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玩家 第六章 宅在家里玩桌游
大学时期,纪岚参加的是桌游社。
举凡国内外知名的老牌桌游她都玩过,每个周末几乎都泡在桌游店跟朋友们一起玩。
原本她还盘算等毕业后先去找相熟的店家问问有没有工作机会,没想到却来到了天华朝。
不过玩过多年的游戏规则不容易忘,哪套游戏有什么配备她也都记得很熟,还老是被同学嘲弄,说她要是背英文单字有背桌游规则那么认真就好了,所以现在要复制一套出来倒也容易。
“这是?”瞧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白纸被画上格纹、间隔涂黑,再看看堆在小盒子里的奇妙的木雕,相宇之纳闷了。
不是说要给他看新棋戏,这是什么?
“这叫正方跳棋。”纪岚把只有木头原色的棋子挑出来,摆到其中一个角落,又将刻意染黑的棋子摆到斜对角。
原本她是想把那些国外的知名桌游复制出来玩,但一开始就挑个太复杂的对古人来说可能不好懂,这年头的纸张又贵,要做出卡牌不知得花上多少银子,所以她索性先请家里长工依照她画的样子,用不要的废木头刻了这组棋子出来。
这其实便是星型跳棋的原版,十九世纪才发明出来的,现在肯定没有。
“怪不得我瞧阿石最近几天休息时都不知低头忙活什么,原来是在替你刻这些小玩意儿。”桂永良在旁好奇地瞧着。
简单起见,纪岚只让阿石替她裁出相同大小的木块,磨成一个个上窄下宽的小圆椎体,中间稍微凹一圈方便拿取,不似现代的跳棋还刻上装饰线条。
“上回的滑轮也是他做的啊,我发现他木工活挺好的。”纪岚仔细摆好棋子后,开始解释起来,“来,三公子,你喜欢木头色还是黑色?”
“木头吧。”相宇之比比已经摆好在自己面前的棋子。
“那我就用黑的,我示范给你看看,首先你可以这样平移棋子,只能移一格,但遇到棋子就可以像这样跳过去,如果用跳的就可以连跳,想停就停,一人轮流一回,谁先把自己的棋子跳到对方的地盘占满,就是赢家。”纪岚尽量用简单的方式说明了一遍。
相宇之听着不由得扯唇迸笑,“有点像双陆,却也不像。”
“要不要试试?”纪岚把棋子摆回原位。
“嗯。”相宇之说着,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挪了木棋。
“良叔?”纪岚把位子让了出来。
“我?”桂永良讶道:“这我不行啊。”
“良叔不擅棋。”相宇之开口了,“丫头,坐下。”
纪岚瞄了桂永良一眼,桂永良点点头,她这才坐了。
这年头奴婢与主子同坐可是大不敬,就算他要自己站着陪下棋,她也不能说什么,不过算他有良心,没让她罚站。
新鲜刺激的游戏总是让人感到有趣,两人一来一往地跳棋占格,胜负难分,初时相宇之虽是居于下风,但很快便模索出规律来。
跳棋讲究的便是铺路灵活,不求快但求顺,只要能拉出一条路,再移棋子便简单得多。
纪岚占了先天之利,一开始连赢相宇之三盘,但后头便连连惨败。
“啊啊——为什么你跳这么快啊!”
“你走太慢了。”
“你居然利用我的棋子!”
“没有规定不能用就是能用。”
“啊啊啊——”
厅里头不时传出纪岚的惨叫声,期间桂永良与方兰都先后来过,送了茶水与小点心,看见两人的互动,还有相宇之眉眼间不时流露出的飞扬神采,两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就是一盘棋戏罢了,怎么就教三公子转变这么大?彷佛忘了腿伤、彷佛阴霾已散……
时光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已过正午,玩了一早上的跳棋,纪岚开始觉得累了。
倒不是不好玩,而是穿越之后她头一回情绪这么嗨,有点兴奋过度,加上两个人都没吃饭只吃了点心便继续玩,所以现下肚子空空,精神难以集中了。
不得不说,相宇之有够聪明,不过输了三盘就开始不断反攻,有一盘甚至赢她十个棋子,让她这现代人感觉超没面子啊!
“再来一盘。”瞧着纪岚垂头丧气地收拾棋子,相宇之意犹未尽地说。
“不要,我饿了,要吃饭。”纪岚模着空空如也的肚皮摇头。
“让兰婶去弄。”他正在兴头上,不想被打断。
“那是我的工作耶,怎好推给方大娘啊?你不要这么没良心。”纪岚白了相宇之一眼,视线与他一对,匆忙收回来把头垂低。
要命,刚才玩疯了,一下子忘了坐对面的人是主子,不是同学。
“我要是没良心就不会坐在这里。”相宇之挑起一枚棋子在指间把玩。
“啥?”现在是什么话题?
“正因为有良心,才落得这下场。”也许是察觉到纪岚太过露骨的眼神探问,相宇之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左边膝盖。
若他无良些,早早除去自己的兄弟,他这庶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也不至于陷入这般境地。
“呃……”纪岚表情一僵。
“你去忙吧,跟良叔说今天我没胃口。”相宇之发现他竟有些不忍心见纪岚给自己吓着,只得挥退她。
今天算是他搬到庄子以来最高兴的一天,没想到话题一转又兜回来了,他需要独处一下才好冷静。
“那怎么成?多少吃一点吧,身体养好才能做更多事——”纪岚一听就急了,来到庄子几个月,她算是模透了相宇之的反应,这人只要一烦恼起来就会不吃饭的,据说刚搬来时,相宇之连着三、四天都只吃了点粥便了事,整个人超萎靡。
“腿残了太多事不能做。”相宇之幽幽出声,打断了纪岚的劝阻。
不管是外出谈生意、出门巡铺子、四处觅良材,这些都做不到,偏偏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无法交代旁人去打理的。
“怎么会?”纪岚不乐见他又钻回自己的自闭小天地,忍不住吐槽回去,“腿残了,就做腿残了也能做的事啊!”
相宇之微垂的眸光忽而抬起,他直勾勾地盯着纪岚,那张因刚才玩得太亢奋所以双颊还显得有些潮红的小脸蛋上,一对杏眸漾着满满的不服气,彷佛在指责他的幽怨消极。
“比如?”腿残了还能做什么?他倒好奇纪岚那古怪脑袋又想出什么新鲜主意了。
“这不就是你能做的事?”纪岚指指收到一半的跳棋,认真应道:“腿残了念不了书吗?动不了脑子吗?我知道你以前很风光,所以现在很受伤,但你有屋有田有奴仆,要东山再起比小老百姓容易多了,不要一直自暴自弃,现在待在你身边的人都是真心对你好的,不要没事就钻牛角尖耍哀怨……”
“小岚!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方兰正巧来送茶水,一进门便听见纪岚在训相宇之,当场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连忙岀声制止。
这丫头也真是的,明明告诫过她许多次,不要一直顶撞三公子,毕竟主子再好,任性久了也会磨掉那分情谊,而纪岚不像她是签了合同在相家工作,是卖身入相家的,所以真惹三公子生气的话,惨的可是她自己。
身为下人,他们能做的应该是多陪陪三公子,而不是反客为主训他话呀!
“对不起,三公子,小岚她……”
“无妨。”相宇之挥手制止,表情上倒无任何恼怒之意。
视线转回纪岚身上,他单手支着脸庞,有些慵懒地斜靠在圈椅的扶手上,黑发恍若幽夜般半垂散于胸前,衬得他俊逸却有些苍白的脸庞更加鲜明。
薄唇轻扯,相宇之一手捻着棋子在指间滚动,动作流畅自然,一边对纪岚说道:“继续。”
他也许病了?或是那毒素长期下来未能清除,使得他脑子也受影响了?怎么听着纪岚这小小奴婢的狂言,心头却无忧无恼,甚至有丝狂喜?
“哦,那你不能生我气。”纪岚决定丑话说前头。
“你有所保留不说,我才会生气。”言下之意就是别因为方兰在旁便装乖。
“好,那我说了。”纪岚对着方兰干笑两声,两手一摊。这可是主子下令,要听她的实话。
方兰简直哭笑不得。
“我说三公子,方大娘跟良叔还有阿石他们那些长工其实都很担心你,也希望你恢复精神,至少别自暴自弃,只是他们是下人,所以不敢说重话,便只能由着你闷着心情,可我觉得这样会惯坏了你。”摇摇头,纪岚把心底话一口气全倒了出来。“人生没有太多个十年可以浪费,三公子若不趁早爬起来,等你年纪大了,连脑子都不好使,那才真的再起不来了,到时候只是便宜了加害你的人!你希望那样吗?”
在纪岚看来,相宇之确实聪明,考虑事情也周到,要不然的话谁想花力气陷害他?就是有才华才遭人妒嘛!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做生意绝对能成,至于腿伤的问题,既是毒物影响,那就想办法抑制,若清除不了毒注定残废,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生赔上去。
她已经想好了,若是相宇之决定重新爬起来,但行动不便会影响他出门的话,大不了她找个厉害的匠人做轮椅给他嘛!
虽说她不是专家,也不精通轮椅的构造,可要请人做张下面装轮子的椅子,应该成吧?大致的模样她还是能画出来的。
“我要说的就这些了,还望三公子能听劝,我这人说话真的不中听,若是不喜欢,三公子可以直说,日后我也不讲这些了。但相对的,如果三公子觉得我说的没错,那日后不管你需要我帮什么忙,我都义不容辞帮到底!”
纪岚双手援腰,带笑的圆润面孔上还透露出几分神气,一副“别人不挺我也挺”的态度,让方兰又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要训三公子还拉他们这些人下水啊!
不过,有些确实是他们的心里话,也真亏纪岚说得出口,但更令人讶异的是,三公子竟然毫无怒气。
这段日子以来,有了纪岚陪伴,三公子的脾气似乎变得柔和许多了,意外呀,真的意外啊……
毕竟三公子早年即使待人客气,却也不是太亲善的性子哪!
“义不容辞?”相宇之听着勾起了笑容。
那彷佛是一座万年冰山在春阳的照拂下化开了寒冬,不是因玩乐而喜,也非为了事物满足而乐,仅仅是因为,这个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敲打着他的心房,一字一句都说得这般自然不掩饰,让他连藏着胸口跃动的感觉,都显得太过困难……
“当然!”纪岚很是干脆,“只要不违法,我什么忙都帮!”
“好。”相宇之没有多加犹豫,沉音混着浅浅笑意,自他的喉间迸发。
“好?好……什么?”虽然不是没见相宇之笑过,可纪岚总觉得,他今天笑起来好像格外诱人,害她的小小心脏都忍不住漏跳好几拍。
啧啧,这就是所谓的人帅真好,随便笑笑也能勾人的魂,连她这个对他无意、自认没有太花痴又不爱看颜值追偶像的人,都觉得好像体验到了心动的感觉。
“就让你帮。”相宇之依旧言词简洁,只是下一句吐出来的话却牛头不对马嘴——“先煮饭,我饿了。”
是的,他饿了。
因为,他心情好了。
夜深人静。
纪岚白日里说过的话,在相宇之的心里生了芽、发了根。
说起来,自中毒之后,他便从不间断地以师傅教授的内功心法压制毒性,几个月下来其实已小有成果。
这毒甚猛,足可见下手之人多希望让他直接毙命。
可他活下来了,只是无法一口气将毒逼出体外,为了活命,便聚毒于腿上,这才使得自己的腿看起来像是残废了。
从相家老宅离开时,其实他双腿都无法自立,但现在毒性已被排去半数有余,这才让他的右腿恢复到能勉强活动的地步。
逼毒确实有成效,只是耗时甚巨,而他求好心切、急欲恢复,也因此忽略了身边的一切。
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比如——纪岚。
她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但细细回味后,却觉得如此甚好。
就如她所言,其实他只是自暴自弃,却忘了多动动脑子,与其沮丧失意,倒不如重新爬起,才能让躲在暗处的敌人气得跳脚,而不是称了对方的心。
而她坦言会帮他,即使不知道她能做到什么,但她应答得毫不犹豫。
那是种天真,还是显现她的决心?就他所认识的纪岚来说……他私心的想,是后者吧。
“既然要帮……你就一辈子别想跑了。”相宇之阖上眸子,自言自语地迸声后,便沉沉睡去。
次日,他用过早点后便拉了铃把纪岚唤来。
“三公子有事?”其实纪岚自己放过大话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嗯。”相宇之昨夜难得地睡沉,感觉似乎许久没这般好好睡上一觉了。
梦里,他见到自己牵着纪岚的一双手,比他的小上一圈,握起来暖呼呼的,两个人脸庞贴得甚近,就在鼻尖都快要相碰时,几声鸟啼将他惊醒了。
“不知有何吩咐?”纪岚小心翼翼地瞅着相宇之的脸上表情,只见他又盯着自己了,而且这回总感觉……是瞧着她的手来着?
“你说你知道不少棋戏,可做得出来?”相宇之重敛心神,正色发问。
“欸,当然啊,只是有些棋戏费纸,价格便贵了。”而且硬纸板跟印刷术这年代还没有呢。
“若以其他物料代替?”
“如有时间试验一番那当然行,三公子想玩?”纪岚只当他是见了新鲜玩意儿,上了瘾头。
“不,开铺子。”相宇之肯定地应道。
“啥?开铺子?”纪岚九官鸟似地重复着相宇之的话,心里有些震惊。
这男人的思考模式会不会太跳痛啊?她是叫他振作起来没错,但怎么突然就要大手笔的开店做生意?
“你这棋戏新鲜,规则简单,想必大人小孩都能玩,如此一来便不难推广。”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一玩起来便沉迷其中。
“啥啥啥啊?”纪岚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
“尖叫什么?”相宇之不解地打量着她难得的惊慌失措,打趣道:“旁人不知还当我欺负了你。”
“三公子!”纪岚烧红了脸,没想到曾经的冰山主子居然会这样同她说起玩笑话。她少见的羞涩表情令相宇之看得迷茫起来,心里竟兴起那么点将她一辈子拴在身边的念头。
“说正事吧,我想把你那棋戏推广出去。”轻咳两声,相宇之把注意力拉了回来。他会这样考虑也不是没道理的。
由于出身富庶,虽是庶子却依然享受着嫡子的待遇,所以相宇之早先往来的皆是富商,这样的人家手里闲钱多,吃穿用度不愁,因此更愿意花点小钱享受好日子,或是尝新鲜。
若是农户那肯定是没有无聊时间能消磨的,光是种田忙活就来不及了,但富商可不同,他们平日里不是为了附庸风雅去琢磨古玩玉器,便是学字学画学作诗词,抑或是弹琴玩香看看书,再不然便是泡茶闲磕牙。
当然也有像他二哥那样镇日沉醉温柔乡的,这暂且略过不提,但总之大家闲暇时间多,娱乐却少,双陆、象棋等等棋戏虽有,但玩久了难免感觉枯燥腻味,趣味性下降。
既然纪岚说她还懂许多棋戏,那就在县里觅间铺子卖棋戏,新鲜好玩又老少皆宜的小玩意儿,肯定能推广得开。
“等等,三公子,所以你是想要卖跳棋?”真不愧是厉害商人耶,看什么新鲜就想卖什么赚钱。
“不成?”相宇之反问道。
“不是不成,而是……”老天哪,这男人现在跟她说的,不就是想开间桌游店吗?而且还是独卖,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那种,因为桌游就只有她懂啊!
“有什么问题?”相宇之依旧是那副闲散样,一手托颊半身斜倚,打从进了庄子以来就鲜少束起的黑发随着不时透入窗桥的微风轻轻地摆荡着。
他今儿个就只随意地穿着件素净的青白色长衫,外罩一件薄薄绸纱,但衬着他天生的高颜值,看来活月兑月兑像个在给名牌衣拍广告片的顶尖模特儿。
“呃……”纪岚顿时觉得脑袋打结。
有什么问题?问题很多好不好?首先就是材料、钱、人工……这里是古代,没办法大量印刷切割量产桌游好吗?
不过那些疑问都比不上此刻坐在她面前的相宇之。
她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它跳得太猛,让她分不清楚,那是因为她居然也有长才能发挥,还是为了相宇之这副光坐着就能让人心动不已的样子……
“丫头,你看得眼睛发直了。”相宇之不是没见过女人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虽是庶子,但他受重用,又有望继承家业,所以身边桃花不断,只是他从未心仪任何姑娘,即便有人大胆示好,也被他冷脸回拒。
但瞧着纪岚望向自己的眼神,他没有排斥,甚至可以说是心情很好。原来小丫头也懂得欣赏他的好?
“我、我才没有!”纪岚别过脸去,感觉双颊热辣辣的。
“那是?”相宇之不由得兴起了逗弄她的念头。黑眸微眯,他往前倾身,打量着她刻意闪避的眸光。
“我只是在想该做哪些棋戏好啦!”纪岚一边在脑袋里背桌游规则让自己分心,一边丢过去一记白眼。
“无妨,你想到什么便让阿石他们去做。”相宇之应得轻松,“横竖得先筹钱,不急。”
“筹钱?”纪岚登时就纳闷了,“我以为你们老家很有钱,不是开着铺子吗?”
“你瞧我现在被丢在庄子,还能指望他们额外掏银两?我那长兄不会同意的。”相宇之真要给她的天真气笑,“再说,你不认为我们把生意做大了后再狠狠打他们脸,更为痛快?”
“痛快!”纪岚听着猛点头,“光听就痛快了!”
“那好,去忙吧,需要什么便让良叔去采买。”见纪岚一股劲儿都上来了,相宇之仅是笑笑,便挥退她,另外找了桂永良过来。
“三公子有什么吩咐?”
“荒年刚过,想必缺粮,你清点一下数量,将前阵子囤的粮卖了,另外去替我打听是否有铺子要租人。”
“铺子?”桂永良讶道:“三公子想开什么样的铺子?”
“棋戏。”相宇之看向摆在手边的方型跳棋。
“原来如此,好,老奴这就去办!”桂永良听得心里也激动起来,连忙点头应了便匆忙出门。
瞧两人听见他要开设铺子,便急匆匆地去办事,相宇之只觉得心里那股不平渐渐淡去。
是的,他身边有人诚心想帮自己,而他,将会东山再起!
纪岚说做就做,既然想卖桌游,自然得挑又吸睛又容易玩的,还有最重要的是要控制成本。
她约略跟桂永良等人打听了这年代的纸价,这才晓得天华朝已有活字印刷术了,所以要印字不是问题,问题是出在图画,而纸张种类也算丰富,多半是用麻纸或皮纸,虽不及现代随手就能买到的白报纸或影印纸那么平滑轻薄,可皮纸挺耐用,目前大约是一刀十文,也就是一百张纸约十文钱。
至于整册的书籍,一册平均约一两银子。
纪岚听了不禁咋舌。她被卖到庄子后,相宇之照旧给她月银,每月足有一两六百文,也就是说她工作一个月只能买一本书。
纸张果然偏贵,看来真要设计桌游的话,得先想好怎么省成本。
仔细回想了下自己曾玩过的桌游后,纪岚借来纸笔,用她不甚熟悉的毛笔画了几份设计稿出来,然后找了阿石跟他解释一番。
阿石也是个灵活的,略微提点几句他便看懂了。
接着就是卡牌的部分了,由于桌游很多都是纸制品,以她这个用惯纸张的人来说,一时之间还真难想到有什么替代品,于是她索性拿了图稿,打算趁着送果干蒸蛋糕给相宇之时跟他提一下,却没料到一踏进书房便瞧见相宇之拿着一柄小小的刀子不知在刻些什么。
“三公子?”纪岚放下蒸蛋糕,轻轻叫了声,深怕惊扰了他会害他失手受伤。
“今天是什么?”相宇之头也没抬地回问。
“我做了果干蒸蛋糕,还泡了茶。”纪岚如实应道。
“放着,过来。”相宇之搁下刀子,朝她抬头。
纪岚依言走到那张桐木条案旁,只见案面散乱着几枚跳棋。
“你瞧。”相宇之把手边刚刻好的新玩意儿推到她面前。
“这是……”纪岚不禁迸出惊呼声。
那是个跟她请阿石刻的跳棋差不多大小的木棋,但手工细致许多,除了保持原本的圆锥外形,还多刻了两道纹路,顶端更是削成了八角形,看着像是木钻石似的。
“真漂亮!三公子你手也太巧了吧!”纪岚捧着刚刻好的棋子看了又看,惊喜极了。
“我会的可多着。”而且不输给阿石。相宇之在心里补上一句。
“这很费工吧?不过看起来比本来的漂亮多了,卖相也好。”纪岚没注意到相宇之在听见她的夸奖时嘴角都翘成了微弯,仅是开始狂跑脑内妄想。
“我是要卖给富商贵胄的,自然得装饰一番。”有钱有闲的人虽然愿意花银子找乐子,但相对的他们对物品的要求更高。
“这个不错啊!只要再上个色、刷层油保护一下,就很完美了。”纪岚连连点头,“如果棋子做得这么漂亮,那不妨再做个木头盒子,里头可以放棋子,打开是棋盘,你觉得好不好?”
“好。”木制棋盘也是相宇之考虑的一环,只是没想到纪岚还考虑到怎么收棋子,这丫头的脑袋瓜子真比聚宝盆还好使。
“三公子你应允得真干脆,不怕做这个赚不了钱?到时候别怪我哦。”纪岚知道他话少,但连考虑或质问都没有?她反倒有点怕怕了。
“不会。”相宇之拿回棋子,放在掌心轻轻摩拿了几下。
上边还残留着一点点纪岚手心的余温,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他却是忍不住模了又模。
“不会赚不了钱,还是不会怪我?”纪岚有心闹他。
“赚不了就拿你来赔。”相宇之勾起唇。
“我都卖到你家了还能赔什么。”纪岚露出“你这人好无良”的眼神。
“呵。”相宇之没回应,仅是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虽然他没生气也没恶意,但纪岚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觉得有点头皮发麻。怎么感觉好像会被算计?是她多心了吧?
“不跟你胡扯了,吃蛋糕。”纪岚替他把蛋糕跟茶都拿过来,然后稍微整理了下桌面,接着便将袖子里那批图稿拿出来,“还有就是我想了几套棋戏,但恐怕要用到不少纸,还得是厚的才耐用,所以来跟你商量一下。”
相宇之接过图纸扫了遍,眼里流露出惊讶。
“看得懂吗?我毛笔字写得不好。”
“你是该练练。”能认字以外还会书写,这丫头真神秘。不过,这事不妨碍。
“看得懂就好了啦。”哼,如果是用原子笔写,我才不会写那么丑。
“尚可看懂,这点纸而已不用操心。”相宇之那有着漂亮骨节的长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跟着续道:“另外,坊间虽无你所谓的厚纸,但能以皮纸覆在薄木片上,可成?”
“这主意好!”纪岚眼睛一亮。
“上头要书写的文字、要画的花样,我会写好字请人印了送来,这木雕棋子的话,先刻出样子再寻手艺好的木工师傅制作即可。”
在相宇之看来,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以构成麻烦。
“咦……你自己写、自己画啊?”这么威?能写就算了还能画?
相宇之淡淡瞟了纪岚一眼,长指往她右侧比了比,“你瞧那幅画。”
纪岚循着往右边瞧,只见一幅山水花鸟的挂轴被悬挂在墙上,虽然她不是很懂艺术,但那笔法是极稳的,鸟儿跟花朵都栩栩如生,色调浓淡得宜。“这画怎么了?”
“看落款。”相宇之耐着性子又提示了一回。
落款?纪岚狐疑地把视线往角落拉,只见上边龙飞凤舞地写着相宇之三个字,还盖了印。
“咦……咦——”纪岚不由得往前凑近,跟着又回头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相宇之,
“你、你你你……”
“如何?”
“你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不会的啊?”老天爷不公平!相宇之瞪着眼半晌,没得到想象中的赞美也就算了,居然回给他这一句?
“我就当你拐了十八个弯在夸我。”平心、静气,这丫头个性就是这样。相宇之在内心这么告诉自己。
“我是在夸你呀。”纪岚点点头,“那花样该怎么印?”
如果是在现代,电绘或扫描再送印都能复制出很多份,再不然喜欢玩手工艺的话,自己玩玩网版印刷或镂空版喷印也是可以的。
早先他们社团会从网路上下载免费给人试玩或玩家自制的桌游,这种时候就得自己送印,所以大家几乎都懂一点印刷相关的东西。
“花样若要请师傅雕板子、印制,价格可不低。”尤其纪岚这所谓的卡片,只有巴掌大而已,太小了,要请到相当细心的师傅才雕得出来。
“欸,不成不成,咱们刚开始起头呢,成本压低点好,不然花样咱们自个儿印好不好?染料如果不贵的话……”
“自己印?”相宇之猛地抬头,“你会?”
这印染技术向来独门传授,怎么这丫头说得彷佛她什么都会?
刚才还说他有才华,下一秒就让他吃惊了。
“很简单嘛,我简单说一遍你就懂了。”纪岚拿起一张图稿,剪下一小块边角,对折后从中撕了个小圆出来,再摊开,就成了有空心圆的纸张。
“如果我要印这个圆,只要这样子做……”她用毛笔沾了点墨水,把剪了圆的纸张放在图稿的另一个空白角落,在圆圈上画了几下,再把剪过的纸张拿起来,于是角落顿时多了个圆点。
“跟雕版很像。”相宇之马上看懂了原理。
“是呀,所以我们可以雕个花框,染一层色,再雕个花朵,染一层色,看起来会很漂亮。”纪岚开心地点头。
呵,跟聪明人说话真是半点不费劲。
“既如此,图案你想,我来画。”相宇之表面上镇定依旧,心里却是激动的。
这小丫头根本不懂她会的这手绝活能引起多大的波澜!
“好啊,反正我毛笔字也不漂亮,我说你画吧。”能当个甩手掌柜动嘴便好,纪岚自是乐意。
“我们先试做你画出来的这几套棋戏,明天起,你白日到书房来,厨房活计暂请兰婶代劳。”相宇之很快的下了决定。
这丫头,他得自己盯着,而且要盯紧点,好好的把她保护起来,不然就她这份天真,哪天被人拐了卖了都不知道。
“什么?”纪岚没想到只是要做桌游罢了,居然还得日日到书房陪相宇之?
“有问题?”
“有!我大概跟你说明一下,你应该就能写能画了吧?不用天天来这里吧?”要她看着他画图自己什么事都不做吗?现在身边没手机,会很无聊耶!
“你列出来的这些东西,每一样都得细细琢磨。”相宇之完全不想给她任何回绝的机会。
而且陪着他不用干活不好吗?他真不懂这丫头在想什么。
“哦——好吧——”纪岚垂着八字眉,有气无力地应声。
“这么不情愿?”平时家里的丫鬟可是个个都抢着要在他跟前伺候,就这丫头不识货。
“不是啦,我是怕没事做,很无聊。”纪岚耸耸肩,很老实地说出心声。
“你得看着我画,确保没画错,没空喊无聊。”
“好好好,我知道啦,来就来嘛。”
纪岚微蹶了下粉唇,不情不愿地瞄了相宇之一眼,没想到却正好撞见他眸底闪过一抹火苗。
呃?刚才那啥神情?她看走眼了是不是?
不可能、不可能,相宇之几个月前都还是意气风发的有为青年耶,肯定走到哪都有美女投怀送抱,再不然就是有很多红粉知己,怎么会对她这种黄毛丫头有什么奇怪遐想……
嗯——虽然,如果他真的有什么遐想,她也不会反感就是了。
咦?等等,她干么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她跟相宇之不只是八字没一撇,根本连八字都没合过好吗?
这男人不过就是脸皮帅了一点、身材好了一点,现在待她不错,嘴巴虽不饶人但人其实挺好,做事认真还有才华……
欸,等等,这相宇之根本就是古代版的黄金单身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