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妙医 第十一章 引蛇出洞之计
天香楼的厢房里传来几名男子欢呼的声音,引来经过的跑堂伙计好奇往门缝里打探。
“这是真的吗?”徐白波惊讶地问:“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有动作了?”
胡成庵抓抓脖子,有点难为情,“也该是时候了。”
这厢房里除了胡成庵、徐白波,还有穆雪松、孙真、胡成凰以及安放天。
胡成凰是胡成庵的族弟,是官门中人,现职是受天城的衙门捕快。
“我这老哥嘴巴快、手脚慢,我都三个娃儿了。”胡成凰笑说。
“所以穆家答应了吗?”孙真好奇地问,两只眼睛望向穆雪松。
穆雪松淡淡一笑,“我姊姊哪是这么轻易就饶了成庵,不磨他一阵子,她是不会点头的。”
“可你家两位大人应该没反对吧?”徐白波问。
“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穆雪松道:“穆胡两家素有交情,我爹娘又是看着成庵长大的,能有什么意见。”
徐白波笑着举杯,“成庵,那我先恭喜你了。”
胡成庵举杯回敬,“谢谢,接下来可换你努力了。”
“我?”徐白波撇唇一笑,“我一个人逍遥得很,你们这是昏头了。”
“话不是这么说,”孙真一脸认真道:“男儿成家立室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眼见着就二十六了吧?”
徐白波蹙眉笑叹道:“你们好像都忘了雪松也还没成亲呢!”
“雪松哪能有什么问题?”胡成庵乐道:“他跟宁妹妹想也是好事近了。”
孙真一笑,“这缘分的事啊,真是捉模不定,说来就来的。”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沉默得像是不在厢房里的安放天,“放天,你也是。”
安放天原本僵着的脸上,勉强地挤出一记笑意,“别扯我这儿,我是什么出身?一无所有,成什么家?”
胡成庵看着他,眼底有着一抹同情跟歉意。举杯,他敬安放天,“兄弟,真是抱歉,我捷足先登了。”
胡成庵这一说,孙真一惊。
“咦,这什么跟什么?我错过什么啦?”孙真满脸疑惑地问。
“呃……”胡成庵不好意思的挠挠脸,“其实放天也对雪梅十分倾慕。”
孙真惊讶地看着安放天,像是意识到什么而面露尴尬。
安放天蹙眉一笑,“这多丢人的事呀,我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放天,话不是这么说的,其实……”胡成庵试着想安慰他。
“成庵。”安放天打断了他,笑叹道:“你在胡家厅堂上是说得上话的少爷,我却只是不受器重、一无所有的庶子,自知配不上穆家的小姐。”
他这话说完,大家都安静了,几个人你瞧我,我看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情场上,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实属寻常,只是这得意的跟失意的都在同一个房间里时,可就尴尬了。
这时,安放天打破了沉默,他举杯敬胡成庵,脸上带着爽朗笑意,“成庵,我恭喜你,真心的。”
胡成庵也爽脆地举杯回敬,“说来还得等雪梅点头呢!不过,我先谢谢你了。”
“先干为敬。”安放天说完,以杯就口,仰头一饮。
在那杯后,他神情阴沉,眼底迸射出两道肃杀……
南大路,万隆客栈。
后院的小房间外,安放天敲了门,他神情冷肃,眼底泄露出藏不住的杀机。
“谁?”房间里传来声音。
“我。”他低声地道。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门里探出一张脸来,正是伊奴。
“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伊奴这话有点酸溜溜地,不因别的,只因他来到受天城都一、两个月了,这却是他们两人第二回见面。
“还以为安公子现在都跟那群富家公子们厮混着,早忘了我这个卑贱杂种了。”伊奴说。
安放天哪里不知道伊奴这是在酸他,可他不在意。
“我有要事。”他说着,不管伊奴是不是愿意,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关上门,他转身便问:“你还有吗?”
伊奴微顿,“有什么?”
“海檬果。”他说。
伊奴一怔,警觉地问:“做什么?”
安放天哼笑一记,“你这话问得有趣,要海檬果还能做什么?”
伊奴神情严肃,“这会儿你又想除掉谁?”
“当然是除掉挡路的石头。”他说。
“挡你路的石头可真不少。”伊奴语带嘲弄,“在京城都打碎了两颗,现在来到受天城还有?”
“到处都有石头。”安放天对他的嘲讽不耐烦地说:“到底有是没有?”
“有是有。”伊奴略有隐忧,“可尹家父女的事才了,就怕……”
“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也没人怀疑。”安放天一派轻松地说:“再说,受天城距离京城千里之远,谁能起疑?”
“小心驶得万年船。”伊奴道:“这句话连我都懂,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你未免太过胆小。”安放天不以为然。
“前不久你才跟我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呢!”伊奴哼笑一记,“现在倒说我胆小了?”
安放天失去耐心,强硬地道:“我可跟你直说了,要是你不把药给我,我就别想进到穆家的核心。进不了穆家,咱们先前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伊奴一顿,“你是说……”
“我是说,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别想借着穆家的商队出入。”他哼道。
听了他的话,伊奴沉默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起身到床底下搬出一个木匣子,再从匣子里拿出一只小瓷瓶。
他将小瓷瓶交给安放天,叮嘱道:“我可跟你说,这药……”
“你别说了。”安放天打断了他,眼底闪过一抹阴鹫,“我知道这东西如何使。”说罢,他转身便开门走了出去。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这青云路上的每颗石头他都要踢开、都要打碎,一颗都不能留。
他不想再窝窝囊囊的做人,他要出头天,他想终有一天能在他爹跟他那些兄弟面前耀武扬威。
他自小不受宠,母子二人窝在那小小的院里,过得跟身分卑贱的奴婢没什么两样,好吃好用好穿的,从来没他们娘儿俩的分。
帮因缘际会地,他认识了没有儿子的尹常川,而尹常川也同情他的际遇,不只将他收为关门弟子,还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让他将来可以继承蹈武堂。
他先是自尹常川口中知道受天城穆家的事,后来又无意间在相识的友人那儿得知穆雪松及穆雪梅姊弟俩的状况。
知道那穆雪梅和离后未再论嫁,身为穆家独苗的穆雪松又没有妻子儿女,他便起心动念,打着先入赘穆家,再除掉穆雪松以得家业的主意。
可在这之前,他必须先甩月兑尹常川跟他的女儿,尹碧楼虽不对他构成威胁,但那尹常川却是个大麻烦。
尹常川是个死心眼,一心想要他做尹家女婿,继承蹈武堂。
他要一个破武馆做什么?他安放天一表人才,却只配守着那破武馆过一生?
他不甘心,他要走出自己的青云路。于是,他计划着除掉必然会坏事的尹常川。
尹常川跟穆家有着宿怨旧仇,若是发现他攀上穆家小姐,必然新仇纠结着旧恨,无法甘心,要是他上穆家闹,那么他的青云之路定是狂风暴雨。
为了彻底摆月兑尹常川,他向非法药贩伊奴取得杀人于无形的奇毒海檬果。
原本他只想取尹常川的命,可又担心失亲的尹碧楼可能会变成他的包袱,为了一劳永逸,免除后患,他决定连尹碧楼也一起毒杀。
他以为自己会怕,但那天傍晚他却是神情自若地带着那只毒烤鸭登门拜访。
那晚,他再潜入蹈武堂时,他们父女俩已毒发身亡,他将他们摆在一起,点了把火……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没有任何的破绽跟纰漏,他们死在大火之中,亦没人怀疑他们的死因。
就这样,他来到受天城,想办法接近好饮的孙真,再借着孙真结识穆雪松及穆雪梅。
穆雪梅芳心寂寞,三两下就被他打动了。所有的事情都发展得如此顺利,直教他将京城的种种都抛在脑后,直到……穆家义女周学宁对他说了那些话。
她说她调筋理脉的功夫是梦中女子所授,而她所形容的梦中女子活月兑月兑就是尹碧楼,他得说,这件事让他好几天都无法安眠,内心忐忑。
可在那之后,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依然在粮行做事,依然跟穆雪松等人称兄道弟,依然偶尔拜访穆雪梅……本想着事情合该就这么顺顺当当的进行下去,没想现在居然急转直下。
他不能让胡成庵娶了穆雪梅,可看着,穆家终究是会答应这桩婚事的。
胡成庵是颗挡路的臭石头,不移除之,他便功亏一篑了。
“胡成庵,你必须死。”他在心里想着。
穆雪梅将自己关在屋里,几天了,她还在生气。
她气的倒不是自己跟安放天有缘无分,而是不喜欢这种被逼迫被勉强的感觉。
她就吃软不吃硬,她就不想从了谁的决定,她就不想、不想如此便宜了胡成庵那个粗鄙无礼的笨蛋。
为何她要嫁给一个总是在笑话她的男人?她就像是有个把柄落在他手里,往后的日子都得随他摆布嘲讽。
她穆雪梅不过那么没尊严的日子,绝不!
“梅小姐,宁小姐来了。”嬷嬷在门外问着,“见是不见?”
“不见。”她想都不想地道。
学宁已经求见好几次了,一天里约莫来个三、四趟吧,她不见学宁是因为知道她来了要说什么,而她不想听。学宁如今是她弟弟雪松的人了,铁定是雪松派她来说些什么吧?
“姊姊,雪梅姊姊……”屋外传来周学宁软软的声音。
“你只是我爹娘跟雪松的传声筒吧?”她没好气地道:“我不听,你走吧!”
“姊姊,你同我说几句话吧?”周学宁语带央求。
“你可好,现在跟雪松同气连枝了吧?”她其实也知道这不关学宁的事,可就忍不住迁怒于她。
说真的,她很懊恼也很懊悔,可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嘴。想来,她娘说得一点都没错。有谁容得了她这样的脾气性情?
“姊姊,我不是来给义父义母或是松哥哥传话的,”周学宁真诚地说:“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没什么好聊,你走吧!”穆雪梅依旧不领情。
门外,周学宁静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再没声音,她心想她应该是走了。
“宁妹妹走了吧?”她问着外头的丫鬟和嬷嬷。
“姊姊,我还在。”回她话的是周学宁。
闻声,穆雪梅陡地一震,心头一个揪紧,有点内疚及不安,她都说得这么不给情面了,学宁居然还在门外候着没走?她心软了,硬不起来了。
“你……进来吧!”她说。
她此话一出,门打开了。周学宁像是担心她又会反悔变卦似的,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还绊了一下,差点跌跤。
看见她那滑稽模样,穆雪梅一个没忍住,噗哧一笑,“你急什么?就不怕跌扁了鼻子?”
周学宁见她笑了,心也安了,“我怕雪梅姊姊反悔,又不见我了。”
看着那脸上及眼底都写着关心的周学宁,穆雪梅气消了大半,“过来坐着吧!”
“嗯。”周学宁迫不及待地捱到桌边坐下,像只狗崽子般,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穆雪梅斜瞪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想说……”周学宁怯怯地道:“姊姊别生气了。”
“我如何不生气?爹娘想要我嫁给胡成庵,就连你跟雪松都不挺我。”
“姊姊。”周学宁直视着她,“你真那么讨厌胡大哥吗?”
“是。”穆雪梅斩钉截铁地说。
“讨厌他什么?”她问。
“讨厌他……”穆雪梅顿了顿,气呼呼地道:“什么都讨厌!”
周学宁憨憨地一笑,“姊姊,不管你有多么讨厌胡大哥,他都一直喜欢着你,从没变过。”
“他……”穆雪梅瞪大眼睛想反驳,却又反驳不了。
“胡大哥从小就喜欢着姊姊,死心塌地,不论姊姊如何拒绝他,甚至给他难堪,他都不曾灰心、不曾放弃。”周学宁温煦一笑,“若我是姊姊,早就被他打动了。”
“这……”是的,这一点她倒是不否认。
胡成庵那个人就是厚脸皮,都不知道已经被她拒绝过几百次了,还是拿热脸贴着她的冷,不屈不挠。
“他那是厚脸皮。”
“要我说,那是长情。”周学宁笑叹一记,“姊姊,胡大哥总是说你不爱听的话,那是因为他怜你惜你,舍不得你。”
“他若怜我惜我,不是应该说我爱听的吗?”
“实话都不会是漂亮话。”周学宁说着这话时,感触极深。
看见她眼底那抹痛楚,穆雪梅微顿,不解地问:“这是哪来的感触?”
周学宁凄然地一笑,抬起眼帘注视着她,“姊姊,巧言令色,鲜矣仁。”
穆雪梅心头一震,隐隐觉得她在暗指着什么。
“有些人用菩萨面孔对着你,可心狠手辣,万分歹毒,这些人说的话总是动听,总是让你不曾怀疑……”周学宁沉静一笑,“姊姊,胡大哥虽然心直口快,经常惹你不悦,但他绝对不会伤害你。”
穆雪梅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就他那点心思,自然是伤不了我……那么,谁会伤害我?”
周学宁眸光一凝,“巧言令色之人。”
“你是指……安公子?”穆雪梅神情严肃,“自从他出现后,你便一直有意无意地拦着我,要不是我清楚你对雪松的那分心思,还真以为你也瞧上了安公子。”
“姊姊,我绝没有……”
“我知道。”穆雪梅直视着她,“所以我才想知道为什么?”
周学宁扬起真诚又沉静的眼眸,温柔地看着雪梅,“总有一天,阳光会照亮那些阴暗处的。”她意有所指地道:“姊姊就静心等着吧!”
马房里,周学宁正给爱马飞飞梳理着,虎子跟熊宝都趴在一旁睡着。
飞飞动也不动地站着,只有马尾巴偶尔挥几下,突然间,像是察觉到什么,飞飞发出声音,并原地踩了几步,虎子跟熊宝也立即惊醒起身,做警戒状。
它们有这反应,是因为有人靠近。她一转头,果然看见穆雪松正走过来。
他人才到,就看见飞飞、虎子跟熊宝一副警戒的样子,不禁苦笑一记,“你们可真尽责……看来,谁都近不了你们主子的身。”说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模了飞飞的脖子。
虎子跟熊宝也凑了过来,围着他讨模。虎子本来就是他养的,接近他也是寻常,熊宝因为常跟着虎子,人不亲狗亲,也不难应付。
唯独飞飞,那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肯让他碰的,但……也仅仅就只能这样碰一碰了。
“对了,听说姊姊见过你之后,已经平静多了。”他好奇地问:“你跟她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闲聊罢了。”她一脸淡然。
“姊姊从小便死心眼,吃软不吃硬,越是不让她做的,她就偏要做。”他笑叹一记,“依我看,她也不是非安放天不可。”
她微笑点头,“这我赞同。”
“噢?”他微怔,“是吗?”
“雪梅姊姊现在不过是上了梯,下不来,撑在那儿罢了。”她边说着边给飞飞梳理,
“要她下来,不只得给她个明白,还得有人扶着她下来呢!”
“也是。”他说:“如今坑已经挖在那儿,只等安放天跳进去,姊姊便能明白了。”
“嗯。”她点头,眼底迸射出两道锐芒,“你认为他会自己走进圈套吗?”
他一脸肯定,“自他来到受天城,便已经走进圈套了。”
她微怔,不解地看他。
“你重生在学宁的身上,不就是老天爷给他设下的圈套吗?”他道。
闻言,她心头一抽。她的重生是老天爷给安放天设的圈套吗?她重生便是为了给自己及她爹讨回公道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如果这世间种种都在祂的主宰之中,为什么祂要让他们父女俩遭遇这般的不幸?
“这我真的不懂……”她眼帘一垂,眼底有着懊恼及隐隐的怨尤,“若祂能主宰一切,为什么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见她眼里泛着不甘心的泪光,穆雪松心头一揪,他默默地走进马房里,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一被他拥住,在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便无声的落下。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低声道:“我也不懂,但我想,老天爷自有祂的道理,也许注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注定的事?”她微怔,疑惑地看着他。
“例如生,例如死。”他说:“你娘的死、你爹的死,你的死,还有……学宁的死,这些都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那我的重生?”
他温柔一笑,“那是老天爷的慈悲,虽是天意注定,祂还是希望能补偿你什么。”
让死去的她重生在周学宁的身上,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
穆雪松再一次将她轻揽入怀,话声犹如安神的诗歌般,“若不是这样的安排,我跟你不会相遇,你永远是活在我记忆中的小表妹,我永远是你怨着的穆家人,虽然我们是因为这样的不幸才能相遇,但若转念,便也是老天爷的慈悲了。”
他的话语稍稍平复了她悲伤的情绪,教她的眉眼及唇角也隐隐地没了愁怨。
他捧起她的脸,深情注视着,“想想,你爹娘现在也许正因为终能相逢,而你也有这么多人宠爱着、照顾着而欢喜不已呢!”
是呀,如今的她多么幸福,不说别人,光是他的宠溺就让她梦里都会笑。穆雪松一手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一手指天立誓,“我穆雪松对天,也对你父母起誓,我会全心全意的爱你惜你宠你敬你,绝不做令你伤心失望的事情。”
她的手心熨贴在他起伏着的胸口,感受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抬头望进他那深情真挚的眸底深处,她淌下安心平静的泪水。
泪水不全然是悲伤或愤怒的,此刻她落下的眼泪,是平静、喜悦,以及幸福的。他说:“待这事告个段落,我便陪你回京城一趟。”
她听了,不解地望着他。
他温煦一笑,“咱们把你爹娘带回受天城吧!这儿是他们开始的地方,也是我们开始的地方。”
听着,她心头一热,豆大的泪滴在她不断点之时,一颗颗地落在地上。
这时,飞飞突然用身体撞了穆雪松一下,然后跺脚,一副生气的样子。
穆雪松哭笑不得的喊冤,“天地良心,我不是在欺负她呀!”
看飞飞因为误会他欺负她而气呼呼的样子,再看他一脸的无奈及委屈,她破涕为笑。
胡家在南大路上开了一家胡记香行,尅?各种焚香,从一般市井小民使用的薰香到稀有少见的香木、香油、香膏等物,都能在店里买到。
胡成庵虽擅骑豪迈,却也有着风雅的一面,他从小跟着身为香师的母亲习得品香调香的技能,也热衷寻找各种罕见的薰香物。
想要亲近一个人或是教一个人相信,必先投其所好。
安放天要伊奴替他寻了一块天竺沉香,并以自朋友处获得一块千年奇香为理由,邀约热衷香物的胡成庵到他不久前才租下的小宅子里品香。
说来,要对胡成庵下手的难度并不高,他是胡人,性情豪放自由,不喜拘束,又因擅骑能武,出门在外从不携仆带从,他总是独自来去,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掌灯时分,胡成庵依约来到他租赁的小宅子,而安放天已经在门口候着他。
“成庵,欢迎。”他扬着笑脸招呼。
“没让你久等吧?”胡安庵下了马,将马拴在门边。
“没有。”安放天笑说:“吃过了吗?我还没吃,备了一些酒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一起用吧!”
“那好。”胡成庵爽朗的答应一声,便跟着安放天进到屋里。
安放天取出放置沉香的木匣子,“你先瞧瞧这块沉香木。”说着,他打开匣子,将匣子递给了胡成庵。
胡成庵接过木匣子,看着匣中那块沉香,“这成色极好。”说完,他凑近一闻,一脸的惊艳满意。
“还行吗?”安放天问。
“这沉香品秩极高。”胡成庵问:“不知你的朋友从何处取得?”
“我也不清楚。”安放天蹙眉一笑,“总之我也不懂这玩意儿,知道你喜欢,就想着转送给你了。”
胡成庵抱拳一揖,“却之不恭,那我就收下了。”
“为免饭菜凉了,咱们先用吧?”安放天说着,将他领向一旁的桌旁。
桌上摆着三道菜、一道汤,还有胡成庵喜欢的白酒,安放天给他及自己斟了酒,招呼他坐下。
桌上有胡辣羊蹄、拉条子、大盘鸡跟清炖羊肉汤,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我知道你特喜欢吃羊,便到回香园给你买了这些。”安放天边说着,边将那盘胡辣羊蹄推到他面前,“来,别客气。”
胡成庵一笑,“回香园的胡辣羊蹄是他们的招牌呢。”
“可不是吗?虽然我不吃羊,却也是知道的。”安放天笑道:“自己兄弟,别拘着。”
说罢,他先动筷夹取大盘鸡里的鸡肉。
豪放直率的胡成庵也没客气,抓起羊蹄便大快朵颐着。
“对了。”安放天边吃边问道:“你向穆家提亲也快一个月了吧?穆家可已经答应婚事了?”
“还没,不过也快了。”胡成庵信心满满,势在必得。
“怎么说?”
“我穆大娘是看着我长大的,本来就曾属意让我做穆家的女婿,要不是雪梅当年给猪油蒙了心,瞧上那华国贞,我们俩的娃儿都不知道多大了。”
“也是。”安放天一笑,“瞧着,梅小姐是早晚会答应的,更何况你跟雪松还是好兄弟。”
“是呀。”胡成庵咧嘴一笑,“他不知道多希望我能叫他一声小舅子呢!”
“嗯。”安放天点头微笑,“别尽说话,吃。”
两人便这么边吃边聊着,不到半时辰就将桌上的酒菜扫空。
突然,胡成庵皱起了眉,一手按着肚子,“怎么我这肚子有点闹腾?”
安放天微顿,佯装关心地问:“怎么个闹腾法?”
“我也说不上来,就……”说着,胡成庵脸纠得更厉害了。
“是不是吃得太辣了?”安放天说:“要不,我给你倒杯水?”
胡成庵点头,“好,你给我倒杯水来。”
安放天起身,转头去给胡成庵倒水。在他转身走开时,胡成庵自腰间取出一颗红色丹药,迅速地放进口中并吞下。
安放天倒了杯水回来,递给了他,他接过,一口喝下。
“你旁边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吧!”安放天驱前,好意地扶起他。
胡成庵走了几步路,突然两脚一软便瘫在地上,且不断喘着气,安放天这会儿没扶他了。
他就着椅凳坐下,看着神情不适,抽搐喘气的胡成庵,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很痛苦吗?”他问着胡成庵。
胡成庵看着他,露出困惑的眼神,“放……放天……”
“放心吧!你不会痛苦太久的。”安放天闲适坐视着他,慢条斯理地说:“你中了毒,这是一种来自疏勒的奇毒海檬果,其无色无味,中毒者先是胃疼,然后心跳会慢慢衰竭、昏迷,接着便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了。”
“什……”胡成庵陡地一惊,却没有力气说话。
“都怪你对穆雪梅太长情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安放天已没什么好隐瞒,“我好不容易搬开石头,千里迢迢地来到受天城,就是希望能攀上穆家高枝,从此平步青云。眼见着那穆雪梅一颗芳心都寄托在我身上了,你却出来坏事。”
“你……”胡成庵痛苦地挪动身子想靠近他。
安放天伸出一脚,将他往后头踹开,见胡成庵跌躺在地,他得意大笑。
“没有谁能挡得了我的路。”安放天突然笑意一敛,恶狠狠地直视着他,“你这颗臭石头,休想坏我的好事,只要你没了,穆家女婿的位置非我莫属。”
这时,外面传来特殊的笛音。
安放天起身,前去开了前门,门外,伊奴已站在那儿。
“成了?”伊奴问。
“成了,快进来帮忙吧!”他说着,转身便回到屋里。
待伊奴跟了进来,胡成庵已奄奄一息。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将他捆一捆,运到白海去丢了吧!”安放天说完,立刻去取来早已备好的厚被。
白海不是海,而是湖泊,位于受天城北方约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因地处偏远,长年雾气弥漫,因此少有人至,若将安放天跟他的马丢入湖中,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两人铺好厚被,七手八脚地将高大的胡成庵卷了起来,然后扛到外面的拖车上,接着,再将一捆一捆的秣草层层叠叠地推上去。
不一会儿,卷着胡成庵的厚被已被秣草密实的遮盖住。
“不会被发现吧?”伊奴还是有点担心。
“放心吧!”安放天一派轻松地说:“我在粮行做了好些时日,城门的守卫都识得我,再说这车还是穆家粮行的呢!只要说是要将草料送到科乌,没人会怀疑的。”说完,他将胡成庵的马拉过来套了车。
胡成庵的马抗拒了一下,但还是被他成功的控制了,他不能留下胡成庵的马,得一并处理掉才行。
“走吧,咱们赶紧上路。”安放天说着,坐上车,拉住了繮绳。
伊奴拢上帽兜以掩人耳目,并快速地从另一边上了车。
安放天轻抖了一下繮绳,马便拉着车前进,就在即将抵达路口时,前方出现了几个人,拉队一横便挡住路口。
安放天先是一怔,再定睛一看,俊俏的脸庞瞬间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