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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嫁缘 第十一章

初雨像只蝶儿般,带着杜映容到处飞来飞去,所到之处,每个人看到她都露出笑容问好,那种笑容是很亲切自然的,不是那种恭谨式陪笑。

杜映容很清楚感觉到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初雨,而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她自己才刚接触初雨没多久,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初雨不只貌美,那笑容更有一种特别的感染力,会让人不知不觉间也跟着笑。

之后,初雨带杜映容到自己的冬青苑去,打开珠宝盒与她分享。

“容儿,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的话就送你,当作见面礼。”

“那怎么行……”杜映容马上婉拒。

“你又在『那怎么行』了,到底是有什么不行的?我都说行了,你就收下。还是这里的你都不喜欢?那你跟我说,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知道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打扮偏好,那是没办法勉强的。”

杜映容只消看一下珠宝盒及冬青苑里的摆设,还有初雨身上的衣饰装扮,就可以抓到个八九成了,初雨的喜好非常好辨认。

“初雨小姐您是不是喜欢雕花刺绣与轻薄纱罗的衣物?发上饰品则喜欢长坠子,会晃的会飘的,流苏、带子、垂珠,相碰会发出声音的……”

“你怎么知道?”初雨心喜,如遇知音,“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爱吗?所以我最喜欢在身上配铃铛了,屋里也挂了风铃,但庄主却说我的道士铃一直响,小心招鬼附身。”

“道士铃应该是驱鬼的吧。”杜映容抿嘴笑。

“就是说嘛。他还说我身上老是东一条西一条的,带子丝巾一大堆,没事挂招魂幡在身上干嘛;还说我头发不全部盘起来,后头留一条就像支拂麈,要是再拿支桃木剑,就可以出去斩妖除魔了。”

杜映容看初雨比手划脚地叨叨描述,那模样可爱得紧,倒不觉得庄主是在嫌她,应该是故意在逗她的吧。“既然庄主不喜欢您这样打扮,您怎么不会想改成他喜欢的装束呢?”

“为什么要改?我就喜欢这样,谁理他呢。”初雨一脸毫不在意。

“您不怕他不喜欢您吗?女为悦己者容啊。”

初雨眼睛灵动一转,诡笑着逼近她。“你很想讨庄主喜欢吗?”

“不,我──”杜映容被说中心事,心坎儿怦怦跳。

“那你完了。女人要是放进了感情,就会失去自我、患得患失,任男人予取予求,最后要是男人厌倦了,也就一无所有了。因为一直以来都依凭着那个男人而活,一旦那个男人不在了,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了。”

杜映容心头一惊!她还没想过会有被厌倦的一日。

被初雨这么一说,她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就算她的身分没被拆穿,若是有朝一日他看她这个妾看腻了,那她该怎么办?变成被打入冷宫的侍妾,孤独老死?天啊……

“容儿,你是不是又在乱想了?”初雨的小手在杜映容眼前挥动,试图把她从无边幻想地狱里召唤回来。

杜映容心想,初雨不愧是前辈,她一定是早就想过身为侍妾的末路了,人老珠黄不再受宠后,除了想开点、让自己过得开心点以外,还能怎样呢?

“对了,容儿,你看过这支簪子吗?”

初雨从另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支簪子,杜映容一看就认出那是自己的。是那日被少爷拿去射死老鼠的那支盘花簪。可是,它怎么会在这儿呢?

“那是我的簪子……”

她记得当时吉儿找家丁过来收拾掉老鼠的屍体,簪子好像被一起带走了,那时她已不打算要它了,故而后来并没有再去追问簪子的下落。

“原来是你的啊。”

“这支簪子怎么会在这儿?”

“有次庄主从老家回来,带回了这支簪子。他问我说依女人的角度,这种簪子是不是很稀有,还是到处都买得到的花样?我跟他说这支簪子看起来已经很旧了,恐怕外头买不到了吧,若是想要,除非重新照着打造一支。后来他找了闻慧来画下它的花样,好像真的要重铸一支新的呢。结果这支就一直放在我这儿了。”

“您说谁画下簪子的花样?”

“门耳闻,智慧的慧。闻慧是庄主的四大爱将之一,他是工匠,擅长打造武器,特别是小型暗器,所以这种铸簪子的事对他而言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初雨说着说着就把那簪子放在鼻下蹭着嗅着。

杜映容看了大惊失色,慌忙阻止她:“您、您在做什么?!”她在心中呐喊:『那支簪子曾经插死过老鼠啊!』

“闻簪子啊!我很喜欢这种旧簪子的味道,有种岁月痕迹的感觉。银或铜之类的都会有轻微锈味,很难形容的。你要不要闻闻看?”

初雨把簪子递给她,她马上倒退一大步:“不、不用了……”

“这不是你的簪子吗?”

“是。但……”实在很难启齿,杜映容觉得还是别跟初雨说这支簪子曾经历过的事比较好,否则她应该会崩溃吧。

“庄主为什么要拿你的簪子回来呢?我那时问他,他没回答。”

“我不晓得……簪子何时被他拿走的我也没发现。”

“不是定情信物吗?”

“怎么可能……”谁会拿插死老鼠的簪子当定情信物?多不吉利啊,会被那只老鼠的冤魂诅咒情路不顺吧。

“难道是看这支簪子太旧了,要重制一支新的给你吗?”

“我觉得应该不是……”面对初雨的问题,杜映容愈回答愈心虚。

“那到底是为什么?”初雨又把簪子放在鼻下,噘起嘴,把簪子夹在鼻子与上唇之间。

杜映容看在眼里,额上冒着薄汗,试探地问她:“您怕不怕老鼠?”

“怕!怕死了!我最怕老鼠了!怎么了?你看到这屋里有老鼠了?”初雨大声回答,并紧张地四处张望。

“没、没有,我只是问一下,因为我也很怕老鼠……”

“是吗?那我们两个一定很合得来!既然庄主已经要新铸一支,那以后我们就一人一支,当姐妹簪。”说着就把簪子插到云髻上了。

“呃……好。”杜映容在心里想着:『我要新铸的那一支。』

这时,邢炎昊走进冬青苑找人了,他在白杨苑找不到杜映容,料想八成是在初雨这边。

他一进门,初雨就兴高采烈地迎上来:“庄主,你来得正好,我才刚跟容儿说好,我们要用姐妹簪呢。”

“是吗?”

“可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您要重新打造一支一模一样的呢?”

“因为旧簪子脏了。”

“脏了?”初雨不解。

杜映容赶紧拉住他的袖子,但已来不及阻止,他不假思索地说了:“因为那支簪子被我拿去射死老鼠了。”

“……”初雨愣了一下。

等她会意过来时,马上尖叫出声,拔起头上的簪子用力往外头扔去,不巧外头端着茶水点心要进来的丫鬟被这突然飞出来的凶器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停,那簪子最后落地插在木造地板上,居然好巧不巧插住了一只路过的蜚蠊。

这下丫鬟叫得更大声了……

杜映容摀着嘴,内心惊骇:『这里的人是都练过射飞刀吗?否则为什么胡乱扔都能插到东西?』

“吵死了!只是只蜚蠊,穷喳呼什么!”邢炎昊大喝一声,初雨与丫鬟立刻闭嘴。

他拔起木地板上的簪子,放在丫鬟端着的托盘上。“拿去给闻慧。”

丫鬟抖着手,哭丧着脸,飞奔而去。邢炎昊的脚顺势一扫,把蜚蠊屍体踢进草地里。

“初雨小姐……”杜映容对初雨满怀歉意,却不知该如何补救,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在她来这儿之前,初雨已经闻过那簪子很多次了吧。

初雨两眼无神、茫茫然得像一缕幽魂般飘了出去。“我要去洗个脸,还有沐浴、濯发……”

杜映容急中生智,对着邢炎昊佯作疑问道:“庄主,您为什么要故意说话吓初雨小姐呢?那簪子哪里有射过老鼠,根本就没那回事。原来是您擅自拿走我的簪子,害我找好久都找不到……”

邢炎昊看着容儿,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地他便懂了。容儿想让初雨不那么难过,所以说了善意的谎言。她看着他的眼睛,无言地恳求他配合她圆谎。

他有些不解,初雨对她而言应该是竞争者,为何她要去顾及竞争者的心情?为什么她总是替别人设想?

虽然不懂,但她水汪汪的双眸仍直勾勾地凝视着他,那种沉默、坚定的请求,让他不得不顺着她。

“初雨,你的反应也太大了,我只是随口闹闹你,没想到你就信了。信了也就罢了,竟然还激发出你射飞刀的天分,看来我要叫池嵩好好训练你,让神铎会出个女侠。”

初雨一听,马上泪珠儿滚将下来,转头跑回来对邢炎昊粉拳直擂,“你太过分了!”

“我娘说她中意那簪子的花样,所以我才拿来让闻慧照样打造一支新的。你要是喜欢的话,那就再多打一支给你好了。”他随口编了个说词。对他而言,初雨那“咚咚”连击的小拳头,就跟波浪鼓没什么两样。

“我不要!”

“不要新的?所以是要那支插过蜚蠊的吗?”他故意再惹她。

“不是!”初雨更生气了。

“所以是想要插过老鼠的?”

“我不理你了!你出去!”初雨推着他,直把他推出冬青苑大门外。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的是容儿。”他犹自笑着。

“容儿是我的!”初雨任性地拽着容儿的手臂。

“是我的。”他一把拉过她。

“她进了冬青苑就是我的!”初雨再度把容儿拉过来。

“从她进了邢府,就注定是我的了。”他又把她拉回来。

容儿心想:『谁说我进了邢府就是你的?我是你从夫人手上硬要走的……』但再一想,他说的也没错,她本来就是要嫁给他的。

感觉就像东西买进来,他连看都没看就扔进垃圾堆,然后被人捡走以后,看别人用得很高兴,就又去把它给抢回来。

然后现在这两人到底是在上演什么戏码?两个幼稚娃儿在争童玩吗?还是在打情骂俏?

杜映容看他任凭初雨怎么骂他、打他都没关系,隐约感受到初雨的地位真的不是一般,应该很受宠,只有受宠的女人才能在男人面前如此嗔闹。

反观自己,连说句话都要先想一下该怎么说才得体……唉,自己到底是赢不了初雨的。

有了这层觉悟之后,杜映容突然间想通了,她不需要汲汲营营去争宠,因为再怎么争也争不过人家;也不需要去担心自己会失宠,因为从头到尾没受宠过。

她只要当好青菜豆腐的角色就好了,当他偶尔想换换口味时,就会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而她,也不用对那偶尔的照拂产生过度的期待。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这样她的日子才会好过,不用自我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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