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气娇娘子 第十三章 毒妇配恶徒
乔倚嫣趁着萧陌进宫面圣,终于可以“清醒”过来好好吁出一口气。
她家侯爷整个很不对劲儿,但这股子不对劲儿中又显出事事有条有理,像都安排好步骤,不是发疯乱来。
她已得知那近百具的黑衣客尸身被“倒”在萧侯府门内一事,此骇人听闻之举,她家侯爷目无法纪般说干就干,另一方面却也知道得抢先进宫将事情缘由禀报皇上。
她好歹头上顶着一个“太后义女”的天家名号,有人敢对她不利,便是与天家作对,相信萧陌定会好好运用,不教他们定远侯府吃亏。
所以她家侯爷是“很冷静”地发疯,矛盾无端却杀伤力十足。
太医被奉上一笔重金请回,乔倚嫣左小臂的伤还是用了自个儿的药,芳姑姑红着眼眶帮她上药包裹,让她宽慰了好久才勉强露笑。
她趁着萧陌不在,不仅帮受内伤的素心和丹魄行针,也去确认封大进一家子的状况。
封大进是在被挪回定远侯府途中醒来的,完全丈二金刚模不到脑袋瓜,幸得李氏没被吓坏,对丈夫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得还颇详尽。
安顿好封大进这边,乔倚嫣还帮忙治了几名内伤伤势较严重的护卫,又吩咐老罗总管和云起阳,一切遵照老大夫医嘱,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银子不用省着花。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她家侯爷不知何时回府,人就站在她身后。
果然持续不对劲儿中,发疯症状还没消除,就在她傻笑想着要不要再次假装昏倒,萧陌竟一个箭步靠近,在管事、护卫、他的亲兵以及府里仆婢的众目睽睽下,将她拦腰横抱,抱得非常之紧。
等等!她又没晕!噢……不,她快晕了,脸热到发晕。
众人愣了几息后纷纷调开头、撇开眼,他则抱着她走回寝居,一路上遇到的府中仆婢都是一个样儿,先愣住接着撇开头,嘴角偷偷抿笑。
见侯爷抱回自家夫人,芳姑姑点燃烛火将寝居弄得温暖明亮后,很快便退出去。
乔倚嫣被仔细放落在锦榻上,月兑去绣鞋,萧陌没在榻边落坐,却是放好她的一双鞋后就直接坐在低矮的踏脚台上。
想了想,不想让他担心,乔倚嫣遂老实招供——
“妾身其实……没有昏倒,唔……那是装的。”
“本侯知道。”萧陌头微抬仰望她,目光幽深。“当下自然不知,之后就知道了。嫣儿想让我看着你、听着你,想从我手里把人救下,才使那样的伎俩。”
她听得鼻头一皱,随即轻笑。“什么『把人救下』?侯爷如此用字遣词,妾身都觉自个儿真佛心呢。那位姓袁的萧侯府教头若被毒聋毒哑,挑断手筋、脚筋废去一身武艺,一辈子困在奇岩谷当个哑仆,侯爷且说说,他会不会觉得今日我真是救下他了?”有种活法,叫“生不如死”,她想请那位袁教头尝尝。
见他眼神幽然,乔倚嫣垂下双眸,菱唇一勾。
“妾身就是小心眼,就是睚訾必报的性情,对方不犯我、不伤我的人那一切好说,若犯我,虽远必诛,且还要加倍奉还,侯爷算是娶个毒妇进门了。”
她的报复心强,手段凶残,男人都喜欢温柔似水、善良和软的小女人,可惜她假装不了,两人一旦相处久了,真性情便掩藏不住。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可怕?
现在才来懊恼像也来不及,欸欸……咦?
她的一双秀腕忽地落入男人大掌里。
萧陌默默地拉着她的手,粗糙拇指一下下摩挲她腕间,挲得她两肩微缩,十根脚趾头都悄悄蜷曲了。
像是顾及她左小臂上的伤处,他没敢有太大的动作,忽闻一声沙哑叹息,他将面庞埋在她两只绵软的掌心里。
乔倚嫣先是吓了一跳,跟着心头发软,若不是被他轻握双手,她都想将十指探去抚模他低垂的脑袋瓜,彻底弄乱他的发。
等等!
“侯爷……”她被他吓着,手心好像……似是……沾染了湿湿热热的什么。
“该是我护着你才是,该要护你周全才是,可我没有办到。”再一次记起她身上染开大片鲜血、容颜苍白的模样,他的心就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掐住、死死扭绞,几乎不能呼吸。
在她昏倒那瞬间,他尚未察觉她是假装,那一瞬间对他而言不啻是天崩地裂,终才深深体悟到她对他有多么重要。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也求那样的缘分,如若往后的日子无她,再也无她,他无法想象自己将会如何,许成了行尸走肉一具,茫然若失,也可能发疯癫狂,走火入魔。
乔倚嫣有些无措,软软又唤了他一声。
他缓缓抬头,眼中闪着光,嗓音略哑——
“我都知道的,何氏与萧家四小姐为何在赏花宴后毒发,脸被毒烂,我知道是夫人的手笔。你在春日赏花宴的那一日其实对与宴的众人全都下毒了,连太后、郡王爷以及清怡长公主等天家成员,你一个没放过。”见妻子阵心陡缩,他不禁勾了勾唇,了然般又道——
“解药是那杯酒。太后向众人宣告收你为螟蛉义女,并要在场所有人敬你一杯酒,现场仅有何氏以及萧四小姐没饮那酒,终才导致毒发。”
乔倚嫣咬咬唇,脸蛋略赭,讷讷道:“侯爷事前既都瞧出了,怎没阻我下毒?就不怕妾身一个没拿捏好,把当日与会的众人全都毒死吗?”
“本侯说过的,夫人想玩就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眼神幽深,彷佛只看得到她。
“就算把我玩死,死在夫人手里,那也很好。”
这是……这是情话吧?
眼前男人竟在对她说情话!
乔倚嫣双腮上的红云更明显,小手反过来轻抓他的指,轻声问:“那侯爷希望妾身替萧侯夫人和萧四小姐解毒吗?想来萧侯爷已求到皇上面前,皇上若不想接这烫手山芋,大有可能推给你,要你点头。”
萧陌道:“前几日萧阳因求医不成,拿御赐之物为凶器砸伤你一事,当晚我便将被砸毁的几件小棺材饰物上呈到皇上面前,萧侯爷亦来得很快,带着萧阳跪求面圣,皇上是接见了,但怒气难消,不管萧阳如何推诿解释,动手的人确实是他。”
“皇上当夜就有旨意了?”她那时还想着,打算回门过后再来好好跟萧阳算那笔帐。
萧陌颔首。“皇上气得来回跺方步边骂边下旨,由秉笔太监代笔,罚萧侯爷一年俸给,萧阳大杖二十、在府闭门思过半年。”他剑眉忽地微敛,沉吟几息又道:“萧侯爷原还想求皇上圣旨,用圣旨命你过府诊治妻女,然被萧阳这件事一搅,皇上正在气头上,即便开口讨恩典,怕也讨不着好。”
乔倚嫣想了会儿,想明白了。
“所以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派出他萧侯府中私养的精锐侍卫来抢人。反正皇上那儿已求不到,若能杀尽我身边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绑进萧侯府,届时不怕我不妥协。”轻叹口气。“这位萧侯爷也算个人物,从萧阳出事到我在竹林里遇袭,短短不过三日,他还挺当机立断也够狠绝……”
“对不起。”他蓦地吐出一口气,眉间郁抑。
“侯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与萧侯爷早就没相干了。”她用力捏捏他的指,鼻子不通般哼了声。“这世上跟你最相干的人是我呢,其他的阿猫阿狗都给我滚边去,就算是皇上都不让蹭……妾身决定了,替不替萧侯夫人和那个萧咏贞解毒,我自个儿看心情办事,不需侯爷的宝贵意见了。”
像把她惹恼了,因他不自觉想代替萧侯爷向她道歉,而她着恼的表情是如此可爱,连说的气话都像情话。
乔倚嫣瞪他一眼。“侯爷盯着妾身直瞧,是想看出一朵花吗?那可难了,妾身彻头彻尾就是毒妇一枚,你以为我精通的是医术吗?实错得离谱,在奇岩谷所学,医为辅,毒才是我引以为傲的强项,侯爷信不?”
眼前男人没有立即答她,却是从踏脚台移坐到榻上,两人的手还相互抓握着。
他低声叹息,上身向她倾去,额头遂抵着她的额心。
乔倚嫣就是这么容易取悦,如果取悦她的那人是他的话,仅小小一个亲昵举措都能让她身子发软、心尖直颤。
她安静下来,听着他微哑嗓音缓缓荡开——
“记得不?春日赏花宴那日,有人拿你为由头将我拐到小池畔,那时何家小姐揪着我,我脑中想着事并未避开她的亲近,你后来问我,那时我在想什么,我一时答不出,便把你惹怒了。”
她略抬头,鼓着两颊。“自然要怒啊,都、都那样被妾身撞见,还一句解释也无,岂能不恼火?”
他薄唇像似愉悦地扬了扬,决定老实招了。
“那时我先是想,自己怎这么轻易被拐?跟着又想,原来事情牵扯上你,我连脑子都不好使了,也是那时才彻底明白,嫣儿于我而言非同一般……然后接着又想,何家小姐与萧家四小姐将我拐去,萧咏贞便罢了,毕竟与我有血缘关系,但何绮此人若想利用男女之防出个什么『意外』嫁祸给我,那我岂不是太憋屈?”
乔倚嫣听得小嘴微张,都忘记要眨眼。
萧陌继而又道,语气更沙哑——
“最后不得不想,自己是否要先下手为强?小池就在眼前,池子尽管不大,但深度是够的,足够淹没两具姑娘家的尸身,我把她们俩了结,再往另一边翻墙到另外的院子里,若无其事回到赏花宴上……正想着,嫣儿就来救我了。”
他神情淡定,一切是那么从容。
既从容又无比认真,他不是讲假话。
“瞧,本侯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随意就能动起杀念,夫人说自个儿是毒妇,毒妇配恶徒,那是天生绝配了。”
乔倚嫣从脚底麻到头顶心,又从头顶麻到四肢百骸。
如果那时她没有现身,她家侯爷为了杜绝一切意外发生真会开杀戒,莫怪她烧着一把心头火撞见他跟何绮“亲近”,他朝她而来的表情会是如释重负。
他那时定然松了口气,以为什么意外也不用发生,却未料她会跟他闹。
再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也、也太撩人心弦啊!
她评然心动,眸眶泛红。“……什么毒妇配恶徒……天生绝配的……侯爷越来越会说情话,都不知打哪儿学的?”
他粗犷掌心探上,抚着她的颈、她的颊,叹道:“嫣儿知道是情话就好了,这样的情话,这辈子我也只会说给你听。”
道完,他偏首去寻她的唇,一掌托着她的后脑杓,一下子攻进那绵软芳腔内,大有要将她一口吞进肚月复的火热激切。
乔倚嫣呜呜咽咽着,喜极而泣的泪顺颊滑下,那些温烫液体不是被他拭掉,就是被他吮去,她的气息里尽是他,看到、嗅到、尝到、碰触到的,全部是他。
他留意着她臂上的伤,拥着她躺下,高大身躯虚悬在上方,护住她也困住她。
“嫣儿那时惹得我好生气。”说话的同时,他松解了彼此的腰带,生着无数茧子的手掌慢腾腾滑入她衣衫底下,那一身水润清肌令他再三留连,而他更爱的是她细细颤颤的轻吟。
乔倚嫣想逮住他的手,想让自己能好好听他说话,但不能够……她带伤的左臂一直被他扣住,右手一贴上他发烫刚硬的身躯,便着迷般一直抚模下去。
她喘息,眸光朦胧,下意识辩着。“我那么乖,才没有……没有惹你生气……”
“你有。”斩钉截铁,语气微忿。“你说要把我拱手相让。”
“……啊?”有、有吗?
“还敢给本侯装傻!你说我若有喜爱的姑娘,喜爱到想把人迎进府给名分,你就把定远侯夫人的位置拱手相让……试问本侯还能喜爱谁?除了你乔嫣儿,还能喜爱谁?”
他根本还没正经开骂,她怔怔望他,眼泪已啪啦啪啦地流。
“你哭什么哭?”忙着帮她抹泪。
“你、你说的……说喜爱我……”连鼻水都哭出来了,还好她家侯爷眼捷手快,抓来丢在枕边的一条素帕立时擦了过来。
萧陌粗声骂。“废话!”
“呜呜……可是妾身就是……就是想听这种废话嘛,侯爷愿不愿再说?”
渴望的眸光、红彤彤的鹅蛋脸,粉女敕唇瓣逸出俏皮却带乞意的话语,彷佛很坚强的神态却透着可怜兮兮的气味儿……他的妻,面对她所认定的“敌方”时,可以极度剽焊凶狠,却总在他面前流露出女儿家的模样,既柔又软,好欺负得很,也太容易招人心疼。
他再次深吮她的女敕唇,不知这一吻是否能传达他深抑在内心的情。
他是如此拙于言语、拙于表达,但为了她,且放手去试了。
热切的薄唇挪到她耳畔,吮着那可爱的耳珠,低柔带哑地倾吐——
“嫣儿,我心悦你,非常非常,此生……怕已不能无你。”
萧陌抬起头,以为会见到一张笑得无比灿烂的娇颜,结果,眼前女儿家的容颜是娇,但下一瞬,娇美五官却微微皱成一团,菱唇扁了扁、扁过又扁,然后……放声大哭!
她边哭还边试图往他怀里钻,没被他扣住的右臂紧紧揽住他的颈,他朝她压下,听到她本能发出的闷哼吓了一跳,以为压坏她了,想撑臂起身察看,她又死死揽住不肯让步。
这样……太美妙,却也……不太妙啊!
萧陌今夜进寝居时,他能以项上人头发誓,一开始他完全没要让两人演变成眼下这般势态。
再怎么说,她身上有伤,而他也久未回到寝居,他仅是紧张她的伤势,加上内心有着许多话、许多事不吐不快,他以为对她说清楚、道明白之后,可以让她好眠,而自己亦可好眠,但……他与她之间的事,永远难以计量,如今又诉尽情衷、放任情感自流,如何还能忍住?
所以她不肯忍,而他也忍不了。
一双男女便如宝剑寻到那唯一的剑鞘,唯一的归所,喜爱心动到了极处,再无任何方法去宣泄、去表示,最终只能结合。
两具身子成为一个,彼此变成对方的一部分。
被炽热焚烧了心魂的两人已深深结合,紧紧连成一体,怜惜着、热爱着、驰骋着、放纵着……
也许她被弄疼了,她察觉不到。
属于自我的东西全都支离破碎,唯有在他怀里才能寻回完整的魂与魄、心与神。
再也许,是他被弄得更疼更痛,当下却也感受不出。
只有团团热气涌来,不由分说将他团团包裹……
然后是那沉淀多年之后化成如琥珀的痛,陈年蔓生在他心间的忿恨和不痛快,就这样毫无预警被抹除了去,令他往后想起,不过是淡淡的一抹笑……
全因,他已有她。
这一晚,定远侯府男女主人的晚膳传得甚晚,都到戌时了才让芳姑姑领着两名暂代素心和丹魄的小丫鬟送膳进屋。
萧陌已在寝居的小室中浴洗过,又跟芳姑姑讨了热水和干净棉布,后者瞥见乔倚嫣小臂伤处的包裹略见血红,不禁问——
“夫人是不小心碰撞到了吗?等用完膳,奴婢过来替夫人重新上药。”
乔倚嫣脸红红睐了邻座向来寡言的男人一眼,咬咬唇道:“不必麻烦芳姑姑,是侯爷给撞出来的,自有侯爷担着。”
芳姑姑方才就偷偷瞄到,寝居内室那张大大的架子床内实在凌乱不堪,她帮夫人裹好伤时明明还整整齐齐,待侯爷进房后到传膳,被褥就变得皴巴巴,几颗枕子还乱搁,再走近几步,某种旖旎情动的气味彷佛未散,惹得都三十好几的她也要跟着脸红。
岂料萧陌突然不当锯嘴葫芦,从容颔首,对着芳姑姑道:“是被本侯碰撞出来的没错,你家夫人我自会担着。”
芳姑姑怎么听都觉“碰撞”二字似有另一层意思。
不敢多想了,她兀自镇定地替主子们布好第一轮菜色,随即退出,待“逃”到院外廊道上,她吁出长长一口气的同时做出一个小女儿家的举措——
她闭住双眸,发出叹声,两手捧住自个儿发烫的脸蛋,摇头再摇头,上半身亦跟着摇动,彷佛既害羞又无比陶醉。
“欸欸……呃?”她维持着捧颊的姿势两眼一张,不远处转角的灯笼下,一名高大黝黑的中年汉子倚柱而立,望着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噢,不!他确实在笑,她清楚瞧见他翘起嘴角。
“芳姑娘这么晚还没就寝?”男子没有试图靠近,因前头有过几次经验让他明白,若想与眼前这位如兰似菊的女子相交,绝不能抢快,治大国如烹小鲜,追求眼前的她亦同此理。
“欧阳教头不也还没睡?”芳姑姑不愧是乔倚嫣的身边人,一样挺能演,此刻的她恢复成寻常端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但红到快滴出血的脸蛋很难骗人,更不可能骗过身为定远侯府护卫头头的欧阳义。
“刚盯完府里轮班巡逻的手下,是该去睡了。”说着,他伸展筋骨动了动,借机走近两步。
芳姑姑本能想退,但没有,踌躇了会儿,礼尚往来般回答起他问话——
“我也差不多忙完,等会儿吩咐灶房烧好热水送到主子寝居,便也没事。”其余的事皆安排好婢子们各司其职。“那就请欧阳教头好好歇……”
“我也正想去要些热水回房,一道走吧。”他率先转往灶房方向,走出几步后回首问:“怎么了?”
“呃,没……没什么。”芳姑姑快步跟上,跟在他身后。
忽听欧阳义感叹道:“今日当真又乱又忙啊,终于一日也近尾声,白日时候将近百具黑衣客尸身送回萧侯府,芳姑娘能想象得到吗?萧侯府里竟没一个主子敢出来接。”
“啊?是、是吗?我听说了……大街两边挤得都是人,你们拉那十辆板车过街,实在太震撼。”原是跟在对方身后,一下子变成并肩同行,她自己没察觉,身畔的欧阳义面上不显,内心却笑得好生愉悦。
“侯爷这一招是险,剑走偏锋,但效果奇好。”
“是这样吗?那……欧阳教头最终是什么看法?效果奇好又是怎样的效果?”她想知道得多些,有什么事也好同自家夫人说说。
“芳姑娘既问了,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今日在竹林里那一场打斗,在下这一身衣裤皆被扯破划破,如此衣衫不整同你谈聊实在有愧,还是待我清洗一番换上干净衣裤吧,在下动作很快,不会让姑娘久等的。”
他适才伸展身体时,她便已瞧见,他上衣的腋下、两袖以及裤子膝盖处皆有被划破和月兑线的痕迹。
“你月兑下来,我帮你补。”话月兑口而出,非常自然而然,但一道完,芳姑姑就悔了,双眸瞬也不瞬,像被自己的话吓着似的。
欧阳义已不年轻的黝黑面庞微微笑出细纹,那表情在一路红红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煦。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有劳芳姑娘了。”
“……嗯。”
另一边主人家的寝居内,乔倚嫣尚不知她贴心的身边人正被觊觎中,她有些“自身难保”,因为她家侯爷对“喂食”一事突然好执着,不仅把芳姑姑布好的菜色一一喂进她嘴里,还为她加餐饭继续喂第二轮。
“好饱,不吃了。”她可怜兮兮哀求。
这一顿晚膳吃进她小肚子里的分量确实较以往多出不少,若餐餐被这么盯着喂食,她肯定会变成大胖呆。
她惯用右手,如今是左手被划伤,动作起来还算伶俐,且又不是要她穿针引线、绣花制鞋做什么细腻的活儿,不过吃饭罢了,她单靠一只手都可以办到,但她家侯爷似乎不这么认为。
萧陌闻言微皱眉心,他正喂食喂得颇觉乐趣,妻子食量却已碰顶。
没继续为难她,他就着喂过她的箸子和调羹大口解决余下的食物,秋风扫落叶般席卷席面,既然是乔倚嫣吩咐厨下做的,必然都是他爱吃的菜色,色香味倶全,满足了味蕾,填饱他的五脏庙。
之后夫妻俩简单漱洗,芳姑姑安排的婢子们进屋收拾干净,送来热水和热茶后又退下。
萧陌将烛火移近,剪开她小臂上的包扎,动作很轻很利落,完全没弄痛她。
当那一道约六寸长的划伤再次映入眼底,他胸口被死死掐紧的感觉再次兴生。那一划从她的肘部开到腕处,再划得长些就要伤及腕脉,唯一庆幸的是伤口不算深。
他用她药箱里特制的金创药为她裹伤,再用干净厚布细心包裹,当一切完成后,他再次将峻庞埋进她手心里。
这一次乔倚嫣没有察觉他的泪,却感觉到许多的吻,他在她的指尖、指月复和掌心上落下无数个亲吻。
“侯爷既说心悦我,见伤在我身,定然很舍不得了?”她语气有股得意劲儿,又想闹他似的。
“嫣儿是我心尖上的人,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岂能舍得?”
从容淡定的表情,薄唇吐出郑重又肉麻的字句……噢!噢噢噢——她家侯爷不开窍便罢,如今开了窍,说起情话来“杀伤力”着实太强呀!瞧,把她拐得都脸红耳热、晕头转向了……
她望着他傻笑,女敕颊忽被不重不轻捏了一记,将她神智召回几分。
“嫣儿往后再敢说要把本侯相让给谁这般的话,你……你就等着领家法。”
乔倚嫣还以为“拱手相让”这件事,两人已揭过了,原来还没吗?
“家法?咱们家哪来家法?才没那种东西呢!”她皱起秀挺鼻子。
“谁说没有?本侯就是家法。”他将她抱到大腿上,箍着那柔软身子低头就吻,惩罚般轻咬她的唇瓣。他喜欢听她说“咱们家”这三个字。
乔倚嫣没被制住的一手抡起小拳槌了他胸膛几下,力道软到不行,根本是半推半就任他吻个够,心里也笑到不行了。
缠绵好一会儿,她被吮得微肿的唇终于稍稍重获自由。
她娇哼了声,道:“原来侯爷拿自己当家法了呢,那妾身只好乖乖受着了。”
他额头又来顶着她的,鼻尖摩挲她脸肤女敕肌,举止有着满满的占有欲,说出的话更是如此——
“还有那位姓颜的呆傻公子哥,嫣儿也不可再任他抱来抱去,哼,年纪小小不学好,你是他随便能抱的吗?他再敢犯界,触我底线,本侯拿他的头当球踢!”
什么……什么?
乔倚嫣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弄明白,他话中的“呆傻公子哥”指的是哪位。
“天赐才不傻好不好?他书读得可好了,文章作得也好,我读过的,颇有自个儿的见地,他也不呆……呃,唔……”不禁咬唇迟滞了。
她头一甩,据理力争。“好吧,他是有点呆,但那也是书生意气的一种表现,是天真又热血的少年郎,很俊俏很可爱的……呃!”骤然收声,男人目光如炬,近距离被他紧紧盯住真不是好玩的啊!
那时回门在玉湖别业与天赐重逢,她家侯爷由着她跟天赐厮混,就没听他说过半句“不准”的话,还以为他根本不在意,她也就懒得解释,万万没料到他会在对她坦露情意后大爆发。
这、这算什么嘛?
她东看西瞧、前思后想的……好像嗯……咳咳,只有一种可能。
“侯爷该不会那时就吃起天赐的醋,捧醋狂饮到了今日……吧?”柳眉一挑。
然后,她就宛若得到解答般看到他刚硬峻脸涨得通红。
她晃着蜂首,整个人都快醉了,笑得凤眸弯湾。
“原来侯爷是醋了,还醋了那么久,倘若憋坏,妾身哪里舍得?”语毕,献上红唇,努力又努力地想将胸房满溢的情感传递出去。
……
在经历这样漫长又险恶的一日——
遭近百名刺客袭击、为在意的人受伤、亲见挚爱血染半身、无端惶恐与无尽的惊惧,好似命中之烛就要被无情地掐灭那残存的最后一丝火苗……
但,一切都不打紧,他们都挺过来了,在彼此怀里复原。
明明是那样糟糕开始的一天,在一日将尽的此时此际,却是美妙得犹如美梦中的美梦、幻境中的幻境,如此不可思议。
而明日将如何?
俗事杂务常伴身,偷得闲时一时闲。
所有待定的、未解的、烦恼的事,且待明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