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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膳娇医 第四章 于家上门讨公道

文安伯府刚办完喜事那一阵子,闵太仪获圣恩得奉旨回家省亲,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却获益良多。

她带回了洛瑾开的几个药膳方子,先让太医看过没问题,还称赞了几句,闵太仪便将方子交给了御膳房,不仅自己调养身子,也让万岁品尝了。

万岁吃了很是喜欢,大大称赞了闵太仪,还赏下许多东西,除了闵太仪本身之外,文安伯府也是有份的。

闵太仪欣悦之余,也立刻遣了宫人至文安伯府说明此事,顺道将皇帝赐下的珍宝送了过去。

当一箱箱漆着亮漆钉着铆钉的大红楠木箱抬进伯府时,闵老夫人都看傻了,直至听到宫人的通传,这些都是闵太仪的药膳得到皇帝喜爱所得赏赐,她才喜悦地收下,待宫人一走,马上遣含香至揽山居将洛瑾叫来。

来的不只洛瑾,闵韬涵听了也很有兴趣,小夫妻两个便相偕来到了正院之中。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尚称不上如胶似漆,但也是相敬如宾,至少比以前那种敬而远之好得太多了,尤其很多时候,夫妻俩都会心照不宣的待在一处,闵韬涵看他的书,洛瑾做些女红或捣鼓她的药膳方子,偶尔交谈两句,满室春意盎然,揽山居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好。

两人一同来到正院时,张氏也听到消息讶异地赶过来了,由于闵允怀所住的致远居离得近,还来得比小俩口早,因此当闵韬涵与洛瑾踏入厅里时,张氏正惊叹着万岁的大手笔,对着楠木箱子指指点点的。

一见到他们,闵老夫人便笑了开来,指着那些贵重东西让他们自己看,一边说道:“这次倒是托了瑾儿的福,那些药膳被被万岁夸了,姝萍在宫里得了好些好处,还捎带上了我们伯府,虽然这些东西说是赏给文安伯府的,不过可全是瑾儿的功劳,等会儿你们全搬回揽山居吧!”

那可是御赐之物,可以当成传家之宝的!闵老夫人的大气让洛瑾愧不敢当,连忙推拒道:“娘,这怎么可以呢,我也没做什么,不过给了大姊几个方子,要不是我嫁进伯府,还没有机会见识御赐的贵重东西呢!能看上几眼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些东西可不能都给了我,否则怕我连晚上都睡不好,要躺在这些箱子上了!”

闵老夫人大笑,也没有强迫她,媳妇心性好、不贪婪可是好事,皇帝赏赐其实重要的也只是那份荣耀,金银之物倒是其次,如此推来推去就不美了。她挥手让下人把东西搬了出去,不过肯定有些是会抬到揽山居的。

这方婆媳两人互动温馨,不过那方的张氏脸色却是颇为精彩。这些宝物价值连城,赏给伯府就该是公中之物,就算是洛瑾的功劳,分一份给她就是,老夫人却是大手一挥全划了过去,让人看了酸气直冒。

张氏倒也不是贪图这些东西,只是觉得这回闵老夫人的心未免偏得太过了一些。

待闲杂人等离开了,闵老夫人等人便坐在正厅喝茶,此时闵韬涵才幽幽地道:“娘,你或许要修书一封入宫给大姊,让她这阵子行事小心些。”

闵老夫人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瞪大了眼。“怎么说?”

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肃起了神色。

闵韬涵则是有些凝重地道:“后宫里皇后一心向佛甚少理事,四妃也只得两个,丽妃及华妃两人共同掌管后宫。丽妃为人宽厚尚且不提,这个华妃善妒猜忌,一向针对大姊,却是要小心提防。

“华妃父亲顾琮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也就是实质上的宰相,如今文武百官的第一人,他在朝中曾刁难过大哥,让大哥不解自己是否何时得罪过他。后来经我了解,原来是过去在大姊方入宫、初承万岁恩泽之时,华妃便曾为难过大姊,后来大姊受宠,一路升至太仪,华妃早视大姊为眼中钉,顾琮为女儿出气也不奇怪。”

闵韬涵越说,众人也听得越沉重。

“如今大姊因药膳又在万岁面前露了一次脸,甚至连我们伯府都受了赏,华妃只怕更会在各方面打压大姊,所以这阵子大姊行事千万要注意,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闵老夫人变了脸色。“那我得快些修书一封入宫,唉,我可怜的女儿啊!”

众人正嗟叹时,诅料张氏脑子一热,自以为听到了洛瑾的错处,居然鬼使神差地说道:“唉呀!那可是太糟糕了!当初弟妹赠药方,还以为是好事,想不到却是好心办坏事啊!”

这简直指在指责洛瑾不对,闵老夫人皱起了眉,心生不喜。

洛瑾呆了一下,有些委屈地看了过去,而闵韬涵则是意味难辨地深深瞥了张氏一眼。

张氏一番话说出口,完全没经过脑子思考,现在见到众人面色不豫,方知自己嘴快说错话,不由面露尴尬,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圆回来。

毕竟无论如何,文安伯府和闵姝萍可是靠着洛瑾的方子受到赏赐了,这绝对不会是坏事,而华妃那边究竟会如何算计闵姝萍,都还没个影儿呢!

“你是怎么说话的?”闵老夫人哼了一声。

张氏心头一跳,连忙告罪。“是我不对,瞧我胡言乱语,这不是心里急吗!那个……弟妹,你可别听了不舒服,我不是在说你不好,我只是……我只是……”

她心中的小心眼,又如何宣之于口?

洛瑾像是明白了什么,不以为意地一笑。“大嫂可别为难,我都明白的。我们都是关心姊姊,心里一时乱了也没什么,我也不觉得你在说我啊!”

张氏不知道,洛瑾是当真不介怀。前世洛瑾做的错事才严重,几乎害得伯府家破人亡,张氏还为此流了一个孩子,这是洛瑾怎么也无法补偿的,眼下被张氏不痛不痒的说了这么一句又如何?洛瑾知道张氏虽有些心眼,却不是真正有什么恶意,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张氏勉强一笑,客气了两句后松了口气,闵老夫人的脸色也才好看一些。

闵韬涵见洛瑾处理得好,俊脸上浮现清清淡淡的一记笑容,此时才开口,像为这件事做了定调。“你们放心吧,姊姊能在华妃长年的算计下一路顺遂的升到了太仪,自然也有她的手腕,我们只消稍作提醒她就会明白了,何况我们伯府也不是吃素的,不必太过操心。”

闵韬涵如今有本钱说出这句话了,因为他由沉痫中爬了起来,重新站到了阳光下,那么所有针对文安伯府、针对至亲的阴谋诡计,他将一一击破,绝不手软。

洛瑾几乎是着迷地看着闵韬涵,她早知他生得好,如今被她养出了些健康的血色,看上去更加俊雅不凡了。

此时闵韬涵恰好转头,与她迷恋的眼光对个正着,洛瑾粉脸一红,别过目光,他多看了她一眼,几不可见地一笑。

小俩口的眉来眼去自然没逃过闵老夫人的眼,她不由暗自点头。想想二郎这孩子自小病弱,这只能靠他自己克服,家中的人都帮不了他,他已经孤独了这么久,现在有了洛瑾能陪他一起对抗病魔,总算不用再孤单一人了。

闵子书在回文安伯府后被闵老夫人骂了一顿,之后闵允怀得了闵韬涵的话让他乖乖的待在府里,别再出门闹事,于是这小子便像只鹤鹑般窝在院子里,虽然还是镇日无所事事,但至少不会再让闵老夫人找不到了。

元宵节过后,百官回朝,很快便来到了凤凰日。

太初历将天上的星星分为二十八宿,纪录日月及金木水火土五星的规律,应用在天文、风水、占星上头等等,二十八宿分别归属于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星官,随着星宿运行,与干支历对应,可卜定每日吉凶。

一年有“春危、夏昂、秋胃、冬毕”四个凤凰日,其中春危指的便是立春后的危日,此时朱雀凶星当头,但遇凤凰降临,有压制之意,是属于女性的大吉之日,最适宜嫁娶,偏偏到了这一天,却是闵子书大难当头。

一大早府里的人刚用完早膳,大门便砰砰砰地被人敲得震天价响,门房才出去察看,竟被推了进来,来者数人气势汹汹,幸亏此时伯府的侍卫涌上,将其拦住。

屋里的闵老夫人、张氏、闵韬涵夫妇听到了侍卫的通传,急急赶到前院,发现领头人并非凶神恶煞般的市井之徒,反而长衫襦衣,该是个文人,只是他身后带着的几名打手面色不善,像是准备一言不合就开打似的。

洛瑾还没踏进院内,远远地见到了闹事的那个人,眼睛不由睁得老大,脸色也微微苍白起来,脚下不受控制停住了,便没有跟上闵韬涵。

幸好旁人忙着处理这外头的混乱,尚无暇顾及到她,没发现她隐在了一旁。

伯府的大门仍开着,外头已经有些百姓围观了,闵韬涵当机立断地道:“关上大门。”

那领头人立即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无论你要说什么,还不确定是否与我们文安伯府有关,伯府的事无须让旁人看热闹,你有事上门,就要依我们伯府的规矩,否则不管你是谁,都给我出去。”闵韬涵看上去消瘦体弱,气势却是不凡,一句话便让来人不敢再妄动。

那人一脸提防地道:“好!反正我要说的事,你们文安伯府赖也赖不掉。我告诉你,我是当今太学正于原生,我要找的是闵子书,把他给我叫出来。”

闵韬涵做了手势让人去叫闵子书,盯着于原生的神情却并未放松,直到闵子书出现,看到了来者居然是于原生,居然缩了下脑袋,欲上前的脚步停了一下。

一看他这副模样,闵韬涵就知道肯定有事,不过可不能让对方先发制人,于是闵韬涵便道:“想来于学正应该也不想进府细谈,否则也不会带着一批人来闹事了,那我们便在这里说吧!舍弟自从两年前秋阐过后,便没有再进过太学,不知道于学正寻他何事?”

于原生原本还想着进屋子里大闹一场,就算摔几个古董也解气,现在被堵在这院子里,旁边还围着伯府侍卫,感觉闹起事来缩手缩脚,他索性不看闵韬涵,将注意力全放在了闵子书身上。“闵子书!你辱我女儿凤娘,现在你说该怎么负责?”

于原生此话一出,无疑像在文安伯府燃了炮仗,闵老夫人首先沉不住气,大喝道:“你说清楚,什么叫辱你女儿?”

于原生一脸悲愤地道:“闵子书奸婬了我女儿,事后还不理不顾,要不是凤娘成天以泪洗面,被我察觉不对劲,她还不敢说!”

闵老夫人当下炸了,转向闵子书骂道:“你这孩子在外头做的都是什么事?你真的欺负了于家女儿?”

闵子书欲言又止半晌,才讷讷地道:“我……我根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日我和赵制他们去喝酒,喝得烂醉,结果隔天起来于凤娘就睡在我身旁。我吓了一跳,可她一看到我就一直哭,话也说不清楚,然后就跑了……我连问明白的时间都没有。”

于原生愤怒地插话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他已经承认奸婬了我的女儿!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

“于学正稍安勿躁,此事尚有不明之处,先让我问上一问。”在场约莫除了闵韬涵,没有人能保持冷静。“三郎,我先问你,在此之前你可认识于凤娘?”

闵子书点点头。“认识。我在太学时就见过于凤娘几次,并不熟悉,后来与赵制他们熟了,那于凤娘与赵剬的妹妹要好,所以才多说了两句话,平时是不往来的。只是过年前那两个月和赵制他们喝酒的次数多了,于凤娘也来了几次,才略有交情,但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为什么会……”

“行了。你说那日你喝得烂醉,醒来于凤娘已在身旁,地点在哪里?”闵韬涵又问。

闵子书赧然回道:“就在我们喝酒那悦来酒楼的客房里。”

“那赵制那些人呢?尤其是他妹妹,于凤娘就是跟着她去悦来酒楼的吧?”

“我醒来时就只有我和于凤娘,其他人都不在酒楼里……”闵子书没说的是,那日也就是除夕,之后他吓得直接躲回伯府,所以其他人如何他也不甚清楚。

闵韬涵打住不再问,只是直勾勾的看向了于原生。“于学正,过程你也听到了,此中疑点甚多。首先舍弟喝得烂醉,连自己被搬到客房都不知道,如何有力气犯下奸婬之事?你说令媛被舍弟侵犯,可有找来稳婆检查?”

于原生被问得一怔,有些迟钝地道:“但凤娘一直哭,肯定是闵子书对她做了什么……”

“是不是真的有做,我们只认证据。”闵韬涵说得冷酷,却是事实。“此外,令媛与赵制之妹相熟才会同到悦来酒楼聚会,为何宴后赵制只把妹妹带走,反而将令媛留下,以至于有了之后的事?这想陷害的究竟是舍弟还是令媛?主使者是谁?意欲为何?”

于原生听得目瞪口呆,彷佛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

闵韬涵冷笑。“既然于学正没有证据,也不确定当中是否有什么阴谋,只怕我们文安伯府不能将此事认下。”

嘴巴张张阖阖了几次,于原生才终于挤出一句话,“那你们是不想负责了?难道不怕我告上御前——”

“此事就算要告,也是京兆尹负责,你直接告到到御前,先不说你见不见得到万岁,就算真有机会让你见了,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僭越的罪责,在你替女儿求得公道之前,你这学正的位置只怕会先被夺了。”

闵韬涵言辞犀利,目光尖锐,竟看得于原生回避相视。

“而且我们伯府也不怕你去告,你并无证据,同时此事闹开来,对舍弟顶多就是名声略损,文人顶着个风流的名头也无伤大雅,但你女儿此后可是名声全毁,以后大概也乏人问津了,你真要这么做?何况于学正一来就宣称此事为奸婬,为何就没想到会不会是于凤娘自愿,否则如何解释她为何会留在客栈里头,与舍弟共度一宿?”

见那于原生的脸已经气成酱紫色了,闵韬涵适时放缓了语气,“不过如果于学正真的能确认令媛的确与舍弟有了肌肤之亲,且是舍弟强迫,有了如山铁证,那文安伯府也绝不逃避,该如何就如何,就算要舍弟娶了令媛也没什么。”

几个大喘气之后,于原生的脸色终于好看一点。这闵韬涵问的话,他没一句答得上来,更别说还想替女儿争取什么了。

在来伯府之前他早就打听清楚,文安伯正在上朝,且闵允怀是个宽厚的人,把事情闹大要说动他并不难;其他留在伯府的只有一个老夫人,还有几个女眷,顶多还有一个病人,应是文安伯的大弟,如今一看,眼前辩才无碍、锋芒逼人的年轻男子,口口声声称闵子书为舍弟,那应该就是那个病人了,怎么就没听过这号人物,让他今日踢了铁板,颜面尽失。

闵韬涵见于原生有些服软了,便道:“无论如何,于姑娘因为舍弟而受到了惊吓,那伯府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我代舍弟赠银百两,也算给于姑娘压压惊,其后如果查出了舍弟确实犯了错,我们再论后事。”

于原生挣扎了半晌,心忖今日有文安伯的大弟在是讨不了好了,百两银子不无小补,于是他沉下脸,撂下了句狠话。“好!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要你们文安伯府负责的!”

说完,他便领着人匆匆的又离开,脸上那不服气的样子,摆明了事情还没完。

洛瑾看着这群人来了又走,长长地吐了口气,心里悬着的大石才算放下一半,从暗处连忙走到了闵韬涵的身旁。

前世于原生来的时候,闵韬涵正病着,无法理事,是闵老夫人与张氏硬撑着,让人赶紧去宫里找闵允怀,闵允怀告假赶了回来,却拿于原生没办法,只能先给了一大笔银两让他回去,不过于凤娘最后仍是没有嫁入伯府,因为她悬梁自尽了,为此伯府又花了一大笔钱,总算是安抚了于家,此事才暂歇。

不过三年后,因为洛瑾的自私,又将此事掀出,联合于家告到京兆尹,伯府才会一夕败落。

今生有了闵韬涵,居然一切都不一样了,才一开始交谈于原生就落了下风,拿了一点点好处就灰溜溜的走了,甚至想反咬伯府一口都没办法。

洛瑾崇拜地看着闵韬涵,她最大的心结竟是被他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大半,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能让她依靠了。

闵韬涵这回却是错过了她的眉目传情,因为一群人围着闵子书,那眼神可没比刚才来找磴的于原生好多少。

闵老夫人气得直拍闵子书的背,此事就算于家想善了,他们伯府也不可能轻易饶了这个死孩子。“你给我进来好好说清楚!晚上你就到祠堂跪着去,跟你爹和祖宗们说你究竟做错了什么!”

因着闵子书这一桩事,闵老夫人发了好大一场脾气,让闵子书到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只准喝水不准吃东西,还是洛瑾对这小叔心存愧疚,心知小叔是被陷害的,所以让下人偷偷塞了点食物进祠堂,闵子书出来时才不是躺着被抬出来。

不过闵老夫人这几日忧心焦虑,再加上春日天气寒暖不定,居然狠狠地病倒了,在床上反复发着高烧。

洛瑾当仁不让替闵老夫人诊病后,发现她脉沉且涩,恍惚疲乏,呼吸急促,发热,身体微抽搐,认为她是气郁化火,忧思伤脾,风邪入体,如此肝脾两伤加上受了风寒,等于原本就有的一些小症状,在遇到大悲大怒之时身体内机能失调,病邪便趁机坐大,才会短时间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闵老夫人病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几乎都是洛瑾随侍左右,因为她最懂医理,闵老夫人万一有个什么变故,也来得及马上应变,不过也是她医术了得,终于闵老夫人的烧退了,也不再呓语抽搐,洛瑾认为她很快便会醒来,命人去准备了些好消食的汤粥。

此时张氏来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几日辛苦洛瑾了,也该让她去休息一下,换自己为闵老夫人侍疾,她向洛瑾问清照料闵老夫人的一些要点后,便取代了洛瑾的位置。

洛瑾虽是忙累了这么一阵,但累过了头,突然闲下来倒不是那么疲倦了,她带着忍冬及木香信步走回揽山居,看到梅树都结果了,忽然想到都春天了,可是老天爷居然一场雨都没下,难道今年的旱情真是那么严重?

前世的她全副心力都放在文安伯府这栋宅子里,斗婆婆斗叔伯斗大嫂,却没注意天象或收成等事,现在就是两眼一抹黑,不过这也不是她一个小人物能够解决的,就算事先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先将隐忧抛去,入了房门。

如今她虽然与闵韬涵仍未睡在一起,不过倒是能自由进出他房间了,当她推门而入时,闵韬涵正在看着一封信,一见到她入门,只是微微颔首,便将信摆在桌上,一副也不怕她偷看的样子。

洛瑾微微一笑,他心里已经接受她是自己人了吧?否则又怎会将这样的秘密堂而皇之的搁着。

其实她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知道闵韬涵似乎在朝中与在京里都有一股隐藏的势力,替他打听各种消息,所有他想知道的事,往往很快就能查出来,也不知道一向卧病在床的他是怎么建立起这样的势力。

这几日他便是在忙着查闵子书奸婬于凤娘一事,瞧他闲适自如的姿态,想来应该有了初步的结果。

见到她坐下,闵韬涵亲自替她斟了杯茶,这茶还是她亲自调制的清心安神茶,以银花、百合与枸杞冲泡而成,最近府里事多,所以大家喝的都是这茶,喜甜的就自己加点蜂蜜,味道倒是不错。

洛瑾也不客气,最近她与闵韬涵关系越来越好,所以在他面前也不做作什么,拿起茶杯便一口饮尽。

“啊!不喝还不觉得自己渴了。”她啧了一声,回味了下茶汤甘美。

闵韬涵闻言,又替她斟了一杯。“这阵子辛苦你了,娘的身体如何?”

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体弱,怕靠闵老夫人太近被过了病气,到时候洛瑾又要分神照顾他,他早就飞奔到怀慈院去了。

不过他有一天一定会摆月兑这种窘境的……闵韬涵有信心,但他一时还未意会到,这种信心来自他对洛瑾医术的信心。

洛瑾知道闵家三个儿子都是孝顺的,也不卖关子,把闵老夫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娘的高烧已经退了,我估计现在应该已经醒了,已经先让人备好一些好入口的汤粥,先让她填填肚子。”

“应该?”闵韬涵听出了一点不对。“你没有见到娘醒来吗?”

“我本来是想等到娘醒来,但是大嫂来了,说让我先回来休息,那里有她看着就好,我想嫂子也是细心的,就把照顾娘的一些重点还有服药的时间告诉她,我便回来了。”洛瑾如实道。

闵韬涵愣了一下,在心中微微冷笑。这张氏还真是不依不饶,难道娘睁开眼看到的是张氏,就真会以为一直都是张氏在照顾?用想的也知道,这府里唯一会医术的是洛瑾,娘能好起来,洛瑾的医药绝对功不可没,张氏顶多让娘误认为是她不眠不休的侍疾,对她心存感激罢了,总不可能抹黑洛瑾什么都没做。不过娘对张氏的印象原就不差,多了这桩也不会加分多少,但洛瑾却是不同,妙手回春,张氏的功劳怎么也越不过洛瑾去。

想通了这点,闵韬涵对张氏所做所为便一笑置之,这个大嫂心地并不差,就是有点小心眼,幸好他的小媳妇心宽,对这点小事从不计较,至少家宅内还是一片和谐。

洛瑾倒是没想那么多,她缓过气来后便问起闵子书的事。

闵韬涵想到闵子书那没用的模样就来气,但再转念一想,闵子书遇到于原生上门并没有逃避,该承认的他承认了,该被责罚的他也受了,以他如今的手段与见识,确实遇到这么大的事也解决不了,那么也是他这个二哥该站出来的时候了。

“三郎那件事,并非酒后乱性那么单纯。”闵韬涵冷静地道:“我能笃定他是被陷害的,而且这事的主谋不是于原生,他顶多只是个帮凶,一定还有更大在阴谋在这后头。”

洛瑾瞪着睛睛都快凸出来了,她的夫君也未免太厉害了,她也是有了前世的经验才确定闵子书是被陷害的,但背后是什么人下的手她始终不清楚,现下闵韬涵只是查了几天就能做出如此判断,这脑袋得要多灵活才行?她觉得自己深深被打击了。

闵韬涵还以为她只是惊讶,便接着道:“赵制的父亲赵端成是吏部功考司的郎中,负责记录每年官员考课的功过善恶,呈交吏部即可,表面上没什么实权,官阶也不高,不过这记录的过程可以做的手脚甚多,他多添一笔、少添一笔,遣辞用字稍微变动,未来在奖惩甚至是死后录于史书上时那差别可就大了,一般人不会轻易得罪他。

“如果三郎的事是赵制设事陷害,那么后头的始作俑者可能已经考虑到了大哥的性子敦厚,即使査出此事与赵嗣有关,亦会因为赵端成的缘故轻轻放下,于家自可予取予求。而那于凤娘一事就会成为大哥从政上的把柄,无论将来是要令大哥为其做事,或是暗中想让大哥倒台,那将轻而易举。”

洛瑾对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幸好自己是嫁给他,并选择好好与他相处,今生或许能不再像前世那般凄惨。她现在都回想不起自己前世的时候是脑袋是怎么想的,居然和这般聪明绝顶的人对着干,要不是他那时病得起不来,她早就是一抨黄土了吧?

“你的意思是,有个背后主使者,指使了赵家和于家来陷害三郎,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针对大哥?”洛瑾将他的话整理了一下。

闵韬涵颔首。“没错,我一开始就知道三郎是无辜的。其一,三郎很少喝得烂醉,有些醉意必会回家,那日被灌倒留宿在外着实蹊跷。其二,于原生的话漏洞百出,况且他一来就一口咬定于凤娘是被奸婬,试问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就口口声声说自己女儿被奸婬,完全不顾于凤娘的名声,他有多关心女儿,实令人难以相信。”

洛瑾叹了口气。“那于凤娘也只是个牺牲品。”

闵韬涵眼一眯。“这倒不一定。设计这桩阴谋的人,谁不选却选了于凤娘,足见她很可能也有什么问题。”

洛瑾自然是知道于凤娘有什么问题,她还想着该怎么提醒他,想不到他自己都想透澈了。前世处理这件事的是闵允怀,他性格敦厚,不会把人往坏里想,才会中了招,但今世可是足智多谋的闵韬涵处理,看来她可以不用再那么担心那件令文安伯府家破人亡的事会再发生一次了……

等等!洛瑾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前世闵子书奸婬于凤娘这件事发生时,闵韬涵正病着所以根本不知道,闵允怀拿钱安抚了于原生,但也留下隐患,事后洛瑾被煽动后告发闵子书,拖累整个伯府,而那个煽动她的下人便是罗嬷嬷。

当时她将闵子书告上京兆尹后,事情闹大了闵韬涵才知道,在病中撑着最后一口气派人去查,才查出这于凤娘当初瞒着众人早有了身孕,那孩子算算时间根本不可能是闵子书的,而替于凤娘隐瞒诊断的大夫,居然还是洛氏一族的大夫,所以闵韬涵才会对洛瑾更加失望。

洛瑾突然整个背脊都凉了,难道洛家与此事有关?又是否从一开始自己被嫁入文安伯府,便不仅仅只是吴氏想摆月兑她而已,其中更有一桩天大的阴谋?

她再也坐不住了,向闵韬涵说了一声后,急匆匆的离开了房中,想尽快将此事搞清楚。

她已当过一次棋子,这一次,她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自从重活了一世,洛瑾对于洛家派给她的人再也不信任,尤其是罗嬷嬷,前世还觉得这个婆子对自己的主子尽心尽力,身在文安伯府也不遗余力的为主子争取好处,闹得文安伯府鸡飞狗跳,如今想想,或许这就是吴氏想要的效果,所以洛瑾现在出入带着的都是伯府配给她的两个婢女忍冬与木香。

罗嬷嬷失了宠,在洛瑾面前说话不得力,也默默的蛰伏起来,自然前世伯府那乱七八糟的情况便消停了。

洛瑾知会闵老夫人说自己要出门采买一些罕见的药材,怕文安伯府的下人不懂分辨药材的好坏,难得地带着罗嬷嬷出门,理由是罗嬷嬷是洛家来的,对药材比起忍冬与木香还是多了解一些。

闵老夫人自无不允。

被冷落已久的罗嬷嬷这下可趾高气昂了,走路抬头挺胸,看人都是用着眼角,洛瑾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动声色,随便带着几个侍卫,乘坐马车便出了府。

这一路洛瑾皆是闭目养神,罗嬷嬷反倒坐不住了,因为马车已经路过了几家药铺都没有停下,她不时的揭起车帘看走到了哪儿,发现马车直直朝向城南,在那个方向只有一家洛家的医馆,罗嬷嬷居然流露出了几许焦虑。

“这……夫人,看这方向,我们可是要到城南的洛家医馆?”罗嬷嬷终是忍不出月兑口劝着。“那家药铺并不大,怎么夫人就要去那儿了?要还方才经过的方家药铺就不错,店面大货源也足,城南的洛家医馆可没那么齐全的货色,怕夫人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洛瑾淡然地道:“我要买的药是调养伯府里几个主子的身体,这么大摇大摆的去别人家买,怕不把伯府人的身体情况都泄露出去?洛家是自己人的产业,买起来也心安不是?”

“可是那怎么不去城西的洛家医馆?那家医馆比起城南的也大些……”罗嬷嬷还想劝,像是拼命阻止洛瑾往那儿去。

“我也是临时想到,反正都走这么一大段了,折回去反而麻烦,就这样吧。”洛瑾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摆明了不想再说。

罗嬷嬷即使心中焦虑,也不好多言。

走了约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洛家医馆的门口,城南住的都是京里的平头百姓,有点身分的人是不太会来这个区域的,所以忽然有了这么一辆富贵人家的马车出现,路过的人都多看了两眼。

洛瑾对此似乎浑然未觉,戴着帷帽让罗嬷嬷扶着下了车,姿态雍容的进了医馆。

洛家医馆之所以受人欢迎,在于它有初步区分科别,有伤口的去看伤科,没伤口不知病在哪里的就看内科,女性的疾病甚至有女大夫处理,所以洛家的地位才能屹立不摇,洛瑾也是因此在闺中时才能像男孩子一样被培养,否则她也不过只是世家的大小姐罢了,还是不受宠的那种。

一入门,医馆的药童便迎了上来,笑吟吟地道:“这位夫人是想……”

罗嬷嬷连忙打断了他。“夫人是洛家大小姐,现在嫁入文安伯府了,是二夫人,还不快请到内间。”

药童面色一惊,便想请洛瑾入内,想不到洛瑾纤手一挥。

“不了,我想亲自看看店里的药材。可有龙涎香、鸡黄与五灵脂?”

龙涎香是取自巨鲛的分泌物,具有行气活血、利水通淋等功效;鸡黄则是母鸡胆囊中的结石,主治口疮瘫肿、阳痿、月经失调等病;至于五灵脂取自灵鼠的粪便,可舒筋止痛、活血理气。

这些由来,注定了这几样药材的珍稀与难得,果然药童一听,脸先绿了一半。

“那个……二夫人,龙涎香与五灵脂,小的也只是听说,连看都没看过,不过鸡黄前阵子倒是收了一块……”

“那就拿来看看。”洛瑾似乎不想与他多说,居然就一在大堂的椅子上坐下,像是要在现场等候。

罗嬷嬷暗地里向药童施了几个眼色,药童知机的去向坐堂的大夫低声说了什么,便去取药,那大夫居然就站了起来,走到内间病人出入的门口不动,像在等候着谁。

洛瑾见此情况,就知必有蹊跷,于是又站起身,不动声色的在医馆里逛来逛去,像在参观自家产业似的。

罗嬷嬷看得冷汗都快流下来,在她背后急得直跺脚。

此时内间恰好出来了两个人,被坐堂大夫堵个正着,他还来不及向那两人说什么,洛瑾已眼尖的看到那两人居然是于原生与一名年轻少女。

洛瑾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在大夫还没来得及将两人又送回内间时,陡然开口。

“我在这里,该不会扰了医馆生意吧?有客进出,随意就是,不必在乎我。”

那坐堂大夫身体一僵,而于原生及少女这才看见了堂里的洛瑾,前者倒抽一口气。

“你是洛家嫁入文安伯府的那个女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于原生忍不住惊呼。

洛瑾立刻警戒了起来,上回于原生闹到文安伯府时,她并没有出面,而她一个内宅女子,在京里也没什么名气,按理说于原生应当没见过她,但现下他一眼就将她认出,若非他早就对伯府的人了若指掌,就是洛家真与他有关,早已将她的事告诉了于原生。

当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光是于原生这一喊,已经让她明白了许多事。

洛瑾表面仍是一派轻松,不以为意地道:“我洛家的产业,为何我不能在这里?倒是你……你又是何人?带着个年轻女子,鬼鬼祟祟,是想做什么?”

她一副不认识于原生的样子,至于他身旁的少女,她猜测是于凤娘,前世她告发闵子书时于凤娘已死,因此她也没见过。

冷静下来之后,于原生也想通了,他看过闵家所有人的画像,知道闵家所有人,但洛瑾不知道他啊!他究竟在紧张什么?

于是他只是冷哼一声,状似不屑道:“谁人不知洛家女儿用不光彩的方式嫁入文安伯府,我不过感慨一下而已。”

“洛家甚至是文安伯府的事,似乎不需要外人来管,既然那么有正义感,何不亮出你的名号,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洛瑾拿出她在洛家时那副大小姐的作派,同样的睥睨回去。

“我不想与你这妇道人家多说什么。”于原生嘴硬地不想道出自己的身分。在他们的计划里,这洛瑾也是重要的一环,若是先让她知道了他的身分,又出现在医馆这样敏感的地方,偏偏他身边还带着于凤娘,万一这个洛瑾多想了什么,深入调查一番,说不定真会让她坏了事。

“你身边的不也是女子?”洛瑾刻意说道:“和你还有几分像,是你的女儿吧?你瞧不起我,所以也瞧不起她?”

于原生哑口无言,而他身边的于凤娘娇躯一震,头垂得更低了,似是不想让洛瑾见到她的脸。

“哼!我忙得很,懒得与你一般见识,我走了。”于原生不想再与她胡搅蛮缠,若非有人唆使他,令他卷入了这件事,他原也不是那么机变灵巧的人,再说下去,他可不保证自己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虽然在洛瑾眼中,他已是破绽百出。

于原生拉着于凤娘走了,洛瑾这才像气不过似的,责问那坐堂大夫道:“这人到底是谁,这般无礼?”

坐堂大夫有些拘谨地回道:“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

“平头百姓就敢质问官家人了?”洛瑾冷笑,“我是否该将他抓回来,治他个不敬之罪?”

大夫连忙阻止。“不……大小姐,啊不,二夫人,此人虽然是百姓,不过平时与我们医馆也多有往来,和气生财,我看这回就算了吧?”

“算了?他带着女儿来,是看哪个大夫?”洛瑾像是不经意地问。

“是刘大夫……啊不,是陈大夫,看跌打损伤的陈大夫。”坐堂大夫脸已经有点僵了。

刘大夫是城南洛家医馆唯一的女大夫,而方才坐堂大夫可没否认那少女是于原生的女儿,何况于原生与于凤娘离去时那利落的模样,看起来可没有任何受伤的模样。

洛瑾冷冷一笑,她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此时药童才从堂后奔了出来,手里拿着洛瑾要的鸡黄,洛瑾便顺势打住了这个话题,让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这鸡黄该是味道清香,你拿出来这块都快臭了,是怎么保存的?”洛瑾皱起眉。

“这样的东西我可不敢要,算了算了,你拿回去。这趟出来真是倒了楣,被个家伙莫名其妙骂一顿,想买的药材还买不到。”

那鸡黄真要买起来,几十两银子也跑不掉,她可不想浪费那些钱,于是洛瑾批评了两句后,果断的带着罗嬷嬷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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