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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子吹箫逐凤凰(下) 第十五章

在密室暗门悄然无声合上的瞬间,外头人声呼喝纷扰杂沓而近……

“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究竟是谁?”

密室中,李眠满眼戒备地躲在离他最远的一角,质问他:“你把本宫抓到这里来,所谋为何?”

钱晋塘直勾勾地盯着她,努力将脑海中迷离破碎梦境和眼前的真实划分开来,可听见她这么问,发现她真的半点也记不得自己了,胸口怒火熊熊烧灼起来。

“李眠,你果然是个冷血无情的!”他冷笑。

她秀眉皱成结,口气不善地道:“这位公子,本宫真的不认得你,你何必出口伤人?你既已知道我是李眠,就该知道此刻东宫上下定然全力搜救于我,趁公子大错尚未铸下之前,还是先把本宫放回为要。”

李眠很害怕,手脚冰冷得隐隐哆嗦,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流露于外。

她记着自己是东宫太子妃,是太子殿下的妻子,无论在何种恶劣危险的处境下,都不能丢了东宫的傲骨气节。

况且怕也无济于事,不如极力与对方周旋,等待东宫人马前来救援。

“不记得我?”他嘲弄轻蔑之色更深了,还有隐隐的不甘。“你五岁那年,若不是吃了我给你的肉包子,恐怕早饿死在侯府后院墙角了,还有六岁那年,被李湉推倒摔破了头,若非我偷偷给你送伤药,你额头留疤破相,又哪里能入了贵人的眼,有今日这般风光?”

他字字句句咄咄逼人,李眠原本拿看着疯子的眼神看着他,可随着他讽刺的每一声,她的头又开始作痛,好似被人拿大锤敲打着——

“别……别再说了……”她脸色惨白,双手忽地紧紧抓住了脑袋,仿佛这样就能制止头颅内地牛翻身般的剧痛震荡。“我说不认得就是……就是不认得!”

——小妹妹,你包子吃不吃?

浑沌记忆中的少年笑意飞扬而温暖,下一瞬,少年俊朗眉宇透着丝心疼。

——阿眠妹妹,我帮你去跟侯爷说,湉儿妹妹也着实太任性了,可得好好管一管。

画面再一转,少年有些局促地喃喃——

——阿眠妹妹,我母亲说侯府如今是继夫人当家,湉儿妹妹性子虽娇了些,但等长大以后懂事就好了,反倒是我若执意替你告状,怕往后继夫人会更苛责你,我母亲说,我们终究是外人,有些事儿也不好太过插手,反会害了你。

李眠急促喘息,闭着的眼睛飞快颤抖转动着,脑子里再度闪现少年已长成了高大青年,兴冲冲地对她道——

——阿眠妹妹,我想到一个好法子可以保护你了!

“你十五岁那年,我想求父母前往侯府求亲……”钱晋塘顿了顿,眼神闪过一抹复杂晦暗的幽光。“可待你及笄那日,陛下降旨赐婚,说太子求娶于你……我这才方知,原来你一头吊着我,一头又和太子不清不楚。李眠,你就是个水性杨花贪恋权势的女子!”

“我……我没有……”李眠只觉头痛得像要裂开了,睁开眼,却还是昂首怒视回去。“你胡说,我和太子殿下在大婚前从未见过面,你休得胡乱诋毁我二人!”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三年,钱晋塘后来也知道了当时父母口口声声要为他求亲,实际上想求的却是备受娇宠的李二小姐,而不是早被遗忘在墙角的李大小姐。

他怨愤父母的贪恋富贵逐名夺利,但更恨李眠这个他关注疼爱了十年的小姑娘,他对她的一片真心,最后被她践踏成了一场笑话。

十年照拂,敌不过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以为她和旁人不一样,可没想到……现实却狠狠嘲笑掌掴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自那日起,他便深切明白了,世上唯有权势才能得到一切。

而世上,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算计的……

所以钱倾颜能和四皇子在后宫搭上线,也是出自于他的居中授意,后来种种,他也没少在其间运作。

只没想到,连这样都扳不倒东宫。

钱晋塘神色阴沉——皇帝看似对太子严峻苛刻,对其的信任却也比众人所料想的还要深重。

李眠脑袋抽痛得整个人有些昏沉起来。

“是啊,我一个小小尚书府少爷,你想不记得就不记得,”钱晋塘凝视着她,语带讥诮。“可若不是你与他早有私情,堂堂一国太子又怎会纡尊降贵,娶你这个德胜侯府中既生而丧母又不得父宠的女儿?”

他最后这句话恰恰好勾起了李眠昔日的困惑。

……太子殿下,为何会坚持娶她这一个侯府后院微不足道的弃女,甚至不惜兴师动众的求陛下赐婚?

不!她和殿下说好了,从今尔后都要信他的!

李眠心脏跳得又快又沉,强抑着阵阵剧痛,语气坚定地道:“自古婚嫁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降旨赐婚更是天恩,我虽不知太子殿下看中我什么,可我与他是经三书六礼而成的夫妻……”

“那么我呢?”

“我、我不知道……”

“李眠,你睁开眼看清楚,扪心自问,我到底是谁?”

李眠被他质问得冷汗涔涔,想摇头,却身子一晃,忍不住跪倒在地。

脑中轰轰然,一大堆既陌生又熟悉的情景片段争相叫嚣翻涌,张牙舞爪裂额而来!

——阿眠妹妹,我想到一个好法子可以保护你了!我请我爹娘向你爹求亲,你嫁到我钱家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

——谢谢你,阿塘哥哥。我、我没有兄长,你却比真正的兄长待我更好,可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你有大好的前程,日后自有功名利禄贤妻佳儿等着你,你还是听你娘的话吧……

她依稀看见一个清瘦娇小的自己,强忍着满心难受,绞拧着苍白的双手,低着头,不敢抬眼迎视目光热切的青年。

那个“自己”万分感恩着阿塘哥哥在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候,给她带来的温暖和关怀,可她从来不敢奢想贪求更多,因为她一无是处也一无所有,正如所有人嘲笑提醒过她的——

钱尚书府上的嫡亲大公子,文武双全,前程远大,是全京师最炙手可热的娇婿人选之一。德胜侯府若有女要结这门亲事,那定然是清丽如仙才华洋溢的二小姐李湉,而不会是仿若地沟灰鼠般的自己。

她一直有自知之明,所以不敢对他有孺慕与感激之外的情意。

但她们不信……没有人信她……她们说她野鸡也妄想当凤凰……说她小小年纪就狐媚尚书府公子为她神魂颠倒,连孔孟之学伦理之道也不顾了……

头颅仿佛又炸开了熟悉得可怕的巨痛,仿佛又有灼热粘腻腥咸液体蜿蜒而下,眼前发黑,浑身发冷……

李眠面容惨白得连一丝血色也无,嘴里重复呢喃。“我没有……我不敢……不是那样的……好痛,我的头,好痛!”

她抱着头在地上抽搐打滚起来,单薄身躯不断扭动挣着。

钱晋塘呆住了,眼底鄙视怨愤的目光一滞,不假思索地上前想扶她。“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别以为装疯卖傻我就会——李眠?李眠?”

“你、你别过……来,殿下,我要找太子殿下……我要回东宫……”她死命挣扎着,恍恍惚惚间痛楚难当。

钱晋塘脸上的焦灼容色顿时消失了,他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恶意地道:“他不会来救你的。”

“殿下……玉郎……”她冷汗湿透发际,两手紧抓着脑袋,呜咽在地上挣动。“我……痛……”

钱晋塘妒火中烧,笑容却更加意味深长。“他想藉由你把我引出来,又怎么会亲自过来救人?”

“你……胡说……”她喘息着,痛得眼睛充斥着血丝,脸色越发雪白,唇瓣已经咬得鲜血淋漓。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蔑视看着她,“女人就是这么蠢,钱倾颜是,你——也是。你们以为太子眼里心里是有你们的吗?如若如此,那么倾颜又怎么会死于大火焚烧中?你又怎么会在重重精兵保护下,轻易地被掳走送到我这儿来?”

钱晋塘趁着她剧痛难抑心神震荡的当儿,一字一句用似是而非的话,包裹着恶毒的揣测狠狠订入她的心中。

“不是……”

“听说是太子亲自上奏请陛下准你回侯府探亲的,他明知你对侯府没有任何一丝留恋,侯府也无人对你有过丝毫温情,可他还是哄骗你回去了,不是吗?”

“不……不是的……”

“你真是傻啊。”钱晋塘叹息,语带怜悯地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和他在赐婚前并无私情,那么你可曾仔细想过,他又为什么要娶你?”

李眠不断地摇着头,可脑中嗡嗡然,一阵一阵痛苦仿佛要绞碎她的所有思想,只余下他质问的那句话——

他又为什么要娶你?

“为、为什么?”她断断续续如陷魔症。

“当时倾颜已被选入东宫为良媛,为求制衡之道,德胜侯府所出之女是最好的选择,德胜侯那个老狐狸舍不得心爱的二女儿,自然乐得将不受宠的大女儿抛出来做为和东宫谈条件的质子。”

“不是!”李眠倏地抬起头,赤红双眼凶狠地怒视他,惮然如护犊的受伤母狼。

钱晋塘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定过神来后怒火更炽。“如果不是,那么为何你入东宫三年来膝下毫无所出?赵玉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质子为他诞下凤子龙孙?”

他这句话狠狠地捅进了李眠内心最脆弱最害怕的迷惑中,她呼吸僵止,刹那间仿佛连头颅中宛若被刀凿斧劈的剧烈疼痛也感受不到了。

钱晋塘这些年来深谙操弄人心之术,自然看得出她的异常,心下暗暗得意,语气越发低沉如蛊惑。“阿眠妹妹,一个连孩子都不愿让你为他怀的男人,是真心爱你,他真想要你吗?”

李眠心脏绞痛如万箭钻刺,她捂住胸口,声音嘶哑地喃喃。“不……不是的……”

她的气息弱了下去,没有看见钱晋塘残忍中透着悲伤的笑,朦胧间,只依稀看见了丈夫曾抱她在膝上,垂眸低视,隐有涩意——

……眠娘,你我是夫妻至亲,这世上也唯有你才能为孤孕育孩儿,衍嗣绵延,我只会是你的玉郎,此生不疑,一生不变。

……咱们夫妇一体,便是刀山血海孤也不惧。孩儿是老天的恩赐,何时来,但凭缘分,孤从不心急……

“他会来救我的。”李眠气息虚弱地喃喃,嘴角露出了一抹笃定的笑来。

——是,夫妇一体,此生不疑,一生不变的。

钱晋塘眼底闪过了一丝狂暴怒焰。

“是吗?我倒要看看,当他发现我们俩『旧情重燃』的时候,他是否还愿意要你这个太子妃?”他缓缓地笑了。

李眠感受到危险的气息,苍白的小脸更白了三分,气窒了一瞬,怒斥道:“你敢?”

“肉都送到我嘴边了,我又有何不敢?”钱晋塘来到她身前,单膝跪在她身边,大手撩起了她落在颊边的一缕青丝,目光愉悦而疯狂。“阿眠妹妹,这是你欠我的,不只是三年前,还有前世……”

“你疯了……”她惊恐又愤怒。

“是啊,我早就疯了。”钱晋塘想起自己在三年前就开始入的梦,所有的恩爱、愧疚、绝望和得而复失……他眸中透着狂乱癫狂的异光,低语道:“我们才是夫妻,是赵玉抢走了你,娘子,你想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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