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婆的生子契约 第七章
第七章
医院的白光格外刺目,尖锐地扎进周晟延的眼睛里,连同扎进的还有急救室门上炽红的灯。周晟延急促地喘息着,涨痛感从耳膜处钻进脑袋,他听不到任何人在他身旁说的任何话,他沉浸在最深渊底,可以抓他上来的人,此刻就躺在门口。
旁边一群警员埋头交谈着,时不时看向周晟延,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员走上前,明显又有话要说,周晟延的眼珠则一动不动,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急救室。
员警摊开手掌,掌心是平时取证用的透明塑胶袋,很小,袋中装着什么,明亮璀璨的光芒在闪烁。
光芒在周晟延的眸子折射,他的呼吸好像在一瞬间停止了。
警员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周先生,事故的原因我们还会继续调查,根据目前调到的监视器影片显示,你太太是在驾驶车辆时撞到道路旁的树木而发生的意外,毁坏的车辆我们已经请拖吊车处理了,至于这个……”他将手心更往前递了递,“在现场我们找到了这个,应该是周太太掉落的。”
周晟延努力咽下从月复部窜到喉咙的血腥气,他木然地点点头,僵硬地伸手,将眼前这枚戒指接了过来。
警员收回手,同情地看着他,点点头,便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等其他人离去后,周晟延慢慢地,迟钝地,往后退,他狠狠地抱住脑袋,坐到了长椅上,手指用力地抓自己的头发。
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戒指的棱角陷在他的肉里。
又一阵,走廊上响起了急遽的脚步声,沉闷闷的,像擂鼓声,重重地敲击在周晟延的心脏上。
是林明越,他接到消息后,便争分夺秒地赶了过来。与警员交谈一番后,林明越沉着脸转过身看着周晟延。
周晟延依然低着头。
林明越喘着粗气,他踱步到周晟延跟前,问:“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明若这么晚了还开车出去?”
周晟延不说话。
林明越急了,怒喊道:“周晟延!”
值班的护士从值班室探头而出,她面无表情地警告,“这位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
林明越闭上嘴,憋着一股气,脸都涨红了,他忍不住上前踢了周晟延一脚,周晟延这才抬起头来,林明越的目光在触及到周晟延的脸色后猛地一滞。
周晟延惨澹的脸苍白得与白炽灯射出来的白光相差无几。
林明越深吸了一口气问:“究竟怎么回事?”
周晟延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什么都没有隐瞒,林明越震惊了,他这才明了过来原来林明若先前在公司失态的缘由是什么。
可林明越抓破了脑袋都想不到真实情况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周晟延沉默了。
林明越一问出口之后就后悔了,感情的事情是没有对错的,同样的,感情有时候也是不讲道理的,问一对夫妻为何离婚,这样的问题太傻了。
林明越也跟着坐到了长椅上,这一晚,注定是不眠的一晚。
两个男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两手用力交握着,额头抵在手上,时不时抬起头,看着急救室门上的红灯。
林明若的手术在天亮之前终于结束了。
周晟延站起来的时候,脑袋昏沉,双腿仿佛注了铅,他在朦胧的视线中,感觉到了天旋地转。
林明若在三天之后才醒过来,周晟延也几乎三天没有睡觉,他颓废而固执,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等待林明若醒过来。
周父、周母这段时间也经常来医院,原先与周晟延关系这么融洽的他们都不敢对他说一个字,就怕他下一秒就要像炸弹一样不顾后果地爆炸。
林明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周母落泪了,她庆幸自己的儿媳终于清醒,同样庆幸自己的儿子保住了性命。
“这就是冤孽啊。”周母看着激动到颤抖的周晟延,转过头将自己的泪眼埋到周父的怀中,周父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温柔地拍着周母的肩膀。
除了周晟延,所有人在喜悦并且放下悬着的心之后退出病房,病床边,只站着周晟延,在林明若稍稍有动静的那一刻,他就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十分用力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林明若在睁开酸涩的眼眸之前,她正沉浸在一片梦里,但或许又不是梦,因为眼前的景致太过真实,她身临一处漂亮的花园。
茉莉花的季节,整个花园都是茉莉花的香气,林明若闻着,整个人都飘飘荡荡的,她正陶醉间,忽然耳畔传来由远及近的鸟叫声。
林明若有些惊讶与好奇,她的脑袋往左转转,往右转转,鸟叫声越来越清晰,可总看不到小鸟在哪里。
在林明若难掩失望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出现一个人,一个提着鸟笼的高大男人正朝她走来。林明若睁圆了眼眸,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这个男人她是认识的,刚刚他还和她在大厅里交谈过,是周晟延。
周晟延看到了林明若,他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林明若也有些高兴,她小跑到他面前,这才看清他手提的笼子里住着的鸟儿。
林明若赞叹,“是鸽子。”
周晟延笑着点点头,“就是鸽子,我爷爷养的。”
林明若凑近观察,眼中盛着盈盈的笑意,“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鸽子,全身几乎都是灰的,可它的翅膀却是白的,这是什么鸽子?”
周晟延抿唇笑,“灰玉翅鸽。”
林明若一听也笑了,“名字很好听,和它的样子很匹配。”
谈起鸽子,周晟延有很多话,林明若听得津津有味,她觉得周晟延说话特别有逻辑有条理,他看上去闷闷的,可一旦说话,谈吐又特别文雅。
林明若原先很后悔来参加这种长辈间的无聊聚会,可她遇到了周晟延,又遇到了漂亮的鸽子,她便觉得不后悔,不无聊了。
林明若与周晟延临分别时,对周晟延说:“以后我可以约你出来玩吗?”
周晟延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大胆与直接,可她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暧昧气息,仿佛真的只是像普通的友人一样约他出去玩。周晟延的心田间恍若有一条温柔的小溪淌过,他点点头,轻柔地对林明若说:“好,我等你。”
我等你。
那时候的周晟延还不知道,以后的无数次,都是我等你。周晟延在后来果真等来了与林明若的约会,一次、两次,他们最盛大的一次约会,是一场瞩目的婚礼。
林明若就在这场瞩目的约会中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就看到刚刚还在给她戴戒指的周晟延。
林明若怔了一下,光鲜俊逸的新郎忽然像换了一个人,苍白憔悴,满脸胡渣,眼窝深陷。
周晟延激动到不行,激动又颤抖,他一激动,身子就往前倾,林明若以为他要扑到她身上,令她十分惶恐,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逃开,可抵不过全身的酸麻与疼痛。
林明若的反应很迟钝,周晟延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他激动地低呼:“明若,你终于醒了!”
林明若很清晰地听到了周晟延的声音,她知道他是在喊她,她的心脏因为这句呼喊微微震颤了一下,她不由地低喃,“周晟延。”
周晟延仍陷在林明若醒来的狂喜之中,“你还不能起来,得继续躺着。”
林明若伤到了脑袋与月复部,在车祸发生时,有尖锐的东西刺进了她的月复部,脑袋又遭受了强烈的撞击,头部出血,月复部失血过多,所以她才昏迷这么久。
周晟延这么提醒,林明若马上感受到了头部与月复部的不适,既酸胀又疼痛。她缓缓地移动自己的手,触模到了自己月复部的纱布,她感到了一阵痛,便立刻缩了回来。
身子不好动弹,林明若只能靠转动眼睛来观察周围的事物,满眼是白色的墙,空气中还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猜测自己大概在医院里。
可她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这样思索着,尖锐的刺痛暂态从脑袋的某处传来,林明若终于轻喊出来,周晟延顿时慌了,手足无措。
“明若,是不是痛得难受,我现在马上去叫护士。”周晟延呼吸急促地说着,转身就要跑出去叫护士。
林明若不让他走,她很快就不痛了,她喊着周晟延,周晟延便又飞快地折回来,林明若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拉住周晟延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