都宠着她、由着她,没一个能将她压制在礼教底下,才会养出她这种性子,枢引最不喜的不就是这一点?
蓦地想通,贺氏不由打量着晁枢引,就见他阵色微冷,目光动也没动地落在女儿身上。
他这是真的上心了?哪怕失忆了,也再一次对女儿上心?
要不依他的性子,说不准还会认为是女儿设套的呢。
“你非嫁不可。”晁枢引沉声道。
“我就不嫁,你能如何?”呵,难不成还能押着她上花轿?
“好了,这事我暂时不管,等你们自个儿谈妥了再跟我说一声。”婚姻大事本就不该让他们私下商议,但女儿明明喜欢他却不肯出阁,那就代表女儿有其他想法,待他们谈完,她再问个清楚也不迟。
晁枢引眼见贺氏真的就这样离去,有些傻眼。
这状况不管摆在哪家哪户,哪个为人父母的都会立刻允下这门亲事,难不成就连那夫人也不满意他这个女婿?
“行了,这事到此为止,我还有事要忙,晁大人要是无事的话可以走了。”尹挚下逐客令,却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
“你为何不嫁?”他沉声问。
“我为何得嫁?”她好笑反问。
“哎呀,敢情是晁大人对我上心了,所以才故意在我屋里留宿一夜,坏我清白,藉此逼我就范?”
可不是吗?喝下多静替她煮的解酒汤后,她的脑袋就清醒许多,马上发现昨晚的事透着太多不寻常,毕竟依他的性子,哪可能赖在她房里不走?分明是挖了陷阱等她入套。
“是,就是如此。”他面无表情地道。
尹挚顿了下,怀疑自己听错,皱了皱眉,忍不住道:“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说,”晁枢引直瞅着她那双与昨晚展露截然不同风情的杏眼,轻声道:“我确实对你上心了,所以我要娶你为妻,甚至不惜坏你清白——逼你就范。”
尽管她昨晚哭求着要他把晁枢引还给她,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他就是晁枢引,不过就是丢了一段记忆……大概是丢了一段足以让向来不在人前示弱的她落泪的记忆,但现在的他不足以弥补那段记忆吗?
说来可笑,他竟对她口中思念着的晁枢引感到不满,可明明都是他自己。
尹挚瞠圆了杏眼,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说了什么啊?
这恐怕不只是被什么给附身,还得是被什么给砸坏头了吧!
“晁大人,我很忙,你要是没事就先走一步吧。”她得想想,这江南一带除了大夫之外,是不是还能请什么道士还是大师之类的替他解厄去煞,要不他真是离她所识得的晁枢引愈来愈远了。
“答应了亲事,我就走。”语气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可他真是被拒绝的有些不忿,毕竟她明明是喜欢他的,为什么就是不肯点头?
难道现在的他,比不上她口中的晁枢引?
别让他对自己吃味,那简直是愚蠢透顶。
面对他强硬的态度,尹挚微眯起眼,忖了下,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知府宴上,你不是跟个姑娘聊得很开心?”她撇了撇嘴,没意识到自己的口吻有多酸。“我知道,你最喜欢的就是那种温柔婉约的姑娘,你没必要为了维护我的清白迎娶我,也不需要刻意撒谎,委曲求全。”
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没兴趣知道,横竖她早就决定好了,待解决米粮一事,她跟他再也无须往来。
晁枢引垂睫忖了下,便道:“不过是因为郑姑娘的手绢掉了,帮她拾起罢了。”
“哎呀,原来你也会给人捡手绢?想当初我掉了手绢要你帮个忙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手绢乃是姑娘的贴身之物,还请姑娘自个儿捡,省得遭人误解。”
这种差别待遇,他也敢说他对她上心?他很敢说,她不敢听!
晁枢引想了下,这事他是有印象的,那是初识她之时。“那时我才刚识得你,自然要有所分寸。”
“那位郑姑娘与你难道就不是初识?怎么就不用分寸了?”她笑得讥讽,他连人家姓郑都知道,说不准连闺名都晓得了!
“郑姑娘是同知大人的千金,她对我有所帮助。”他点到为止。
“哈,那真不好意思,本郡主恐怕于你无帮助,先走一步。”尹挚咬牙,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你放开,昨晚被我咬得还不怕!”
“你尽管咬,就是不准走。”他轻易地将她禁锢在怀。
她一把推开他,“晁枢引,你何时变成下流的登徒子了?你不是最讲究礼法,不是认定世间万物都得受制于礼?”把那个能将礼教讲解得头头是道的混蛋找回来!
“在上心的姑娘面前,我任何作为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哪里下流?”他不疾不徐反问。尹挚闻言,心头一颤,只因这话以往的晁枢引说过,他俩之间偶尔也会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可那时他俩是两情相悦,他打算向皇上请旨赐婚,现在呢?
她没忘了那天他对她是何其冷淡!
“你会对一个上心的姑娘嘶吼怒骂?”她哼笑道。
说到底,她就是不信他上心了。
“你要不要想想那晚你是什么模样?外头下着雨,你浑身湿透,姑且不论会不会染上风寒,光是你全身湿透骑马跑过大街,你想会有多少双眼盯在你身上?你认为这点不该让我动怒?”光是现在一回想,他依然气得够呛。
尹挚呆住,她还真没想到这问题,那时她只是担心他罢了。
“可、可……也没必要那么凶,我是担心你,想你之前因为头伤厥了过去,我隔天要去探望你,结果你人跑了,过了几天才知道你去了扬州,和三殿下联手处置了镇江卫指挥使。刚回来杭州,气都还没喘上,你连参加知府宴会都能遇上堤防……”
话未完,她已经被搂进温热的怀抱,那是她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怀抱,一瞬间,她的眼有点酸,却分不清是为何伤感。
“你担心我。”
“不是你。”
“那段被我遗忘的记忆里的我?”他双臂不自觉地收紧,彷佛她当着他的面告知她心里有他以外的男人。
尹挚猛地抬头,瞧他阵噙冷光,不由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昨晚我喝醉后,到底说了什么?”
“很多,你要听的是哪一段?”他笑得很冷。
尹挚心里哀嚎,这下总算明白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是要整他的,如今苦吞恶果的却是自己。
如此一来,她似乎可以理解为何一夕过后风云变色,原来问题就出在她身上!简直蠢死了,亏她还三令五申,不准身边的人告知他忘记的那段记忆。
“忘了吧,一个酒鬼的话有什么好记得的。”最终,她只能这么说。
“你说你爱我。”
“不可能!”她满脸通红地反驳着。
“你是这么说的,你深爱着我,等着我回来。”他喃着,直睇着她羞涩又瞬间变得脆弱的神情,委屈又可怜兮兮。
“那是醉话,晁大人不会当真了吧。”她几乎要羞恼成怒了。
“有人说酒后吐真言。”
“胡扯!”她恨不得坞住耳,偏偏他搂得死紧,一点空隙都不给她。
“你是爱我的。”他平静地道。
“不对,不是你,我爱的人不会像你这般放肆地抓着我不放,他是真的发乎情止乎礼,而你……只是一个厌恶我却又不得不对我低头的陌生人。”她抬眼怒斥。“看似同一个人,但你不是他,不是!”
晁枢引抽紧下颚,不懂这之间究竟有何不同。“一样都是我!”
“不一样的……放开我。”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恼声问着。
不管有无那段记忆,他对她都一样上心,到底有何分别?
“重要吗?”她无惧抬眼,笑得苦涩。“重要的是,我不要了。”
晁枢引被她无奈的笑意给刺伤,想阻止却又无从下手,被她一句话扎得心隐隐作痛。
“晁大人,咱们还是如你之前所说,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你也无须因为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遗忘我像是亏欠了我,非得补偿我什么。”
“我不是因为亏欠才补偿你什么,而是因为我——”
“你不是我要的那一个。”她淡声道。
这话简直像最强而有力的弩箭,狠狠地射进他胸膛,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如果他不是她要的那一个,不是她爱的那一个,他还能怎么去争?
忖着,外头响起多静的劝阻声,他还未反应过来,尹挚已经一把推开他,适巧偏厅的门板在这瞬间开启——
“……大白天的,你俩关着门窗在里头说什么?”
“殿下,你回来了,”尹挚诧道:“事情都办妥了?”
“一些小事罢了。”盛珩来回看着她和晁枢引,哪怕她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他就是觉得这屋里的氛围有些凝滞。“我一下船就跑来,又累又渴的,就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蹭一顿饭菜?”
“殿下说笑了,殿下远来作客,我本就该好生招待。”说着便与他往外走去,吩咐多静差人备席。
外头的左旭见状赶忙踏进偏厅里,低声喊着晁枢引。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晁枢引沉声问着。
“……嗄?”问他吗?他才刚到那府找人,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耶。
晁枢引脸色阴沉地睨去。“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我和郡主之间的事,为何你从未对我提起?”
左旭傻眼,不知道该上哪喊冤,当初他也很想说,问题是头儿不想听啊,后来郡主下了死令不准任何人提起,如今又是哪个王八蛋说出去的!
“所以,已经将镇江卫指挥使押解回京了?”
“嗯。”
“可有查出背后之人?”尹挚满脸疑惑,心想怎么可能人都落到手中了,没好生审问一番就押解回京?
正扒着菜的盛珩浓眉一挑,睨了眼坐在身侧的晁枢引。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哑巴,一张脸黑冷得比隆冬大雪还吓人,而且人坐在这儿魂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他只好在桌底下踢着他的脚,把尹挚这火辣辣的问题丢给他回答去。
晁枢引垂敛长睫,缓缓地侧眼瞪去。
盛珩不爽了,把碗筷往桌面一搁。“这事得问晁大人,因为人是他审的,我呢只是去坐镇而已,什么事都不知道。”
尹挚一听就知道他撒谎,晁枢引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手遮天,他分明只是想把问题丢给晁枢引而已。
晁枢引垂着眼,好半晌才道:“知府大人说了,他能帮忙调粮船。”
尹挚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她问东,他答西,鸡同鸭讲的好本事,她都忍不住佩服了。不过提到杭州知府,她就想起杜获,那天在知府府里瞧见杜获,她要不要问问是不是他命杜获做了什么……想了想,打消了念头。
她跟他已经摊开说明白,往后少有往来是最好的。
“向野人在扬州,要是知府能帮忙调粮船,就烦请他告知运送时间等等事项,届时我再通知向野一声。”既然都讲到粮船,那就先谈这事吧。“如果是一般船的话,要十艘;如果是漕船,五艘就够了。”
“知道了。”他淡道。
盛珩看着两人中规中矩、平淡无波的交谈,眉头不由挑了挑。
这两个人发生什么事了?
晁枢引这家伙急着回杭州,还以为他是挂念阿挚,如今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可要说是闹翻了,也不像……
呵,这是老天让他乘虚而入的好时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