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白首 第十一章 打点新生活
儿金金出了门,直接去敲魏家的门。
几个小孩在院子里玩耍,一见到儿金金,坐在小机子上挑黄豆的大丫擦擦手迎了出来,她认得儿金金,笑得腼腆,几个流鼻涕的娃儿见有人来也凑了过来,推了门出来,一个两个嘴甜的朝着儿金金喊姨姨。
“金姨是来找我娘的吗?她在后头喂鸡,我去喊她。”大丫是个懂事乖巧的小姑娘,模样清秀,肖娘多一点,转身便要进去。
“这一些山货零嘴,给弟弟妹妹们拿着吃。”儿金金把篮子递过去。
用干净棉布盖着的篮子露一角,里头是艳红欲滴的柿子,大丫很是惊喜,笑容多了两分,道过谢,把篮子提进去,一群小萝卜头见她篮子里有吃的,轰地全跟着跑了。
秦勺很快出来,儿金金篮子里的东西显然都拿出来了,换上了一小块腊肉和两颗鸡蛋。
“妹子也太客气了,人来就好,那些栗子核桃柿子市集里秤斤论两,贵得我连沾手都不敢,你怎么就给了满满一篮呢?”
“不瞒勺姊,这些山果都是我那山头上的出产,不值什么,就让孩子们吃个新鲜。”价钱好,她也没赚头,那是小熊的口粮呢。
“你们还有自家的山头?”这可不得了了,难怪出手都这么大方。
“我夫君是苏家镇人士,分家时良田美宅没我们的分,就分了一块荒地和山头。”这种事无须隐瞒,只要张嘴问都能知道,何况苏家还有个苏和在县城,虽然他们搬来至今还没碰过头,但县城就这么大,也许哪天就撞上了也说不定。
“难怪你们要买房子。”秦勺心里那点的羡慕转眼就不见了,山头说着好听,可山里能有什么,也没听过有人靠山发达了的。
总的来说,这苏家小夫妻也不容易。
秦勺想把儿金金请进屋里坐,她却推辞。
“不了,我是来问勺姊,这附近可有相熟的猎户?我家夫君的义父日前打了几匹狼,送到我这里来,可惜我夫君手无缚鸡之力,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会收拾,想说魏大哥人面广,请他介绍一二。”她一阵瞎说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更能取信于人。“还有家里想盖个书房,可有熟识的泥瓦匠介绍?”
“欸,你还真问对人,我家那个干的是牙人,三教九流,不敢说人面广,朋友倒是不少,妹子也别跟姊客气,等我那冤家回来,我一定帮你问去。”就这点小事,秦勺自然是应下了。
“媳妇要问我什么呢?”
儿金金运气好,还没离开魏家,去替魏老爹抓药的魏万三拎着药包在此时回来了。
儿金金屈膝给魏万三见了礼,还没说话,秦勺已经叽哩呱啦把儿金金的来意重复了一遍。
“我当是什么事,小事一桩,我这两日闲着也是闲着,这就给妹子问去。”他把药包交给自家娘子,吩咐她还是照以往三碗水煎一碗药的分量下去煎药,自己转脚就去拍邻户的门,见那家人的门只是虚掩,也不客气,推着便进了院子。
秦勺也没急着去煎药,把儿金金往家里带。“到屋里坐着,我那冤家会把事办妥的,他虽然看起来不靠谱,正经事倒从没办差过。”
魏家的院子也是一进,一样一明两暗的房子,只是魏家孩子多,除开年纪最小的跟着魏氏夫妻睡,余下四个孩子睡大通铺,敞亮的那间住的是魏老爹和魏老太太,儿金金觉得一家子九口人实在有些挤了。
像是知道儿金金的想法,秦勺有些害羞说道:“家里就靠我那冤家一个人赚钱,爹娘身子都称不上好,我又要顾这么多孩子,实在没办法。”
“勺姊和万三哥感情好,也才有这么多孩子,我还羡慕不来呢。”她笑道。
秦勺又是高兴又有些羞赧,借着去给儿金金倒水,避到后头去,她白水刚端上来,魏万三已经领着两个中年汉子过来,一个膀大腰圆,两道横眉,脸上几条大小不一的疤,看着有些骇人,另外一个矮小许多,短小精干,手脚灵活。
两人看到儿金金一个面貌清灵的妇道人家,都有几分错愕,但也没说什么,他们与魏万三是十几年的邻居,也不会怀疑他介绍什么奇怪的人。
宋猎户大半时间都住在山上,只有冬季为了避寒才会带儿子住到山下的房子来,这回凑巧,他今年下山得晚就被魏万三给逮着了。
“要不,我们边走边谈,两位一块到我家里瞧瞧,也比较容易了解。”她是偷跑出来的,万一苏雪霁回家找不到她,会说她不爱惜身子,可就有得解释了。
“我知道苏家,我也一道。”魏万三想知道儿金金又是找猎户,又是泥瓦匠的,究竟想做什么,也腆着脸要去凑热闹。
人是他找来的,苏秀才买的又是他介绍的宅子,他去看一眼也是应当。
宋猎户却道:“剥个狼皮罢了,苏太太哪时有空就送过来,我也不多收费,只要给我一钱,就给你料理了。”
“好,那我下午就送过去。”
宋猎户颔首,告辞的话也没一声,转头就走了。
这宋猎户是个孤僻性子素来不与人交往,他的院子就在魏家的后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加上魏万三又是个自来熟的人,就算你不理他,他也能找到话跟你说,通篇还不带冷场,你甩脸子,他当没看到,宋猎户就这么牛皮糖似的被黏上了。
说也奇怪,虽说不喜魏万三这个人,每年他下山又不忘替魏家孩子带点东西下来,过年秦勺也从来不忘叫上宋猎户过来吃饭。
儿金金也不觉得被冒犯什么,是谁规定接人家生意就要低声下气的,他有脾气个性表示他本事高本领大,傲得起。
魏万三见儿金金没有什么不高兴,也不是那种夹枪带棒的人,心想依苏秀才的为人,能让他聘为妻的女子又会差哪去?就像他家里那个母老虎,凶归凶,还是替他生了小子、丫头,孝顺爹娘,他这不也是眼光好吗?
他沾沾自喜的听着儿金金和泥瓦匠边走边谈,很快达成协议,一天一人二十文工钱,管一顿饭,泥瓦匠答应得很爽快,在看过苏家的竹林后答应明日寻齐人手就开工,当然他也看到了那些大石块,诧异之余保证能盖上坚固又实在的竹屋。
儿金金进门的时候才想到被她“忘”在家里的小熊,找来找去,四处没看到它的影子,也幸好它乖觉的知道要躲起来,否则这么多人,它只要随便出来探个头,就够惊吓的了。
家里有人出入的这些天,她得把仓库的门锁好,别让它随意出来溜达,免得生事。
“老李,要不我也来打个下手吧?”魏万三对开给泥瓦匠的工钱很是心动,他可怜兮兮的说:“好贴补家用。”
“粗活你行吗?”就算魏万三看起来不是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但到底牙人的活儿不像泥瓦匠那么辛苦,也难怪儿金金有此一问。
“我怎么不行了?”男人最怕被人说不行,本来有几分愠怒的声音很快又降了下去,他搓着手。“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
都吊书袋到这分上了,“我答应没用,魏大哥要问大师傅,看他请不请你?”
泥瓦匠头倒是点得快,“就你吧,不过你最近牙行那边不忙吗?”
很显然,魏万三这打零工也不是头一遭。
“这不是要近腊月了,谁还看宅子?天天在牙行打苍蝇拍蚊子闲嗑牙也不是个事。”魏万三语调里都是哀怨。
媳妇说了,要过年了,孩子做新衣、新鞋,爹娘也得裁个两身衣服吧?孝敬的红包呢?
初二回娘家的年礼,她那些侄女、侄子可都眼睁睁等着她的红包,所以也得给个意思意思吧?牙行的上司长官不用送礼吗?林林总总的花销听得他头都大了,这不就想着挣一文是一文吗?
儿金金觉得秦勺好手段,把魏万三降得服服贴贴的,还一句怨言都没有。
泥瓦匠去找人手,风风火火的走人了,魏万三要走之前却让儿金金给留住,“魏大哥,我这里有些挑拣果实的活儿,你家大丫和虎子明日过来帮我一下,半天五文钱,要是过了午就跟你一道在这里吃饭,你觉得可行吗?”
大丫是魏家大女儿,虎子是弟弟,分类这种简单活儿,只要细心,没什么难的。
“行,我明日来上工,顺道带他们一道过来……不过妹子你是真的缺人手吗?”魏万三一脸喜色,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受了人家好意不问缘由的人。
她莫非是同情他家累沉重,特意留活儿给他的孩子们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儿金金也不解释,她是存了帮衬一把的心没错,她直接把魏万三带到厨房外的棚子下,指着堆积如山的栗子核桃柿子野果。
“这些都是我山中的出产,野鸟小兽吃剩的,打坏的,我想着要把它们挑拣出来,却错不开手,要是继续放下去,坏了就可惜浪费了。”
她方才心念意动,用神识把放在灵境里的栗子核桃柿子野果都搬出来放在这里,证明她是真的有活儿要给魏家的孩子们做,而不是没事找事。
魏万三这才信了。
回家一提,别说魏家人有多高兴了,要知道魏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虽然魏万三当牙人抽成多,官牙里也竞争得很,但耐不住魏家人口多啊,现在能靠自己的能力获得金钱,对大丫和虎子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这晚,秦勺一家子早早就睡了,明日可得早起呵。
*
这头的儿金金送走了魏万三,眼看要中午了,她赶紧去做午饭。
鸭肉营养丰富,最适合秋冬季节,她烧了芋头鸭煲,放上核桃、栗子,味道更加浓郁香醇,又炖了莲藕排骨汤,排骨肉嘴一抿就掉,莲藕清脆带甜,又烤了两层肉,配上碎洋葱和胡萝卜,加上几丸洒了芝麻粒的大白米饭,想想不能只有肉没有菜,又炒了鹿耳韭搭成白米饭的配菜,琢磨了下,把饭食都放进食盒里。
她打算给她的太白哥哥送饭,然后她还想回娘家一趟,搬到县城都好几日了,还没知会家里人,况且她已经答应猎户下午要把野狼带过去,要是时间赶得上,荒山上的地还得再洒一遍河泥和腐叶,也还得翻一遍土,想想,她要做的事情还真多。
儿金金是知道县衙在哪里的,说是要给小值房的苏秀才送饭,便有人指着小侧门让她往里头去,毕竟是头一遭来,不懂门道,还在斟酌着要从哪条路拐道时,从里头出来,欲与同僚去用饭的丁朱华眼尖看到了她。
“弟妹!”
“丁大哥。”她见了礼。
“这是来给霁兄弟送饭?有娘子的人就是不一样,夫妻俩的感情可真甜蜜。”丁朱华感叹的说道,有媳妇和没媳妇的人差得真多啊。“你从这门进去,过了院子便是吏房了。”
她道了声谢,便往里头去。
丁朱华本来要走开,却喊住儿金金。“我领你进去吧。”
“那就有劳了。”
丁朱华打发了同僚,就引着人往里头去。
小值房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苏雪霁埋首在成叠的文案里,他在摊开的纸卷上不知写些什么,小值房的位置不是太好,即便身上穿的是她买回来的细棉袄,从四处灌进来的风使得他本来就细瘦的身子看起来越发伶仃了。
近日没怎么出太阳,只一个劲的刮风,这小值房四处通风,冷厅厅的,条件那么差,她之前还没给他买袄子、皮靴的时候,他那瘦身板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起来那些野狼皮要是剥下来,还是先得紧着替他做一件连帽的斗篷才可以。
“霁兄弟,你看谁给你送饭来了?”丁朱华的大嗓门一嚷,苏雪霁立即抬起头看见儿金金。
他放下手中的笔,匆匆擦了手。“你怎么来了?我正想把手头的文案誊抄出来就回家给你煮汤药的。”
“你瞧我都能起来做家事,给你送饭,汤药可以停了。”她提了提手中的食盒,一脸的饶了我吧。
苏雪霁去模儿金金的手,是他模习惯的那种温热柔软,不由得松了口气,她那伤势太骇人,当日受伤的下半夜就发起低烧,他连夜去找大夫,熬了药让她喝下,这才缓解不少,她的坚强让苏雪霁自叹弗如,不喊痛,不哭诉,她都没有想过要倚赖别人吗?譬如他?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看得出来她睡得很不好,直到他把她抱在怀里,轻软哄骗,她忽然低语,“太白哥哥……唱歌给灵灵听好吗?”
他呆滞了很久,拍着她,慢慢哼起了一首小调……
歌未哼完,她就睡着了,气息均匀,神情宁静安谧。
那一夜,苏雪霁就这样抱着她一夜,连翻身都不曾。
“过来我模模额。”苏雪霁唤道。
儿金金乖乖的过去了。
“是已经退烧了。”
儿金金不觉得苏雪霁霸道,倒是感受到自家男人对她的关怀和暖意,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苏雪霁看在眼里,笑容如破土而出的春芽,春光融融,春意盈盈,儿金金被他的笑容夺去呼吸,她想看着他那几乎可以倾城的明媚笑靥,一辈子。
被晾在一旁的丁朱华见这对小夫妻有商有量,有说有笑,有情有爱,尤其少年一见到妻子时那略显冷清的面容,不只软化了几分,泛起几分温柔,还笑得干净明朗,如花绽放,他目光幽怨。
“弟妹有所不知,你受伤那几日,霁兄弟整天神魂不属,我们都劝他多请假几天,他偏不听,这不是蜡烛两头烧吗?弟妹婚前可知道霁兄弟这么顽固不通气?”丁朱华都要叹气了,但私心又对夫妻俩的感情羡慕得紧。
身为每天都会碰面的同僚和朋友,谁家里有事,哪能不知道个一二,但苏雪霁向来沉默寡言,只是眼下的黑青和更加沉默寡言的态度骗不了人,丁朱华又是个热心人,锲而不舍的追问,这才晓得家里出了事。
“多谢丁大哥关心,不如一块儿坐下来用饭?”儿金金把食盒放在苏雪霁清出来的桌几上,岔开话题。
苏雪霁的性子好不好,通不通气,夫妻的日常琐碎,只要她知道就好,而且,她看上的夫君当然是好的。
其实认真的想,他们的亲事是从你不情我不愿起的头,但是一路风风雨雨的过来,日子虽然短暂,他却让她觉得,这少年的肩膀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宽厚,能同风共雨,还能给她足够的温暖。
女人在婚姻里要求的是什么?不就一个知心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客气便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单身汉就是这样,能填饱肚皮就好,平常一个糙米玉米面窝窝头配个夹榨菜肉就算奢侈了,可儿金金带来的是一整只芋头鸭煲,用筷子一戳,肉就掉了,露出塞在鸭肚子里的核桃、栗子和白果,莲藕排骨汤养生又易入口,尤其塞了大块两层肉的饭团最得他心,里头佐料丰富,真要说吃一丸饭团也就够了,偏偏他又饶那鸭子,一来二去,半只鸭煲都进了他的肚子,吃了个老撑。
“上回在苏家镇本想着请丁大哥到家里吃便饭,哪里知道后面发生了这许多事,不知大哥这几日可有得空,小妹烧几样小菜,来我们新家坐坐?”见自己煮的菜有人这么捧场,儿金金乐坏了。
丁朱华这汉子正直精干又憨厚,她没忘在丁记面摊上,丁大娘和丁老爹的殷勤招待,更何况之前她和太白哥哥去领廪米廪银的时候,也多亏了丁朱华的相助,解了他们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里的困境,这些点滴在心头,请吃一顿饭真的不算什么。
“我早就想去霁兄弟家串门子了,这饭一定要吃的,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我明日就过去叨扰了。”丁朱华是爽快的人,不拖沓,也不婆妈,既然人家开口了,他当然就从善如流。
“那就说定了。”苏雪霁替儿金金把碗盘收拾了放在食盒里,送她出去,还不忘叮哗她早些回家,万事小心。“还有,往后不要给我送饭了,我不想累着你。”
儿金金黑白分明的眼眨了眨。“不累,和你一起吃饭,我觉得饭菜都变好吃了。”
苏雪霁眉间的皱摺仍旧没什么舒缓,他垂下眼,“你每天那么辛苦,我会自责,会难过,我能给的那么少……”
嫁给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没闲过,每天一睁眼就忙到天黑。“我觉得自己没能照顾好你。”
他一个人吃苦也就罢了,反正他也习惯了那样的日子,可是现在他有妻子了,她没享过一天清闲的福,却总让她劳碌吃苦。
“你不要这么想,我不是不能吃苦的千金小姐,每天虽然事情很多,可我忙得开心,我们家只有你和我,你如果想着要把什么事都自己扛,那还叫什么夫妻?”
苏雪霁没管他们是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大手便往儿金金的腰肢搂去,还收紧。
儿金金没能推开他,他放在她腰肢上的手带着热度,让她沉溺其中,但还是瞪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灼热的视线,不禁有些赧然。
“年轻的时候吃苦不是苦,我们现在吃点苦又算什么?我们的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这话让苏雪霁的心情整个放晴了,他盯着儿金金看了许久,怎么都看不够,清俊的眉眼彷佛要把眼前的女子烙进心底,看得儿金金手心开始冒汗,芳心乱跳的都要失序了。
他轻点了点她的鼻子,眼里全是温柔。
两人又贴着好一会儿,还是儿金金先挣开了。“人来人往呢。”
苏雪霁见她酷红的小脸和像清溪一样明亮的眼睛,不禁觉得她这样子可爱又甜蜜,一边过去吻她同样发红的鼻尖、脸颊和唇瓣,一边叹息,“你这么好,从来不嫌弃我什么?往后不管什么我都听你的。”
“好,都听你的。”儿金金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润有神,连说出的话都泛着甜。苏雪霁的眉头松开了,轻笑出声,“是我要听你的,谁叫我的人都是你的,我们家的里里外外,一切都由你作主。”
儿金金笑得更加欢愉,朝着他挑眉。“那自然,因为我是神仙啊!”
苏雪霁的脸再也绷不住,噗哧地笑了开来!
*
儿金金没忘记明日泥瓦匠要过来做活,还有丁朱华要过来吃饭,所以明天不只要煮饭给那些工人吃,也要好好办上一桌请丁大哥喝酒。
这一想,她干脆就把伯父、伯娘和银银姊都邀来,这个煮也是煮,那个煮也是煮,不如就办个两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她虽然是吃货,学会煮饭后也喜欢下厨,不过要一下煮那么多饭菜,她就一双手哪里忙得过来,就算独当一面没问题,她也不想这样累自己。
他们家现在不像一开始什么都没有,连吃碗玉米粗粮粥都要看人脸色,她据量着空间里那些金器、银器和一整个大匣子的前朝铜钱,加上那些珍贵的瓷器,拿去换钱的收入不知有多少,加上太白哥哥在衙门上工、每月固定的廪米廪银,他们家已不愁吃喝,甚至能过上优渥的日子好些年了。
也就是说,她要是想请人过来帮把手也没问题。
于是她去了魏家,请秦勺过来帮忙,一日给十五文,肉菜就托秦勺去买,到时候实报实销。
秦勺欣喜的满口答应。
她还要去宋猎户家,没时间和秦勺多说,挥挥手回家换了身衣服,推了板车又出门了。
到了猎户家附近,儿金金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把空间里的狼都拖到板车上,然后拉到猎户家去。
宋猎户正在院子里磨刀,他知道儿金金要来,便敞着门,见儿金金一个女人家把一板车的野狼推了进来,满是岁月勾勒出来沟壑的脸因为惊讶都伸展开来,这丫头好大的力气,这要让他来,还不见得能有这般能耐。“苏太太,你哪来这么多的狼?”
他以为了不起就两只,居然有一堆,挨个的数,该有七八只。
“我不是说过,我夫君的义父也是个猎户,这下打得多了,便往我这里送。”瞎话说多了,也就俐落了。
宋猎户将信将疑,翻看那几只死状狰狞的野狼,这几头狼,大的有二百多斤,小的也有一百多斤出头,她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有这样的力气,实在令人不可置信,娶到这样的老婆,她男人算是有福了。
“好家伙,一只只块头都么大,你那义父好能耐,没把小命搭进去,不过可惜了这几只的皮毛,有些破损得厉害。”
狼群对战熊瞎子,要皮毛完好是不可能的。“你看着这些皮毛够不够做一件男子的斗篷穿?”
“斗篷是没什么问题,只要不嫌皮毛与皮毛的拼凑寒酸,一样保暖得很。”
这和儿金金想像中的完美斗篷虽然有点差距,但是能保暖最重要,不说破,谁知道是拼接皮斗篷呢?
“不过,这样一钱使费不够,剥皮、辣皮、硝制、开膛剖月复,都是工,一只狼没有二钱银子使不来。”将本求利,宋猎户坦然得很。
一两是十钱银子,八只狼也就是一两六钱银子,儿金金沉吟了下。“一两六钱也不是不行,你要这么高的钱,也得让我看看你的刀工值不值,要是把毛皮都割坏了,二钱不只我给不了,你还得赔偿我的损失。”
她是很尊敬有专业手艺的人,二钱银子老实说真的不贵,但是,赚钱不容易,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不能让人觉得她的钱容易拿。
“成,狼肉卸下后,我再给你送过去。”他说完,吩咐后头的小子多烧两锅热水,准备要剥狼皮了。
儿金金从荷包掏出六钱银子,把钱递过去。“这六钱银子是订金,我住银杏胡同,等你把肉送来,我再把后帐付给你。”
“钱的事不急,待我把狼皮硝制好给你送去,再一并给吧。”
既然已经说好,儿金金也不怕宋猎户会不会贪她那点狼肉,他要真昧下那些小东西,后头那头熊不会交给他,往后她再有这些好东西,也没他什么事了。
家里就她和太白哥哥两人,太白哥哥要专心在课业上,所以她得把家撑起来,锚铢必较不必,但是该有的心思要是都没有,她想成为太白哥哥后面的助力就免谈了,甚至还会拖后腿。
苏雪霁会读书,不会止步于秀才这样的身分,他们两人背后没有任何靠山,靠的只有自己,儿金金清楚的知道就算将来他们有了钱,可没有势力,往后随便一丁点成就,只要有人打起主意,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
这年头要势力权柄就只有仕途一条路,哪怕只是个榜眼,他们家的地位也会完全不同。
她离开宋猎户家,顺道想说买几样梅氏爱吃的点心,没想到就在铺子的转角处碰见挎着篮子的梅氏。
“伯娘!”儿金金一个箭步,眉开眼笑的拦住梅氏。
“金金!”梅氏也漾起笑容,拉起儿金金的手,“怎么只有你一个,雪霁没有陪着你来?”
儿金金看见不远处有间茶楼,便指着那方向说道:“咱们到茶楼去喝杯热茶,暖暖手脚,我有成堆成山的话要跟您说。”
“瞧你这孩子说的……伯娘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不过去茶楼就不必了,家用得省着花知道吗?雪霁赚钱不容易。”她对苏雪霁的印象好到不能再好,更重要的是他对金金的心思看着不假。
“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事,要不,到我家去坐坐?”
梅氏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你到县城来是有事要办吧,你那个家我就不去了。”
那个苏家她绝不想打交道,要不是那卑鄙无耻、落井下石的苏家人,她怎么可能匆忙的让金金嫁人?
丈夫醒来后口头上虽然埋怨的话一句都没说,但是却对着她摆了好久的脸色,直到最近才破冰。
庆幸苏雪霁是个好的,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儿金金拍了下自己的头。“瞧我这记性,伯娘,我和太白哥哥从苏家分出来,搬到县城里来了。”
虽然消息突然,但梅氏也看不过苏家二房,她拍拍儿金金的手。“分就分了,看那家人吃穿太委屈了,你和雪霁还年轻,只要努力,何愁吃不上饭?”
“所以,金金正想明日请伯父、伯娘、银银姊去家里坐坐呢,在这里碰到您,再刚好不过了。”她替梅氏挽起篮子,另一只手挽着她的胳臂,就如同一般感情好的母女那般。“伯娘刚刚是去哪?”
梅氏很喜欢金金与她亲近,总让她觉得自己又多了个女儿。“我拿绣坊的活儿去交货,又领了新活回来。”
“我就喜欢伯娘替金金做的荷包。”她展示了下自己腰际那半旧的兔子荷包,兔子啃着胡萝卜,眼珠还转来转去的样子可爱极了。
“这荷包都旧了,伯娘回去给你做个新的。”那荷包还是她去年给做的,没想到现在还戴着,这孩子!
“我要鸭子划水花样的。”
“再绣两只蝴蝶上去。”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儿金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