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捕快 第十七章 一物降一物,皇帝爱吃醋
“案子,朕给翻了,彻查的人定的还是温言,已经过去三天了,连八岁小童都知道了此事,她还想要朕如何?还要朕怎么办她才满意?”齐袁林在寝殿里走来走去,自他登基起,这还是第一次表露出烦躁。
“主子……”阿三跪在地上,不知说什么好。陆捕快您快回来吧,要是再不见人影,他真不知道主子还会做出什么来。
太上皇是铁了心不理此事,置身事外。温将军奉命彻查此案,一时间证据如雨后春笋般纷纷蹦了出来,还有户部的张大人在大殿上为宋太傅翻案,也是主子提前吩咐好了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皇帝的一个局,温将军坐镇京师,各封地领主站队皇帝,宰相为自保闷不吭声。主子确实能做的都做了,能算计的都算计了。
主子若是真想,派兵将京师翻个底朝天,这会肯定早就找着人了,可主子狠不下心,他想等陆捕快自己想通,回心转意,这事到底要如何是好,他阿三看不透,也猜不透。
“主子!”阿二不等通报,便迳自闯了进来,惹得守门的公公大为惊慌。
“陆捕快、陆捕快出现了!她……正骑马向皇宫来!”
幸福来得太快,齐袁林一时反应不过来,“没瞧错?”
“没有,千真万确是陆、陆捕快。”阿二面露欣喜,他哪儿敢看错啊,要是看错了谎报,主子还不得要了他脑袋。
“好、好、好……”齐袁林坐立难安,这丫头想通了最好,若是想不通,就算她恨他、怨他,他也要将人留下来。
皇宫门口,暗处的阿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陆捕快干么呢,她倒是进来啊。”
阿三心里也跟着着急,“不知道。”
另一头,陆知遥还是有些腿软,手里握紧了令牌,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皇宫今天她无论如何也得进一趟,可是这巍峨壮丽的宫殿看得她没来由的腿软,这里不是她熟悉的随州衙门,这里是京师。
“这位大哥……”陆知遥不知该说些什么,匆匆递上去手中的牌子。
“请!”守门的是禁军统领,刚刚被阿二、阿三拽过来的。
禁军统领守门,除了兵临城下,这还是第一次。
“谢谢。”陆知遥揉揉脑袋,有些胆怯,迈着步子进了宫,走了百尺,前面便有一年轻公公,此人正是齐袁林身边的心月复。“敢问,这位公公,陛下他……在何处?”
“陆姑娘这边请,奴才带您去。”千等万等,总算把人盼来了。
就算知道这些人都是齐袁林安排好的,陆知遥还是有些紧张,当了十几年的平民百姓,一遇到皇家,还是控制不住的心慌。
陆知遥低着头跟在年轻公公身后,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那座熟悉的宫殿—— 皇帝的寝宫。
“陆姑娘,快请进吧,陛下一直等着您呢。”这位祖宗,您可出现了,这位主要是再不出来,他们陛下真要患上相思病了。
“多谢。”陆知遥犹豫片刻,定了定神,迈开步子踏进宫殿。
大门从外被关上,望着远处那熟悉的人影,寝殿里只有他们两人。
“燻鸡也吃了,包子、馒头,还有酒一样没少,怎么还能瘦了呢。”那人影快步向自己走来,陆知遥像是定在了地上一般,双脚就是挪不动。
事先准备好的千言万语,齐袁林忘得一干二净,看着瘦了一圈的人,身上带着尘土,眼下是重重的黑眼圈,嘴角还带着未好的瘀青,喜欢一个人、心疼一个人,原来就是这般的心痛吗。
“我只吃了一半,还有一半给神仙了。”陆知遥回话道。
“神仙?”
“我躲在庙里,神仙看着,不好吃独食,只能分给神仙一半。”
齐袁林也瘦了,面容憔悴,重重的黑眼圈,陆知遥又想到了自己,今日要进宫前还特意找了镜子照照,自己的黑眼圈比他好不到哪去。
“陆爷还信神仙。”齐袁林被陆知遥逗笑了。
“嗯。”陆知遥点点头,信神仙的人多了去,她怎么就不能信了。
“陛下怎么瘦了。”陆知遥抬手戳了戳齐袁林的胸口,胸膛还是硬邦邦的,身体应该无碍。“我是吃不好、睡不好所以瘦了。陛下,床那么大,也不愁吃穿用度,怎么还瘦了呢。”
“陆知遥,你睡寺庙,去大臣家里顺鸡顺酒;下着暴雨,一个人在外餐风露宿,你觉得朕就能吃得下、睡得好吗?”齐袁林话里带着怒气,是她太没心,还是他对她太上心了?
“嗯。”陆知遥应了一声,看着齐袁林不发一言。
“嘴角的伤哪儿来的?”齐袁林原本想说的是疼不疼,可出口的却是这句带着些微怒气的话。
“疼。”陆知遥答非所问。
“疼,陆爷还知道疼?张大人的侍卫打得好,他若是不揍你一顿,朕都想好好教训你一顿。”齐袁林说的是气话,真打,他哪里舍得。
齐袁林拉过陆知遥坐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小心翼翼的帮陆知遥上药。
“陛下,轻点,疼。”京师高手如云,是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天下的事儿、朝廷的事儿,纷乱如麻,齐袁林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唯独陆知遥弄得他方寸大乱。
“陛下,为父亲翻案,知遥谢过陛下。”翻案,说得容易,这可是太上皇定的案子。其中不仅要得罪很多大臣,更是要得罪太上皇。
陆知遥这一跪看在齐袁林心里更加心疼,“陆知遥,你这是变着法子让朕心里难受是吧。”齐袁林放下玉瓶,看着面前跪着的单薄身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
“陆知遥,朕今天和你交个实底儿,今日这宫门你进了,就别指望朕还会放你出去,你恨朕也好、怨朕也罢,朕都认了。”
“宋太傅的案子……朕……”这案子是齐袁林心头的刺,人死了,什么都弥补不了。
“陛下当年是不得宠的皇子,当初更在明面上为我爹求过情,私下里也为我爹奔走过,知遥知道。”陆知遥跪着,没有起来的意思,“知遥不怨陛下。”
“你先起来说话。”齐袁林再也忍不住了,连忙将人拉起来。
“党争的事,我也清楚了,这案子里里外外我都查了个明明白白。可是查得越明白,我就越不知要怨谁、要恨谁。恨陛下吗?我恨不着。恨太上皇吗?他是君王,眼里是天下,个人的生死入不得他的眼,他是为了平衡朝廷的势力。恨皇后、恨贵妃、恨那个偷盗信函的人?”陆知遥红着眼眶,看着齐袁林。
“知遥……”她是个明白人,但也就是个明白人,心才会更痛、更苦。
“宋太傅是个温柔和煦之人。”齐袁林从匣子里拿出那个七彩风车,“这个是朕的,你小时候宋太傅带你进过宫,你瞧见朕手里拿着的风车,喜欢得紧,朕就把它给你了。没想到多年后,你又将它亲自交还于朕。”
陆知遥愣住了,“这、这是陛下的?”
“嗯,这个渊字,是我亲手刻的。”齐袁林指着那个印记笑着说道。
“宋太傅脸上总带着笑容,当年朕还挨过他的板子呢,打手心,不过一点也不疼。你母亲去世得早,宋太傅一直没续弦,是怕委屈了你。”齐袁林帮陆知遥擦干眼泪,慢慢的回忆起了往事。
“听说,你儿时便很淘气,不似女孩子那般安静,倒多了男孩子的几分顽皮,这性子真是三岁看终身,你啊,现在更甚了。宋太傅喜欢《诗经》、喜欢吃清蒸鲈鱼,朕记得,他进宫总好穿一身灰衣服,手里总拿着个戒尺,每位皇子都挨过他的打。”
“陛下……”陆知遥的声音里带着浓浓哭腔。
“朕当时年纪也不大,好些事都忘记了,这几日总是在回想,希望能多记起来些,等你回来好和你说。别哭,朕心疼。”原本是想说些旧事让她高兴的,没想到反倒把人惹哭了。
“宋太傅去世后,你原本是要被送去江南的姨娘家里,但是……宋太傅的案子牵扯的人多,太上皇虽然没有诛连宋家亲族,但是那边的人害怕,所以买通送你的婆子将你在半路丢弃。陆家大房来京师做生意,结交了宋太傅,两人都是风雅之人,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你父亲被处斩后,陆家大房一直暗中留意你,得知你被丢弃后,便将你领了回去,一直瞒着你的身世,将你收做女儿。别哭了……”齐袁林将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谁哭了,风大,迷了眼睛。”陆知遥将头抵在齐袁林的肩膀上,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龙袍上。“关于我父亲的往事,陛下慢慢想,我就在这宫里,等着听。”齐袁林这人,她恨不起来,在破败的庙宇里她有多痛苦,见到齐袁林的一瞬间,她就有多释然。
“知遥……你是决定要留下来吗?”齐袁林难掩心中的喜悦,留在宫中听他慢慢说,是、这个意思吗?
“是。”陆知遥认真的说道:“因着父亲的案子记恨陛下,进宫找陛下、找太上皇报仇吗?弑君是重罪,我在随州的户籍上姓陆,诛九族的事知遥不能干,也没这个胆子干。
“就此离开陛下回随州?我前脚到陆家,马上就会被陛下逮住,最后的归宿还是皇宫。再不然,被陛下囚禁在宫中,当个怨妇整日自怨自艾,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倒不如嫁入皇家,我就是有钱人了,再也不用为攒养老的银子发愁,吃喝玩乐的好日子我还没开始过呢,让我在后宫当怨妇,整日以泪洗面,这日子我过不来。”
齐远林被陆知遥逗笑了,“接着说……”
陆知遥这辈子活得还真是明白通透,他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皇家人都不得不佩服。
“父亲和太上皇的事儿,都是往事,我心里记着,清楚明白就好,犯不着一辈子活在一个恨字里。神仙托梦同我这么说的。”陆知遥认真的说道。
“哪个神仙?”无论这个梦是真是假,无论是哪路神仙,齐袁林都想好好谢谢这位。
“不知道,不认识。”回想起庙里的神仙雕像,她确实不认识。
“神仙说得极对,朕也受教了。”齐袁林附和着说道。“好了,先去洗个澡吧,衣服都穿了多少天了。”
“从离开官驿就一直穿着。”陆知遥实话实说。
“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好好睡一觉。”
“睡觉前能先吃个饭吗?”
“你……”齐袁林没了脾气,“行!”
宫女侍奉着陆知遥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桌子已摆满各种好吃好喝的。
要是依着陆知遥的性子,肯定是要吃到撑的,可是齐袁林拦着不让,还说她是饿死鬼投胎,这么吃非得把肠胃吃坏了不可。
陆知遥就说她在破庙里过得有多惨,馒头是冷的、包子也是冷的,一顿饭都没好好吃过。
“你先把手上的鸡腿放下。”齐袁林冲着年轻公公使个眼色,年轻公公心领神会,笑呵呵的让身边伺候的众人退了下去。
陛下对一个人这般宠爱,年轻公公还是头一次见。陛下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陆姑娘一回来,这相思病果然就好了。
“不放!”到手的鸡腿,怎么可能说放就放,陆知遥打了个饱嗝。
齐袁林将鸡腿夺了过来,“朕……”
陆知遥瞪圆了眼睛等着听下文。
一物降一物,他俩到底是谁降住了谁,齐袁林有些模不清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陆知遥被齐袁林念叨烦了,没法子老老实实的洗净了手,在寝殿里走了好些圈,这才将吃的东西消化了下去。
齐袁林也乐于看着陆知遥折腾,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他这冷冰冰的寝殿总算是有了人气。
“你干什么?”见着陆知遥抱着被子走向卧榻,齐袁林忍不住问道。
“我困了……”吃饱了就困,这和猪的日子有什么不同,陆知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也不能怪她,这些日子没一晚睡得安稳的。
“把被子抱回来。”
“陛下,您不能这样,快要入秋了,夜里凉,晚上不盖被子睡,容易着凉。您叫宫女再给您抱一床被子来吧。”陆知遥快速的爬上了卧榻,打开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皇宫的卧榻也是能容下两个人一起躺在上面的,陆知遥没想到齐袁林竟然挤上了卧榻。
“您……陛下……”放着好好的龙床不睡,就为了一床被子和她挤卧榻?
“不是你非要睡卧榻的吗,朕拦都拦不住。”这卧榻小是小了些,但是这也让陆知遥无处可逃,两人身体相互挨着,齐袁林心里欢喜。
“我是说,我一个人睡卧榻。”她可没让齐袁林陪她一起睡。
“你没说一个人。”齐袁林翻身搂住陆知遥的腰,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陆知遥用手指点了点额头,齐袁林在外侧,她也伸出手臂搂住齐袁林的腰,“陛下,睡觉小心些,要是掉下去了,摔着肯定疼。”
“朕睡觉向来安稳,只求陆爷你睡觉安生些,别将朕踹下去。”
“这个……尽量、尽量,哈哈哈哈……”她都睡着了,又怎知自己安生不安生。
宋太傅的案子不出半个月便被翻案了,温言亲自督办,底下的官员自是卯足了劲儿,一些流程性的公文,一级一级的也审批得特别快。
“温、温将军,随州捕快陆知遥拜见温将军。”陆知遥眼里一闪一闪的,心里眼里此时此刻只有温言一人,一旁的帝王齐袁林像空气似的。
“咳、咳!”齐袁林轻咳了两声想找回存在感,然而无果。
眼前的小小随州捕快马上就会成为南玄的皇后、南玄的国母、皇帝身边的女人。温言拱手行了个礼,看向了一旁冷着脸吃味的齐袁林。
“温将军,我一直很崇敬您,没想到这辈子有机会见到您。”陆知遥咬着下唇,害羞的说道。
“陆姑娘厚爱,温言铭记于心。”眼前的姑娘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酒窝,性情直爽,欢喜都写在脸上,也难怪齐袁林会动真情。
“我作梦都想着能进军营,在、在温将军麾下。”
“你敢!”不等温言回话,齐袁林便先开了口,当捕快不够,她还有进军营的心思,她是看他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得还不够是吧。
“陆姑娘,如今南玄四海昇平,南玄同北离百年交好,早已没了兵乱,边境百姓都过上了安生日子。”她和杜若墨一方是南玄的一品武将,一方是北离的宰相,只要他俩在位一日,南玄同北离的边境便会太平一日。
“是、是、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温、温将军,您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啊?”陆知遥点着头说道。
“不急,要过些日子才走。”齐袁林看她的眼神是越来越不友善,还好她是女子,若她是男子,非得拆了她不可。昔日京师最为纨裤的皇子也有今日,当真有趣。
“那就好、那就好,南玄是娘家,回来了就多待些日子。”陆知遥乐坏了,温将军不急着走,她们就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温爱卿,你还有其他事要办吧,先退下去吧。”
“是,陛下。”温言嘴角含着笑意,“陆姑娘,我住在将军府,姑娘若是得空出宫,可以到府里坐坐。”这位真性情的陆姑娘,她温言喜欢。
“明天!我明天就出宫,去、去将军府坐坐!”陆知遥险些就要蹦起来了,她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原本就如同天上的星星,只能远望,结果她不仅出现在自己面前,还邀她去将军府坐坐,简直和作梦似的。
在齐袁林要发威的前一刻,温言识趣的退了出去,毕竟他现在是皇帝了,可不再是当年任她“欺负”的皇子,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陆知遥!”齐袁林将人拉回自己的怀抱。
“在。”陆知遥心情好,笑着说道。
“你瞧朕的时候,可都没有过这种眼神。”齐袁林心里吃味了。
“陛下难道是吃醋了?”陆知遥试探着问道。
“你说呢。”一个吻落在陆知遥的唇上,这小野猫真是有本事让他时刻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