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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名皇后 第六章 偏心的父亲

出了皇宫的陶静姝并没有回定国公府,她被陶剑鸣安排住进了一幢三进宅院。

以定国公府的家底,在京城的产业必然有不少,这大约也是其中一处,所以陶静姝没有多问,其实离开定国公府也好,毕竟那里面有些人她是真的不想见,容易勾起旧时伤痛。

陶剑鸣临走的时候留给孙女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的便是这幢宅子的地契房契,既是祖父给的,她也就心安理得的收着了,反正她不可能嫁出去,多些钱财傍身也是好的。

至于这间宅院里那些伺候的人,陶静姝并不在意,她很清楚那不是自己需要担心的事——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下了几日的雪后,太阳终于舍得出来露脸了,陶静姝也带着人离家出城,前往保国寺。

车马辚辚,一行人低调地到了山门前,那里已经有一个眼熟的小沙弥在等着。

“阿弥陀佛,”在见到被丫鬟扶下马车的陶静姝时,小沙弥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方丈让我引施主过去。”

陶静姝没有怎么惊异,毕竟上次她便已经领教了方丈的深不可测。

  

其他同来的人却是难免惊愕,他们来保国寺并没有事先说好,山门前却已经有人在等候,外间传言方丈大师是得道高僧,能知过去未来,如今看来是真的啊。

依旧是在上次分开的岔路口分开,陶静姝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方丈禅院的小径,这一次小沙弥并没有跟着引路。

推开禅室的门,一眼便看到了圆空,陶静姝朝他施了一礼。

“阿弥陀佛。”

“大师。”

“施主心中有疑。”圆空的语气是肯定的。

陶静姝在蒲团上坐下,合十行了一个礼,道:“来之前,我确实有问题想问大师,可是到了这里,我却觉得我根本不必问。”

圆空但笑不语。

“冒昧前来,打扰方丈清修了。”

圆空笑意更深,闭目打坐。

陶静姝并没马上离开,而是陪着圆空在禅室静坐了半天,这才告辞离开,但是在她走到门口时,圆空的声音再次响起——

“近期施主还是莫要远行的好。”

陶静姝诧异地回头,圆空却已经又闭上了眼,不再言语,她抿了抿唇,也没追问为什么,世外高人总有他们自己的本领。

今日来保国寺前,她已经有了计划——想要离开京城到外面四处走走看看,这也不算是她一时心血来潮。

一则是想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身为世家闺秀,几世以来她都没有离开京城这个狭窄的池塘,眼看五妹已经不足为虑,她也想像这世间男儿一样行走四方,感受不一样的人生风景;二则是想要躲避帝王的纠缠。

帝王如今的纠缠说白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还有句流传甚广、深入人心的俗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他们两个如今的情况大抵跟这句话多少有些相似。

真要她相信帝王所谓的真心吗?

后宫三千佳丽又不是摆设,跟一群女人共事一夫,想想都厌烦,她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把自己搁那四四方方的宫墙里虚耗余生。

天地这么大,男人那么多,何不去看看?

当然她也只能看看,想到这,陶静姝多少还是有些怨恨龙牧归的,她真的是无妄之灾啊,难道说那天真的不是离开国公府的黄道吉日,所以才会在宁顺侯府外碰到微服出宫的皇帝?哪怕晚上一时半刻的,双方也不可能碰个正着啊。

这大约就是冤孽吧。

等皇上对她的新鲜感没有了,再被即将采选入宫的美人们一迷,应该很快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到时候她也能月兑身离开。

皇后人选因为她的缘故,暂时没有新的人选出现,但宫妃秀女的采选还在进行中呢。

要不是想快点消耗完那点新鲜感,她哪里耐烦应付那个昏君啊!

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跟双喜他们会合之后,陶静姝打算去大殿上几炷香,捐点香油钱就回去。

再次与康王不期而遇,四目相对的刹那,陶静姝就已经将目光移开了。

“陶姑娘。”

听见康王这一声低唤,陶静姝的脚步有片刻的停顿,但她终究没有停留,没有回应。

“六哥,她好像很讨厌你啊。”安王在一旁一脸天真地插兄长一刀。

康王垂下的眼睑掩去了眸底的痛,若她的情况如他猜想的那般,那她确实是该讨厌自己的。他曾经深爱的王妃,却惨死在他的暗卫手中。

康王握紧了扇柄,都是陶玉颜那个妖妇,是她抢夺了属于他们的姻缘,让他成为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可是,这一世他来晚了,哪怕当初长安侯府相遇时他记起一切,也来不及挽留她,她如今是皇兄的人了,他们再无可能。

当初他们的长子过继给皇兄,成了太子,是不是这一世她要成为真正的一国之母。

那个原本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是不是要换一个父亲了?

康王突然觉得心口绞痛,妖妇,他饶不了她!

“六哥,”安王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康王缓了缓,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勉强对弟弟笑了笑,道:“没事,一时岔了气。”

“哦。”安王狐疑地看着六哥,总觉得从猎场回来后六哥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我们去给佛祖上炷香吧。”

“好。”

两个人走到大殿前,接过僧人点燃的香,认真地朝殿内的佛像拜了拜,然后将香插入香炉,然后又一起跪下,虔诚叩拜。

康王对着佛祖暗自忏悔,连同弟弟的一起,弟弟在那一世也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

唯愿她此生无灾无难,而仇他会替她报的,连带他们兄弟的一起。

已经离开保国寺的陶静姝却不知道此时的康王已经拥了曾经两世的过往记忆,只当他是一个陌路人。

缘分断了,那便断了。

华灯初上,长街如昼。

看着大街两边悬挂的那些各式各样的花灯,陶静姝不由得想到了陶玉颜曾经吟过的一首诗——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她曾经对着康王泪眼婆娑地吟出这首诗,最终赢得了康王力排众议迎娶她这个庶女为正妃。

当日是个什么情形来着?

陶静姝的记忆里倒不是特别清楚,反正就是有那么一年,有那么一回事吧,因为这首诗

后来挺出名,所以她才印象比较深。

今天是元宵节,京城不宵禁。

十四、十五、十六三天是京城百姓狂欢的日子。

在家中待得无聊的陶静姝也带着双喜等人出来逛灯市,感受一下热闹。

为了出行方便,今天她特意换了男装,一身锦衣,头束玉冠,腰缠玉带,手执摺扇,端的是玉面朱唇美少年,风姿翩翩俏郎君。

少爷带美婢出行,寻常无奇,所以双喜也并没有刻意跟着姑娘乔装改扮,依旧是梳着双鬟髻的俏丫鬟。

除了双喜,还有那个改名叫双杏的丫鬟也跟来了,再就是四个护卫。

其实陶静姝知道双杏是某人指派来贴身保护她的女侍卫,有这么个女侍卫其实也挺方便的,经历得多了,她明白安全很重要,不会在这上面跟自己过不去。

“那盏莲花灯好看。”陶静姝手中的摺扇指着前面的那盏灯说。

双喜表示赞同,“是很好看,咱们买下来一会儿去放河灯。”

“好啊。”

陶静姝一手拉着双喜,一边兴致勃勃地往那个摊位走去。

街上的人多,但护卫们还是尽可能将人潮隔开了些,不让那些人冲撞了自家主子。

识货的人哪儿都有,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拿那盏灯了,陶静姝一看对方的衣着打扮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姑娘,不过她并不认识,也就表示对方的家世虽然不错,却还无法跟国公府相提并论。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那盏莲灯已经有人要了,她也就拉着丫鬟继续往前逛。

“走马灯啊,公子快看。”双喜惊喜无比地指着面前的一府琉璃花灯说。

陶静姝也是一脸的惊艳,这灯做的真是巧夺天工啊,四时八景转着,里面还有小故事。

主子喜欢,自然就有人负责去付钱。

灯被双喜拿在手里,陶静姝依旧一副纨裤模样转着手中的扇子左顾右盼地看灯。

“走得累了,咱们吃点东西去。”

看到街边巷口的馆范摊,陶静姝招呼大家一起过去。

靛范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妇,摊子也不大,只有两张小桌子,现在已经有人坐了另一张桌子,陶静姝自然就坐了剩下的那一张。

“老板,来七碗馄饨。”她爽朗地朝老板要求。

“好咧,公子稍等。”

陶静姝往小桌子旁一坐,四个护卫分四个方向,面朝外而立,很自然地就将她跟两个丫鬟围在了个安全的小圈子里。

所以等馄饨摊老板将煮好的馄饨端上来,几个护卫捧碗而吃的场面真的挺引人注意。

摊子虽小,但是老板手艺却好,馄饨味道鲜美,物美价廉,陶静姝觉得一碗不够吃,又要了两碗。

这饭量看得双喜不由得地瞪大了眼,直小声劝道:“公子,少吃一点儿吧,万一等会儿再看到别的好吃的,你可就吃不下了。”

正端起第三碗馄饨准备开吃的人停下了勺子,“对哦,那这碗馄饨怎么办?”

双喜指着街角一处墙边说:“给他吧。”

缩在墙角的是一个衣衫槛褛的小乞丐,如此冬夜,他穿的却不多,整个人都有些瑟缩。

陶静姝目光闪了闪,将手里的碗递给双喜,“去吧,再赏他点碎银子,好歹买身棉衣穿,可别冻坏了。”

“是。”双喜应声,送了吃的和银子回来看到姑娘看着小乞丐若有所思,不由得问:“怎么了?”

“没事。”陶静姝收起思绪回了一笑,在记忆中她似乎也接济过另一个小乞丐,当时她也还小,母亲也还在,是她们在礼佛回府的途中发生的。

几世的记忆加在一起,有一些琐碎的记忆她其实都挺模糊了,一个人的记忆太多,也不是好事,容易混淆。

虽然吃了两碗馄饨,但陶静姝还是觉得胃里空空的,想到双喜说的,她决定赶紧去找别的美食来填补自己的胃。

一行人继续在灯市中逛来逛去。

每一年元宵灯市都会出一些小问题,今年也没能例外。

嘈杂声从远处响起的时候,护卫们就已经训练有素地将陶静姝围在了中间。

果然,混乱很快便从嘈杂声响起的方向往这边扩散开来,有不少人边跑边喊出事了,他们一行人便找了个靠墙的地方,护卫们站成一排,两个丫鬟将陶静姝夹在中间,将混乱的人群完全同她隔离开。

叫喊声、怒骂声、孩子的哭声……许许多多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织出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混乱中也有人像他们一样贴墙而立,这样能最大限度地避免被人推挤倒地遭人踩踏,却也有人因为站在临河的一侧,而被人群挤下了水,造成了新一波的混乱。

元宵佳节本是个阖家欢乐的日子,偏偏发生意外,令人唏嘘,往年虽也有小乱,但似乎都及不上今年啊。

陶静姝拿扇子拄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她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出乎大家意料的事,所以才造成了场面的失控。

直到她看到了定国公府的护卫凶神恶煞地出现在人群中,心中蓦地一动。

五妹出府看灯了?

陶静姝之所以猜测是她,是根据前几世的经验,通常特别大的动静基本都跟陶玉颜逃月兑不了关系,她怎么也算是常驻于众人谈资名单里的人。

既然猜到事情可能跟庶妹有关,陶静姝也就没什么心思关注后续,左不过小事变大,大事变得更大罢了。

趁着混乱稍减的时候,陶静姝一行人月兑离了险地,回到停放马车的地方,上车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灯市上逛得太久,还是因为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惊吓,回去后陶静姝觉得饿得厉害,叫人赶紧拿点吃的上来。

双喜先拿了些点心让姑娘垫垫胃,然后让厨娘做些好消化的吃食,厨娘最后端上来了一碗面,汤清味美,葱花一点缀,勾人食欲。

陶静姝才吃了两口,面条的味道都还没完全尝透的时候,她住的宅子大门被人砸开了。

没错,就是砸开了,而且还是陶定山亲自砸开的。

听下人来回报,陶静姝便知晓这面肯定是吃不成了。

陶定山大步迈入客厅,看到嫡女面前的吃食时,脸色越发的难看,手执马鞭指向她,厉声喝问:“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吃东西。”

“父亲不问青红皂白闯进门来,此时又厉声质问女儿,女儿倒想问问父亲,女儿是做了什么惹怒了父亲而不自知,若真是女儿的错,女儿自当给父亲赔礼道歉。”

陶定山却不理她这番话,只道:“说,你把你五妹弄到哪里去了?”

陶静姝一脸懵,“什么我把五妹弄到哪里去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你今日去灯市了。”

“去了。”难道她不能去逛灯市吗?京城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的?

“颜儿在灯市上失踪了,而你也在不久之后离开,不是你又是谁。”

陶静姝直接被气笑,可惜她还来不及开口反驳,就有人先她一步出了声儿。

“朕倒不知道定国公是这样定人于罪的。”

“皇上……”陶定山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时,脸上的凶戾之气尚来不及完全收起,但反应极快地跪地参拜。

龙牧归缓步走进来,走到陶定山的面前时,停下了脚步,冷声道:“这没凭没据的,就因为姝儿今日也去了灯市,你便认定是她做的手脚,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们姊妹之间有嫌隙。”陶定山干巴巴地说,头不敢抬起来。

“这个时候皇上怎么来了?”陶静姝一边向他请安一边顺嘴问了一句。

“朕听说灯市上出事了,担心你便过来看看。”他牵住她的手,拉她在桌边坐下,又睇向跪地的陶定山,“幸好朕来了,否则还看不到定国公的威风。”

“臣不敢。”

“京兆尹已经将事情报了上来,你府上的庶出姑娘丢了,你就让护卫闹得灯市一片兵荒马乱,可知这一夜有多少无辜百姓受此所累出了意外?”

陶定山握紧了拳头,却梗着脖子道:“臣爱女心切,臣有罪。”

“你好歹出身高门,受了许多教导,连点基本的判断都做不出来吗?姝儿若真要对付你那宝贝庶女,哪用得着她出手,朕早替她办了。”

陶定山伏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朕看在姝儿的面子,不追究你的责任,走吧,该去哪里找人便去哪里找,别来惊扰不相干的人。”

“是,臣告退。”

陶定山一咬牙,带着手下侍卫迅速离去。

厅堂中,无视于旁边伺候的人,龙牧归抓过陶静姝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关切地问:“你没有受到惊吓吧?”

“没有。”

龙牧归的目光落到桌上的那碗面上,“这是饿了?”

  

“嗯。”

“耽搁这一会儿该凉了,让人再重新做碗上来,别吃坏了肚子。”

“好。”

龙牧归忽然皱了皱眉。

陶静姝出于客套,问了一嘴,“皇上怎么了?”

龙牧归厌恶地道:“你父亲怎么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基本的是非观念都没有了。”

对此,陶静姝只是笑笑,或许真的是被迷了心窍呢。

五妹手里那种诡异的力量究竟都能干什么,其实她并不是很清楚,只能猜到一些比较明显能看出端倪的。

“都让你住到国公府外了,怎么还能出这种事,你还是跟朕回宫吧。”

陶静姝看着他不说话,心里却直翻白眼,讽刺地想:你那些新选的嫔妃很快就要入宫了,还有功夫管我的闲事啊,也真难得。

是昏君,就好好回你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去。是明君,就爽快放手让我海阔天空去。

这半昏半明的,是想怎么样?

陶静姝却不知,那些关于选妃的事情都是龙牧归故意让人说给她听的,就是想看她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他差点儿被气个半死,她俨然看戏似的,跟她的贴身大丫鬟议论得不亦乐乎。

这女人对他是真的不在乎,平素他过来时表现得安静乖顺全都是应付他的。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没心肝的,唉,他这也算是所爱非人啊。陶静姝并不关心帝王心里在想什么、是怎么想的,她也就礼貌地应付应付他,真心对待是不可能的,跟一个拥有三宫六院的男人谈真心,那纯属于自虐,历代后宫抑郁的宫妃那都是血淋淋的例子。

面很快便被送了上来,陶静姝当即抓起筷子开吃。

她是真的很饿,最近她胃口变得好了很多,但感觉并没有长胖,所以她吃东西也就更不会有什么负担了。

其实,她倒是挺希望自己能吃胖的,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一胖毁所有,如果她胖到一定程度,那肯定就不美了,在这个看脸的男人面前,应该很快就能泯然于众人了。

然后,她就可以到处跑了。

想想就觉得很美好啊。

陶静姝美滋滋地吃着面,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而一旁的龙牧归则含笑看着她吃面,眼睛偶尔往她的小月复扫上一眼,但掩饰得极好,不会被她察觉。

她这么傻乎乎的样子,也挺招人喜欢的,他如此想着。

上元节灯会的事闹得很大。

一则,定国公府护卫寻人动静过大,过于激烈,导致混乱场面、百姓伤亡,这引起了御史的弹劾;二则,定国公府五姑娘上元灯会失踪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要知道,这世家大族的女子一旦名声受损,基本就没了嫁入高门大户的可能,严重一些的甚至可能连性命都丢了。

陶玉颜一共失踪了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三夜中,一个姑娘家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就算再三申明自己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根本不会有人信。

当然,陶玉颜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她的腿被人打断了,一只胳膊也断了,脸上更被划了睁狞的两刀,让她刚刚有些起色的产值瞬间转为负值。

整件事彷佛是有人嫉妒陶玉颜或者说恼恨她的脸,从而对她采取了极端的报复行为。

至少,京兆府是给出这个论断。

陶定山强烈要求找出幕后黑手,暂时尚无果,但他当时蛮不讲理地找上嫡女的行径更是惹人鄙薄,这得是多么偏心的父爱才会眼盲心瞎至此。

在皇上看中陶静姝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情况下,陶定山这行为完全就是在找死。

大家以为陶静姝应该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她依旧关门闭户不问世事,对此事全无任何关注,更不消回应了。

其实如非必要,陶静姝根本就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陶玉颜的消息。

她知道有些人猜她是幕后黑手,但清者自清,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再说了,就如今的情势发展而言,五妹的下场已可预见,她又何必非要为这种人弄脏自己的手?

不管是谁在针对庶妹,她都乐见其成,笑作壁上观,只等最后结果。

猫在家里,没事听听外面的闲谈,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陶静姝感觉自己近来可能过于懒散了,也可能是心里的包袱一下没了,人轻松之后就变得有些懒洋洋,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俗话说心宽体胖,她觉得自己可能正在印证这句话。

胃口越来越好,吃什么都香,除了一日三餐还得外加宵夜点心,手边更是随时随地都放着零食。

陶静姝觉得自己要是长胖了,府里的厨娘和丫鬟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前者手艺太好,让她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后者则非但不劝阻还助纣为虐,总是把吃食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导致她一伸手就构着了,然后就停不下来。

她绝不承认是自己自制力下降!

今天阳光不错,陶静姝让人搬了美人榻到院中,盖着薄毯躺在上面晒太阳。

太医院的老院使带着药僮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如此惬意慵懒的陶静姝,不由得会心一笑。虽说事情瞒着娘娘,但娘娘如今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好。

“又麻烦老太医了。”陶静姝坐直了身子。

老院使也在侍从搬来的机子上坐下,准备诊脉,闻言忙道:“娘娘言重了。”

陶静姝早已放弃纠正老院使的称呼,因为没用。

“其实我身体挺好的,您不用来得这么勤。”以前在国公府每个月也不过请一次平安脉,现在请脉间隔的时间似乎有些短。

“老臣分内之事。”老院使一句话回覆了一切。

陶静姝只能笑笑,皇命难违,大家讨生活都不易。

“娘娘身体无恙,无事时也可多走动走动。”

陶静姝觉得自己听懂了老太医的言外之意——不想长胖还是得适量运动,别整天吃了就躺着。

“我知道了。”虽然这个善意的建议,对于此刻抱着一胖毁所有目的的她来说并不适用,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摆出来。

老院使收拾好腕枕等物,向她告辞。

“老太医一路慢走,双喜替我送送老太医。”

“老臣告退。”最后行了一礼,老院使带着药僮跟在双喜身后离开。

老院使一走,陶静姝又躺回了美人榻,阳光正好,晒得人周身暖洋洋的,适合小憩一会儿,躺了片刻,她便闭上了眼。

双喜回来看到后便说:“姑娘也真是的,便是今日的太阳好,院子里始终是有些风的,怎么能在这里睡?姑娘若是要睡,还是回房去睡吧。”

陶静姝闭着眼睛叹了一声,“双喜,我发现你如今越来越絮叨了。”

这话立时引来双喜的不满,“姑娘也好意思说这话,婢子絮叨还不是因为您总不听劝嘛。”

“我的错,我的错。”

听着自家姑娘毫无诚意的道歉,双喜默默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姑娘您没事还是多动动吧,要不真要胖了,到时候可有您后悔的。”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双喜你不懂,你家姑娘这是心宽体胖,幸福得很。”

双喜被这个说辞逗笑了。

忽然有人从前院脚步匆匆而来,双喜迎过去,在听到小丫鬟的禀报后,双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回姑娘身边。

“姑娘。”她低声轻唤。

“什么事?”

“三姑娘和二少爷来了。”

陶静姝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蹙,但又瞬间展开,淡漠地道:“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见客。”

果然如此!双喜心中一叹,虽不知为何,但姑娘却是跟三姑娘疏远了,甚至连面都不愿再见一次。上一次姑娘在揽芳院毫无征兆地昏厥正是三姑娘前来探视的时候,难道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双喜并不愿意这么想,但为了姑娘她宁可把人心往坏了想。

“那婢子就去打发了他们。”

“嗯。”陶静姝甚至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旧人旧事再次如旧梦袭来,她似乎又再次感到了毒药发作时自己的痛苦狼狈。

三妹妹哭得涕泪横流,对七窍流血且因剧痛倒地翻滚的自己磕头认错,说她不想,说她是不得已……情非得已,便能这样背叛与伤害吗?

心口有些疼,陶静姝蹙眉睁眼,身子猛地往榻边一趴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也想释怀与原谅,毕竟这一世是新的,可是来自三房的一再算计终于还是让旧日伤痛再次裂开。

二弟……当年的三妹可不就是为了他才“情非得已”毒杀了她,因为可以用她的命来换取定国公世子之位。

多么讽刺啊,如今是那一次的翻版吗?父亲膝下只有一个庶子,其他房的嫡子便有了野心,而她便成为了他们实现野心的踏板。

“去请老院使回来。”双杏一边朝美人榻扑过去,一边对空气喊。

她替陶静姝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倒水帮她漱了口,又扶她重新躺回去。

“娘娘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静姝无力地摆了下手,并不想说话。

双喜打发访客回来惊见如此情形,顿时扑到榻前握住陶静姝的手哭了出来,“姑娘,那些人不值得您如此伤神,何至于此啊。”

陶静姝反握住她的手,悲伤地笑了笑,“双喜,若有哪一日我不在了,将我的屍骨烧成灰洒入山林,让我从此与青山为伴。”

双喜哭着摇头,“姑娘别乱说,姑娘会长命百岁的。”

“哪有什么长命百岁,人终归是会死的。”

“姑娘,您别吓双喜……”

“哭什么,我又不是现在就要死了。”

双喜抬袖擦泪,想挤出一个笑,却没能成功。

老院使被人以最快的速度请了回来,也是被地上那滩血渍吓了一跳,赶紧重新诊脉。

“娘娘且莫多思,身体要紧。”他没敢明言的是她如今的身子可禁不起思虑太重,这是天大的关系。

“我没事,一时心里堵得慌,吐出来反倒舒服了。”

“老臣还是替娘娘开几帖安神药方吧。”

“也好。”对于老太医的医术,陶静姝丝毫不怀疑,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并未对自己近来的异样往其他方面想过。

一直到陶静姝喝过一帖药歇下后,老院使这才离开,然后直接入了宫。

他相信这个时候皇上一定是很希望亲耳听到自己的回禀的。

虽然已经有人提前将消息传递回宫,但龙牧归还是有些不安心,直到听到老院使的回禀后才算彻底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她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不是昏厥就是吐血的?”他神色极为不豫,克妻什么的,就是帝王也很忌讳的。

老院使斟酌地回道:“依老臣看,娘娘心中隐有郁结,平时还好,若遇到相关事物牵引就会迸发出来,导致这种情形发生。”

“相关事物牵引?”龙牧归若有所思。

“不过就像娘娘自己所说,吐出那口淤血反而对她身体比较好。”

“好生看顾她。”

“老臣遵旨。”

龙牧归又嘱咐了几句,便让老院使退下了。

老院使离开后,龙牧归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今日定国公府的三房嫡子嫡女上门拜见,姝儿虽没见他们,却吐了血。

还有上一次,她在国公府昏厥便是那位三姑娘前往探视之时。

这里面必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缘故,只是她如锯嘴的葫芦般,什么都不肯对自己说。

在山中时,她对贴身的大丫鬟说什么她若先死不许那丫头殉主,而这次更过分,她直接瞩咐那丫头身后事了,还什么骨灰洒入山林?

她日后是国母皇后娘娘,死后是要葬入皇陵与他生同衾死同穴的!他倒要看看,哪个敢将皇后挫骨扬灰。

但话说回来,从这些话中不难看出她其实对生命并无恋栈,透着一种看淡生死,哀莫大于心死的寂灭。

到底有什么事是暗卫们没有査出来的呢?必定有发生过一些事才会导致她如今的性情。

她似乎积极努力地生活,却又常在不经意间透出心如死灰的空寂。唉!龙牧归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还真是爱上了一个麻烦的女人,不过,却甘之如饴。

当夜,龙牧归再次驾临宫外的那处三进宅院。

陶静姝一如既往,用那种说不上恭敬,也谈不上冷漠的态度对他,但就是感觉流于表面,不用心。

“要不要跟朕说说你跟国公府三房的恩怨?”龙牧归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

陶静姝奉茶的动作微顿,但表情却无懈可击,不怎么在意地说:“皇上多虑了。”

“真是我多虑了?”

“嗯。”

“不想见他们,朕以后便不许他们再来烦你。”

“谢皇上。”

“不是说没有恩怨吗?”龙牧归兴味地扬眉。

陶静姝面不改色地道:“总有些人是自己不想见的,不一定有宿怨,可能只是没眼缘罢了。”

“那你是不是跟朕没眼缘?”他冷不防地问了这样一句。

陶静姝表情微有波澜,但波动幅度真的不大,最后笑道:“皇上对自己很没信心啊。”

她避开了这个问题,龙牧归便心中有数,这就是一块焙不热的石头,白费他处处为她着想。有时候,他会想,自己可能连被她恨的资格都没有,他在她心上可能就是风过水无痕。她的恨有迹可循,可她的爱却不知要落在何处。

龙牧归微微眯眼,突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陶静姝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她嫣红的唇,让她在自己怀中渐渐融化。

她的爱只能落在他身上!

他不容许有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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