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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嫁 第一章 假成亲、真风波

河岸边的气氛被炒热到最高点,一个花样年华姑娘家居然主动开口求嫁?

虽然经过刚才那一遭,这崔小莲是不嫁也得嫁了,但由她这个姑娘主动说出口,跟由男人亲自上门提亲,还是大大的不同啊!

姑娘家的矜持呢,也跟着掉进水里了是不是?

男人冷淡的面孔看不出情绪,也不知他是否在考虑,半晌后他张口欲言,却被崔小莲抢先一步——

“壮士施恩,本不该如此相逼,不过现下这么多双眼盯着,小女子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如此要求,还望壮士应允,当然倘若壮士已有妻小,小女子愿为妾室,绝不争不抢!”

崔小莲把话挑白了说,瞬间旁边看热闹想嚼舌根的大娘们都静了下来。

这不就是在说她们这群女人家没同情心,回头铁定多嘴毁人清白吗?

男人闻言横扫周围一眼,那锐利的眼神像是能杀人似的,教一众大娘忍不住倒退三大步。

“我明白。”男人回头打量着崔小莲,把她清瘦的脸庞与身形,还有一身极为陈旧,洗到泛白的衣裳都看进了眼里,跟着他点点头,干脆道︰“我会负责。”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崔小莲扬起一抹笑容,朝男人福了福身,“多谢壮士,小女子姓崔,名小莲,不知壮士尊姓大名?”

“方承炜。”男人言简意赅。

“那么有劳壮士跟小女子回家一趟,此事总要禀报我家长辈。”

“带路吧。”方承炜点头。

见方承炜极为配合,崔小莲笑了笑,随即转头往旁边的一位大娘轻唤一声,“白婶,能劳烦妳吗?”

一名略显富态的中年妇人上前,一边用不怎么友善的眼光打量着方承炜,一边匆匆走近崔小莲,把手上的一件外衣给她披上。

虽说崔小莲瘦不啦叽的,看不太出来身材曲线,但毕竟是个姑娘家,就算这男人已允诺娶她,任由她这样一路走回家也着实不妥当。

“多谢婶儿,我现在一身脏湿,不方便拿洗好的衣服,能请妳替我收拾家里那些衣裳吗?”崔小莲苦笑着抹了抹一头水珠。

“没问题,交给我吧。”白婶利落地替崔小莲把一整筐衣裳收妥,正要往肩上扛,不料方承炜却抢先一步,轻松地拿起了沉重的筐子。

瞧他不但主动帮忙,还一脸淡然的样子,彷佛筐子里那些吸饱水分的衣裳根本毫无重量,令白婶忍不住对他另眼相看。

有点气力的男人才能干活,这点是合格了。

“我来,妳们带路。”方承炜沉沉道。

“那就有劳壮士了。”崔小莲不跟他客气,笑盈盈地点点头,便回身往自家方向走去。

方承炜提着筐子随即跟上。

一众婶婆见状,有人打发自家丫头提衣裳回家,自己跟上去想看戏,有人因衣服未洗完只能留下来继续洗衣兼磕牙,但也有人压不下好奇心,直接提了衣服跟着两人,说好听是帮着崔小莲盯人兼壮胆,但事实上多半存着八卦心思。

白婶算是村里比较照顾崔小莲的长辈,平日崔小莲总是轻轻柔柔地唤她一声婶儿,她是老白家的媳妇,三十多的年纪,干活利落,此时也不像其他妇人们只是想听八卦,但其实心里对崔小莲是漠不关心的。

她牢牢地跟在崔小莲身边,就怕这老实丫头给陌生男人欺负了去。

这闷葫芦嘴巴上承诺得那么快,天晓得若没人盯着他,会不会半路上就把崔小莲杀了弃尸,直接甩手走人?

当然,在陪伴的一路上,白婶也没少跟崔小莲聊上几句。

“唉,小莲丫头妳也真是苦命,妳家婆子平日苛待妳、对妳的亲事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现下居然还遇上这般意外,害妳不嫁也得嫁,也不知这男人究竟性情如何,日后养不养得起妳。”白婶叹了口气,语气听得出来她是同情崔小莲的。

“婶儿就别担心了,我想一个陌生人愿意冒着风险下水救人,品行应该是可信的。”崔小莲边应话还边打了个喷嚏。

初春天气暖和,河水却还是挺凉的,冻得人发抖。

“就算是这样,可这男人之前没在村里见过,瞧着面生呢,也不知是哪儿来的……”白婶说着,又往身后瞟了眼。

男人为了救崔小莲也是一身湿,就目前他的态度看起来,品行来说确实可以,至少善心这点是没问题,不过……

瞥见他包裹在身上,略显陈旧的披风,白婶的眉心几不可见地微蹙了下。

“外地来的吧。”崔小莲拖着湿淋淋的衣裙鞋袜一步步走得吃力,浅咳几声又道:“早先盛州战乱不是?听闻圣上在平乱后允了不少兵将回乡,妳瞧他人高马大,身形壮实,兴许是当年被征召的男丁。”

“有可能。”白婶点点头附和几声,但随即又狐疑地打量了崔小莲一眼。

“我说小莲丫头,妳……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崔小莲听着默默地咳了几声,而后仰起脸微微一笑。

“哪儿不同了呢?婶儿就是见着我落水再被救起的,难道还能换个人吗?”

“我不是指妳长相不同,就是……”白婶越听她说话越觉得不对劲,“感觉妳说起话来流利了很多?”

“咳咳……有吗?”崔小莲揪紧身上的衣衫,依旧是那一脸的笑容。

“妳之前说话像蚊子叫,总是小小声的,也不怎么敢跟人应对,可是……刚才妳跟那男人对谈却是干脆得很,甚至还求嫁呢,我都不晓得妳哪儿来的胆子。”白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平时妳连见了村里的男人都是闪闪躲躲,怎么……”

“婶儿,妳听说过吗?”崔小莲不待她继续质疑,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听说什么?”

“就是呀,有些人经历生死关头后,会性情大变。”崔小莲眼神一闪,朝白婶眨了眨,沾着水珠的长睫毛甩下几滴水来。

“这我听说过,莫非妳真的……”白婶听得脸色一变,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小莲丫头,话不能乱说呀,难道妳刚才真、真的没气了?”

死而复生这种话可不是能说着玩的,教那些迷信的村民听去了,少不得以为她给水里的精怪附身了。

“咳,我就是有那么短短一瞬间没了意识。”崔小莲跟着低了声调,“婶儿向来照顾我,我也不藏话,就是请妳别对外人说。”

“欸,我照料妳那么多年,妳几时听过婶儿多嘴?”瞧小丫头神神秘秘的,白婶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婶儿的人品我自是信得过了。”崔小莲把声音压得更低了点,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其实呀……刚才我好像见到了神仙哪。”

“神、神仙!”白婶差点惊呼出声。

“是呀,神仙一身通白,头顶上散着白光,严肃地告诉我,今后做人不可再浑浑噩噩,要好好过日子,不负那些疼我的人,要有恩必报,然后还伸手在我头顶上拍了三下,说是给我开智慧……”崔小莲说得煞有其事。

“神仙真的这么告诉妳?难怪妳醒得过来啊!真是老天保佑,妳这丫头傻人有傻福啊,总算老天爷开眼了,知道要帮帮妳这苦命丫头。”白婶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竟忍不住伸手抹了抹眼角,显然是为了崔小莲高兴。

“所以婶儿觉得我变了,兴许是因为神仙给我开智慧了呢。”崔小莲扬起讨好的甜笑。

“那就好、那就好,这可是好事啊,这样婶儿就不担心了。”白婶欣慰地点点头。

“有神仙照应我,妳就别瞎操心了,我先去探探他的身家,再说予妳安心,好不好?”崔小莲笑咪咪地轻轻挽了下白婶的手,撒娇道。

“好好好,妳去,我就跟着你们俩一路走呢,谅他也不敢对妳动手。”白婶对她的软甜声音很是没辙,点点头,松了手放崔小莲去了。

崔小莲转头往跟随其后的男人身旁走去,她仰脸看着这男人的高大身形,目测他最少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

啧啧,跟自己现在的矮个儿一比,简直像大人跟孩子。

想起自己的身高,崔小莲就忍不住想叹气,因为这根本不是她的身躯。

原本的她是姓崔没错,但名字却是叫“晓莲”,而不是“小莲”,她生活在科技便利的现代,跟几个闺蜜到海边租了水上摩托车玩得正乐,结果一个浪头打下来,就把她连人带车打进水里了。

原本她蒙眬间还看见有人跳下来救自己,正想说这海滩的救生员挺专业的嘛,反应够快,却没想到待她一被拉上岸,醒来过后,面对的竟然是一大群穿古装的婆婆妈妈,还有这个名叫方承炜的男人。

她被水呛得难受,连咳好久才舒缓些,而这具身躯的记忆,也在此时跟着一并浮现。

片片段段的回忆一件件涌进她的脑海里,有些令她发怒,有些令她难受,所幸她正因落水而猛咳,表现出不舒服的样子也没人会质疑她什么。

根据原主的记忆,崔小莲已经十六岁,在古代算是大龄了,可由于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父亲崔士修忧思成疾跟着去世,加上父亲原本是不得宠的庶子,所以她这个女儿因此备受欺凌,在家里根本没人把她当个人看。

崔家目前管家的人是女乃女乃莫梅娘,她有个亲生儿子崔信,已娶妻生子,不过生的都是女儿。

崔信家的两姊妹待崔小莲相当不友善,动不动就是掐她、捏她,把她当下女使唤,所以崔小莲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

姊姊崔意珊几乎是尽得莫梅娘真传,尖酸刻薄、骄纵霸道,目前年十四岁,正在议亲。

妹妹崔尔雅十二岁,长期给恶霸姊姊打压,所以学会了看人脸色,时常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

崔家其实家境不错,老家虽在村里,但崔信在县城里开饭馆,还置办了一座小宅院,县城里若有什么热闹的祭典,就会将妻小、母亲都接去住,老家便扔给崔小莲打理。

说实话,崔小莲宁可他们全搬去县城住,她自个儿住反倒不会一天到晚被女乃女乃使唤、被两姊妹欺负,可惜因为那宅院太小,每回住过去都显得拥挤,所以崔信盘算着再存些钱买间大宅子,再将家人都接过去,因此目前崔家人大半时间还是住村里老家。

今天崔小莲便是抱着一大家子的衣物到河边洗,不料近来春雨频频,岸边湿滑,所以她不慎落水就这么走了,而崔晓莲的灵魂就这么住进了她的身躯。

在大略整理过崔家的状况后,崔晓莲便明白现下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了。

不就是原主被打压得懦弱无能,只能一辈子受欺负吗?理解归理解,她可不想承接这样的惨况。

既然都穿越了,怨叹现况不实际,习不习惯都得暂且搁到一边,早点找活路才是正解,因此眼下最紧要的,就是马上离开那个家,但她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再加上没钱没粮的,是能到哪儿去?所以当她看见那救了自己的男人,心里立刻浮现出一个计划来——嫁人!这是离开崔家最快的方法!

虽说这很冒险,毕竟她完全不知对方的根底,嫁过去也不一定好过,但这对崔晓莲来说不成问题,因为她有着灵敏的直觉,从小到大,她的直觉都灵到不行,大至今天开店不宜会被找碴,小到考试出题考哪一页,甚至是眼前的人心思纯不纯正、善不善良,她都能靠着直觉碾压过一切问题。

想想这直觉唯一失灵的一回,就是这次意外落水兼穿越吧……

撇开这意外不提,正因直觉灵敏,所以她很清楚,这个乍看之下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的男人应该不是坏人,甚至能够帮上她的忙。

正因如此,她才果断地提出嫁人的要求。

而直觉也没骗她,毕竟她的眼可没瞎,看得清楚这男人是打量过她一身寒酸后才答应的,如果是怀着不良心思的男人,一不会下水救人,二不会想娶个穷姑娘。

幸好,穿越过来后她的直觉还在,不然她被困在这种时代,家有刻薄女乃女乃,加恶霸姊妹花,外有古代礼教能杀人,她迟早疯掉……

“妳有话想说?”

就在崔晓莲整理着混乱思绪之际,方承炜低着声音开口了。

说实在话,这男人的声线醇厚,嗓音醉人,感觉都能去唱歌剧了,听起来挺享受的。

“是的,壮士,我……”

“叫名字吧。”方承炜面无表情,让人模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好,那么方兄……”

“叫名字。”方承炜眉梢微微绷起,再次打断他。

崔晓莲愣了下,这男人真坚持。

“咳,那我喊你炜哥成吗?”有了前两回经验,她索性先征询对方意见。

反正两人已决定成亲了,喊个名字拉近关系也没什么要紧。

“嗯。”方承炜点头,“有什么事?”

“刚才我也是一时情急,还望炜哥不要怪我。”崔晓莲也不想被方承炜当成是个不要脸的小姑娘,决定有些话还是得先说清楚。

毕竟等会儿到了崔家,她这事儿肯定会掀起风浪,还是先给方承炜打个预防针才好。

“无妨。”方承炜低头瞧着崔晓莲,声音半丝波澜也无,仅是用严肃的表情反问:“妳在家过得不好吧?”

方才见崔晓莲一身破旧,他只当她是个家贫的小姑娘,说不定家里拿不出什么象样的嫁妆,才想趁这机会把自己嫁出去。

可当他替她提衣筐时,发现自己猜错了,因为她洗的衣裳件件都挺新的,也没什么补丁,而且她说过,这筐内的是她家里人的衣物。

也就是说,崔晓莲在家中过得并不如意,才会连件衣裳都得缝缝补补。

“炜哥真聪明。”崔晓莲笑咪咪的,声音却刻意压低许多。

呵呵,跟个聪明人沟通,事半功倍。

“我家里觉得我克父克母,拿我当扫把星看,加之我父亲是庶子,日子自然好过不到哪儿去,我早有意月兑离家中,却因女子身分限制太多,所以今日情急之下才月兑口而出,不过日后我绝不会纠缠炜哥,待赚了银钱后,我便会将聘金银子还给炜哥,并与你和离,远走他乡。”

为了不让方承炜对自己有芥蒂,崔晓莲索性一口气把话讲清。

方承炜沉着脸不知想些什么,好半晌也没点反应,崔晓莲等得都要质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才听见他开了口。

“我养得起妳。”方承炜怎么听都觉得,崔晓莲这话听起来有质疑他能力的意味。

他原就是为了助人才答应娶她,明白她并未有意缠人的用意后,心里应当是松口气才对,可却莫名地觉得自己给人小看了,这点让他心情不是很好。

虽说是突然冒出来的媳妇,他也不是对她有什么感情或非分之想,但是她连亲都还没结就急着跟他谈和离,他看起来有这么靠不住吗?

明明身边人都觉得他高壮威猛、面庞严肃,甚至稍微正经点说话,就能把小姑娘跟孩子吓到哭出一泡泪来,彷佛他是什么阴间来的厉鬼似的,但这小丫头似乎不这么想,甚至……在短短接触的片刻时间里,她望着他的眼神从未流露出半分恐惧,否则只怕也不会求嫁了。

不自觉地模了下下巴,方承炜记得现在的自己可没易容。

“嗯?养我?那怎么成,都占你便宜麻烦你娶我了。”崔晓莲听着他的回答,觉得有丝微妙。

她还以为被逼婚后,这男人对她的印象即使不会太差,也应该好不到哪去,可他却一副愿意照顾她的态度,让她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

“不麻烦。”横竖就是结个亲,身边多个人罢了。

“啥?”等等,这男人难道真想与她成亲做一对夫妻?

慢点啊!她没这打算呀,尤其这具身躯才十六岁好吗!也许古代人觉得十六岁是大龄剩女,但她是来自现代的人,十六岁根本还是个孩子!

“既帮了妳,我就会帮到底。”方承炜自认这话说得够明白了,不希望她再觉得他扛不起责任。

一个小姑娘而已,不管是娶为妻子,还是认了当义妹,他绝对能照顾得来。

“呃……炜哥,你慢点,你这反应我跟不上。”崔晓莲忍不住扯了下唇角,“你我互不相识,还是我来纠缠你的,你不排斥我,还愿意帮我,我很感激,但你用不着一肩挑起责任。”

崔晓莲的响应令方承炜有些不满,“妳一个小丫头离了家,不让我照顾还能怎么办?”他不是想看轻她,可现实摆在眼前。

真有本事自力更生,她就不会离不了家,非得靠嫁人这条路摆月兑那些家人,就表示她需要人照料,不是吗?

方承炜满心觉得自己是在助人,不吝惜伸出援手,只是他怎么也猜不到,眼前这个看来弱不禁风,彷佛能被他一掌拍飞的瘦丫头,骨子里却是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依附男人而活这个选项不在她的人生抉择里。

“我有些小本事的。”崔晓莲拧了下眉心,“日后我打算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

怎么?这男人是觉得离了他,她就活不下去吗?

要知道,在现代她可是为了生活而学会做不少小吃,而民以食为天,只要她的厨艺好,她相信能养活自己的。

“生意需要本钱。”方承炜虽不知道崔晓莲会些什么,但显而易见,这小丫头是有些主意的,不过眼前实际的问题摆在那儿,若是她想做生意,没钱在手要怎么做?他可不信崔晓莲这样被苛待的姑娘家,手头能存得了什么银钱。

“呃……”被戳到痛处,崔晓莲不禁脸色微僵。

她搜寻过原主的记忆,这傻姑娘真没能给自己存下一星半点的银两,若她真打算做吃食生意,确实两手空空没本钱。

“妳是不相信我,还是不喜欢我?”方承炜见她不再争辩,只当她是默认了。

“什么?”崔晓莲不禁仰脸,神情古怪地瞧着他。

这问题从哪儿连过来的?方兄你逻辑还正常吗?亏你生得如此端正,浑身英气逼人,即使如今一身湿,依然是霸气十足,怎么脑子里倒出来的东西却这样没条理?

他们刚才明明就是在讨论她没本钱做生意的事吧?

“若是担心我养不活妳,那不用操心,若我不是妳喜欢的对象,日后见着喜欢的人尽管说,我会与妳和离,再替妳操办婚事。”

方承炜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虽说一切都是意外,但他这人的个性便是如此,见不得一个小姑娘家受委屈,既然自己能帮得上忙,自是义不容辞。

当然,只要崔晓莲不要拚命把他的好意往外推就成。

“呃……”崔晓莲听得傻了眼。

这男人也太滥好人了吧?他没脾气的吗?

“怎么?”方承炜瞧着她清瘦的身躯,觉得日后有必要给她补一补。

“炜哥,如果今天缠上你的不是我,你肯定被挖空家底。”崔晓莲不禁摇头叹气。

明明救人一命却平白无故被人塞了亲事,没生气也就罢了,还操心着日后要帮嫁娶?要不要帮送十里红妆呀?

这样不行,日后有机会她得好好开导一下这个表面严肃,但实则好心到没药救的家伙。

“妳觉得我好骗?”方承炜挑了下眉梢,他活了二十几年,还真没人这样讲过他,说他像个恶面阎罗的比较多。

“总之你不要太相信别人。”崔晓莲本想机会教育一下,但瞧一行人已进了村,眼看着要到崔家了,就不再多言。

方承炜动了动唇瓣,唇角微微上勾,表情很是微妙。

他活了这些年,向来只有他操心旁人,没有谁担心他过。可如今,这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不怕他浑然天成的肃杀之气已堪称稀奇,现下居然还在为他牵肠挂肚?

这感觉很陌生,但不可否认的是……

他,一点都不排斥。

崔家的老家坐落在魏家村里。

这村子最初是魏家人到宗国这块偏北方的土地上落地生根,一点一滴开垦出来的,这一带多半是草原,还有部分沃土,亦有河流经过,因此经过数十年的拓荒已经有了繁华的城镇与许多村庄,后来被划分在盛州内。

两年前,北方喀兰族挑起战火,盛州瞬间成了交战之地,守着北方的老将军击退不了敌军,眼看着盛州就要落入喀兰族之手,没料到突然冒出一个勇猛过人的年轻小将,率先锋部队大破敌军阵营。

在那之前,没人听闻过这小将名号,可在此之后,此人一跃成名,令喀兰族闻风丧胆,纷纷喊他为“鬼面阎罗”。

据说,这小将杀人不眨眼,一剑挥下去能取三人首级,而且箭法奇准无比,百发百中,箭无虚发。

又有一说,此人是斩人不手软,根本是阎罗附体、恶鬼投胎、煞星转世。

只是不论这些流言如何传递,最后鬼面阎罗在半年内平定战事,还给了盛州安宁,甚至得了圣上封赏。

而在战事平息,喀兰族败退之后,由于当今圣上治理有方,不仅对兵将遗族发以丰厚可观的抚恤银,亦不强留被征召的士兵,多半放他们归乡生活,除了应给的饷银外,也发了路费,所以目前盛州已渐渐恢复到原本安和乐利的景象。

“这儿便是我家,现在女乃女乃他们应该都在。”崔晓莲循着原主的回忆模着路回到了崔家门前。

方承炜抬眼一扫,眼前的二进院是砖瓦屋,相较方才路上看到的不少土胚屋漂亮许多,但却与崔晓莲身上的破旧衣裳格格不入。

他唇角微勾,却没有笑意,倒是带了点嘲讽。

“请进。”

崔晓莲推开了门,前脚才刚踏进院内,耳边就传来了凉薄的质问——

“小莲,妳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众人循声转头,就见一位穿着鹅黄衫裙,盘妇人发型的女子自廊道缓步踏近。

她五官清秀,加上些许胭脂和簪花妆点,看起来有几分艳丽。

在看见这妇人出现时,崔晓莲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了下,心口也紧了几分。

“这位是我的大伯母。”她蹙了下眉心,她知道刚刚那应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毕竟在崔家里,眼前这个大伯母是对她最刻薄的人了。

平日里除了饭菜给得少,更是连件衣裳都舍不得给她,所以崔小莲身上的衣鞋才如此破旧,只能靠她自个儿修补,回想起来都替原主感到心酸。

“妳家小莲今儿个落水了,先让她去换下衣裳喝点热的吧,莫要染上风寒了。”白婶既与崔小莲相熟,自是知道这个大伯母平日没少苛待崔小莲,只是此时身处崔家,也不好作主什么,只能开口替崔小莲说明情况。

“落水了?”蓝桂柔眨了下眼,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几个明显跟来看热闹的婶婆她都是认得的,就唯有站在崔小莲身后那一脸倨傲的男人看着脸生,似乎不好惹。

“对啊,春泥湿滑,这丫头瘦小,脚一滑便摔进水底了。”

“是呀,若不是有这位壮士相救,小莲丫头怕是直接见河神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复述着当时的情况,中间还夹杂着崔晓莲的几声喷嚏,但蓝桂柔像是把她当空气,完全没关心她是否会着凉、染上风寒,反倒细细地问了她落水被救的经过,明白了是方承炜渡气救活她后,便轻蹙秀眉,往崔晓莲跟方承炜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眼里净是轻蔑之情。

“怎么如此不谨慎,衣裳呢?捞回来没有?可都洗好了?”

“有,我掉进水里时,衣裳挂在石头上没被冲走,也都洗干净了。”崔晓莲对于蓝桂柔只关心衣裳一事毫不意外,期待这个大伯母关怀自己,倒不如期待太阳打西边出来实际点。

“去把自己打理干净,然后将衣裳晾起来,别碰脏了,那些可都是妳大伯父在县城里订制回来的好料子。”

蓝桂柔的音调听来细柔,可语气之间丝毫没有关心之意,令白婶脸上有些怒气,只是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毕竟崔小莲到底是隔房的孩子。

像蓝桂柔这样继续将小姑娘养在家里,没随便把她嫁给个有钱老头已算不错了。

方承炜听着眼前这一番对话,眉心便皱了起来。

好个大伯母啊,当着这许多村人的面依然如此轻忽侄女安危,连做点样子也无,难道不怕村里人的闲话,说他们太没人性?

蓝桂柔盯着崔晓莲从方承炜手里接过筐子,吃力地背上肩头,拖着一身湿衣往后院走去,然后才转过身来,朝方承炜跟几位婶婆嫣然一笑。

“不好意思,我家这没用的侄女给各位添麻烦了,请到堂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再走吧,至于这位壮士……很抱歉我家老爷个头不高,衣物给你恐不合身,只能委屈你先在院内烤个火烘干衣裳了。”

若非先瞧见刚才那一幕,方承炜真会以为蓝桂柔是个进退得宜的好伯母,可他没有漏掉蓝桂柔在扫过自己时,眼底里一闪而逝的恐惧跟鄙夷,合着这是害怕他身上的气势,却又嫌弃他穿了一身旧衣吧。

无妨,这样的女人他也不愿往来,让她误会倒方便行事。

“崔大娘,方某陪同崔小娘子过来这一趟是有要事相商。”方承炜做事向来不爱拖泥带水,既然对方无意招待,他也懒得客套。

“这倒好,我也有点事想同方壮士商量一下,请吧。”蓝桂柔依然是笑脸,她领着一众村人穿过廊道步入堂屋,招呼她们坐下后,才拿出个小炭炉跟火石来,递给了方承炜,意思是让他自己在堂屋前的院子生火烤一烤。

她态度冷淡,摆明了是给方承炜难堪,实在教白婶看不过去,索性从自己的衣筐里翻出一条已经半干的巾子递给他。“边烤火边擦擦头发吧。”白婶皱着眉,看得出来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多谢白婶。”方承炜接过巾子,算是承了她这份情,见那些看戏的婶子们都进堂屋喝茶去了,才压低声音回道:“我定会将崔小娘子娶回家,只是还有劳白婶相助。”

一路上跟崔小莲叽叽喳喳谈话的也就这位白婶,而崔小莲找人帮忙时也是头一个找白婶,想来这妇人应当是真心关怀崔小莲的。

“我能帮什么?”听见方承炜这么回答,白婶有丝意外,同时心里也有些感动。

没想到在见了蓝桂柔那样刻薄又势利的女人后,这男人并未嫌小莲有这种伯母太麻烦,扭头便走,反而承诺一定娶走小莲,莫非真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因此给了小莲离开这个家的机会?

“就是……”方承炜扬起没什么温度的笑容,低声问了几句。

白婶有些讶异,但仍是点头应允,只是瞧着方承炜这笑容,她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她原本觉得这男人身上的肃杀之气太惊人,如今他这一笑,不仅没给他添点温柔,反倒显得他像是踢开地府大门的恶鬼那般骇人。

“你说的是小事,这、这点忙我自会帮,至于你……你可要好好待小莲,那丫头命苦。”跟方承炜这副罗剎脸面对面,光是扯出几句叮咛就耗掉了白婶毕生的勇气,她迅速点了个头,便往堂屋去了。

毕竟崔家如今没有男人在,所以蓝桂柔让村中那群婶子们留在家中,多少也是为了避嫌,一部分是想壮胆。

待得方承炜衣裳烘干得八九分,而崔晓莲也将衣裳晾好后,蓝桂柔这才去后院正房把歇息中的婆母莫梅娘请了出来。

虽说令客人久候礼数实在不够周到,但蓝桂柔压根没把一身寒酸的方承炜放在眼里,所以不怎么在意。

至于其他婶子们,大多是些村中农妇,没有能比得上崔家财势的人,平时只敢背后悄悄议论,也不敢明面上招惹,因此蓝桂柔毫不在乎她们的看法。

反正过些时日,他们一家就会搬去县城,不会再回到魏家村跟这些镇日翻泥巴的农民打交道了。

也幸亏家里两个丫头今儿个正好去县城看望丈夫,待会儿处理起正事也方便许多。

“娘,您坐。”蓝桂柔很知道怎么伺候这个婆婆,因此平日深得莫梅娘的喜爱,所以即使她只生了女儿,莫梅娘也没要她给丈夫纳妾,而是言明她还年轻,加把劲再多生几胎总会有儿子。

莫梅娘挺注重自身打扮,虽然上了年纪,身形却没走样,身上穿着软棉纱的青墨衫裙,色调令她看来沉稳,却又隐约可见其中点缀着刺绣花样,一袭褙子缀满意喻长寿吉祥的菊纹,头上戴了镶玉的抹额,看来颇有几分大户人家的气派。

她这一身,看得一众稍有年纪的婶子们都露出羡慕的眼神,众人的反应也让她心情特别好。

要知道在魏家村里,他们崔家人口虽不多,财力却是数一数二的,更别提他们在县城里还有座小院,村内能跟他们崔家相争一二的,也就只有早年过来开垦的几户魏家人罢了。

瞧着脸生且看来不怎么亲善的方承炜,还有被叫来堂屋,此刻站在一旁,低垂脑袋的孙女,以及一众村内婆娘们,莫梅娘轻皱着眉,往媳妇蓝桂柔投去质问的眼神。

“娘,今日小莲掉河里去了,是这位方壮士救了她。”蓝桂柔简略地把事情说明了遍,尤其刻意提了一句渡气一事。

“什么?妳这意思不就是说,咱们崔家的孙女给人平白轻薄去了?”莫梅娘说着还拉高了嗓音往方承炜瞧去。

“哎,娘,也不是这么说的,方壮士也是为了救人,只是……咱们小莲都是个大姑娘家了,如今这样……娘说该怎么样才好呢?”蓝桂柔故作忧心地叹了口气。

“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在场的各位嫂子都是证人啊,既然妳们都见着了,那就得请方壮士负起责任来了。”莫梅娘边说边往方承炜脸上瞟,可非但没能从他脸上看出半点心虚愧疚,甚至还被他反瞪回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男人是什么来头?分明一身穷酸,怎么流露出来的气势这般骇人?

“我会对崔小娘子负责。”方承炜沉着脸开了口,“事关她的清白,择期不如撞日,我今天就迎她过门。”

“什、什么!”

“今天就过门?”

这话一出口,看戏的婶婆们都哗然了。

就连原本低头装乖看戏的崔晓莲都飞快地抬眼瞟了下方承炜。

看不出来这男人真是热心肠,知道她在家过得不好,索性也不拖了,打算今天就救她月兑离苦海。

嘿嘿,她的直觉真灵,找这男人帮忙找对了。

蓝桂柔与莫梅娘同样震惊,但还是稳住了,只见莫梅娘板起面孔,端起长辈架子驳斥道:“说这什么话?当我们崔家姑娘是什么随便的人吗?再怎么说也得选日子、备婚服,还得准备聘金嫁妆……”

刚才她隐约瞧出来,这男人身上衣裳相当旧,家里应该挺穷,绝对拿不出什么令她满意的聘金,到时候只怕还得赔上嫁妆,所以莫梅娘是能赖则赖,实在不乐意把这孙女嫁出去。

虽然她对于庶子一家相当不喜欢,总觉得碍眼,但如今他们夫妻俩一前一后都走了,就只剩一个唯唯诺诺的孙女,当个下人使唤也挺刚好的,若是她嫁人了,他们岂不是还得花钱去买一个丫头回来干活?

算算这嫁妆跟买人的钱,莫梅娘就心疼,毕竟他们还在存钱想在县城买间大宅子,替两个嫡亲孙女找个城里的好人家,怎能浪费在这讨人厌的丫头身上?

“是呀,就算小莲不过是庶出二房的,但该有的还是都给,娘真是好心。”蓝桂柔边说边瞄了方承炜一眼,眼里满是不屑,但她很快又敛了眼色,回头对莫梅娘提醒,“要我说呢,这基本的聘金、聘礼还是该给的,不然日后可要被人嘲笑,说咱们崔家姑娘是个没人要的,才会连聘金都没有就许给了人家。”

听着婆媳的对谈,方承炜露出嘲弄的神情,这对婆媳八成是嫌他打扮穷酸,怕他贪图嫁妆,所以就一口一个聘金的想吓唬他,要他知难而退,别妄想娶走崔小莲,也不想想当时在河边,可不只在场这些村妇看见他碰了崔小莲的身子,若今天她不嫁给他,日后肯定被人指指点点,想不到这对婆媳如此死要钱,连孙女的清白都可以不顾。

“要多少聘金?”方承炜向来最懒得搅和这种浑事,他干脆地开口,想早点离开这两个势利眼的婆媳。

“至少……要这个数。”莫梅娘瞧着方承炜黑沉沉的表情,努力挤出点胆量,朝他伸出五根手指。

哼,再怎么样,这事都是方承炜理亏,她只要稳住自己,没人能说她的不是。

“这是多少?”方承炜冷着脸再度出声,随着他的沉音,周遭的空气像是结了冰似的,硬生生地把堂屋里的温度驱散,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当然不会觉得莫梅娘只要五两银子,为了为难他,她肯定会想讨要五十、甚至五百两的聘金。虽然即使莫梅娘索讨五千两银子的聘金,他也给得起,但很抱歉,他不乐意给。

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十两,他都不会付给这两个可以牺牲自家姑娘清白的恶婆娘!

“五——”

“五两是吧,成。”莫梅娘那个“十”字还没出口,方承炜已经截了她的话音,他应得爽快,教崔家婆媳傻了眼。

瞬间,在一旁看得清楚的崔晓莲憋笑到快内伤了。

“等等,五两银子怎么成?”蓝桂柔抿了抿唇,相当不快,“我们这边也是要备嫁妆、要找人缝婚服……”

“是啊!要是聘金只给五两,肯定像我媳妇儿说的那样,日后给人小看了,还会影响我另外两个孙女儿的亲事,这不成!”莫梅娘没想到方承炜竟半路截话,气得她绞紧了藏在袖内的帕子,但仍是搬着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清清嗓子驳道:“我要的是五……”

“妳要的是多少?”方承炜没给她机会说出口,牙一咬、气势一冷,眸子微瞇,霎时他周遭的空气更冷了,彷佛若莫梅娘敢多要一个子儿,下一刻他就要挥刀砍人。

登时,莫梅娘额上冒出了冷汗,伸出去的手僵了僵,彷佛要被他扔过来的眼刀给砍了似的,让她已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吞了回去。

“五、五两挺好的。”被方承炜看得背脊发凉的莫梅娘话音一收,改口。

“娘!”蓝桂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没想到向来强势的莫梅娘居然这么轻易地妥协了。

虽说五两银子够她再去人牙子那儿买个半大丫头回来,但这一来一往,等于没赚头不说,还要给崔小莲添嫁妆,她不甘心啊!

能有嫁妆傍身的,应该只有她那两个宝贝女儿才是,至于崔小莲,就算是给她带走一个碗、一件衣裳,她都心疼。

这个家里的好东西,该什么都先给她家小姊妹的!崔小莲那个赔钱货算什么,这些年吃他们的、花他们的,她就该一辈子给他们家当下人!

“那就这么说定了。”方承炜没管婆媳俩的脸色有多难看,毫不收敛地进一步要求,“等下我就请人抬轿上门,接她过门。”

“你……”蓝桂柔为了自己的利益,只得硬着头皮跟看来活像凶神恶煞的方承炜杠上,“这、这不成……没婚服、没宴客,又不是卖女儿或嫁人为妾,怎能如此随便!再怎么样,三媒六聘也不能省,少说该备上几个月……”

总之能拖就拖,只要他们不松口,难不上这人还能上门抢人不成?总之她绝不吃亏,更不会让这男人称心如意!

“是礼法重要、还是崔小娘子的清白重要?”方承炜往蓝桂柔瞪了过去,“宗国律法,轻贱女子名声者,当众杖刑三十,下狱十日。今天我因救她而毁她清白,若不尽早娶她过门,时日一久,即使我俩已谈好婚约,她依然会被人指责,我则会被判刑,到时候若我在公堂上提了一句,言明我当日求娶,奈何崔家长辈不肯早嫁,就不知县太爷作何感想?”

方承炜话说得重,字字句句直压人心,一想到自己可能惹上官司,蓝桂柔也不禁轻颤了下。

尽管崔家与县太爷也有几分情面,但毕竟每回暗中请县太爷帮忙都需打点不少银两,如果因为跟这男人的一时之争而在日后耗费更多银钱,有些不智。

娇美的面孔有丝狰狞,蓝桂柔一边想维持着端庄姿态,一边又想上前挠这男人几爪子,只是她没那个胆。

“好了,他要娶扫把星就让他娶,正好让家里头安宁些!”莫梅娘终究还是想端点长辈架子,脸一仰就这么把婚事定下来了,只是话语里免不了要刺激一下方承炜。

哼,横竖是庶出二房的孙女,她老早就对崔小莲看不顺眼,要不是能使唤,早叫媳妇把她卖了,哪能留到现在?

尽管她不介意崔小莲的清白,让人议论她一顿,反倒能一解自己心里对于当年当家的纳妾的怨恨,不过这男人看着就不是好招惹的,既然他还拿得出五两银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想这孙女一出生就克死亲娘,没几年亲爹也走了,虽然是替她解决了两个碍眼的家伙,可谁晓得这霉运会不会哪天就祸害到自个儿或是崔家上头?

与其如此,不如就将扫把星丢给这外人去吧!

“是,都听娘的安排,既然如此,那嫁妆……”当家作主的莫梅娘都发话了,蓝桂柔也不好再违逆,只能咬牙吞下不满。

“不用嫁妆。”方承炜截了蓝桂柔的话。

这话一出口,厅里又是一阵闹腾。

五两银子的聘金对于小农户来说,算是很有颜面了,再怎么样娘家也该添点嫁妆才算周到,更何况崔家可不是什么穷人家,但方承炜居然直接不要嫁妆?这不是亏了吗?看他那一身旧衣,想必五两银已是倾尽他所有,好歹也该从这抠门的崔家拿些嫁妆贴补一下才是。

蓝桂柔心头一喜,面上却不显,仅是与莫梅娘互看一眼,两人心里都有着算计。

“可这么匆促,哪来的婚服呢?这要到县城买现成的,既耗时又不合身哪……”蓝桂柔故意拖着尾音道。

方承炜怎会不懂这对婆媳的小心思?分明是图着他连婚服都免去!

呵,刚才还说婚事太匆促、太简陋会像在卖女,现下可好,真应了亲事,倒什么也不想吐出来,连件婚服都不想给小姑娘,分明是故意想让小姑娘丢脸。

“白婶。”方承炜视线一转,瞧向了一旁担忧着的白婶。

“嗄?啥事?”

白婶突然被点名,大伙儿的眼光整齐地往她身上招呼。

“不知可有旧的婚服可借用?”方承炜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词。

“旧的?有有有,我成亲时穿的还在呢,保存得还不坏,就是样式过时点,小莲丫头不介意的话,我给她改一改也能穿的。”白婶还记得方承炜早先的交代,连忙应下。

只是她还是暗暗讶异,没想到方承炜会想出这一招来。

刚才方承炜向她打听,想知道能否借到旧婚服,因为尽管县城的成衣铺子多半会备着那么几件现成的简单婚服售卖,但一来一往要费上几个时辰,可他不想拖。

这点小事,白婶自是乐意帮的,而且故意当众说出来,等于是在崔家婆媳脸上狠打一巴掌,这事她老早就想做了!

“崔小娘子可介意?”方承炜转向了一直没发言的崔晓莲。

崔晓莲眼底里闪过一丝笑意。

啧啧,这男人思虑要不要这般周到啊?崔家婆媳是出名的难缠,表面和气,实则遇事耍赖推托无下限,今儿个对上方承炜却什么便宜也没占到,真是教她看了场好戏。

“不、不介意的,只是麻烦白婶了。”崔晓莲尽量装得柔弱无助,毕竟在崔家人眼里,原主就是这样任人搓圆捏扁的性子。

“那好,亲事就这么定了。”方承炜满意地下了结论,然后大跨步地上前,从腰间模出两三块碎银来,合计差不多就是五两,全摆到了茶几上。

“这是我给崔小娘子的聘金,两个时辰后,我会让轿子上门接她。”

瞧他眼不眨一下地掏出银子来,在场的婶子们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往桌上瞄去。

五两银子省点花,能让一家四口过上几个月了啊!这男人居然这般爽快地拿钱出来,莫非是个深藏不露的?

莫梅娘不吭一声地示意媳妇收了银两,微一点头,算是应了。

蓝桂柔对于没能拿到更多银两有些不高兴,但这男人身上那股子戾气实在骇人,想来崔小莲嫁过去也是苦日子,这么一想,她心里也就舒坦了些。

方承炜也没管崔家婆媳的心思,而是兀自转身,横扫一眼在场众人,缓缓吐出了深沉吓人的警告声——

“崔小娘子如今已是我方某的未婚妻,还望各位莫要在外妄言,以免触犯宗国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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